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江畔鱼水情

彭小柏

2014年4月10日，多名怒江的战友在微信朋友圈转发了同样的一则信息——独龙江隧道贯通了！独龙江隧道贯通的消息我当然知道，在怒江工作期间，我曾经15次深入独龙江，她早已在我的生命里烙下了永恒的印迹，关于她的每个发展进步我当然不会忽视。我给每位战友的这条信息都点了赞。

独龙江隧道终于贯通了，这令我心潮澎湃、思绪难平。

回想此前15次进出独龙江的经历，无论是车行96公里的简易公路还是徒步56公里的人马驿道，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随着独龙江隧道的贯通和独龙江公路的油路改造，我有理由相信，共和国最少民族之一的独龙民族必将向着与全国人民同步实现小康社会的康庄大道迈进。

第一次深入独龙江就与路有关，也正是那次经历使我对独龙江畔的鱼水深情有了最直接的触及心灵的感悟。

2001年8月21日，年仅20岁的北京籍边防战士于建辉在参加独龙江乡村公路建设时不慎掉入湍急的独龙江中失踪，我随怒江公安边防支队工作组到独龙江处理善后事宜。从贡山县城坐越野车颠簸近10小时到达独龙江乡政府所在地孔当后，立即连夜徒步奔赴巴坡。当我们经过4小时艰难跋涉到达巴坡时，眼前的一幕震撼了工作组的全部同志。从于建辉失事处延伸至视力可及的独龙江两岸，火把闪烁的光点和手电射出的光束把独龙江映耀得如白昼一般，独龙河谷里响彻着“于建辉、于建辉”的呼喊声。那已经是于建辉失踪的第三天，独龙江的人口密度非常小，巴坡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从几十里外赶来参与寻找失踪边防战士的独龙族同胞已经沿独龙江两岸苦苦搜寻了3天。此后的几天，这样的搜寻一直在持续。于建辉失踪一周后，经部队和地方政府确认宣布，于建辉已无生还可能，光荣牺牲。工作组主持在独龙江烈士陵园为于建辉修建衣冠冢，直到于建辉的衣冠入土仪式举行完毕，上千名前来搜寻于建辉的独龙江群众才慢慢散去。

在烈士陵园，我向一名独龙族的老者询问是什么支持他们这样没日没夜地寻找一名他们并不相识的边防战士时，这名老者指着烈士陵园的8座坟冢，用生硬的汉语告诉我，这里躺着的8位战士我都不认识，他们是不同时期牺牲在独龙江的，他们为了我们独龙族人民的幸福和安宁把宝贵的生命都留在了独龙江，我们找找他们、送送他们这又有什么呢？

是啊，边防官兵为了独龙族人民幸福安宁可以抛洒青春热血乃至献出生命，当然会得到独龙族人民群众的理解、尊重和爱戴。从那时起，我便对独龙江畔的军民鱼水情有了一种由衷的崇敬和自豪。从上世纪50年代起，人民边防部队开始进驻独龙江，至今已有60多年历史，这期间，边防部队的编制体制经历了多次变革，从2003年起，怒江公安边防支队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成为独龙江境内的唯一驻军。至今，独龙江边防派出所巴坡警务室营房的墙壁上依然深深地印着10个醒目的红漆大字“扎根独龙江，一心为人民”。无论编制体制怎样变革，边防官兵坚定执著地践行着自己的铮铮誓言。

2003年9月，我第4次进入独龙江，这次的使命是携带怒江边防官兵捐献的5万多元资金到独龙江修缮独龙江马库警民小学。马库是独龙河谷最南端的一个只有200来户人家的村庄，独龙江边防官兵为了使马库的孩子能够学知识，便用木头和茅草盖了一所简易学校，独龙族群众便亲切地将学校命名为军民小学，之后又改为警民小学。从上世纪70年代建校到学校因为并校而撤销，独龙江边防官兵每年挑选一至两名高中以上文化水平的官兵在马库警民小学义务教书，持续了30余年。30余年间，马库警民小学走出了300多名学生，马库村2／3以上的独龙族群众都曾经是警民小学的学生，这其中还有近20人走上了乡镇级领导岗位，成为带领独龙族群众脱贫致富的中坚力量。马库警民小学撤销后，独龙江边防官兵捐资助学的纽带并没有中断，官兵们又发起了“结对助学”活动，每个在独龙江服役的官兵每年至少联系一至二名贫困学生，负责解决他们全年的学习生活费用，而每当官兵离开独龙江时，都要为独龙江的学校的和学生做一件实事，这已经成为了独龙江边防官兵延续传承的一个传统。

俯拾记忆中关于独龙江畔鱼水情深的故事，才知道说也说不完，静静沉淀，还是想讲讲关于那张照片的故事。那张照片是我在整理独龙江边防历史时找到的，黑白色照片上一名解放军战士正在为一名满腿泥污的独龙族群众吸吮着脚面，被吸吮的小腿部扎着简易的止血带，而脚的一侧放着药箱。从照片的整个画面可以清楚地知道，那名战士正在为中毒的独龙族群众吸吮毒液。照片的拍摄时间、地点以及当事人无从查找，但是照片中的故事却真实地在独龙江重演了。1999年6月3日，巴坡村的阿都老人上山种地，不慎被毒蛇咬伤，被送到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时已经深度昏迷。此时独龙江尚在封山期间，而派出所的蛇毒血清已经用完。救人刻不容缓，派出所医生李朝坤毫不犹豫地用嘴对着阿都老人的伤口吸吮起来，李医生一口一口将伤口中乌黑的血水吸出，再将一大堆草药嚼碎敷在伤口。整整3天3夜，李医生寸步不离地守在阿都老人的床前，不停地为他输液，进行护理，硬是将阿都老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在李朝坤即将离开独龙江之际，康复后的阿都老人捧着自家积攒多时的6个鸡蛋赶到派出所流着泪把鸡蛋塞到李医生的衣包里，感谢边防官兵的救命之恩。

在战友们的记忆中，像李朝坤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那张照片正是这些故事的高度浓缩。如今，这张照片展示在云南公安边防总队和怒江边防支队的历史馆里，它无声地向人们讲述着独龙江边防官兵救死扶伤的感人事迹，也印证着独龙江畔的鱼水深情。

离开部队转业到昆明工作多年，我却从未与独龙江远离。移动信号有了，在第一时间我向独龙江的战友们发去了祝福的短信；网络有了，战友们给我传来了给纹面老人拍身份证照的图片；如今隧道也通了，我知道，独龙江与我更近了！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离不开独龙族人民走向富裕、走出大山梦想的实现。独龙江隧道通了——当崭新的柏油马路通达到独龙江的大山深处，独龙江揭开她的神秘面纱之时，离梦想的实现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