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同年间,“洪杨之乱”对许村的打击是致命的。太平军在徽州前后征战十三年,而许村又是太平军北上南下的必经之路。《歙事闲谭》卷十六、卷十九记载了太平军三次进出许村的经历。第一次是咸丰六年(1856)三月:“张芾,周天受败之,又败之于屯溪,遂由歙之西溪、潜口走杨村、许村。我军合乡团追剿,出箬岭。”第二次是咸丰十年(1860)十月:“会伪忠王李秀成,自芜湖来援,众号十万,自箬岭入而出黄泥关,所过焚掠益甚。凡进贡之村落,亦不能免。”第三次是同治二年(1863)八月:“青阳解围,太平踞贼(古隆贤部)窜入箬岭,扰歙之许村、石门。”对此,《邦伯门敦本堂谱》中也有介绍:“咸丰癸丑(1853),粤逆自两湖下窜,据金陵为老巢,大江路塞。徽郡上通饶、豫,下达苏、浙。……乙卯(1855),张文毅公奉旨督办皖南军事。以箬岭界连泾、太,素为贼所窥伺。”许钧元受张文毅之命,负责防守箬岭,“屡经贼警,卒能防御无患”。“庚申(1860),文毅公以事去任,贼势益张,郡城随陷。时宋滋九(梦兰)侍讲为皖南团练使者,檄公倡率乡兵随官军集贼下,为恢复计。官军未能期赴,致向无成。贼酋闻知,憾公特甚,索捕尤急。公以图谋无效,忠悃莫抒,齑志以殁。时咸丰十一年二月也。子三人,长泰、长□、长吉继公襄办团练,皆罹贼害。”许钧元率领乡兵,保卫许村,一家七人先后罹难,可谓“满门忠烈”。曾国藩上书朝廷,为许钧元请功。“追赠(许钧元)知府衔,荫一子入监读书,长泰等入祀昭忠祠。”[14]以许钧元为代表的许村人,竭力抗争,想保一方平安,终因势单力薄而惨遭蹂躏[15]。许承尧在《歙事闲谭·宋梦兰》中这样评价:“其时焚掠屠戮之惨,殆不下于明末之蜀,清初之嘉定、扬州也。”为躲避咸同兵燹,许村人“昼则缘伏荒畦废圃之间,撷野菜和土为食;夜则儇枕颓垣败壁之下,就土田为眠”。“比贼退,各还其家,惊悸之魄即定,顾视家中百物乃无一存,而日食之计一无所出,或骨肉见掠于贼,渺然不得其音讯。”[16]而许村这个号称“千灶万丁”的小镇,已是“人物凋耗,田土荒芜,弥望白骨黄茅,炊烟断绝”。一个花费十几个世纪苦心营造起来的美好家园,终究被一场战火燃烧得满目疮痍。
太平天国运动平息之后,从光绪到抗日战争前,许村出现了一个中兴期。咸同兵燹之后,徽商的其他行业一蹶不振,唯独茶商一枝独秀,在出口贸易中一度兴旺起来。许村经营茶叶的有“许”和“吕”两家。他们都在上海设茶号,但他们的经营路线不同。许家主要是走海运与英国人做生意,而吕家则是走“茶马古道”做西南各省及安南、缅甸等东南亚国家的陆路生意。不过,中国茶叶在国际市场上畅销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不久,印度、锡兰、日本等国的茶叶生产发展起来,盛极一时的华茶对外贸易从它的巅峰上跌落下来,许村茶商的境遇也随之每况愈下。
“盐商木客”曾是许村人首选的两条盈利之道,可是,道光以后随着票法的推行,盐商的特权被取消,徽商元气大伤,但经营盐业绝非无利可图,许炳勋、许家泽父子经营盐业便获利可观。
受“洋务运动”的影响,环里门的前清附贡生许韵清于辛丑年(1901)远渡重洋,考察实业。回国后,先设机制麦粉厂于上海,以抗击“欧人的经济侵略”。
