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支医之路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奔放高亢的信天游、气势恢宏的安塞腰鼓……一提起陕北，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些熟悉的画面。除了这些，陕北更是全国人民向往的红色圣地、革命摇篮，它又和新中国的诞生息息相关。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对这片陌生而神奇的土地充满了敬仰和向往之情。

2002年江苏苏州和陕西榆林两市卫生系统正式启动“卫生对口协作计划”，开启了苏州医务人员援陕支医之路。到2011年已是第十个年头了，其间苏州市已派遣了11批共76名优秀医务人员远赴陕北榆林支医，提供医疗、科研等方面的技术指导，有效推动了受援地区卫生事业的发展，深受陕北人民的欢迎和尊重。我们医院也先后有两名优秀的临床医生远赴榆林的佳县、定边两家县医院。他们把吴医人刻苦钻研的精神、高尚的医德、精湛的医术带到了当地，他们辛勤的付出得到了两县医务人员和群众的认可。同时他们回苏后，也把陕北人民艰苦奋斗的精神、淳朴的民风以及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落后的经济和医疗水平给全院医务人员做了详尽的介绍，这就更加坚定了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够赴陕支医的决心。

根据苏州市卫生局的统筹安排，我院从2007年以后，没有安排赴陕支医的名额。因此看着兄弟医院每年支医的捷报传来，我在期待和失落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机会终于来了，2011年春节假期刚过不久，医院党总支沙跃荣书记就在院周会上传达了《苏州市卫生局团委关于组建2011年第十二、十三批赴陕支医志愿者医疗队》的文件精神，同时说明了相关支医的科目有外科、骨科、内科、麻醉科。听到了这个期待已久的消息，我在征得科室同意后，马上到医院团总支吴桢书记那里报了名。吴书记笑着说：“爱民，就数你积极，通知精神刚传达完，你就来报名了，热烈欢迎啊！不过，支医也是件大事，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据我所知，你有两个孩子，小的才读幼儿园小班。你走后，对家里的生活影响还是很大的，一定要取得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吴书记很关心我。我着急地说：“你先把名额帮我留着，我今天回去就做好我爱人的工作。她也是本院的医务人员，我相信她会支持我的。”

晚饭后，全家人包括我的父母、妻子、女儿、儿子都围坐在餐桌前，当我说出了自己要去陕北支医的想法后，一家人沉默了。父亲首先开口说：“还是先听听媳妇的想法吧。”妻子是急诊科的一名护士，性格开朗直爽，再加上职业的习惯，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今天却一反常态，语调平缓略带担忧地说道：“我也是名医务人员，我十分清楚支医的意义，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这是你多年来的一个梦想，按理我没有理由反对你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女儿今年要中考，儿子才上幼儿园，虽然有父母在日常生活上帮助我们，可关键时候父亲的角色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你可不可以晚两年再去？况且女儿正处于青春期，更需要父母的关爱啊。”妻子的话说得言真意切，也令我陷入了沉思。

“陕北在哪里啊？什么叫支医啊？”儿子边吃苹果边懵懂地问。我摸摸儿子的头说：“陕北在苏州西北方向很遥远的地方，你现在吃的苹果就是那里的农民伯伯种的。现在那里的老百姓生了病缺人给他们看，需要爸爸和其他叔叔去帮助、支援他们，给他们看病、开刀，这就叫支医。儿子愿不愿意爸爸去帮助别人啊？”“愿意，我们老师常常说的，要助人为乐！”儿子开心地说。“去看动画片吧，我要和你爸爸商量一些事。”妻子支走了儿子。

我握住妻子的手，郑重地说：“去陕北支医一直是我多年的梦想，这不仅可以帮助那边的医院和百姓，更可以历练自己。从读书到工作我一直没离开过江苏省，我很想看一看黄土高原的苍凉与雄浑，领略一下陕北的风俗人情，体验一下那里的生活。读万卷书，更需行万里路，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我查过了近几年支医的资料，至少要隔两三年才能有我们吴中人民医院的名额，而且，以前主要都是安排内、外、骨、妇产科的医生去的，基本没有麻醉科医生，今年恰好需要，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何况，今年我也已经四十岁了，错过了恐怕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现在爸妈和我们住在一起，有他们帮助照顾两个孩子，应该没问题的。再说，女儿已经长大了，她也知道中考的重要性，会认真复习迎考的。”

