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星期五

我在小船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我决定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新发现的地穴里去。我吃了点东西，清点从船上搬下来的货物。那小酒桶里装的是一种甘蔗酒，非常难喝。我打开那两只大箱子，却找到了几样非常有用的东西。比如，在一只箱子里，有一个精致的小酒箱，里面的酒瓶也特别精致，装的是上等的提神烈性甜酒，瓶子不大，瓶口上还包着银子。还有两罐上好的蜜饯，因为密封得好，海水没有渗进去。

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些材质很好的衬衫，这正是我需要的东西，还有十几条麻纱手帕和一些领巾。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钱箱，那里有三大袋西班牙银币，大概一千一百多枚，其中一袋里有六块西班牙金币和一些小块的金条。在另外一只大箱子里，我还找到一些衣服。还有装在三只小瓶里的，被压成细小颗粒的火药，我猜大概是放在鸟枪里用的。我还弄了两双鞋子，那是从被淹死的水手脚上脱下来的。虽然钱币对我没什么用处，我还是把它们搬到了山洞里，妥善地收好。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好之后，又回到小船上。我沿着海岸，把小船划到原来停泊的那个港湾，用缆绳系好船。之后，我就回到了海边的住处。这里一切平安，我开始休息，按照原来那样过日子，不过比原来要谨慎得多。没事的时候，也不经常外出。

这样，又过了两年。在这段时间里，我脑子里形成过各种计划。我想要逃离荒岛，尽管我知道，这种想法多数只是在折磨大脑。有时，我也想去那只破船上看看，尽管我知道那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有时候，我想划着小船出海逛逛。我想，如果我有从萨累逃跑时用的那条小船，我早就出海冒险了。

常人总是有这样的通病，那就是不满足于现状，不知足。现状让我意识到，人类有一半的痛苦缘于这种不知足的心态。有这种毛病的人，可以从经历中得到教训。我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听父亲的劝告，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倘若我那时不出海，在巴西经营我的种植园，如今我也一定拥有十几万葡萄牙金币的家产了。

然而，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冒险，用高昂的代价换取人生阅历。我也是这样，一直到现在还不能安于现状，脑子里总是盘算着如何逃离荒岛。

现在，我到这个荒岛上已经二十四年了。这天晚上，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我想着最初到岛上的几年，过得是那么安稳富足。后来，我在沙滩上发现了人的脚印，开始焦虑不安，忧心忡忡。但是在这之前，尽管有危险，但是因为我不知道，日子还是过得无忧无虑。因此，我悟出这样的道理，造物主把人类的认知安排得非常狭隘，这正是他的英明之处。实际上，人们的生活往往处于各种危险之中，如果人们发现这些危险，那么一定会心烦意乱，焦虑不安。因此，造物主不让人们看清楚真相，让他们对周围的危险全然不知，这样，人们的生活也就变得宁静泰然。

我这样想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觉得自己没有落在食人族手里，实在是因为上帝保佑的缘故。我感激上帝之后，又想到了食人族，我不明白的是上帝怎么能容许自己创造出的生物堕落到如此的地步，干出禽兽不如的残酷行为。我想来想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又想到另外一些问题：这些食人族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住在对面的大陆，但是他们住的地方究竟离海岸有多远？我想，既然他们能到我这边来，为什么我不能到他们那边去呢？

但是，我只考虑如何过去的问题，丝毫没想到我到了那里该怎么办，也没想到如果落到食人族手里，该怎么办。当时，我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乘小船渡过海峡到达对面的大陆。我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是世界上最悲催的。除了死亡，任何不幸的处境都比我现在强。我觉得，只要一到大陆，我就会得救。说不定可以遇到文明世界的船只，他们看到我一定会救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一死，这样倒是好了，一了百了。这样想啊想，我的心情不能平静。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好像得了热病一样。当然，我知道这只是我头脑发热罢了。