民国时期,凭借新安江这条黄金水道的便利优势,许村人在浙江的威坪、金华、兰溪经商的很多。许士樾在威坪设“协泰糖饼号”,许荣本、许笃生也在该处经营。兰溪则有许建杓的“鼎丰恒”、许惠春的“福生祥南货店”;许华春设“华春转运行”,从事货物转运业。
到抗日战争前期,许村首富当属许仲修,他在江苏吴江县盛泽镇经营的酿造业,凭借其雄厚的经济实力,曾出任省县两级参议员,并开始筹建“城许”公路,后因抗战爆发而作罢。1934年天大旱,许仲修采购机械抽水机抗旱。由于水碓无水舂米,他又购置设备加工大米,一时传为美谈。
这期间许村的科举入仕与先前已是无法相比,但也产生了许佐廷、许炳勋、许家修、许韵清、许玉田这样的州县级官员。许佐廷在医学上颇有研究,著有《喉科秘钥》、《白腐辨症》、《活动珠玑》等书。金村“敦睦堂”的梁柱上,原挂有咸丰皇帝钦赐的“杏显仕达”金匾。许韵清也著有《继吟文集》八卷,精外科。许子云、许翊萱拜上海名医金雨时为师,学成回乡行医,声名歙北,许翊萱有人赠“功能寿世”匾一块。许炳勋还著有《断铁诗文集》(待梓)。
尽管历经变乱,财力衰微,但许村人对教育的重视依然如故。这时期新旧两种教育模式并存,金村的许由行在光裕堂开设私塾,许家泽于1927年在许村创办了仪耘小学校,推行完整的现代教学模式,培养了一大批人才。
这一时期,村庄的建设方面也有所成就。光绪年间由于茶叶贸易兴盛一时,许元镛、许元松兄弟各建“存心堂”新宅一座,还有许有章,以经营盐务起家,营建新宅。今天,许元镛宅和许有章宅已被东南大学确定为晚清民居之范本。光绪年间,许元镛、元松兄弟还提议捐款重建郡伯门祠堂(种福厅)。这一建议得到了族人的同意并得以实施,其形制规模仅次于官厅。许炳勋倡议重修邦伯门(官厅)及路、亭。许达墉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首倡重建老屋堂,并重新理主。宣统元年(1909),小堨坝被水冲毁,许砚耘捐资倡修。1914年,许玉田、许仲修、许鸣岗等倡建通往黄山源的继述桥。抗日战争前期,许长远、许荫亭分别董工修建了前溪护河坝和种福厅护河坝,历时三年终于建成。两坝的修建,使前溪、高阳两村至今仍无水患之虞。许仲修奉母之命,捐其六十寿辰之费,修筑了石板坦分水坝(俗称“扁壳”)及水埠,以保护新建的种福厅护河坝并方便村民在此洗涮。许荫亭还在种福厅坝上修建石栏、花台,栽种花草树木,使“二水合金”处成为许村新的一景。
1931年8月,芜屯公路建成通车。此后,随着现代公路的不断发展,箬岭官道的地位每况愈下,许村也因此失去了水陆转运码头的优越条件,商贾云集的市场地位逐渐消失。再加之抗战八年,许村在外经商者非死即亡,能蛰居故里者已算幸运。经营多年的产业,或遭焚毁,或遭抢劫,大都消失殆尽。许士模长年在南京、上海经商,南京大屠杀时,有幸从中华门逃出,行至南陵却遭土匪抢劫,两箱财物被洗劫一空。最后总算是拣到一条性命,只身返回许村。直到抗日战争胜利,才得以返回南京、上海。可是,除了上海的茶号尚存一空铺外,其他几处全都夷为平地。许村的中兴期,因抗日战争而戛然而止。
太平天国运动,让许村的家园惨遭蹂躏;八年抗战,让许村在外的产业化为乌有。现代公路的开通,让许村失去了水陆转运的枢纽作用。从此,许村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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