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一辈武术家的交往
1979年的秋冬季节,上海徐汇网球场举办了一届全市性的太极拳推手比赛。由于是文革后首次举办市级太极拳推手比赛,参赛选手颇多,吸引了众多太极拳爱好者观看。赛制为淘汰赛,级别分为重量级和轻量级两种,70公斤以上为重量级,我当时30多岁,年轻气盛,体重为73公斤,划在了重量级运动员中。最重的运动员有110多公斤。场内画了直径分别为150厘米、200厘米、250厘米三个同心圆圈,甲乙双方脚踩圆心中线,双方同时出右腿,甲方盘三圈发力,换乙方盘三圈发力,共三个回合。晃动使对方脚移动得零点二分,推出第一圆圈外得一分,推出第二圆圈得二分,推出第三圆圈得三分,两秒内摔倒对方得三分。前面入围赛较轻松。进入八强赛时,对手是体重为90多公斤的一大个子,刚开始有点紧张,技术发挥不出来,盘手三圈后我右手刚碰到对手左肋,对手便用左臂打击我右臂,一番忙乱后心定了定,随掀起将对手摔出去,只听对方“唉哟”一声倒地,裁判举起我的右手判胜。进入冠亚军决赛时,我右手已累得提不起来,硬着头皮上台,最终获得第二名。
我心里明白,这个第二名并非完全是靠太极功夫所得。太极拳真正含义很难用竞技体育规则来诠释,我讲这段经历想告诉大家,太极拳拳理、拳法不完全在胜负中,太极功夫须真正认识太极拳真谛,明拳理,在推手中检验拳架的对错,深入研究进去,在实践中慢慢提高,传承给后来者时才不会走样。
1963年冬天,我每天晚上去位于黄陂路的上海市体育宫学陈式太极拳和形意拳。虽已是寒冬,身上却只有单衣,当时家在中山公园往西一站路,从家到体育宫十站路,为节约车钱,我每天徒步从家走到体育宫。学员约30人,大多学过杨式太极拳,我只学过查拳,学员中有一位名叫李耀堂,年纪最大,家住中山公园不远的一条里弄,同我倒是一路。褚桂亭老师站立在体育宫中央,身穿中式衣服,两眼微闭,有一次李耀堂上前问褚桂亭白鹤亮翅一式用法,只见褚老师眼一瞪,手一扬,李耀堂即跌出很远摔倒在地(幸亏是木地板)。褚老师当时说打人不见手,我当时理解肯定是手快得让人看不见,以后才慢慢得知原来手是形状,根本没用力,老一辈功夫真是好。
顾留馨先生系上海人氏,曾受国家体委委托,赴河内任胡志明的太极拳教师。回国后应邀到中南海、北戴河和广州等地指导部分党中央和国家领导人练习太极拳。历任黄浦区区长、上海体育宫主任、上海体育科研所副所长、中国武术协会委员和上海市武术协会主席等职,后被聘为上海体育学院兼职教授。顾先生为人谦和,不求名利,在给中央领导教拳期间,中央领导曾问他有什么要求,顾先生回答:“我是共产党员,没有要求”,此事后来一度传为佳话。1979年以后,我跟随戴老师在中山公园学拳。顾先生当时常来公园看我,经常对我讲要推广太极拳一定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1983年,专为我所教拳的华东师大创办的武术月刊题字《师大武坛月刊》。一次去顾家看望顾留馨先生,见顾先生眉头紧皱,忙问有什么事,顾先生叹一口气说,在香港出版“陈式二路炮捶”一书被退,要竖排且是繁体字,又为照片多少一事犯难。以后每周一、三、五,我都陪顾先生在中山公园后园拍照片。顾先生的太极拳著作在学生中影响极广,华东师大的师生再三要求我请顾先生讲拳,我提出要求,顾先生回忆说,曾在“九一八”时去过当时的大厦大学(华师大前身)教过太极拳,便欣然答应。还有一次,我见顾先生教学生推手,讲到捋和挤的用法,每每将学生打出贴在墙上,可见功力之深。
1982年,有一次应邀,我随戴老师和几位师兄弟与冯志强先生见面,在黄浦公园喝茶聊天,在座的有顾留馨先生。冯先生直爽、健谈且不失幽默。冯先生说他家家俱大都铁制,免得与学生推手时摔坏,众笑。说到与外国人比武,家人甚是担心,冯先生幽默地安慰家人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众大笑。在四川路饭店吃饭时,冯先生一杯黄酒下肚后酒下得缓慢,众人皆催,冯先生只是笑笑。我说:“冯先生是大动不如小动,小动不如不动。”饭后大家在外白渡桥旁一小花园合影,我与冯先生交流推手十多分钟,分别时,冯先生拉着我的手说:“十年后你必大成。”那时是1982年,至今近30年。照相时,他拉着我的手叫我站在他旁边。当时照片是黑白的,我保存至今。