我想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昏昏睡去。睡梦中，我看见自己像往常一样，一大早走出住处，忽然，我发现两只独木舟上载着十来个食人族到了岛上。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其他族的族人，准备把他杀了吃掉。忽然，他们要杀害的那个族人跳起来，拼命逃跑。睡梦里，我看见那个族人跑得很快，一下子钻进了我住处外面的小树林里。我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其他食人族追他，就走出住处，向他招手微笑，并让他不要害怕。他连忙跪下，仿佛求我救他。于是，我向他指了指梯子，让他爬进去，并把他带到我住的洞穴里。从此，他就成了我的仆人。

得到这个仆人，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去大陆冒险了。这个仆人可以做我的向导，告诉我该怎么行动，在什么地方可以弄到吃的，什么地方不能去，以免被食人族吃掉。正这样想着，我就醒了过来。最初，我感觉自己有了获救的希望，高兴得无法形容，等到清醒过来，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但是，这个梦境给了我一个启示，那就是，如果想要摆脱孤岛生活，我必须想尽办法弄个食人族的野人回来。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攻击食人族，但是为了拯救自己，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在心里反复地做着思想斗争，最终迫切需要获救的愿望终于战胜了一切，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弄一个野人回来。

虽然想好了，但是要实施起来却很难。我想不出什么完美的计划，只能决定先进行守候观察。看食人族什么时候上岸，然后再见机行事。

这样计划好了，我一有空就去侦查。时间一长，我又开始厌烦起来。在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差不多整天都到小岛的西面或者是西南角去，看海面上有没有独木舟出现。等待越久，我越是急不可耐。原来是怕和食人族见面，现在则是盼望赶紧见到他们。

自从有了这个计划之后，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想这件事情。现在却只能空等着，什么结果都没有。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年。一天早上，我忽然发现有五只独木舟在岛的这边靠岸了，船上的食人族都已经上了岛，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五只独木舟，一只大概能载五六个人，有时甚至更多，也就是说登岸的至少有二三十人，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怎么能对付他们呢！因此，我只好悄悄躲在住处，坐立不安，一筹莫展。我等了很久，仔细地听他们的动静，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把枪放在梯子脚下，像平时那样爬上小山顶。我站在那里，尽量不把头部暴露出来。我拿起望远镜查看，发现他们至少来了三十个人，并且已经生起了火，正在煮肉。此时，只见他们正围着火堆跳舞，而且跳得不亦乐乎。

当我正在观察的时候，食人族从独木舟上拖了两个倒霉的野人出来。这两个野人大概是他们事先就放在船上，带上岸来准备屠杀的。我看到他们其中的一个被乱棍和木刀打倒，然后就有两三个食人族一拥而上，动手把他开膛破肚，准备煮了来吃。另一个野人被丢在了一边，此时，这个可怜的家伙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松了绑，无人管他，忽然跳起来开始狂奔。他沿着海岸向我这边跑来，那速度真是惊人。

野人向我这边跑过来，让我吃了一惊，我觉得那些食人族必定会过来追赶他。这时，我看见我梦境中的一幕出现了：那个野人准备跑到我住处外的树林里躲起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脑子里只想着如果大群食人族追来该怎么办。后来，我发现只有两三个食人族在追赶他，而且这个野人明显跑得比较快，很快就摆脱了那些食人族。这让我信心大增。

在他们和我的住处之间，有一条小河。我看得清楚，那个野人必须游过这条小河，否则就会被他们抓住。我看见野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河，那三个追赶他的食人族中有两个会游泳的也跳了下去，不会游泳的那个只能站在岸上。

逃跑的野人很快游到了岸边，上了岸，那两个食人族明显要慢一些。这时，我需要一个野人做仆人的想法又在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我感觉这是上天在召唤我去救那个野人。我跑下梯子，拿起我的两支枪，然后又迅速爬上梯子，翻过山顶，向海边跑去。我顺着一条近路，跑下山去。在这过程中，我向那逃跑的野人大声呼唤。他回头看了看，开始对我也很害怕，后来我用手势召唤他过来，同时我慢慢地朝追过来的两个食人族走过去。

