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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道术的特点

时间:2023-02-2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道教的游仙活动最早就是从方术开始的。道教确立了神仙信仰后,把方士们的那些术悉数继承过来,融入传统哲学、医学、科技及生活知识,加以不断的发展,形成一系列神仙道术,并大力张扬,以此为迈进神仙世界的必由之路。道家也相当重视术,道是体,术是用,合于道体的清静无为,在政治哲学中是治国之术,在生命哲学中则为养生之术。
道术的张扬_中国游仙文化

第三节 道术的张扬

神仙信仰与游仙理论的独特性,还决定了其目标实现方式的独特性。一般宗教以彼岸世界为精神解脱的最后归宿,在信仰目标的实现方式上,大多采取心灵的自我完善,追求一种超远的意识境界。道教却与众不同,它所追求的生命永恒是一种物质变化过程,即从受时间控制的有限性,飞跃到超越时间的无限性。达到这一飞跃,需要有相应的物质量变的积累,这在道教那里就是生命本身的持久修炼,身体力行地去实现信仰目标——进入神仙世界。没有亲身的体验,就不可能证悟到生命的永恒,人生的超越就如同井底之月,镜中之花,始终在虚无缥缈之间。

修炼作为一种实践信仰的特定行为,离不开特定的方法,亦即所谓的“术”。道教的游仙活动最早就是从方术开始的。秦、汉间的那些方士们,不仅自诩有踏上三神山之能,获取长生药之法,而且还热衷于各种方术,如宋毋忌之辈的形解销化,少翁之流的召神劾鬼,刘安门下的黄白烧炼,等等。西汉谷永在谏汉成帝书中,提到“世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黄治变化,坚冰淖溺,化色五仓之术”[28],又有服食、金丹、变化、存思(即所谓“化色五仓”,《汉书》注曰:“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仓神,五色存则不死,五仓存则不饥。”)诸术。在《汉书·艺文志》中,录有“方伎三十六家,八百六十八卷”,其中“神仙十家,二百五卷”,可见当时方术相当流行。它们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仍不脱巫术的范围,但因有了明确的信仰目标,已呈现出宗教追求的萌芽状态。道教确立了神仙信仰后,把方士们的那些术悉数继承过来,融入传统哲学、医学、科技及生活知识,加以不断的发展,形成一系列神仙道术,并大力张扬,以此为迈进神仙世界的必由之路。

这构成了道教的一大特色:在神仙追求的宗旨下,修道就是修术,学道游仙离不开对上述各种方术的学习。难怪佛教徒刘勰讥之为“标明大道而教甚于俗,举号太上而法穷下愚”[29],言辞之间,不免带有六朝释道之争的意气。刘勰还把道教的修炼分为上中下三品:“上标老子”,修清静无为;“次述神仙”,学服食饵药;“下袭张陵”,事斋醮符 。道家也相当重视术,道是体,术是用,合于道体的清静无为,在政治哲学中是治国之术,在生命哲学中则为养生之术。后来司马承祯等人正基于此,将它发展为守静寡欲的精神修炼术。

道家又把气看成是道的衍化形式,亦即生命的本原,要求将它纳入人体中永聚不散,从而使生命力长盛不衰。道教除了崇奉“道”之外,有取于道家的主要就是这种类似养生之术的言论,并把它与方士的法术糅合成神仙道术。以一般的宗教追求来衡量,这种道术似乎少有终极关怀的神圣性,尤其是巫术色彩较浓的斋醮符 ,更繁琐得少有深意,故被人们视为最下等的修炼术了。

