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和科学工作

科学家和科学工作

■　高尚荫

Scientist and Scientific Work

Gao Shang-yin

科学家的成长是科学家学术思想的成长。每种新的或修改的主意是从外界实际事物反映到科学家头脑中产生的。历史学家承认这一点，反映在科学文献中如“孟德尔定律”、“达尔文主义”和“爱因斯坦相对论”等。著名科学家的学术思想一般描述为定型不变的。如所谓“达尔文1859”或“Waston和Crick1958”。

事实上许多大科学家的学术思想的成熟是一个较长期的过程。他们的见解不是一开始就是合理的推论或结论，中间往往经过不少曲折。他们的疑惑、犹豫，前后矛盾和更改是经常发生的。DNA双螺旋的发现过程从Watson的“双螺旋”、Hoagland的“探索DNA的奥秘”两书中就知道这个发现不是一帆风顺。说实话，科学家的学术思想始终不变的是少数，这并不意味他们的无能，而是证明他们的实事求是以及对科学工作的严肃态度。

从科学史看科学家和他们的科学工作有几个特点：

(一)提出问题、独立思考、进行推理

这些方面许多著名学者有所论述。培根说：“一个人如果从肯定开始，必以疑问告终。如果他们准备从疑问开始则会以肯定结束。”爱因斯坦说：“发展独立思考和独立判断的一般能力应该始终放在首位”。达尔文则强调“对任何观察提出推理”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错误的推理可以在实践和时间中改正，缺乏推理会导致盲从，回避一方推理就会阻碍最后解决的适当实验设计。因此一位科学家应是思维敏捷，善于思考，对物质世界充满疑问而又努力寻求答案的人，逆转录酶的发现说明其问题，说明独立思考和进行推理的重要性。

我们知道在RNA肿瘤病毒生长周期的任何阶段，加入放线菌素D会抑制子代病毒的增殖。这一发现，表明依赖DNA的RNA合成为生长所需要。这样就需要将RNA肿瘤病毒和其他RNA基因组的病毒区别开来了。1964年的Temin提出前病毒(Provirus)的假说统一了这一区别，也就是说肿瘤病毒的生长过程中有DNA参加。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说，不符合Crick提出的所谓“中心法则”(Central dogma)。因而Temin的假说当时未能被学者所接受。这里的关键问题是从RNA转录为DNA假说的必要条件需要由RNA模板合成RNA的酶。1970年Temin和Baltimore各自发现并分离出——逆转录酶(reverse transcriptase)。1982年Baltimore来武汉访问时我和他在闲谈中提到逆转录酶的问题。他说推理并不完全是空想而是有线索的。逆转录酶如果不由他们两人各自发现，别人也会发现的。

(二)放弃偏见、尊重事实

一种学说或假说在没有确实证据时应勇于放弃决不可坚持。科学是尊重事实的，罗蒙诺索夫说“为了能够真实和正确地判断必须把自己的思想摆脱任何成见和偏执的束缚”。DNA结构的研究工作当时有三个实验室的科学家在进行：剑桥大学的Watson和Crick.King's College的Wilkins和Franklin以及加州理工学院的Pauling，他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Pauling首先发表“核酸结构的一个建议”提出DNA的结构模式。Watson和Crick即指出这种结构模式是最一般化的综合，它不能解释任何东西，对本身的复制未提出线索，也未说明对细胞其他部分有什么影响。这种结构没有考虑到“Chargaff比率”。Watson和Crick发表“核酸的分子结构”，提出了他们现在举世闻名的双链DNA结构模式。

Pauling在看到他们的DNA结构模型后，立即承认自己的模式是错误的，而Watson和Crick的模式是正确的，并说“这种DNA结构是近年来分子生物学的最大贡献”，祝贺他们的成功。Pauling是国际上无可争辩的最有权威的结构化学家之一，但在事实面前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放弃偏见又能赞扬竞争对手，这种实事求是的科学家作风值得我们尊敬。现在有些人明知自己是错误的还强词夺理为自己辩护实在太渺小了！

(三)兴趣广泛、知识渊博

虽然现在学科越分越细，但解决问题需要各方面的综合知识，因此对一个科学家来说兴趣广泛、知识渊博是必要的条件。贝费里奇说：“成功的科学家往往是兴趣广泛的人，他们的独创精神可能来自他们的博学。多样化会使人观点新鲜，而过于长时期钻研一个狭窄的领域则易于使人愚蠢。”Mayr认为“几乎所有的大科学家兴趣广泛，他们利用相近领域的概念、事实和见解补充他们自己领域的学说”。我认识的科学家中，我认为诺贝尔奖获得者，分子生物学奠基人Max A.Delbruck就是这样的一位科学家。1906年他出生于德国，1937年移民到美国，青年时期在柏林参加Timofoff-Ressovsky主持的有关哲学、历史、科学等多方面的讨论会。这些讨论会使年轻的Delbruck扩大了科学视野，吸收了新的观点，同时激发了他对定量生物学的兴趣，特别是有关基因的性质。1935年他的论文“基因的性质”导致量子力学家Erwin Schrodinger写了“生命是什么”这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对物理学家转向生物学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Delbruck是最先一位转向生物学的物理学家。

马克思说“科学绝对不是一种自私自利的享乐，有幸能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人首先应拿出自己的知识为人类服务。”我们有幸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人们，应该时时刻刻记住我们的研究工作是为什么，我想毫无疑问我们是为了祖国的四化作出贡献，为祖国的科学事业攀登世界高峰！

(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