等那两个食人族走近，我一下子冲到前面的那个食人族面前，用枪托把他打倒在地。我不想开枪，怕枪声引来别的食人族。第一个食人族被我打倒之后，第二个就停住了脚步，好像被吓到了，于是我又急步向他走过去。当我快走近时，那个食人族拿起弓箭，准备朝我射。我不得不开枪，一枪就把他打死了。那个逃跑的野人此时也停住了脚步。这可怜的家伙被枪声和火光吓坏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样子他是有点不知所措。

我大声地跟他打招呼，做手势。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走走停停。此时，我看他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他以为自己又成了我的俘虏，也会像那两个食人族一样被我杀死。我又招招手，让他靠近，我又做手势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他。他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我的面前。我露出微笑，做出和蔼的样子。最后，他跪下来，把头贴在地上，把我的一只脚放到他的头上，好像在宣誓愿终身做我的奴隶。我把他扶起来，脸色和气地看着他，并千方百计叫他不要害怕。但事情还没有完，我发现我用枪托打倒的那个食人族并没有死，刚才他只是被我打昏了。

我指指那个食人族，告诉野人他并没有死。他叽里咕噜地向我说了几句，虽然我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很高兴，二十五年来，终于有人对我说话了。此时，我看见野人又有点害怕的样子，就举起另外一支枪准备射击。这时，我救起的野人做了个手势，要我把挂在腰间的那把没鞘的刀借给他。于是我把刀给了他。他一拿到刀，就奔向他的敌人，手起刀落，一下子就杀死了那个食人族，动作干净利落。这让我吃惊极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一直用木头做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见过一把真正的刀。

我做手势让野人跟我离开这里，因为我害怕后面还有更多的敌人追来。野人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用手势告诉我要把那两个敌人的尸体用沙子埋起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带他回到了我的住处。我给了他一些面包和一串葡萄干，又给了他一些水。吃喝完毕，我指了指一个地方，让他躺下来休息。那儿铺了一堆干草，上面还有一条毯子，我自己有时也在上面睡觉。结果这个家伙一倒下去就呼呼睡着了。

我仔细打量这个野人，只见他眉清目秀，长得非常英俊。身材中等，但是四肢结实，而且也不显得粗壮。年纪看来只有二十五六岁，他的皮肤不怎么黑，略带棕色。野人并没有睡得很久，他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就醒了过来。他醒后就跑出来找我，当时我正在挤羊奶。他一见到我，就趴在地上，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势和古怪的姿势，以此来表示他的感激。之后，他又把我的脚放在他的头上，表示愿意做我的奴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告诉他，我对他很满意。之后，我告诉他，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星期五”，这正好是我救他的日子。我开始教他说话，教他说“主人”，并告诉他这是我的名字。我拿出一个瓦罐，倒一些羊奶给他。我先喝给他看，然后用面包蘸着羊奶吃给他看。他学着我的样子吃，然后向我做手势，表示很好吃。

之后，星期五就开始跟着我生活。首先，我决定给他弄身衣服穿，他明白我的意思之后，表示很高兴，因为他之前一直是光着身子的。当我们走到埋那两个食人族尸体的地方时，他告诉我他做了记号，并表示要把尸体挖出来吃。我十分生气，告诉他人吃人是非常残忍的、令人深恶痛绝的行为。我做出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然后向他招招手，让他马上离开。他立刻驯服地跟着我走了。我把他带到山顶上，想要看看那些食人族有没有离开，我拿出望远镜，发现独木舟和食人族都不见了。显然他们上船走了，而且他们显然也没去找被他们丢在岛上的两个同伴。

