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星期五相处的三年中,因为有很多时间交流,日子过得很幸福。现在,星期五已经变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认真钻研《圣经》,并经常积极提问。这让我对《圣经》的知识也钻研得越来越深。
在我和星期五看来,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关于宗教的争执、斗争和辩论,无论是教义上的细微不同,还是教会行政上的种种计谋,对我们都毫无用处。而且,在我看来,这些对世界上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相信,最终指引我们走向天堂最可靠的指南就是《圣经》。
如今,我和星期五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说的话,他几乎都能听得懂。虽然他的英语说得并不是很地道,但是已经可以说得很流利了。我把自己如何流落到岛上以及在岛上如何生活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星期五。我教会他如何使用枪支,把火药和子弹的秘密也告诉了他。我还给了他一把刀,他高兴坏了。
我和星期五说起我家乡的情况,告诉他我们如何生活,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人们怎么坐船到世界各地去做生意。我把自己乘船遇险的事情告诉他,并把沉船的大致方位指给他看。那条船已经被风浪打得粉碎,现在一点儿影子也没有了。
之后,我又把我逃命时乘坐的救生艇的残骸指给星期五看,现在,这条小艇也已经差不多烂成碎片了。星期五看到那只小艇,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我问他:“你在想什么?”星期五说:“主人,我在我们住的地方看到过这样的小船。”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详细地追问了一会儿,才知道星期五说的是曾经有一只小艇,和这只一模一样,在他们住的地方靠岸,而且,那小艇是被风浪冲过去的。自此,我联想到那是一只欧洲的商船在海岸附近的海面上失事了,小艇是被风浪冲到他们的海岸上的。当时,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失事的船上逃生的事情。
我又问了星期五一些问题,星期五把小艇的情况说得很详细,后来,他又说:“我们从水里救起了一些人。”我问他:“小艇上有没有白人?”他说:“有,满满的一船,都是白人。”后来,他又告诉我白人一共有十七个。我问他白人的下落,他说:“他们都活着,就住在我们的部落里。”
我更加详细地追问白人的下落,星期五告诉我:“他们现在仍然住在那里,有四年了。我们不去打扰他们,还供给他们粮食。”我问:“你们为什么不把那些白人杀了吃掉?”星期五说:“不,不,我们和他们成了兄弟。”我以为他们之间有个什么协议,但是星期五补充:“我们其实只是打仗时吃人,平时是不吃人的。”也就是说,他们只吃战争中抓到的战俘,平时一般是不吃人的。
这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天气很好,我和星期五偶然走到小岛东面的那座小山顶上,当时,我正集中注意力朝大陆方向眺望。这时,星期五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啊,真高兴,真快活。我看到我的家乡,我的部落了。”
星期五的双眼闪闪发光,流露出一种极度的兴奋和神往,好像想立刻返回故乡去似的。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开始对星期五起了戒心,我觉得只要星期五能回到自己的部落去,他很快就会忘掉他的宗教信仰,而且也会忘掉他对我的全部义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情况告诉部落里的人,说不定他们还会拿我来开一次人肉宴。
其实,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假想,星期五对我还是那样的忠诚和热情,这也证明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是在当时,我还是对他采取了很多防范措施,并且,我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有一天,我们又走上了那座小山顶。这次,海上雾蒙蒙的,根本看不见大陆。我问星期五:“星期五,你不想回到自己的部族去吗?”他说:“是的,我很想回去。”我说:“你回去打算做什么呢?还是像以前那样吃人肉吗?”星期五的脸上马上露出郑重的神色,他拼命地摇头道:“不,不,星期五要告诉部族的人做好人,告诉他们要信仰上帝,告诉他们要吃谷物面包,吃牛羊肉,喝牛羊奶,不要再吃人肉。”我说:“你这样说,他们就会杀死你。”星期五还是一脸庄重的神色:“不,他们不会杀我。他们爱学习。”
接着,他又告诉我,那些住在部族里的白人,教了部族里的人很多新东西,他们都学得很高兴。我又问他是不是想回去,他说:“我没办法游那么远。”我说:“我们可以做一只独木舟。”星期五说:“主人去,我就去。”我说:“我去?我去了之后他们非把我吃掉不可。”“不会的,”星期五说,“我不让他们吃你,我让他们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他的意思是说,他会告诉部族的人,我如何杀了食人族救了他。接着,他又竭力向我描述那十七个白人如何友善,如何好。他叫他们“有胡子的人”。
