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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铸人生的艺术观

时间:2023-03-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金焰于1928年登上银幕,于1958年因病告别影坛,30年间一共拍摄了34部影片。金焰没有留下专门的理论著作,但从他零星的文章片断中和与人交谈的话语中,还是可以看出他对事业的追求和出众的艺术观。当时,美国导演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金焰。1953年,两人一起参加了赴朝慰问团。曾经挣扎于贫困线,实实在在触摸过生活的粗砺与磨难的金焰,对电影中美化残酷社会的做法不予认同。
融铸人生的艺术观_韩国研究丛书53:韩国研究(第12辑)

金焰于1928年登上银幕,于1958年因病告别影坛,30年间一共拍摄了34部影片。这34部影片在历史的银河中曾经掀起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银色的浪花! 金焰没有留下专门的理论著作,但从他零星的文章片断中和与人交谈的话语中,还是可以看出他对事业的追求和出众的艺术观。

在一篇《我的自我批判》文章中,金焰曾写道:“如果我的成就只存在于太太、小姐们中间,我未免太藐视了自己。”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他说:“我投身电影界的目的,是想对社会有点贡献。假如有人把我当做恋爱的对象来模拟,岂不成了个绝大的罪人!”在“左联”革命文艺路线影响下,金焰,这位血性青年很快地成长起来。在银幕上,他脱掉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外衣,参加到筑路工人的队伍中去了,他唱出了“压平路上的崎岖,碾碎前面的艰难,挑起重担朝前走,自由大路快筑完”[1]

早在20世纪30年代,好莱坞就曾邀金焰参演合作影片。美国一家电影公司计划拍摄赛珍珠的同名小说《大地》,影片的大部分戏都在美国完成,而有关中国农村的生活背景,要到中国来取景。当时,美国导演第一个找的人就是金焰。为这事,金焰跟田汉先生商量,商量的结果是回绝了美国人的邀请。虽然小说《大地》当时已经是名作,而且对方开出的片酬跟国产片相比简直是天文数字,但因为影片的内容主要反映中国的贫穷和落后,金焰毅然放弃。当时圈内的一些朋友颇为不解,有的说:“你又不是真正的中国人,怕什么?”他回答:“中国也是我的祖国,不论朝鲜还是中国,我一样怀有赤诚的爱。”他无法出演把中国描绘成那种样子的电影。[2]

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递交了投降书。战争结束后金焰来到重庆的二姑家,二姑问他:“韩国临时政府的人都忙着回国呢,你呢?”金焰的回答是: “二姑,我两岁到中国,长在这里,学习这里的语言;我在上海成为明星,当演员后参加过中国的革命,对我来说,中国是真正的祖国,朋友们也都是中国人。而朝鲜南部由美军掌控,要是我回到体制不同的韩国,迄今为止通过拍片进行的革命努力,不都白费了吗?而且,这是背叛祖国和朋友的事情。”这就是金焰在关键时刻的人生选择,尽管这个选择会使他就此与妈妈、二姑以及亲人们分离,虽然非常痛苦,但他还是无怨无悔地选择留在了中国。

解放了,春回大地,举国欢腾。金焰曾给身在广州的朋友唐瑜写过两封信,字里行间洋溢着愉快情绪。他怂恿唐瑜回上海参加革命工作。1953年,两人一起参加了赴朝慰问团。在朝鲜,金焰看到年迈的妈妈身体还挺硬朗,每天都要在一架木制的机器上编织草绳,已经在朝鲜文化机关中工作的小妹也赶来会了面。金焰希望妈妈能够到中国来住,给儿子一个尽孝的机会,可是妈妈执意不肯。“是啊,儿子们都在中国没错,有被称作皇帝的,也有当医生的。但是,你爸爸是为了什么才去中国的啊?不就是为了祖国光复么?现在好不容易我们独立了,难道我不应该替他回来好好守着这里么?你们在那里好好过吧,妈妈离不开这里,知道你们挺好的,就安心了。”妈妈态度如此坚决,金焰只能一个人回来了。离开妈妈走上大路时,看着天上不时出现的美国飞机,金焰跟唐瑜谈起要自编、自导、自演一部抗美援朝影片的计划。[3]就在金焰访朝回来后的第二年3月,妈妈就离开了人世。

