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戴基奥

别惹戴基奥

20世纪70年代，戴基奥·保罗离开了他的出生地——南太平洋的小岛波纳佩（Pohnpei），前往更大更发达的塞班岛（Saipan）。在那里，他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一干就是20年。后来戴基奥想回家乡，再当他的渔民。

1995年，戴基奥回到了波纳佩。他从机场出来就上了一条船，直奔当年的渔场。渔场在一片环岛的珊瑚礁上，靠近黑珊瑚岛（Black Coral Island）。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个当地人称为凯帕拉（Kehpara）的渔场盛产各种鱼，最有名的是几种石斑鱼、海龟和大型海鸟，这些鸟栖息在邻近的小岛上。

那会儿，戴基奥还不知道凯帕拉的重要性。实际上，它是西太平洋石斑鱼最重要的栖息地之一。每年2月到4月，约两万尾石斑鱼会聚集在黑珊瑚岛东面一条200米长的珊瑚礁附近。海洋生物学家称之为一次鱼儿们产卵的大聚会，太平洋群岛上的渔民知道这一现象至少已有几百年了。由于石斑鱼长到5岁才会产卵，所以只有那些最大的石斑鱼（约2米长）才会聚集到黑珊瑚岛。这是捕鱼的良机，但如果捕去那些产卵最多的大鱼，石斑鱼的数量就会大量减少。

戴基奥的家人和整个村庄的一切生活来源，都要靠这些鱼以及珊瑚礁。因此，早前村庄的首领开始禁止人们在石斑鱼集中产卵期间捕鱼。长期以来，禁渔令使这一非凡的自然现象得以长存。否则石斑鱼一旦消失，生态系统就很难再恢复。

当戴基奥回到波纳佩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岛已经发生了变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岛上的居民就不再靠种地或捕鱼生活，而是用现金购买食品等必需品。经济模式的转变放松了传统禁渔期对捕鱼的限制。1995那一年，戴基奥撒出渔网，但几乎总是空手而归。其实那时，这一海域的珊瑚礁已被船锚严重破坏，许多渔民的踩踏更加深了损害。死鱼、鸟骨和龟壳散落在黑珊瑚岛的沙滩上。

尽管这些珊瑚礁还没被破坏到完全不可恢复的地步，但距离那一天也不远了。戴基奥很生气，他到当地政府在波纳佩的办公室讲述了珊瑚礁的退化情况，质问政府为此做了些什么。

不幸的是，政府就是问题发生的罪魁祸首之一。波纳佩是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四州之一，自20世纪90年代起，州政府就决定大量投资开发渔业。他们向外国商船收取捕鱼执照费，给岛民派发船只、马达和渔网，帮他们捕到更多的鱼，并修建仓库提振出口。

戴基奥来到TNC在当地的办公室，当时那里只有3名工作人员，一时也爱莫能助。

戴基奥该怎么办？他决定，带着一盏聚光灯、一瓶波旁威士忌和一杆猎枪登上船，他要亲自保卫黑珊瑚岛。戴基奥向周边社区宣告黑珊瑚岛进入休渔期，尽管邻居们和很多家族成员都出来阻止他，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随心所欲的捕鱼方式。

由于政府和社区对如何使用“公地”无所作为，戴基奥便毛遂自荐。戴基奥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儿像个教官，他还跟当地王室有些关联，他是波纳佩南部统治者的后裔。没有人真的想惹他。

他全天24小时在禁渔海域巡逻，执行他制定的禁渔令。每到夜晚，捕鱼的高峰期，戴基奥就打开聚光灯，向任何靠近的船只鸣枪警告。政府曾试图弄走戴基奥，认为他可能脑子有问题，但是他也朝政府人员开枪，所以政府就只好随他去了。

就这样，戴基奥坚持这么做三年以后，当地渔民发现：不仅在戴基奥守卫的那片珊瑚礁里，就连附近延伸的珊瑚礁中也出现了更多更大的鱼。凯帕拉的渔业资源再次丰富起来。随着鱼类种群的恢复，鱼群多得蔓延到邻近海域。TNC在波纳佩的负责人比尔·雷纳（Bill Raynor），在一个大白天挥舞着白旗前往该岛，请戴基奥允许当地官员和渔民进入他守卫的海域，目睹发生的变化。戴基奥同意了。

当这些人带着水下呼吸器潜入水中，在珊瑚礁附近观察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消息迅速传遍全岛。很快，各个社区都要建立禁渔区。很快，“禁捕海洋保护区”尽人皆知，尽管这个名字不大可爱，当地的社区却都据此保护着那里的海域。1999年，波纳佩立法部门颁布《波纳佩保护区法》，宣布将包括戴基奥所管的11个岛列为国家级保护区，禁止捕鱼和采摘。这部法律是密克罗尼西亚此类法律中的第一例，并从此催生了其他岛屿和国家类似的立法。

如今，波纳佩拥有20个海洋保护区。黑珊瑚岛附近的石斑鱼产卵聚集地已全然恢复，每年都有越来越多的成年石斑鱼回到这里产卵，周边的小岛成为海鸟的天堂，海龟们也纷纷重返这里的海滩筑巢。

2006年，密克罗尼西亚群岛的帕劳（Palau）、关岛（Guam）、北马里亚纳（Northern Marianas）、密克罗尼西亚联邦（Federated States of Micronesia）和马绍尔群岛（Marshall Islands）的领导者宣布，到2020年，将保护起30%的近岸海域和20%的陆地。他们将这一承诺称为“密克罗尼西亚挑战”。

戴基奥开拓性的努力为建立一个国家级公园系统，保护整个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分布在太平洋2400平方公里范围内的600多座岛屿）孕育了广泛的社会支持。2001年，波纳佩州政府任命戴基奥出任第一批州海洋保护区官员。他的行为激励了新的一代海洋生态保护人士，更多的人致力于保护波纳佩的珊瑚礁，使之永远繁茂昌盛。

戴基奥于2009年去世。辞世前，他看到了自己在波纳佩播下的生态保护种子正在整个区域生根发芽。

本文节选自马克·特瑟克和乔纳森·亚当斯合写的《大自然的财富》一书。马克·特瑟克，投资银行家，曾在高盛工作24年。在高盛时，他接触到环保理念，结识了许多环保人士，并进行了多年的研究，开始以商业的逻辑思维用环保专家为高盛寻找投资机遇。

2008年，他离开高盛，开始担任美国十大公益机构之一的大自然保护协会（TNC）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将保护自然资源与经营企业、促进城市可持续发展结合，并启用商业思维，让人们聚焦于资源保护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