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了。林边小道上有一个人行色匆匆,他似乎也感觉到林间阴影中有不祥之鸟在栖伏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从路边的草丛中跃起两条人影。人影手起刀落,行人的头颅已滚进了一个预先准备好的藤编袋子。两条人影箭一般地射进林子,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山寨燃起了松明,到处一片欢腾。在无数双闪耀着喜悦的目光的注视下,行者的头颅被挂在树枝上,不屈地仰首问天,问那片猎首者的星空,一边不情愿地接受着那两个汉子的拜祭和在他们身后的一大群腾舞雀跃的人们的歌颂。
——这不是武侠小说中的一段,而是由人类学、民族学研究揭示出来的真实的一幕,一幅残忍然而真实的图画。这是一种被称为“猎首”(Headhunting)的风俗,在古代南岛语族地区十分流行,在我国某些地区也曾有过这种习俗。
南越地区气候湿热,用中药熬制的凉茶,是广州人传统的消暑解热饮品。凉茶起源于何时,如何影响了岭南人的饮食起居乃至民风民俗,其实大可考究。
历史学家吕思勉早就指出,“沿海原始民族或有食人之俗”,并引证了《墨子·鲁问》“楚之南,有啖人之国者”等文献材料,“可证食人之俗,曾一度流行于楚、粤、交、广至南洋群岛之原始民族间也”。食人肉固然是野蛮、残酷的习俗,而对人头的崇拜、占有或埋葬则反映出一种原始的宗教信仰心理。对于这种宗教心理,德国人类学家利普斯认为,死人的头骨和骨骼是作为“灵魂力量”的象征物而受到崇拜的。“头部获得重要的意义,成为巫术力量的中心,头骨是专心致志崇拜的对象。特别在农业文化最早时期……”“这种利用住在头骨中力量的愿望,不仅引导出保存已死家庭成员头颅的习俗,而且引导出获得尽可能多的甚至是陌生人的头颅的要求。仅仅为了获得这样的头颅,其他部落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可以杀死。美拉尼西亚和南美是为这种理由而实行猎头的地区。”从大量事实来看,这种人类学的解释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在考古发掘出来的材料中,可以看到古代广州地区很可能也是这种猎首族的天下。
这集中体现在仅见于岭南两广地区的青铜人首柱形器上。在广州附近的四会、清远等地出土有这种器具,如四会鸟旦山墓葬出土的一件青铜人首柱形器,人头像呈倒三角形,是此类人像的特征。眼眶深陷,内中有眼睛,吻部凸出,嘴大,应为古代当地越人的典型特征。其形象的塑造手法比较拙笨,明显反映出只作为象征意义的用途。另外在清远马头岗1号墓出土的一件人头像的额上有三叉状花纹,大耳贯孔,颈长肩削,胸前也饰有花纹。此外在粤西的罗定、怀集等地也发现有同类青铜人像,一般多是一套四件,出土时分为两对,竖立在墓底两端,器前还分别平置一件石块和玉器。这些人首柱形器的制作和埋于墓葬中,显然与猎首、崇拜人头骨有着紧密联系,就如在美洲、大洋洲许多原始民族都有制作人像柱——应为灵魂之柱(thepo1eofspirit)——的习俗一样。在学术界,曾对两广的这种人首柱形器感到迷惑不解,总是在“奴隶制”的框框里思索,而很少联系到猎首、吃人、崇拜头骨的习俗,恐怕也有文化自尊心的因素在起作用。
铜人首柱形器
在暹岗出土的春秋时期的铜刀(左)、铜短剑(中)和铜戈(右)。
现在,就让我们置身于先秦时期的岭南某个山冈上吧。环顾左右,是一群古越人。他们都是尖尖的脸,低低的鼻梁,头发都用刀割得短短的,身上、臂上都有—些像蛇、虫子一类的图像花纹刺入肉中。他们有些正在生吃着鲜蚌、蛤、虾等,就如今天广州人在海鲜酒家的吃法一样;有些在用手摩挲着带人首的青铜器具,默默地沉思着。寂静的荒野,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偶尔打破神秘的岑寂。突然,他们骚动起来了,他们向通往山下的小路呼叫着。此时,一个苍老而庄严的声音缓缓地升起。这时,你会感觉到宇宙存在的意义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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