他曾不止一次说过,不愿意赞美他的是那些太太小姐,不承认一个演员只是被太太小姐消遣的东西!在金焰看来,成名作《野草闲花》比较别的戏,题材尚属可取,但是,“我们的导演孙先生,是一时的趣味性,卖弄着他的小聪明,我们很清楚的可以看得出他缺少社会经验,他所以做这本戏,并不是真实的同情而仅仅是想从破烂中找出美的趣味来。不过他究竟是有希望的,望他能实地去接近劳苦大众的生活,不要再幻想”[4]。曾经挣扎于贫困线,实实在在触摸过生活的粗砺与磨难的金焰,对电影中美化残酷社会的做法不予认同。金焰对于和导演万籁苍合作的《恋爱与义务》,同样提出尖锐的意见:“这剧本是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写的,我们看它的结论就可以知道,不过正确不正确是个大问题。如果现代的社会上不会发生阶级斗争的话,我就相信它是对的……这剧本至少是个病态的,我很可怜我自己,做了这种助长封建势力的戏。”[5]金焰如此激烈的主张,有时也被评为自大傲慢,但他从不向舆论妥协。现在看来,不得不佩服金焰的眼光是很锐利的。孙瑜在1934年编导的《大路》被视为他的代表作,《大路》以其无与伦比的雄壮与畅快,傲立于30年代风起云涌的电影版图,这也是无声电影中最成熟的影片。早期中国影史上,实难找出一部像《大路》这般青春恣意,又充满阳刚之美的作品。为了抵抗侵略者的铁蹄,一群筑路工人在金哥(金焰饰)的带领下,抢修一条重要的军事公路;为了筑路,他们同汉奸斗争到底,最后牺牲于敌机轰炸下,但一辆辆杀敌的军车碾过公路驶向远方。孙瑜为该片主题歌《大路歌》(聂耳作曲)所作歌词的最后两旬是:“背起重担朝前走,自由大路快筑完!”大路的象征意义一目了然。《大路》中明星荟萃,可以说是一部“群戏”。金焰和张翼、郑君里等演员和真正的筑路工人一起赤膊上阵,挽着粗绳,拉着铁磙,喊着劳工号子。即使在今天看来,还能叫人热血沸腾。[6]

有次秦怡与金焰一起看了本外国片,感觉很好,但秦怡不明白为什么好。金焰给秦怡分析,“这是导演与观众有很多共鸣,有着一种心理的默契,非常清楚观众需要看什么,观众此时想看到人物的近景、特写,他就让观众看到人物的近景、特写,观众希望看到人物将怎样处理面临发生的一切,就给观众看足这一切,这样观众与人物一直是有共鸣的。而不是让观众看出我导演的本事很大,故弄玄虚地搞一套,不是故意地去耍弄什么蒙太奇,而是使这种蒙太奇为人物和剧情的发展服务,各种各样的手法只要是能加强这种需要的就肯定会好,当然剧本永远是重要的……”与金焰共同生活了37年的秦怡,说自己从未听金焰发表过对艺术问题的见解,也从未去研究过他的表演究竟有哪些长短处,他也从来不喜欢更不热衷去探讨这些问题,所以,连秦怡对他在表演上的看法也和别人的看法一样,认为他只是个本色演员,并非有些人那样是实力派演员。但秦怡后来改变了看法,由于金焰在解放后没有演过主角,当然不被重视,但后来秦怡在认真观看了金焰的影片片段后,觉得他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表演能力,他塑造的几个配角人物都演得恰到好处。像《伟大的起点》中的一位领导干部,他既有高级干部的气质与身份,也有平易近人使人感到亲切的一面,不温不火,本来这种干部形象也可能演成一个哼哼哈哈的很概念化的人物(那时电影里有很多这样的干部形象出现的),但金焰没有这样处理;他演的《大地重光》中的机枪手,以及藏族老爹等,也都是极有生活,极真实的人物。[7]

