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年间,一切事情看上去都对太子杨广有利。
杨广步步为营,登上了太子之位,他的厉害之处在于所有阴谋、嫁祸、害人的事都借别人的手来完成,杨勇被废,杨秀被囚,还有一个弟弟杨谅现在镇守并州,但杨谅没有多大本事,他并不过分担心。而且,他的同伙杨素成了宰相,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失去了精神支柱的父亲老得更加厉害,父亲离世似乎只是个时间问题。
杨广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如今没有什么人能和他竞争王位,而且,自从独孤皇后死后,杨坚在受打击之余,终于尝到了纵情享乐的滋味。过去,杨坚的后宫之门被独孤皇后封得死死的,如今,这扇门被打开,杨坚大肆招纳美女,数量多达上百个。在各色美女中,杨坚对与独孤皇后截然不同的江南女子情有独钟,这类温柔顺从的女子,抚慰了寂寞的杨坚。(www.guayunfan.com)
在这些嫔妃中,有两位最受杨坚宠爱:一个是宣华夫人,她是陈叔宝的妹妹;一个是容华夫人,一位心思玲珑的江南女子。这两个人都不简单,特别是宣华夫人,她在独孤皇后还在世时,就得到了皇后的信任,能够服侍杨坚。杨广见她们受宠,就暗地里不断赠送礼物,希望她们能做自己在后宫的眼线;两位夫人也希望能给下任皇帝出力,好在皇帝宾天后有个退路。有了这两个人监视着父亲的动向,不时帮自己美言,杨广的地位自然无虞。
但是,杨广很快发现自己放心得太快了。
就在杨广开始学习监国理政的时候,监禁中的前太子杨勇越想越觉得自己冤枉,他明明没有大错,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杨勇希望父亲能给自己一个当面陈述的机会,听听自己的冤情。但是,谁愿意得罪当朝太子,帮他这个废太子传话?杨勇实在无奈,看到囚禁自己的院落里有一棵树,他爬上去大喊大叫,希望父亲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有一次,杨坚隐隐听到了杨勇的呼喊,就问杨素:“杨勇为什么叫喊?他在喊什么?”杨素反应最快,不动声色地说:“废太子大受打击,脑子有点不正常,最近总是在树上疯喊,陛下若是嫌烦,我命人将他关起来。”杨坚听了也没在意,任由杨素处置。
这件事给杨广敲响了警钟。杨勇还活着,前太子的影响力还在,朝廷上也不乏想要为杨勇喊冤的大臣,看来自己的根基还不稳。正在杨广担心之时,又出了一件大事:杨坚突然疏远了杨素。
自从看了梁毗的上书,听了梁毗的忠言,本就喜欢猜疑的杨坚对杨素起了提防之心,在后宫享乐之余,开始逐渐收回了杨素手中的权柄,并亲自吩咐杨素不用事必躬亲。然后,杨坚开始大力提拔自己的女儿兰陵公主的夫婿柳述,很明显,杨坚想培养新的亲信。杨素眼看着杨坚一天比一天疏远自己,却毫无办法。
更明显的动作来了,杨坚面向全国下了求贤诏,又命各地长官举荐良才。看来,梁毗的进言让杨坚有了很大的触动,让他又一次想要重现当年满朝贤才的盛况。种种现象表明,杨坚根本不打算退休,他还想继续做一番事业。
杨广呢,他先是失去了总是在杨坚面前说他好话的独孤皇后,后又失去了可以当作臂膀的杨素,心中的焦急难以言表。但他和杨坚一样老谋深算,越是在不利的情况下,越知道忍和挺住。杨广安安静静地当太子,和以前一样不与大臣们私下往来,以免引起杨坚的疑心。对杨坚克尽孝道,让杨坚无法挑剔。杨坚也觉得这样一个有能力又老实的太子让他十分放心,他疏远杨素,却从来没有怪罪杨广的意思,也没对新任太子产生怀疑。
杨坚在后宫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二春”,也想在事业上重新振作,但是,他这些年来废学校,倡佛教,民间好好读书的人越来越少,想着出家逃税白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州县举荐上来的“人才”,一问三不知,杨坚这才重新意识到,人才难得。如今老大臣们大多离开朝廷,剩下的也和自己一样垂垂老矣,新人才却出现了断档,今后治理国家,防守边疆,应该靠谁?杨坚想不出答案,只能到后宫的妃嫔那里继续寻求安慰。
转眼仁寿三年过去了,杨广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杨坚在不知节制的玩乐中掏空了身体,走起路来都困难,他愈发觉得自己需要找个静养的地方。仁寿四年(604年),杨坚决定带着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去仁寿宫养病,把政务托付给杨广。杨广巴不得父亲离开大兴城,让自己有机会发展一下朝廷势力,“郑重其事”地答应了父亲的嘱托。
这时,一个叫章仇太翼的术士请求杨坚千万不要离开京城。章仇太翼从小就是个神童,长大后专门研究佛典和道家法术,平日说事屡屡言中。杨坚下了决心的事,没有人能阻止,章仇太翼却再三苦求,并对杨坚说:“陛下,微臣不敢欺骗您!您若是非要去仁寿宫,恐怕就回不来了!”杨坚怒气冲冲地命人关押了这个乌鸦嘴,还放话说:“你等着!等我平安回来之后再杀掉你!”
杨坚带着两位夫人去了仁寿宫,平日一边养病,一边听柳述、黄门侍郎元岩、杨素等人汇报朝政。他有心将身体养好,重新回京城理政,不想这一年多来他太过放纵自己,油尽灯枯,到了四月,病不但没好,反倒愈发严重起来。他哀叹:“要是独孤皇后还活着,我肯定不会到这个程度!”
杨坚信佛,祈求过得享天年,此时大限将至,却也没有怨天怨地,想到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身体日日疼痛,头脑有时也不清醒,想必死亡的滋味也并不难受。他自然有许许多多遗憾,但他此生最重视的就是他的江山,江山后续有人,他死也瞑目。
杨坚没想到,即将断气之时,他亲自选定的继承人杨广,却为他上演了一出宫廷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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