这一发现让我勇气倍增，我带着星期五准备到那边看看究竟。我给了他一把刀，他拿在手里。他把自己的弓箭背在背上，在这之前，我已经了解到他是一个出色的弓箭手。另外，我还让他背了一支枪，我自己则背了两支。装备好之后，我们朝那些野人昨天聚集过的地方出发。一到那里，我就看到了惨绝人寰的景象，我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了。那儿遍地都是死人骨头和人肉，鲜血染红了土地。这时，星期五用手势告诉我，食人族一共带了四个俘虏来，已经吃掉了三个，他是第四个。说到这里，他还指了指自己。他又告诉我，那些食人族与他们的部族的新王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争，而他自己是新王的臣子。他们这一边也抓了大批俘虏，那批俘虏同样被带到不同的地方杀掉吃了。

我让星期五把所有的残骸收集在一起，堆成一堆，然后点上火把它们通通烧成了灰烬。这时，我发现星期五依然对人肉垂涎欲滴，不改他吃人的天性。但是我明显地表现出对此事的极端憎恶。我还想办法让他明白，如果他敢再吃一口人肉，我就把他杀了，这才让他慢慢转变。

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们回到住处，我开始为星期五准备衣服。首先，我给了他一条麻纱短裤，这是我从那艘触礁的船上找出来的。我将短裤略改一下，他穿上很合身。然后，我又用羊皮给他做了件背心。之后，我还给他做了一顶兔皮帽子。他看到自己和主人几乎穿得一样好，心里十分高兴。刚开始，他不怎么习惯总是穿着衣服。后来我把那些让他难受的地方改得更宽松一些，再加上他对穿衣服也慢慢习惯了，他就喜欢上他的衣服了。

在安排星期五的住处时，我费了一番心思，因为要让他住得好，同时又要让自己安全。我在两道围墙之间的空地上，给他搭了一个小帐篷。在里面那道围墙上本来就有一个入口通进山洞，我在入口处做了个门框和一扇木板门。到了晚上，我会把门从里面闩上，同时把梯子也收进来。而且，我在用梯子爬进爬出的地方，又装了一个后门，从外面把门打开是绝对不可能的。此外，我每晚都把武器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事实上，对于星期五我不需要做这些防范，只是一开始，我对他还不够了解。后来，我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像星期五这样忠实、听话、可爱。他没有脾气，性格开朗，对我又热心。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自此之后，我开始教星期五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他成为我的助手，我还教他学习英语。他善于学习，对于学习的事情总是兴致勃勃，非常勤奋。每当我听懂他的话或者是他听懂我的话时，他都会欢天喜地。和他谈话实在是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现在，我的生活如意多了。

之后，我又决定帮星期五戒掉他那可怕的吃相，尤其是要帮助他戒掉吃人肉的习惯，为此，我想要让他尝尝别的肉类。一天早晨，我带着他去了树林里。我本来想从羊圈里选一只小羊，把它杀了带回家煮了吃。但是，走到半路，我看见一只母羊躺在树荫下，身边还有两只小羊。我一把拉住星期五说：“站住别动。”接着我举起枪，开枪打死了一只小羊。可怜的星期五现在还是弄不清开枪是怎么回事，他被吓得浑身颤抖，差点瘫倒在地。

他没有开枪打小羊，也没有看到我已经把小羊打死，他只顾在自己身上撕来扯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然后，他跑到我面前，一下子跪倒抱住我的双腿，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不少话，意思是让我不要杀他。

我马上让他相信我不会伤害他，我把他扶起来，让他去看那只小羊。他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小羊是怎么死的。然后，我又开始教他如何猎鸟，但是他连枪都不敢碰，而且他还唠唠叨叨，意思是祈求那支枪不要杀他。

后来，我们把那只小羊带回了家。我把一部分肉煮了，做成了鲜美的羊肉汤。星期五吃了之后，表示很好吃，但是他看到我在肉和肉汤里放盐，表示盐不好吃。他把一点盐放在嘴里，做出呕吐的样子，表示盐不好吃。我也把一块没有放盐的肉放在嘴里，也做出呕吐的样子，表示肉没有盐就不好吃。但是这也没有用，他就是不喜欢在肉或者是肉汤里放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也只是放一点点盐。

