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壁垒和陷阱
在创新过程中,壁垒和陷阱代表了两种不同类型的困难——困难性质不同、困难特征不同、困难表现不同、造成困难的原因和后果不同、克服困难的方法也颇不同。一般地说,壁垒是看得见的障碍,陷阱是看不见的危险;壁垒是明明白白摆在创新者面前的困难,如果不花费力气,创新者就突破不过去,而陷阱则是指那些创新者看不见或意识不到的困难,是需要创新者运用智慧设法躲避的。例如,进行创新时如果缺乏所需的技术和资金,那么,这就意味着出现了技术壁垒和资金壁垒,创新者需要通过技术开发或购买专利的方法克服技术壁垒,需要通过融资手段克服资金壁垒。另一方面,如果选择的技术经过一段时间后被发现是有缺陷的或不恰当的,这便可能形成某种形式的技术陷阱。斯科特·普劳斯指出,行为陷阱(behavioral trap)是指这样一种情境:个人或者群体从事一项很有前景的工作,最后却变得不尽人意而且难以脱身。[1]无论是壁垒还是陷阱,如果没有被良好解决,都会导致创新的失败。
从理论上讲,用“壁垒”和“陷阱”来隐喻创新中的各种困难,可以双向解释创新的成功与失败:从正面看,创新的成功皆可归因于能够胜利地突破壁垒和躲避陷阱;从反面看,创新的失败皆可归因于未能成功地突破壁垒或躲避陷阱。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那就是在另外一个含义上,壁垒陷阱的隐喻与创新成败的关系又是不对称的:从正面看,必须突破“所有壁垒”并躲开(或跳出)“所有陷阱”才有可能取得成功;而从反面看,“一个壁垒”前的失败或“一个陷阱”中的落难就有可能断送整个创新。
“壁垒—陷阱”作为一种理论模型,与经典的创新“过程—机制”模型和“要素—系统”模型一起,构成了三种创新理论模型。这三种模型关注的焦点问题是不同的,所蕴含的主要政策含义也是不同的。作为审视创新的三种视角或维度,它们之间不是相互对立或排斥的关系,而是相互渗透、配合互补的关系。迄今,它们已经形成了各自的主要内容,并出现了一些代表性理论,如表31所示。
表3-1 三种创新模型的比较
罗斯韦尔(Roy Rothwell)总结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出现的五代技术创新过程模型,分别是:技术推动模型(第一代)、需求拉动模型(第二代)、技术与市场交互作用模型(第三代)、一体化创新模型(第四代)、系统集成与网络模型(第五代)。参阅Rothwell,R.Successful Industrial Innovation:Critical Factors for the 1990s.R&D Management,1992,22(3):221239;傅家骥主编:《技术创新学》,清华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目前,“壁垒—陷阱”模型尚未被学术界作为一种明确的创新理论来认识,但在创新政策分析和管理实务中,特别是在工程创新的实践活动中,已经得到了相当广泛的基于经验的运用。此处将其作为一种特定的创新理论提出来,旨在在经验研究的基础上,建立起较为系统的理论解释,从而为创新实践提供更明确的理论启示。
创新的基本意义和内容是采用不同的方式做事,以创造新价值和提升价值链。许多人都知道,熊彼特将导致经济发生质的发展的“生产手段的新组合”界定为创新,并列举了创新的五种情况:采用一种新的产品;采用一种新的生产方法;开辟一个新的市场;开拓并利用新的材料或半成品的供给来源;采用新的组织方式。[2]可见,熊彼特的创新概念指的是一类具有特殊性质的经济活动,不管具体形式如何,其本质是促进经济产生实质性的发展。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创新是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因此,创新的内容和范围并不局限于技术,而且包括了更多类型的活动,如制度创新等。
以上所述,自然绝不意味着对技术创新在经济发展中的基本性作用和意义有任何否定或怀疑。工程作为人类的“造物”活动,是创造物质财富、实现经济发展的基本途径。因此,工程必然是各种创新活动得以发生的重要场所。人类的“造物”活动需要技术、管理、经济等要素,对于以新产品[3]或新工艺开发为主线的创新活动,可以把技术创新和工程创新看成是对同一过程的两种观察视角,技术创新更加着眼于技术的产生与转化过程,工程创新则更加着眼于工程活动中所需的要素及这些要素的集成过程。在另外一些创新中,比如以制度创新、市场创新、标准创新为主要内容的创新,虽然这时往往也包含某些技术方面的创新,但技术并不是主线,这时,技术创新只是工程创新中的内容之一。