其实,神仙道术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在追求生命的超越。正如宗教是对宇宙和人类终极问题的究诘一样,道教的各种道术也可作如是观,在永恒的主题面前,它们都具有的形式上的神圣性,难以细论高低。倘若对之细加考察,则这中间大致可分为两大类:一是养炼身心,讲究炼丹服食,行气导引;一是沟通人神,侧重禳解祠祷,劾神疫鬼。重术的道教也因此流衍为两大派:丹鼎派(包括外丹和内丹)与符 派。但这仅是学理上的区分,在道术实践中它们相辅相成,构成一个完整体系的两个方面,用西方学者的术语来说,前者是“神秘性”的,即“通过特殊的心理或生理方法直接体验终极实在的宗教传统”,这在道教中就是各种精神和形体的修炼法,为的是“保持住他们身上那些与生俱来的生命力,这些生命力在人长大以后如果不加修炼,就会慢慢丧失”。后者是“仪礼性”的,即“通过外在的礼仪手段实现其目的的宗教传统”,这在道教中就是各种斋醮科仪的手段,它们“依赖于道士本人的礼仪行为与天地神灵之间理论上存在的那种关联,即所谓小宇宙—大宇宙之间的关联”[30]

先来看看神秘性的丹鼎道术。这类道术分为外丹和内丹两大系列,最早以求仙不死为直接目标的是外丹术,它的原型是传说中的不死药。中华民族在进入原始文明时,对某些草木土石治病救命强身延寿的功效有了一定的直观认识,但在幼稚的思维方式支配下,神农尝百草式的经验积累导致出如下天真的幻想,即自然界中那些天然药物既对人体有益,也定然能使生命长驻。如《神农本草经》就记载,曾青能疗风痹,“久服轻身不老”;石胆可治金疮,“久服增寿神仙”。神仙之说一开始,就和寻求这类不死药联系在一起,灵芝之类的植物,云母之类的矿物,或因气味的清香,或因色泽的晶莹,被赋予除秽的功能,而它们多产于深山老林,更被认为是山中神仙的食品,是服之可以轻身飞升的仙药,于是有了“食玉膏,饮神泉”的服食之术。从嫦娥偷食不死药的传说,到秦始皇使人入海求不死药,此术得到最普遍的信奉,并伴随着游仙者求仙的热潮盛行不衰。

然而,世上是没有这种不死之药的,寻找只是枉费心机,服食也是自欺欺人。求仙者徒劳了千百次,转而开始自己制造仙药。在对马王堆汉墓女尸的解剖中,人们发现她生前已有一定程度的铅汞中毒。出土的帛画上,绘有墓主人升天的情状,他的前面跪着一人,手上拿着一样东西,或以为这是进献给主人的仙丹。由此可以推断,炼服仙丹之术在汉武帝之前就已出现了,但至武帝时才有最早的记录,如方士李少君所云,“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淮南王刘安炼丹,并留下一本《鸿宝枕中书》。

丹砂(即汞矿石)、黄金和铅,为何能令人长生不死呢?据《淮南子·坠形训》说,它们都是经过千百年的演化而生成的物质。这就透露出这样一种观念,即具有坚久性的物质一旦被摄入同是物质的人体中,人体也就同时获得了该种性质,乃至长生不死。对此,被誉为“万古丹经之王”的《周易参同契》明确地揭示道:“金性不败朽,故为万物宝。术士服食之,寿命得长久。”外丹术就是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迅速发展起来的。

神仙理论的确立者葛洪,在理论和实践上对外丹术进行了总结,他大力张扬说:“不得金丹,但服草木之药及修小术者,可以延年迟死耳,不得仙也”[31]。《抱朴子·金丹》一篇更对此道作了详尽的阐发,认为草木之性是“烧之即烬”,而黄金则“百炼不消”。丹砂烧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人服此二物,可借其坚久之质“炼入身体”,使生命如同“铜青涂脚,入水不腐”一样,在时间的销蚀中永远不朽。故求仙之术,“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那么,这两种金丹大药究竟是何物,又为何有如此大的神效,服之能“令人寿无穷已,与天地相毕,乘云驾龙,上下太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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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刘文泰《本草品汇精要》所录“甘汞升华图”