我跟郝少如先生见过两次面,他和张达泉老师关系很好,常有来往。郝少如先生的功夫是很了得的,大家称他为簸箕劲,他尾闾上翘,直劲很厉害。当时他在中苏友好大厦的对面一个小花园里教学生,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老师。我还看到田兆林先生在卢湾区的室内体育场表演太极推手,他的化发令人咋舌,表演以后我看到有两个年轻人不服气,下场要跟他比试,被主任拉开。后来打听到这两人就是蔡龙云和蔡鸿祥。太极拳功夫看上去是温文尔雅,不大可信的,尤其是这些大师,化发自如,不露声色,从容不迫,所以太极拳的真功夫是内含的,不张扬,不显山露水。内不足才会外张扬,我深深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我在卢湾区的室内篮球场也看到有一个人表演,他和他的学生盘了几下手,然后没有碰到,一扬手,学生就连连后退。从一边的篮球架一直退到另一边的篮球架,令人奇怪的是他手一招,那个学生又跌跌冲冲的走回来,全场一下子就起哄了,认为这个表演太过分了,都想冲下看台揍他,但是他和他的学生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后来打听到这两个人是长寿路桥一个练螳螂拳姓韩的老师请来的,好多人就去问,他说我看到他们的表演也不相信,所以让大家看看。大家哄堂大笑。这是一个很好笑的事。
还有一次,我们到襄阳公园,看到一个老先生和十几位学生在教学,只见他和学生离开一米多远,一拳打出,学生立刻飞出去,我看了非常惊奇,大家都目瞪口呆。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功夫,就像以前褚桂亭老师讲的隔山打牛一样,当时只认为是玩笑而已,现在竟然真的看到,我不禁很羡慕。我想我们练推手真辛苦,有时连做梦都在推手,推得人跳起来,在天空飞腾。就想我怎么功夫这么好了?这也是听了隔山打牛之类的传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我就上前问这老先生贵姓,他说姓金。只见他面黄肌瘦,形容憔悴。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可能好功夫都是这样的。我就请他再表演给我们看,只见他把一个学生的脚一捏,那个学生就不能开步。然后我提出能不能让我试一试,他说:“不行。你们的功夫肯定比我好。”就解释说,其实这就像发报机一样,要能收能发才能试。所以我至今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现在才认识到人体健康就是气血通畅,太极拳就是一个气血运动。有些说法难免有点夸张,气功对身体确实是有好处的,符合通和不通的道理。通则不痛,不通则痛。气血通畅,人体就健康了,我们要正确认识这个道理,明白气和血的关系,理解每项运动对身体的帮助。生命不单在于运动,而且在于怎么运动。生命需要静养,那么应该怎么去静养。动和静,动养身静养心,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20世纪80年代初,有一个叫侯树英的,他带着他妻子儿子徒弟在体育宫进行硬气功的表演。他的腿功和头功非常厉害。表演时他在小腿上裹一块布,对着钢柱,大吼一声,突然发力一踢,钢柱应声而断。据说他的腿力相当于一吨半的力量。头功表演时,他在头上扎一块白布,一运气,就把一块很厚的石板撞断。后来,在电视转播上发现他头和石板相撞时会发出火花。他六岁的儿子也表演了劈砖,他徒弟表演了钢筋缠绕手臂,他妻子也表演了在太阳穴放石块然后用大锤打碎。还表演了用两臂拉车。侯树英当时在上海名噪一时,轰动整个上海。不久就销声匿迹,毫无信息。后来才打听到,原来在上海体育宫有许多练举重的运动员,他们觉得硬气功不稀奇,就找了几个石板压在身上,石板上面再站人,他们也能表演,而且觉得并不难。有一次,侯树英就把表演材料型号规格写好交给体育宫办公室。管理人员把钢柱材料交给几个举重运动员去采办,因为材料笨重,其他人弄不动,运动员觉得很好玩,把钢柱材料换成比较韧性的。侯树英不知其中有诈,到表演时,他照例绑好腿发力,大吼一声,结果腿踢在钢柱上反弹回来,他大吃一惊。下面观众大声喧哗。他定了定神,走了一圈,再大吼一声,发力,仍然没有踢断。这时他有点紧张,知道钢柱有问题,他运了运气,把头部的布扎了扎,大吼一声,用头把钢柱撞断。观众立刻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侯树英扭头就走,进了办公室,对着管理人员拍桌子,说:“你要我的命啊,我在卖命,你们暗算我。”当时一场表演300元人民币,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听到侯树英这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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