这时，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女儿接过了话：“爸，我支持你的决定，到陕北支医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等我读了大学也要到贫苦地区去做志愿者。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学习，我会好好复习迎考的，再说你现在也没能力辅导我了，我也不需要你老陪着我。”女儿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好了，现在三比一，我和妻子的目光转向我父亲，等待家长的最后裁决。父亲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的退伍军人，也是一位有着四十年党龄的老公安。从小到大父亲就是我崇拜的对象，也是我最尊敬的人。由于年纪大，听力不好，他支好耳朵，仔细听完了我们的话后说：“爱民去支医是件好事，去陕北帮助那里的医生提高医疗技术，抢救病人，意义重大啊！我和你妈支持你，全力做好后勤工作，帮蓉蓉（我妻子的小名）照顾好两个孩子，免除你的后顾之忧。”随后又对我的妻子说：“蓉蓉，我们都要支持他，男人不能老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和孩子，要出去走走看看，增加阅历，接受多方面的锻炼，阅历是金啊！等他以后回首这段支医日子的时候，会觉得意义非凡，就像我现在回想当年到越南打美国人一样，感觉这辈子值了。”父亲的这番话更坚定了我的决心，也扭转了妻子的想法。她说：“其实我也不是反对你去，只是看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还要到陕北去受苦，心里有些不舍。现在听了你们的话，我彻底想通了，我应该支持你的决定，你就安心地去圆你的梦吧，家里有我呢。”在得到了全家的支持后，第二天我安心地填好了申请表格，等待市局的回应。

很快，3月初，2011年的支医计划发到了医院，我被安排在下半年8月到11月的第十三批援陕医疗队，同行的还有张家港一院普外科的王浩、骨科的沙卫平，苏州市中医院肿瘤内科的高静东。我和沙医生分在一组，到榆林市神木县医院，王医生和高医生一组，他俩到榆林市子洲县人民医院，并定在8月8日下午4点从苏州火车站出发。得知我被安排到神木县医院以后，我真是既紧张又兴奋。神木县因为2009年实行全民免费医疗而一夜之间闻名全国，县医院的规模和医疗水平也领先于陕西省所有同级医院。在这样的医院我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业务水平，这一点令人兴奋。略感紧张的是，神木县医院设有400张床位，拥有CT、磁共振、DSA等一大批先进的医疗设备，医疗技术应该不亚于我们医院，去了以后咱可不能丢苏州医生的脸！

经过近5个月的等待，终于临近出发的日子了。8月5日市卫生局团委在三元宾馆举办支医经验交流座谈会，由载誉归来的第十二批援陕医疗队代表，吴江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的郎建华医生和我们新队员做交流。他谈了自己支医的切身体会，并详细介绍了陕北的风俗习惯、医疗现状等情况，同时配合相关图片资料，让我们第一次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和感受。最后郎医生强调，由于十年的苏陕对口协作，苏州医生在当地已经成为优质医疗服务的代表，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希望大家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座谈会更增加了我的紧迫感和使命感。

第二天，医院组织了隆重而简朴的欢送仪式，我院团总支为我准备了一朵硕大鲜红的牡丹花，沙书记亲手为我戴上了大红花，花朵差不多遮住了我三分之一的左前胸。说实话，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戴红花，感觉像是送我去参军，虽然不习惯，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激动。院领导纷纷鼓励我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全心全意服务好老区人民，同时让我放心，家里有什么困难，组织会照顾好的。

明天就要出发了，妻子早已为我准备好了行李放在客厅，虽然已经有了近半年的思想准备，但真要走了还是那样的依依不舍。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旁边小床上呼呼入睡的儿子，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妻也是如此。索性打开微弱的床头灯，想多看儿子几眼，“接下来老爸要有好几个月见不到你了，你可要听你妈话呀，上学不要迟到”，我一边轻揉着他的短发，一边默默地念着。和妻子两个人都睡不着，干脆就聊会儿天吧，于是从我俩认识、熟悉到相爱结婚，一起回想相伴走过这些年中的点点滴滴。有欢乐，有争吵……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俩不知不觉睡着了。

8号下午1点王平院长和区卫生局团委的翁淑茹书记带着鲜花，亲自到我住的小区来接我了。握着王院长宽厚的手掌，倍感温暖；接过翁书记手中的玫瑰，倍感温馨。在苏州火车站我和其他三位支医队员汇合，市团委和市卫生局团委的领导为我们举行了简短的欢送仪式，领导们殷殷嘱托我们要注意安全、注意身体。

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发车的时间，挥手告别我尊敬的王院长，吻别了心爱的妻子，背起离乡的行囊，和三位同仁一起踏上了苏州到延安的列车。无锡、常州、南京……一站又一站，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离江南，离我的家乡越来越远了。在朦胧的夜色中，列车驶过了长江，往北继续飞驰而去。夜渐渐深了，四个人聊天也聊累了，在车轮压着轨道的“咣当”声中，我们进入了梦乡。

列车走走停停，终于天亮了，拉开窗帘，窗外的景色已经大不相同。黄土高原虽然是沟壑纵横、支离破碎，但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苍凉、荒芜。满山的植被郁郁葱葱，错落有致；平原上成片的白杨树高大挺拔，在晨曦中闪着银光；勤劳的农民们在山间空地上，见缝插针地种上了高粱和玉米，红红的玉米穗已吐露着丰收的喜讯。不时闪现的窑洞让我惊喜不已，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窑洞，有的已经坍塌废弃，有的装饰一新，还贴着红红的对联。成片的高粱地、山沟、丘陵在眼前一一出现，却几乎看不到河流和池塘，有的只是干涸的河床和裸露的圆石。车过华山、渭南站，在西安站稍作停靠后，往北向革命圣地延安驶去。

陕北，我日夜向往的地方，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