还丹,就是指丹砂烧炼后的升华物,实即硫化汞加热后发生氧化反应,产生汞(水银)和二氧化硫,继续加热反应,汞再变为一氧化汞,因其外表色红近于丹砂,内质纯净高于丹砂,故称还丹。这个过程又叫“转”,“其转数少,其药力不足,故服之用日多,得仙迟也。其转数多,药力盛,故服之用日少,而得仙速也”。转的次数越多,丹质就越纯,药效也越高。据葛洪说,服一转丹需要三年才能成仙,而服最高级的九转丹,则立竿见影,白日即可飞升。

金液,即含有黄金不败朽之性的溶液。炼成这样的溶液,除了黄金外,还要用很多药物。在《金丹》所载的“金液方”中,就有玄明龙膏(水银)、太乙旬首中石(雄黄)、紫游女(赤色戎盐)、玄水液(磁石水)等。一般先将黄金与这些杂药密封起来,再置于华池(溶有硝石等药物的药醋)中浸泡,利用水银消化熔点很高的黄金,生成金汞齐;然后将溶解在汞内的金分子陆续分离出来,转化到溶液中,形成金液,这就是所谓的水法炼丹。因金汞齐有毒,也有用动物的脂肪等煮炼,将金性转移到该溶液中的。尽管黄金不易溶于药醋之中,但葛洪认为金液已经汲取了其不败朽的精髓,成为“太乙所服而仙者”的灵丹妙药,故其功效“不减九丹”,人服之“其身皆金色”,达到了“假求外物以自坚固”的目的,生命也就像黄金百炼不消那样,永不衰亡。

丹药的品种名目繁多,有饵丹、柔丹、伏丹、寒丹等所谓“九丹”,还有什么太清丹、九光丹等等。大致可归为两大类:一是以丹砂为主合成的丸丹,一是以黄金为主制成的液丹。炼丹的方法也不可胜数,有什么岷山丹法、取伏丹法、玉柱丹法、肘后丹法等,但不出火炼与水炼两种。知道了还丹与金液,可以说足以窥见外丹术之一斑。

从还丹、金液的烧炼过程,可以看到外丹术糅合了古代传统的科技知识。如古代有制作金汞齐以镀金的鎏金术,外丹术吸取了它的工艺来溶解黄金,将对人体有一定药物效用的汞(刺激神经)、金(镇静安神)、雄黄(充溢元气)等融入丹药之中。外丹术还通过大量的实践,积累了许多有关矿药物的性能及其化学反应效果的经验,对古代化学与医学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比如在古老的“淮南炼秋石”基础上,从人尿中提炼出秋石,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内含性激素的人工合成药物。尽管外丹术在中国科学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页,但只是无心插柳而已,它有意栽的花并没有开,没有炼出一颗真正的仙丹来。

外丹术是一种道术,从道术传授到地点选择,从器具仪式到烧炼程序,都与神仙理论融为一体,这决定了它不可能走向科学,反而处处充满宗教神秘的色彩。比如说:“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莫过乎长生之方也。故血盟乃传,传非其人,戒在天罚。”[32]炼丹术士个个自以为得到了千古不传的长生秘方,掌握着通向神仙世界的钥匙,一般不肯轻易授人。葛洪自己也是亲事郑隐数年,最后在马迹山立坛盟誓,才得到郑隐的经录丹诀。又据《太清金液神丹经》记载,接受丹经时要斋戒数天,再备办一桌酒席,点上三炷香,向各方真皇老仙三拜九叩,最后自陈心愿,方得传授。得到师授后,要到幽僻的名山中去炼丹,《金丹》说还须“斋戒百日,不食五辛生鱼,不与俗人现见,乃可作大药”,这样可以避免俗人闻见,邪气侵害。

