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前自然观念的形成及其影响

第一节　近代以前自然观念的形成及其影响

在论述现代的自然观念的本质以前，我们必须先来看看前人对自然的看法，尤其是从中世纪晚期以来的人们对自然的看法，并从中发现一些关键性的转变。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时期，其后所有观念的形成，都和这个时期有着直接的、本质性的联系。

对于欧洲漫长的中世纪，人们的感觉和印象往往和“停滞”、“愚昧”和“黑暗”等修饰词联系在一起。事实上，这种印象的产生与后来的日益上升的资产阶级为推翻封建制度而诋毁教会和贵族统治的中世纪时代的名声有着直接的关联。如果由于这种轻蔑的态度而忽视中世纪的欧洲历史，将很难对历史有真正的认识，因为这样做就忽略了历史的另外一个方面。例如，人们将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中世纪之后欧洲反而得到了迅速的发展；为什么古代科学历经了辉煌和衰落，在经过中世纪的长时间沉默的等待之后，终于以一种爆发式的、全新的姿态重新崛起，等等。事实上，当代欧洲各民族国家的形成以及作为其标志之一的民族语言的定型也大都发生在那个时期。因此，对中世纪历史时期不能持简单的和独断的态度。后来的历史是对中世纪的否定，但一切真正的否定总是产生于被否定的东西的内部。

自然哲学在中世纪经历了深刻的内部变化，这种变化为近代科学的兴起做好了准备。在这场变革中，中世纪的知识分子所起的作用绝不仅仅是重新在阿拉伯人那儿发现了一些古代典籍，也不仅仅是忠实地继承了古代传统，尤其是亚里士多德的传统。他们实际上所起的作用要复杂得多，也许连当事人本身也无法充分了解当时所发生的事件的全部的历史意义。这些历史意义只是随着时间的进程才逐渐显现出来。

在论述人类的自然哲学与自然科学的历史时，一般的研究往往持一种“进化论”的态度，即认为科学的发展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线性发展过程，是一个精密性和正确性不断增长的过程；各个时代的科学思想之间的唯一差别就在于精密程度和研究深度之间的不同。在这种视角下，无论是对古人的成就表示赞叹还是不屑一顾，都无法真正地把握各个历史时代中科学思想的实质。进化式的科学观立论的基点是“现在”，即科学发展的“最高阶段”，其描述的方式是单向式的。这种对待科学史的态度和方法不但不能澄清历史，反而由于其简单化和武断而遮蔽了历史。因而，以这种思想为指导原则的自然观，不仅不能简单地否定以往的全部自然，而且我们更要清醒地认识到，近代以来的自然观恰好是从古代的自然观中发展出来的。

和任何时代的思想一样，中世纪的自然哲学思想也不仅是精神领域内的事件，它们与社会领域内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漠不相干。事实上，它们是基督教、商业和城市生活复兴、庄园和农奴制、国际贸易、神权和王权的斗争以及不时爆发的各种灾难等的综合反映。但是为了表达的集中和简明，这里主要讨论影响中世纪自然哲学的思想潮流，主要是希腊思想和基督教《圣经》的影响，以及讨论这些思想之间的冲突和妥协对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所造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