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东征

3个世纪以来，除了西班牙和东罗马帝国这两个守卫欧洲门户的国家，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都是和平相处的。穆罕默德的信徒在公元7世纪征服了叙利亚，并占据了基督教的圣地。但是，他们同样把耶稣看做一位伟大的先知（虽然没有穆罕默德那么伟大），并不阻止前来朝圣的基督徒，并且也不限制基督徒到康士坦丁大帝的母亲——圣海伦娜于圣基的原址上修建的大教堂里祈祷。但是到了11世纪，一支来自亚洲荒原的、被称做塞尔柱人或土耳其人的鞑靼部落，把西亚的穆斯林国家给征服了，并成为基督教圣地的新主人。于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间相互妥协的时代就此结束。土耳其人把整个小亚细亚地区从东罗马帝国皇帝那儿都给夺了过来，使得东西方之间的贸易陷入了停滞状态。

东罗马皇帝阿历克西斯很少关注他西方的基督教邻居，这个时候却向他的欧洲兄弟们寻求帮助。他指出，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攫取，整个欧洲都会面临威胁。

那些在小亚细亚和巴勒斯坦沿岸拥有小块贸易殖民地的一些意大利城邦，担心它们会失去自己的财产，便散布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并向人们描述了土耳其人是如何残暴，如何杀害当地基督教徒的。听到这些故事，全欧洲都群情激昂。

当时在位的是来自于法国雷姆斯的教皇乌尔班二世。他在著名的克吕厄修道院接受过教育，格里高利七世也曾在那里受训。他认为，现在采取行动的时机已到。当时欧洲的状况不但不能让人满意，甚至是更为糟糕。由于仍然采用自罗马时代起就一直没有改进过的原始农耕方法，经常导致欧洲的粮食匮乏。大量的失业与饥荒必然导致人们的不满并最终引发暴动。而西亚自古以来就是丰足的粮仓，养育了成千上万的人口，无疑那是一片理想的移民地。

于是在公元1095年的法国克莱蒙特会议上，教皇乌尔班二世突然拍案而起，对于异教徒践踏圣地的种种行为加以痛斥，接着又描绘了这块流着奶和蜜的圣地自摩西时代以来，是如何养育着无数基督徒的美妙图景。最后，他鼓励法国的骑士和欧洲的普通老百姓鼓起勇气，离开他们的妻儿，去将巴勒斯坦从土耳其人的奴役中解放出来。

不久，一股难以遏制的宗教狂潮就席卷了整个欧洲。所有的理智都停止了。人们纷纷丢下铁锤和锯子，冲出店门，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通向东方的最近道路去杀土耳其人。甚至连小孩子们都吵吵嚷嚷着要去巴勒斯坦，用他们那年轻的狂热和基督徒的虔诚去感化土耳其人，让他们悔改。但是，在这些狂热信徒中，90％都没能看到圣地。他们通常身无分文，不得不靠沿途乞讨和偷盗为生。他们成为大路上安全的一个威胁，并被愤怒的乡村人民所杀害。

第一支十字军是由虔诚的基督徒、欠债的破产者、穷困的没落贵族以及逃避法庭制裁的罪犯所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毫无纪律可言，乱哄哄的，由半疯的隐士彼得和“赤贫者”瓦特所领导，开始了远征。他们杀死了路上见到的所有犹太人，并把这作为惩罚异教徒的第一步。但他们只到了匈牙利，就全部被杀死了。

这次经历给了教会一个深刻的教训：仅仅靠着热情是难以解放圣地的。良好的组织和良好的意愿与勇气一样，都是十字军事业成功所必不可少的。于是欧洲花费了1年时间，训练和装备了一支20万人的军队，并由一些深谙作战技巧、经验丰富的将领所指挥，他们是布隆的戈德弗雷、诺曼底公爵罗伯特、弗兰德斯伯爵罗伯特以及其他几位贵族。

公元1096年，第二支十字军开始了漫长的征程。在君士坦丁堡，骑士们庄严地向东罗马皇帝宣誓效忠（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传统不是那么轻易消亡的，无论如今的东罗马皇帝是多么潦倒，多么无权无势，他仍然享有崇高的尊严）。随后他们渡海攻入亚洲，沿途杀死所有被俘虏的穆斯林。他们所向披靡，向耶路撒冷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并将该城所有的伊斯兰教徒全部杀死。最后，他们流着虔诚与感恩的泪水，进军圣墓去赞美伟大的上帝。但是，不久土耳其人的援军就赶来了，他们重新夺回了耶路撒冷。为了报复，他们又把所有忠于十字架的信徒给杀死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里，欧洲人再次发动了七次十字军东征。渐渐地，十字军战士们学会了前往亚洲的旅行技巧。由于陆路行程艰苦而又危险，他们宁愿先翻过阿尔卑斯山到达意大利的威尼斯或是热那亚，然后再乘船去东方。在精明世故的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手中，这桩运送十字军跨横渡中海的旅客服务成了非常赚钱的买卖。他们收取极为高昂的旅费，当十字军战士支付不起时（他们多数都没多少钱），这些意大利“奸商”就善意地让他们上船，但要让他们“一路工作以抵偿船费”。为了偿付从威尼斯到阿克的旅费，十字军战士得保证为他的船主进行一定量的战斗，用获得的土地还钱。威尼斯人通过此种方法，攫取了亚得里亚海沿岸、希腊半岛、塞浦路斯、克里特岛及罗得岛的很多土地，最后，甚至连雅典也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威尼斯殖民地。

然而，这一切却无助于解决圣地的问题。当最初的宗教热情消退之后，一段为时不长的十字军旅程变成了每一个有教养的欧洲青年的成才教育课程。因此，巴勒斯坦从未缺乏服役的应征者。但是，过去的狂热已经不复存在了。最初，十字军战士十分仇恨伊斯兰教徒，而十分喜欢东罗马帝国及亚美尼亚的基督徒，如今他们内心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开始憎恨常常欺骗他们，并不时背弃十字架事业的拜占庭的希腊人。他们也十分憎恨亚美尼亚人和所有地中海东部地区的民族。相反，他们开始学会欣赏穆斯林敌人的种种品行，事实证明他们是豪爽公正的对手，值得尊重。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公开说的。但当十字军战士回到家乡，他们便有可能模仿刚从异教徒敌人那里学到的优雅举止。和这些举止优雅的东方敌人相比，欧洲骑士简直就是十足的乡巴佬。十字军战士还从东方带回来几种异国的植物种子，比如桃子和菠菜，把它们种到自己的菜园中，不但能够改变一下餐桌的口味，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他们抛弃了穿戴一身沉重盔甲的野蛮习俗，转而模仿伊斯兰教徒和土耳其人的样子，改穿丝绸或棉质的飘逸长袍。事实上，以对异教徒的惩处开始的十字军东征，到最后却成为了百万欧洲青年的一次文明启蒙教育课，其间的沧桑真的是耐人寻味。

从政治和军事观点来看，十字军东征是一次失败。耶路撒冷及其他小亚细亚的很多城市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尽管十几个小王国曾经由十字军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及小亚细亚建立起来，但它们却又被土耳其人再次征服。到公元1244年，耶路撒冷仍被牢固控制在穆斯林手中，成为一个完全土耳其化的城市。圣地的状况和公元1095年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欧洲却因十字军东征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西方人民有幸看到了东方文明的灿烂与优美。这使得他们对阴沉乏味的城堡生活不再满足，转而寻求更宽广、更富活力的生活。无论是教会还是国家，都无法给予他们这种生活。

他们在城市里找到了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