炼丹的鼎炉在尺寸、方位等方面也有严格的规定,要上合日月星宿之数,下应五行四时之分,再配以卦爻变化,象征天地人三才的交通,以便让丹药在鼎炉中完成宇宙生成演化的过程,将天地精华尽收其中。为了不泄露玄机,整个烧炼过程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指称技术流程须使用隐语,药物名称也改用代称。如此故神其事,为的是张扬其术,这是宗教宣传常用的手段。外丹术就这样被包裹在一团神奇诡秘的迷雾中,借此赢得人们深信不疑,所以在魏晋六朝和唐五代,成了最为盛行的神仙道术。

然而“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丹药所用的矿物杂药,如金汞齐之类,大多含有毒性,尽管外丹术很重视对此作特别的处理,如丹药炼成后,将它埋在地下、沉于井中以出火毒,取出后拌以枣肉泥,制成丸药,便于减少剂量,控制毒性,但为药所误者仍然比比皆是,以致道教经籍也不得不假托神仙对人说:“夫学炼金液还丹,并服丹砂硫磺并诸乳石等药,世人苦求得之,将为便成至药,不得深浅,竟学服饵,皆觅长生不死者也,并不悟金丹并诸石药各有本性,怀大毒在其中,道士服之,从羲轩以来,万不存一,未有不死者。”[33]再看唐朝那些皇帝,最渴望做永远享受洪福的神仙,也最相信能够使人一步登仙的还丹金液,以致术士纷纷进献御服丹药,并自诩最有神效,但他们服了药后,纷纷一命呜呼。所以,当外丹术发展到唐代最为热闹的时候,日益增多的中毒事实迫使它让位于新崛起的内丹术。

所谓内丹术,前面已经提到,就是行气导引之类的内功修炼术,只不过借用了外丹术的理论形式来表述,变炼丹为养气,服丹为食气而已。气与生命的关系,中国人早就有认识,道家哲学视气为生命的本原,将此阐发得尤为深奥。据《庄子·刻意》说,早在殷商时代,彭祖就以“吹 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之术养生,寿至八百岁。相传他还给后世留下一块玉佩,上面刻有一段铭文:“行气,吞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据专家考证推断,这是一件战国时期的玉器,它最扼要地描述了气在人体中运行的轨迹。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有《导引图》,则形象地绘出了导引内气运行的各种姿式,模仿着龙、熊、鹤、狼等禽兽的动作,双目微闭地在进行调息。这些都说明,古人认为将宇宙之气纳入生命体中,足可使人长生,这样的观念与不死药的幻想一样,有着渊深的历史。而且,经过长期的养气食气的实践,人们还总结出一整套的修炼术,并达到了相当的水平。

这种行气导引之术有些类似现在的气功,用于强身健体无疑是行之有效的。但人的欲望似乎并不满足于健康,还要将这健康保持到永恒。生命修炼术所具有的延年益寿成效,刺激起学道游仙者长生不死的幻想,如此神仙说与养生术一拍即合,使行气导引之术走进了人们的神仙世界。

在《楚辞·远游》中,我们已看到过神仙“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此后,人们普遍认为,“食气者神明而寿,食谷者知慧而夭”[34]。吃五谷杂粮,肠胃中留下渣滓,积成粪便,此等秽浊之物会破坏人体中的纯净之气,从而减少寿命。要长生就干脆辟谷,断绝烟火,饮风吸露,直接吸食万物所赖以生存的天地元气。况且,食气也能使人体轻灵矫捷,这大有利于人的迎风自举,飞升成仙。

《史记·留侯世家》载张良“欲从赤松子游,乃学辟谷,导引轻身”,可见行气导引到了秦汉间,已完全变成了飞升成仙的法术,在求仙热潮席卷的社会中,赢得人深信不疑。司马迁说他到江南,看到“江傍家人常畜龟饮食之,以为能导引致气,有益于助衰养老”[35],司马迁不相信神仙,故没用长生之类的字眼。后汉陈 《异闻记》中,则言之凿凿地提供了一个实例:有一人战乱离乡,将四岁的幼女弃于村口古墓中,三年后回乡收尸,没想到女儿还活着,一问,原来墓中有一大龟,伸颈吞气,她便学着做,乃不觉饿。像这类有着一定直观经验支持的故事,在当时社会上很有市场。人们在龟的长寿中,似乎看到了行气导引一定能够长生成仙的灿烂前景,以至连头脑清醒的思想家如仲长统,在《昌言》中也说“行气可以不饥不病”,并相信按这种“养性之方”,便可“举形轻飞,白日升天”。

