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趁这个机会向我的朋友柏林内尔和本文的读者说明为什么我对他和他的工作的评价如此之高。我们所以必须在此地这样做,那是因为这是我们可以谈论这些事情的唯一机会;由于我们在客观性方面的素养,我们把任何有关个人的事情都视为禁忌,这种禁忌,只有碰到像目前这样一个绝对例外的机会时,我们这些凡人才可以违犯它一下。
在这段随便的插话之后,现在回到客观性上来。科学研究的领域已大大地扩张了,每一门科学的理论知识都已变得非常深奥。但是人类智慧的融会贯通的能力总是被严格限制着的。因此,不可避免地,研究者个人的活动势必限于愈来愈狭小的人类知识部门里。更糟糕的是,这种专门化的结果,使我们愈来愈难以随着科学进步的步调来对科学的全貌作个哪怕是大略的了解,而要是没有这种了解,真正的研究精神必定要受到损害。情况的发展很像《圣经》中的巴贝耳(Babel)通天塔的故事(2)所象征的那样。每一位严肃的科学工作者都痛苦地意识到,他们被违反本意地放逐到一个在不断缩小着的知识领域里,这是一种威胁,它会使研究者丧失广阔的眼界,并且使他下降到一个匠人的水平。
我们都已受到这种祸害,却没有作过任何努力来减轻它。但是在德语世界里,终于有柏林内尔出来,他以最可钦佩的方式对此作了补救。他明白现有的这些通俗刊物足以引导和鼓励外行的人;但是他也认识到,一个经过精心编辑、内容均衡的刊物,对于增进科学家的见闻是必需的,因为科学家为了能够形成他自己的判断,要求熟悉科学的问题、方法和结果的发展。通过多年艰辛的工作,他以巨大的才智和极大的决心献身于这个目的,为我们大家,也为科学服务,对此,我们无论怎样感谢也是不会过分的。
他必须得到有成就的科学家的合作,并且引导他们用非专家也能懂得的形式来讲出他们所应当讲的东西。他时常告诉我他为这个目的所作过的斗争,他用下面这个谜语来向我描述他的困难:问:科学作家是什么东西?回答:是一种介于含羞草和刺猬之间的东西。柏林内尔的成就之所以可能,只是因为他始终保持着那么强烈的愿望,要对一个尽可能大的科学研究领域求得明晰的、广博的见解。这种感情也驱使他以多年顽强的劳动写了一本物理学教科书。前几天有位医科学生同我谈起这本书时说:“要是没有这本书,我真不知道我怎么能够利用我的空余时间对现代物理学的原理得到一个清楚的观念。”
柏林内尔为科学的明晰性和广博的见解所进行的奋斗,使科学的问题、方法和结果在很多人的心里获得充沛的生命力。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生活,要是没有他的刊物,简直会是不可想象的了。使知识活了起来,并且使它保持生气勃勃,这同解决专门问题是一样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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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文最初发表在德国《自然科学》周刊(Naturwissenschaften),20卷,913页,1932年。这里译自《思想和见解》,68—70页。
阿诺耳德·柏林内尔(Arnold Berliner),德国物理学家,犹太人,生于1862年12月26日,从1913年起担任《自然科学》周刊编辑,直至1935年被纳粹免职。1942年3月22日他在将被纳粹流放前于柏林自杀。——编译者
(2) 这个故事是说:古代人类原是一个集体,后来想建造一座高塔通到天上。由于这象征人类的自满和自豪,使上帝震怒。作为惩罚,上帝就扰乱了人们的语言,使邻人之间都不能以言语相通,结果大家只好散伙,各走各的路。——编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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