科学活动以发现为核心,重在逻辑与理论构建;技术活动以发明为核心,重在效率与功能;工程活动以建造为核心,重在多要素的集成和价值的创造。工程的多要素和多环节之间是相互制约,互为支持的,这决定了工程创新是在一定边界条件下的集成和优化。工程系统作为整体,具有不同于各要素简单加和的整体特质。成功的工程创新乃是技术因素、经济因素、管理因素和其他社会因素合理地进行创造性“集成”的结果。工程活动的过程、要素和集成如图31所示。
在一项工程从理念决策、规划设计,到建造实施、运行维护的整个过程中,在每个环节、每个要素和集成方式上,都经常发生或大或小、或合成性或局部性的创新,具有多方面的具体内容和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如工程理念创新、工程规划创新、工程设计创新、工程技术创新、工程管理创新、工程制度创新、工程运行创新、工程维护创新、工程“退出机制”的创新(如矿山工程在资源枯竭后的“退出机制”)等。[4]可以认为,在工程创新中,存在多个创新环节和多条创新行为路径。这些工程创新活动使一项工程具有不同于其他工程的整体或部分的新特点,由此看来,工程活动的创新性和工程活动的“唯一性”是内在地结合在一起的。
图3-1 工程活动的过程、要素与集成
工程创新中的壁垒和陷阱是复杂、多态、多象、多变、多因、多果、多元的。从以技术创新为主线的创新过程看,一项创新通常需要经过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发明到首次商业化的创新产生阶段,第二阶段是从首次商业化到形成规模市场的创新扩散阶段。必须注意:这两个阶段并不是分离的,而是存在着必然的内在联系。[5]在这一完整的创新过程中,“工程化”是其中的关键环节,一项创新只有经过“工程化”环节,付诸工程活动,才能成为实实在在的产品或工艺;同类工程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上序贯地实施,便构成了创新的扩散。
由此,工程是技术创新产生与扩散的载体和桥梁,如图32所示。
工程创新中的壁垒和陷阱,不仅包括发生在技术创新产生阶段的“死亡之谷”,也涵盖了技术创新扩散阶段的“达尔文之海”。所谓“死亡之谷”,是指在基础科学和发明创造到新产品或工艺之间的深渊,即从发明到首次商业化的种种困难。所谓“达尔文之海”,是指从首次商业化到形成规模市场的挑战,因为即使能将科技成果转化为产品或工艺,如果不能在市场竞争(可以类比为自然界的自然选择、生存竞争)中脱颖而出,同样也无法生存下去。对新产品、新工艺类型的技术创新而言,能够跨越“死亡之谷”,只是产生了(狭义的)创新,而只有渡过了“达尔文之海”的“完整的创新”才是真正成功。
图3-2 工程是技术创新产生与扩散的载体和桥梁
在工程创新中,不仅技术创新的“死亡之谷”与“达尔文之海”同时存在,而且其他工程要素的创新,如新的生产方式、新的管理模式等,也会经历从概念形成、应用设计、试点实施到大规模推广的历程,也存在大量形形色色的壁垒和陷阱。在工程活动中,不仅技术创新要面临多种壁垒和陷阱,而且其他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等)也要面临形形色色的壁垒和陷阱。人们经常看到,往往即使只有一个要素方面的壁垒或陷阱未能被突破,也会导致整个工程的失败,这就是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在工程活动中,不但在各个要素中都必然存在许多壁垒和陷阱,而且在工程决策、规划、实施、运行的全过程中,也必然存在许多壁垒和陷阱。工程活动的每个环节上都会出现种种性质不同、特点不同的壁垒或陷阱,它们出现的原因和可能导致的结果都很复杂,变化多端,甚至防不胜防,创新者必须认真对待,寻求恰当的应对措施。
即使各类工程要素都已具备,倘若在集成中出现问题,同样会导致工程创新的失败。工程系统作为整体,具有不同于各要素简单加和的整体特质。某一要素的创新可推动集成创新,因为某一性能的改进会要求集成结构的变化;反过来,集成创新会拉动要素创新,因为新的集成结构通常会要求原有要素发生某些改变,以适应集成结构运行的需要。工程创新的核心,在于对各类工程要素的集成运用和优化。在工程创新中,如果各要素之间不相互配合,以及存在“集成障碍”等原因,都会导致好的工程要素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甚至由于“内耗”而导致某些要素功能降低乃至丧失,进而使工程整体陷入困境,这样的工程注定是要失败的。
人们必须从“全要素”、“全过程”和“集成”的角度来认识、剖析、应对工程创新中的壁垒和陷阱。为分析方便,下文就从要素和集成两个方面,来具体分析工程创新中的壁垒和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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