道教成立后,对这类炼养成仙之术加以宗教化的系统改造。如魏伯阳《周易参同契》认为,人体中“元精流布”,其始“类如鸡子”,这团精气“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阙,状似蓬壶,环匝关闭,四通踟蹰”,里面是“神气满室”,“守之者昌,失之者亡”,所以提倡“引内养性”,即修炼丹田元气的功夫。这“鸡子”,就是后来所谓内丹的胎种,将其炼成“圣胎”(即内丹),犹如鸡子孵成小鸡,以精气的新质代替人体的原质,人体就脱胎换骨,化为纯阳之躯,成就神仙之身了。其后,葛洪将“宝精行气”看作长生成仙的要诀也如此。又有相传为魏华存所传的《黄庭经》,更倡“三丹田”之说。陶弘景的《养性延命录》、《登真隐诀》,还整理出许多诸如叩齿握固之类的服气导引之法。只因这些道术需要持之以恒才能见效,一般学道游仙者求仙心切,一心只想“顿悟”,服丹饵药,一步登天,颇不能耐这番“渐修”的磨炼。直到还丹金液频频使人中毒身亡,其不假外物的内功修炼才开始引起广泛的重视。以后,又经过晚唐五代钟、吕的丹法传道,金宋南五祖、北七真的大力张扬,内功修炼发展为内丹术,融哲学、医学、气功和神仙思想为一炉,在神仙道术中取代了外丹术,真正占居主流的地位。到了元明清,又在东、西等各派的实践中得到丰富和补充,渐顿并重,性命双修,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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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圭旨》中心图

内丹术把人体看成是一个小宇宙,与天地大宇宙相统一,皆以先天的真气、元气为本,故炼内丹炼的就是“天人合一”。天地之道是气生万物,修到万物归气,便是人体妙合自然、与道同一了。当然,既称为炼丹,其术少不了药物、鼎炉和火候的讲究。对此,《金丹正宗》概括说:

聚先王祖气为药物,守玄关一窍为鼎炉,以元神妙用为火候,日锻月炼,时烹刻煮,及时成功,可以脱胎换骨,超凡入圣,跨鸾鹤而冲九霄,登昆仑而游八极。大道之要,不过如斯。

内丹术以构成生命的精、气、神为药物,它们有先天与后天的区别,先天的是元精、元气、元神,无质为清;后天的是交感之精、呼吸之气、思虑之神,有质为浊。对于后者,要摄精,闭气,安神,变浊为清,然后用意念将其聚于丹田备炼,称作采药。炼精化气为采外药,炼气化神为采内药,神与气凝合而生成大药。

炼药的鼎炉就在人体内,有大、小之分,炼外药用大鼎炉,先沿督脉上送至鼎,即被称为泥丸宫的脑,也称上丹田,再顺任脉护归回炉,即下丹田,也称气穴处凝结;炼内药用小鼎炉,使之运行于炉与鼎,即被称为黄庭中宫的心,也称中丹田之间,不断凝聚成丹。所谓玄关窍,贯通上中下三丹田,是真气在体内运行的最关键部位,此窍一通,百窍皆开,丹田方能作鼎炉炼气。烧炼的火候就是元神,即引导真气在体内运行的意念,通过呼吸,控制气的进退升降,或以剧烈的呼吸,将药迅速向上急运,此称武火;或以轻微的呼吸,将药慢慢向下缓运,此称文火。火候的运用最为精妙,要有真师指点,并靠自己体悟,才能得其自然。