之后，我又把另外一部分肉烤了，当星期五吃完烤肉之后，他用各种办法告诉我他是多么喜欢吃这样的肉。最后他告诉我，他从此之后再也不吃人肉了。这句话让我非常高兴。

第二天，我吩咐星期五去打谷子，并把谷子筛出来。他照着我教他的办法，不久之后就做得和我一样好了。之后，我又教他做面包、烤面包，他才明白原来打谷子是为了烤面包。他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能把面包烤得和我一样好了。

因为有了星期五，我考虑多开垦一块地种粮食。我像以前那样把地圈起来，星期五干得又主动又卖力，而且总是高高兴兴的。我把开垦地的原因告诉他，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再做什么事情，他都是竭尽全力。

这是我在荒岛上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年，星期五的英语已经说得非常好了。他差不多已经明白我要他拿的每样东西的名称，还有我让他去的每个地方的名称。能和星期五说话真是快乐无比，而且，相处得越久，我越发现他是那么的诚实和真诚，我打心里喜欢他。同时，我也相信，他爱我胜过爱其他任何人。

星期五的英语说得很好了，有一次，我问起他部族之间打仗的事情，星期五告诉我，事实上，他们的部族打赢了，但是他们几个不小心被抓上了船，他们部族的人因为当时没有独木舟，没办法追过来解救他们。我问他：“你们部族的人到这个岛上来过吗？”星期五说：“是的，是的，他们来过这儿。”说着，他用手指指岛的西北方向。我估计那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这次谈话之后，我又问起星期五大陆和小岛的距离，驾驶独木舟来往是不是会出事情。星期五说：“大陆离小岛一点儿也不远，独木舟也从来没有出过事情。有一股急流和风，上午是一个方向，到了下午又转为另外一个方向。”

开始，我以为这是潮水有时向外流，有时向里流的缘故。后来我才弄清楚，那是因为一条叫做奥里诺科的大河倾泻入海，形成回流所导致的。我们的这座荒岛正好在这条河的一处入海口上。我在西面和西北面看到的陆地，是一个叫特里尼达的大岛，正好在河口的北面。

我又问了星期五无数的问题，包括这一带的地形、居民、海洋、海岸，以及附近居住着什么民族。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我因此了解了他们的部族叫加勒比人，于是我知道了他所说的是加勒比群岛，在我们的地图上，属于美洲地区。星期五指着我的胡子告诉我，在月亮落下去的地方，离这儿很远，也就是在他们国土的西面，住着许多像我这样有胡子的白人。他还告诉我，那些人在那边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从他的话里，我明白他指的是西班牙人，他们在美洲的杀人暴行已经是臭名昭著了。我问星期五：“我怎么才能从这个岛上到那些白人那里去？”星期五说：“可以做两只独木船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后来他说了很久，比划了很多动作，我才知道他说的是要用很大很大的一艘船去，要像那只独木船那么大。

和星期五谈话之后，我一直抱着一种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有机会从荒岛上逃出去，并且我希望星期五可以帮我达成这个愿望。

后来，我还和星期五说起信仰和上帝的事情，他告诉我，他们也有信仰，创造他们部族的一切的是一位叫贝纳木基的老人。这位老人住在很远的地方，他的年纪比大海和陆地、月亮和星星都大，他还说：“所有死去的人都到贝纳木基老人那里去了。”

我想要教化星期五，于是开始逐渐教导他，让他认识真正的神是上帝。我告诉星期五上帝是多么的伟大和宽容，和上帝站在对立面的是魔鬼，但是上帝比魔鬼强大有力。有一次，星期五问我：“既然上帝这样强大，他为何不能阻止魔鬼作恶呢？”因为我自己非常浅薄，一时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装作没听见他的问题，把话岔到另外的话题上去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必须得承认，在向星期五说明道理的时候，我自己也在很多问题上获得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