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首都的树
北京是一个非常大气的古城。然而,在这个已经被浮躁的现实和膨胀的利益淡化了它的神秘和悠闲的城市里,在这个被无孔不入的游客和低劣浅薄的纪念品践踏了它皇家的尊贵和庄严的城市里,唯一能停靠我对它的向往,重叠我对它的理想的,只有树。
我在人来人往的喧哗里,一个人孤独地凝视着这些姿态各异的古树。我发现自己坚硬的心在那一刻变得似春水般温柔。
在这个拥挤的皇城里,人们忙忙碌碌、兜兜转转地追逐着名利,充斥着焦虑和浮躁。只有它们才是皇城里唯一有生命的真正的贵族。它们与皇城里历尽沧桑的无比尊贵却又无比寂寞的古建筑——金黄的琉璃瓦、深红的廊柱、洁白的雕栏——静静地应和着。它们高贵地挺立着,却毫不张扬。它们一丝不苟地生长着,含蓄地,耐心地,按部就班地。
我心甘情愿地被它们穿透了。
我长久地停留在银杏树下。银杏叶是扇形的,叶子的顶端是精致的波浪形。叶面上是均匀的金子般的颜色。叶子裸露着清晰的弧形脉络。它所有的叶子都黄得很纯粹,却没有凋零得痕迹,每一片银杏叶似乎都在安稳地呼吸着。
它最早感受到秋天。在深秋的清冷的寒风里,当别的树还盲目地沉醉在夏天最后一丝灰烬般的温暖里时,银杏树不动声色地接受了秋天最早的眷顾。它是秋天最完美最优雅的注脚。它并不泛滥,在树家族中,它只占少数。它只是在你的不经意时,突然闯进你的视野,带着没落贵族的伤感,带给你贴心的惊喜。
我觉得它应该长在寺院里,因为只有寺院那种肃穆和庄严才能与它的相衬,只有心静如水的出家人才配和它日夜相伴。多年前,一位故友送给我几片从韶关南华寺带回的银杏叶,我将它制成书签夹进我的日记本里。每次看到它,我的焦躁的心就会慢慢的舒缓下来。它陪伴着我安然度过了那些躁动的年轻岁月。经历了人世沧桑,那么多的酸甜苦辣,我始终好好地珍藏将它。多少年来,我一直对那些似乎还有生命的银杏叶充满感激。
我是在黄昏时分到达香山的。天幕渐渐黯淡。在渐渐消逝的光和影作背景的衬托下,红枫树是苍白的人生里一枚醒目的铅印,又像是秋天火热的红唇。似乎时间和历史的延伸,在这一瞬间,被利剑重重地斩断了。就像是永不可能实现的爱情的理想,美得热烈,美得凄然。听说枫叶要经霜才会红透。树下人工种植的草地上,铺满了浅褐色的枯萎的枫叶。它们的叶沿微微卷曲着。可我分明闻到了它的叶脉间散发出来的幽幽的清香。
白杨树,有秩序站地在无限的美好黄昏里,用最美好的姿势。
我在恭王府见到早就从阅读里认识的榆树。我一直觉得它是一种朴实无华树,它经常和我对一位北方挚友的想念一起出现在我的想象中。
榆树是深秋里一点宝贵的墨绿色,乘着深秋里难得的艳阳的光影,雍容地舒展着。听说榆树的果实是榆钱。和珅将榆树种在这里是喻义将天上落下来的钱都装进他的口袋。我没见到榆钱,但我不会因为和珅而玷污了对榆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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