金焰不仅自己有丰富的演出经验,而且还很善于通过各种方式把这经验传授给青年演员。1957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故事影片《暴风中的雄鹰》时,其中有这样一场戏:无耻的内奸索甲,借送羊肉之机,突然向起义领袖老巴尔举刀行刺。老巴尔猛力一推,索甲倒地,他站起来举刀再刺时,被老巴尔威武凛然的正气震慑住了,吓得狼狈地逃去。剧中饰演老巴尔的正是金焰。饰演索甲的是青年演员孙敖。由于金焰声望很高,孙敖对他十分尊重,平时相处得也很好,所以,在拍摄这一场景时,孙敖的情绪总也进入不了那种仇视、愤恨的境地,一连几次试拍都达不到要求。金焰决定要帮帮孙敖。一天,摄制组又进行这一情节的试拍。孙敖举刀刺来,金焰躲过后,突然真的用力猛推了对方一把,把他掀出去老远,正好摔在一个坚硬的道具上。这一意外的刺激,使孙敖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敌对”和“愤怒”的火——他被推进规定情境之中去了。导演笑了,说:“对,就要你有这种情绪。”这一镜头顺利地拍完了,孙敖从中体味到了金焰所用激将法的良苦用心,从而获得了创作上的突破。[8]

1983年12月27日,享年73岁的老牌影帝金焰病逝上海。在此前一年,他才刚刚被落实政策,被重定为国家一级演员。在上海电影界为金焰举行的追悼会上,无数的花朵围绕在金焰的遗体旁边,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许多的挽联悬挂在大厅的两侧,传递着人们的哀思;尤其是金焰遗像两旁的挽联,特别引人注目,这就是黄宗英送给他的“留金影坛,化焰云端”八个大字的挽联。这也凝聚着中国电影界对他辉煌一生的高度、综合、浓缩的评价。金焰的前妻王人美这样解释:“金焰拍电影并不是为着好玩,也不是单为赚钱;他是希望能够留金影坛,换句话说,是希望自己拍的电影能够成为时代潮流中的浪花。”自此,他永远长眠在了上海远郊的“福寿园”墓地里。中国为纪念世界电影诞辰一百周年暨中国电影诞生九十周年,举办了“中国电影世纪奖”评选活动。结果,郑正秋等十五位导演,金焰、阮玲玉等十五位演员入选,被授予中国电影世纪奖。其中,金焰在获奖男演员中排在第一位。

上海知名作家程乃珊了解了金焰的身世后,悟出了其中的“大”道理:“说上海是东方的巴黎,不单单是当时它有24层的国际饭店和黄埔江边那边多的高楼大厦,我觉得上海有点石成金的魅力。很多人其实不是上海人,但是上海造就了他们。”她举例说:“建筑师邬达克没来上海之前,不过是俄国沙皇军队的一个俘虏,但他来到上海之后,大上海就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终生都会想念他在上海留下的建筑,大光明电影院、国际饭店……金焰也是个外国人,但是大上海给了他机会,他的事业、家庭最后都是大上海造就的。”为此程乃珊感叹道:“上海这个城市真是伟大。可以同化一个跟它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并且让他脱胎换骨地成为一个上海人。……金焰就是一个上海人。” 在这里我们也可以说,金焰就是一个中国人。

注释

[1]王阳春著:《那山•那人•那岁月》,加拿大华夏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04页。

[2][韩]朴圭媛:《寻找我的外公:中国电影皇帝金焰》,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3]唐瑜著:《二流堂纪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171页。

[4]金焰:《入电影界以来的自己总批判》,《电影艺术》第1卷第1期,1932年7月8日。

[5]金焰:《入电影界以来的自己总批判》(二),《电影艺术》第1卷第3期,1932年7月。

[6]张伟主编:《老上海封面人物》,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年版,第90页。

[7]凡夫、阿亭选编:《名人的妻子忆丈夫》A卷,珠海出版社2002年版,第442页。

[8]聂传学编著:《影坛趣闻录》,中国青年出版社1987年版,第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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