内丹修炼是个复杂的过程,并配以各种方法。首先是筑基,使人体精满,气足,神旺,达到“三宝”俱全,并要打通任督二脉和三关径路,然后才有药可采,有路可运。其功法很多,有坐忘、守一、内观、存想等等,其要在静心炼己,尽除欲念。内丹家极力宣称“金丹之道,炼己为先”,并解释说:“己炼则神定,神定在气住,气住则精凝。”[36]这样才能达到一灵独现的恬静清明境界,保持住充沛的生命力,顺利进入炼丹三关。所谓炼丹三关具体如下:

初关炼精化气。精气满时,阳物自动勃起,周身一团暖气,表明身中“活子时”已到来,须以意念控制呼吸,将充盈的精气引入下丹田,此为采药。然后,神凝于气穴,升起炉火,使下丹田产生热感,热极生动,晃晃滚滚,将精气送上泥丸宫,再降归下丹田,不断地沿任、督二脉作周天运动,此为炼药。等到精化为气,凝于丹田而不外泄,须用意念加以封固,静息寂照,使神气相依,此为养药。

中关炼气化神。外药炼成内药后,下丹田的气愈聚愈多,为避免外泄,须以神合气,使之在中、下丹田之间不断运转凝结。炼到所谓“蟾光”(据说是“三宝”高度凝聚后所发之光)于眉间一现时,说明大药又称为金丹已生成,应立刻凝神入定,用胎息法,即如在母胎那样不用口鼻的内呼吸,将大药翕聚于中丹田,并日夜内观,凝神于药中。经过以气抱神的十月静养,一朝分娩出“圣胎”,也称“婴儿”,即尽化为纯阳之神的境界。此诚如《悟真篇》所云,“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

上关炼神还虚。打下圣基后,阳神初出,易于摇动,须迁入上丹田哺育三年,时刻加以调理,以入定之法炼神,使之越炼越纯,寂照全身,直至三丹田浑融成一个虚空大境。但神如拘于形中,则会顽而不灵。因此,等到眼前出现天花乱坠的景象时,头顶天门骨自开,犹如婴儿的囱门,须调神出壳。初时要旋出旋收,以免阳神不归而人成尸解。再加六年的炼虚功夫,阳神渐入道境,至虚至灵,放收无不自如,即如《大成捷要》所描写的那样,“出入有无,通天达地”而“以太虚为宅舍”,“分散形影,百千万亿化身”而使人超神入化。这时小宇宙与大宇宙,先天与后天,已融为一片万劫不坏的虚无,人超越了有限,证入无限,所以说“乳哺成功,名曰神仙者是也”。

内丹术比外丹术要神秘,如大量使用一套特定的隐语,什么日魂月魄、离火坎水、砂汞铅银、青龙白虎、乌精兔髓、父精母血等等,不过是指称元神与元气;什么玉炉金鼎、蓬壶神室、黄房明堂、虚谷玄牝等等,也无非是形容上中下三丹田。此外,还有将火候称作推周天、用文武、准晦朔、定弦望的。尤其像阴阳双修法,吸收房中术的“还精补脑”之法,因与传统伦理观念相悖,说得更是闪烁隐晦。然而,这种神秘只是外在的,是人为披上去的一件玄衣。它还自有内在的神秘,那就是内功修炼的玄机,生命超越的境界。术家宣称,内丹炼到最后还虚时,人体百窍贯通,阳焰腾空,周身一圈无极神光,灿烂弥漫,通天彻地,而且具有“六通”的超常功能。人能否达到这样的境界,至今仍是一个谜,按现代气功的说法,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应该说,内丹术充满了对人体生命内在奥秘的探索,体现出一种东方哲学和医学的智慧,只是被罩在了宗教的“无极神光”之中。如果说,在神仙信仰不复存在的今天,内丹术外在的神秘早已失落的话,那么其内在的神秘仍保留在气功中,有待于未来科学的破译。

