曹尔嘉
就是那一低首顾盼的沉静娴淡,更是弹指轻拨间的清音如水,尤其是轻灵不带烟火的浅唱轻吟……
她,是小童。
凭着想象涂抹着不曾造访的古典江南烟雨,拨弄着一把用皮筋绑着筷子定调的老吉他,带着顽童般率真的微笑随意漫歌……
他,是阿蔡。
小童和阿蔡,我在丽江束河古镇结识的两个朋友。
我和同学在古镇午后的阳光中闲逛。小巷寂静游人稀少,全无入夜后的喧嚣。时光,仿佛手里花不完的大把散碎银子。
忽然,一首“梅花三弄”的歌声悠悠传入耳际。转过头去,就看到街边那间小小的店,看到古筝一张吉他一把,看到抚琴的红衣少女和弹吉他的中年男子。两种全不搭界的乐器合鸣着,两个感觉迥异的歌者,高扬低回,和谐悦耳到贴心。
这般情境,将我们不由分说“拽”进了店里。
店小到不能再小,只容得下一筝、一凳、一茶几、两把椅子,装饰也极简单,只在墙上挂了张古琴。我们坐下后,小童给我们沏了壶乌龙,阿蔡抱着吉他另外找个凳子坐到了门外檐下。小店里袅袅的水汽缓缓升腾,淡淡的茶香悄悄弥散,外面街边的小溪静静流淌,鹅黄的柳条轻轻摇曳。小童奏了几曲春江花月夜、高山流水,又和阿蔡合唱了一首“月满西楼”。他们的歌声似乎称不上专业,却说不出的清新自在,一如轻风拂面新雨洗怀,令人抛却烦恼心火顿消。
闲聊得知,小童来自广东,一年多前到古镇旅游,因为喜欢便留了下来,租了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店,一边当作迷你版音乐茶吧经营,一边教几个学生学筝。“我还当包租婆啦,租了一半店面给他。”小童微笑着指指门外的阿蔡。“这位正是我房东太太,惹不起的哦!”鸭舌帽、旧牛仔装的阿蔡操着一口“台普”夸张地比划着。阿蔡家在台中,本是台湾当地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六年前来古镇帮人设计酒吧,就再没有离开。阿蔡自称是执著追求“好空气、好阳光、好风光”的“三好生”,“哇,没想到真给我遇到了,关了台中那边的工作室,我就住下啦!”
小店的生意其实并不算好,晚间游客最多的时候周围的酒吧全部轰然开张,音乐声震耳嘈杂,他们的弹唱完全没办法听到,只得早早歇业。因为只能在白天的一段时间营业,而此时游客并不多,加之每位茶资只有20元,利润难免清薄。
“没有想过改改生意做点别的,不想多赚些?”我不禁有些好奇。“当然想。”小童淡淡笑着说,“不过喜欢这样子啦,赚多些当然好,赚少些也没关系。今年生意越发不好,所以才租出去一半店,要不快亏本啦。”
“阿蔡呢?”我转头问。“在这刚开始做设计还蛮不错的,后来就没多少活了,再后来就吃老本啦,一年下来吃住要赔个一两万,不过为了‘三好生活’也没办法喽。”“还好,认识了小童,把一半‘豪宅’租给我,除了唱歌,还卖几张自己的画,也给客人画画,都是自己喜欢什么就画什么啦。”
到隔壁阿蔡的尺方画室看了看,墙上挂着七八张阿蔡的画,还有些他手绘的小坠饰。画多是江南风物的写意山水:远山、清流,粉墙、黛瓦,小桥、人家,间夹两树疏柳、三枝粉桃。我不太懂画,看不出高低深浅,只是觉得很随意清新,买来挂在手机上做装饰,那红的绿的,似乎也让手机变得有了些江南的味道。
小镇的天气多变,忽而一阵风疾走而过,雨便淅淅沥沥跟了来。小童调调筝,手指扬处,唱起罗大佑的“船歌”,“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迎着风儿追浪逐彩霞,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歌声忽转高亢忽转轻盈。筝上几片粉红的花瓣不时被风拂动,翩然于琴弦之间。阿蔡拨弄吉他轻声应合着,歌声自然而然一如其人——从不勉强自己,抑或他人。我们都沉浸在歌声和琴声里跟着唱起来“嘣嘣嘣,天凉的秋,嘣嘣嘣,天凉的秋……”引得路过的几个游人探头驻足。
天气一变再变真不含糊。歌声未停,那泼洒而落的雨倏而变成若有若无极细的雨丝,阳光哗地从云隙中俯冲下来,雨丝在光影中跃动闪烁,晶莹如飘舞的银线……
不知不觉,雨停了,光线慢慢染出些淡淡的金色来。阿蔡不知从哪里翻出几个山药,削了皮,在店外檐下的煤气炉上煮起“健康晚餐”。我们起身告辞,小童向我们推荐她一个学生家开的家常餐馆,详细地告诉我们如何走,“他家自己酿的纯粮食酒你们一定觉得过瘾!”走到街上回首道别,只见阿蔡在檐下挥着手,笑着大嚷“明年再来啊,丽江的‘三好生活’可等着你们呢!”
大多数时候时间都过得飞快,似乎那已经是许久以前了,可是我总是会想起小童和阿蔡。在“众人熙熙,皆为利来,众人攘攘,皆为利往,利在欢聚,利走散忘”的十丈红尘中,他们依自己心性喜欢而生活的那份真实洒脱,不为名利所缚的那份从容淡泊,真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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