至于礼仪性的斋醮符 ,在神仙道术中一般多用为辅助的手段。道教宣扬修炼心诚,求仙则灵,无论炼外丹还是内丹,都要借用这类道术来坚定信仰。斋,是为了洁净身心,以示求仙的诚意,故《道藏》谓“烧香行道,忏罪谢愆,则谓之斋”。其法五花八门,有学仙修行的自然斋、求仙念真的上清斋、谢过求仙的八节斋等等[37]。术士炼丹之前,常常要斋戒沐浴,据《沐浴身心经》说,沐浴能使“内净者,虚心无垢;外净者,身垢尽除”,可“证人无为,进品圣阶”,进而得道成仙。洗浴水要加五种香料,“五香者,一者白芷,能去三尸;二者桃皮,能辟邪气;三者柏叶,能降真仙;四者零陵,能集灵圣;五者青木香,能消秽召真”。这样通过沐浴,便可沟通与神仙的联系,在修炼中自然也就能得到他们的点化了。一般学道游仙者,大抵也当如此。

醮,是祈福禳灾的仪式,故《道藏》谓“延真降圣,乞恩请福,则谓之醮”。它同样名目繁多,而且程序相当复杂,如设坛摆供、焚香化符、鸣鼓念咒,献茶散花、步虚赞颂、唱礼送神之类,像是一出笼罩着神秘气氛的戏剧。道士们手持奇灵的道具——剑、镜、符水、章奏等,对着神像时跪时拜,或念或唱,并在场中步罡踏斗,依着北斗七星的位置缭绕而走;同时叩齿咽液,捏诀诵咒。据《太上飞行九神玉经》说,循此步法,便可飞行成仙,故又称飞步之道。整个过程始终伴有缥缈的音乐,那是一种模仿想象中的神仙飞巡虚空时诵经的布虚声,道士们随着这令人神游的乐声进行“存想”,就如一首道教散曲所描写的那样:

星罗云布,俺只见、星罗云布,空中奏天鼓。见巫山神女,洞府麻姑,戴霞冠身佩玉,屈膝结跏趺,手拿如意珠。饥啖松腴,梦涉华胥。 有时节、凭霄驾来帝所。游遍蓬壶。一会间、游遍蓬壶。浮江羽渡。猛可的、浮江羽渡。乐逍遥、向灵山参谒大巫。[38]

在这缭绕的烟雾和摇曳的灯火中,他们游遍了幻想的神仙世界,心醉神迷地感知着它的瑰丽与神奇,从而获得信仰的力量。

符 ,是一些被认为具有神力的文字或图形,书写在纸、绢、木、石等物上,据说佩带它可以遣神役鬼,镇魔压邪。入山修炼,需要这类东西保护自身免遭不测之灾,如“老君入山符”、“入山辟虎狼符”等,道教说佩上它们,入山后能在五十步内辟山精鬼魅,所以山中众鬼不敢加害。故如费长房曾得仙翁赐竹杖与符,得以“主地上鬼神”,“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及驱使社公”[39]。三国时,张鲁“据汉中,以鬼道教民”,也曾因张修用符 之法而增饰之[40]。道教经典并有太上老君降授“正一盟威”经分共九百三十卷和符图七十卷的说法。那些如迷宫草图般的“鬼画桃符”,让人感到神秘莫测,但可以肯定,它们是从古老的巫术中演化出来的,用具有特定功能的符号表达特定的意愿,从而起到调节佩符者心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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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入山符二例

与符 具有心理符号的抽象意义相比配,还有镜、剑之类的具体法器与之虚实相应。它们的神秘功能同样来源于巫术,镜为天悬,剑能龙飞,本身法力无变,故为神仙道术用为照妖镜,斩魔剑。一切妖魔鬼怪都怕在镜中原形毕露,于剑下一命呜呼,所以入山道士只要背上一面照妖镜,佩上一柄斩魔剑,就能对付一切妖魔鬼怪。故可知这类道术在根本上,仍是想通过对生命的自我保护,实现求仙长生的最终目的。手持明镜,腰悬佩剑,也因而成了仙风道骨的标准形象。

至于那些祛邪消灾的小道小术,不一而足,什么隐形变化,奇门遁甲,拘神制魄,禁兵避疫,等等,都旨在驱避外害,除去内患。神仙理论认为三丹田中居处着上、中、下“三尸”,它们都是鬼神之属,总是希望人早死,然后可以从人体内解放出来,到处游玩,享受生者对死者的祭品,故每每蓄意乱人心神,促人行恶,每到庚申之日,便上天报告人的过失,让司命之神根据过失大小减人寿数,阻人成仙。上述小道小术就设计出种种对付“三尸”的办法,或积善行德,或清心寡欲,或上章首过,或念咒禳除。最常见的是守庚申,即到庚申日彻夜不眠,阻止“三尸”上天报告,甚至像《神仙守庚申法》所教的那样,将它们“斩死不还”。等“三尸皆尽,司命削去死籍,著长生录”,人便可“上与天人游”,成为寿命长存的神仙。

道教通过这些神秘性的或礼仪性的道术,将神仙信仰落实到行为的层次,并大力张扬,使热衷游仙的人们相信“我命在我不在天”,通向神仙世界的路就在你的脚下,打开神仙世界大门的钥匙尽在自己掌握,从而在俗世掀起一股股涌向仙界的热潮。

【注释】

[1]鲁迅《致许寿裳》,《鲁迅全集》第九卷,第28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

[2]据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甲表一。

[3]《晋书·孙恩传》。

[4]《抱朴子·论仙》引《仙经》。

[5]《抱朴子·金丹》。

[6]《世说新语·容止》。

[7]见《魏书·释老志》。

[8]出自早期道教典籍《西升经》,《抱朴子·黄白》引作“龟甲文曰”,并云“古人岂欺我哉”。

[9]详见胡孚琛《魏晋神仙道教》第四章,第二节,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10]《抱朴子·塞难》。

[11]《抱朴子·微旨》。

[12]《抱朴子·释滞》。

[13]《天隐子序》。

[14]陈撄宁《众妙居答问》,《道教与养生》,第334页,华文出版社1989年版。

[15]刘一明《悟真直指》。

[16]见翁葆光《紫阳真人悟真篇注序》。

[17]见《悟真篇拾遗·禅宗歌颂杂曲言说》。

[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354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19]王嘉《拾遗记》卷十“瀛洲”。

[20]《答谢中书书》,《艺文类聚》卷三十七。

[21]《抱朴子·对俗》。

[22]杨羲《九月十八日夜云林右英夫人作》,《真诰·运象篇二》。

[23]许《郭四朝叩船歌四首》之一,《真诰·稽神枢三》。

[24]郭璞《游仙诗》之一,《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晋诗卷十一。

[25]见《南史·陶弘景传》。

[26]见《述异记》卷上。

[27]《黄庭内景经·心神章》。

[28]《汉书·郊祀志下》。

[29]《灭惑论》,《弘明集》卷八。

[30]见克里斯蒂安·乔基姆《中国的宗教精神》,第14—15页,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1年版。

[31]《抱朴子·极言》。

[32]《抱朴子·勤求》。

[33]《辨金石药并去毒诀》,《云笈七签》卷六十四。

[34]《淮南子·坠形篇》。

[35]《史记·龟策列传》。

[36]陆西星《金丹就正篇·后序》。

[37]参见《云笈七签》卷三十七《说杂斋法》。

[38]《二犯江儿水》,《鹤月瑶笙》卷一。

[39]《后汉书·方术列传》。

[40]《三国志·魏书·张鲁传》裴注引《典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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