从这时候开始,我就想着冒险渡海,去和那些“有胡子的人”会合,我猜那些人不是葡萄牙人就是西班牙人。我们见面之后,就可以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了。过了几天之后,我带着星期五出去工作,我告诉星期五可以做一只小船,让他回部族去。接着,我把他带到小岛的另一头,那个存放小船的地方。我一直把船沉在水底下,所以,到了那儿,我先把船里的水排干,船浮上来,我和他一起坐了上去。这时,我才发现星期五是个驾船能手,可以把船划得比我快一倍。
我对他说:“好啦,现在我们可以到你的部族去了吗?”他听了之后就愣住了,好像是嫌船小了,走不了那么远,我告诉他我还有一只大船。第二天,我把他带到存放第一只船的地方,这只船造了以后一直没办法下水。星期五说:“这只船够大了。”我说:“我一直没有保护它,它在这里躺了二十几年了,被风吹日晒得快烂了。”星期五说:“这样的船就可以了,能装足够的食物、水和面包。”
这时,我已经决心和星期五一起回大陆去了,我还提议我们重新造一只大船。星期五却认为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才会赶他走。我反复向他解释,我只是希望他和部族的人团聚。星期五告诉我,如果我不去,他坚决不会离开我。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噙着眼泪,此时,我完全明白他对我是一片忠诚,不改初衷。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再也不打发他走了。这话我后来还反复跟他说过很多次。
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带着星期五造一只大一点儿的船。在总结了前面的造船经验后,我们经过一个月的辛勤劳动,终于把船造好了,而且造得很好看。这之后,我们又花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用大转木一寸一寸地把它推到了水里去。大船下水后,我们发现它即使载二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星期五驾着船,摇桨如飞,真是又灵巧又敏捷,让我非常惊讶。我问他能不能坐这只船出海,他说:“是的,可以坐它出海,就算有风也不要紧。”但是,我对船另有设计,星期五并不知道。我要给独木舟装上桅杆和船帆,还要配上锚和缆索。这些工作差不多花了我两个月的时间,因为我想把桅杆和船帆做得尽可能完美无缺。
大船完全装备完毕之后,我就把使用帆和舵的方法教给了星期五。星期五是划船的好手,一学就会。他很快就能熟练地驾船了,这让我又吃惊又高兴,只是他不会看罗盘。不过,这一带很少有云雾天气,白天总能看到海岸,晚上也能看到星星,所以也不怎么能用得上罗盘。当然雨季情况就不同了,但是雨季时人们也不会出去航海。
现在,我已经在荒岛上生活了27个年头了,虽然最后三年似乎可以不算在里面。自从有了星期五的陪伴,我的生活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我感谢上帝,心里也不断地预感到我脱离苦难的日子不远了。我和星期五如常生活,雨季到来的时候,我们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等到11月之后,天气开始慢慢放晴,我们决定驾船出海冒险。
首先要做的是准备工作,我开始准备足够的粮食供航行之用,并打算在一两个星期内掘开船坞,把船放到水里去。一天早晨,我正忙着做这些事情,让星期五去海边找海龟蛋。星期五走后不久,又飞一样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主人,不好了,不好了!”我问:“出了什么事?”他说:“那边有一只,两只,三只独木船,一只,两只,三只!”我听了他的话,以为有六只独木船呢。后来问明白,才知道只有三只。我告诉他不要害怕,但是他还是浑身发抖。我说:“我们得下定决心和他们打一仗。你能打吗,星期五?”他说:“我会发枪,但是他们的人太多了。”我告诉他,只要他站在我这边,我们齐心协力就行。星期五告诉我:“你叫我死都可以,主人。”我给他喝了一杯甘蔗酒,又给他和自己做了武器装备。除了枪和子弹之外,我又在腰间挂了一把没鞘的刀,给了星期五一把斧头。
做好战斗准备,我拿着望远镜去察看动静。我看到有二十几个食人族,带了三个俘虏,他们一共有三只独木舟。看样子,他们是要拿这三个俘虏开胜利宴。我还注意到,他们这次登陆的地点更靠近我那条小河的旁边。这一带海岸低,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一直延伸到海边。我当时想到他们要干吃人的勾当,顿时火冒三丈,我叫上星期五,全副武装地出发了。我告诉星期五听我指挥,不能随意行动、乱开枪或随便说话。
之后,我们向右绕了一个圈子,差不多有一英里,目的是越过小河,钻到树林里去。我要在食人族发现我们之前,就进入射击他们的距离,根据我用望远镜的观察结果,这一点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开始质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杀害这些食人族。当然,对于星期五来说,开枪打这些食人族名正言顺,因为那些是他的敌人,他们的部族正处在交战的状态。我一边向前走,一边被这些想法纠缠着。最后,我决定先站在他们附近观察,然后再见机行事。
这样决定之后,我们就进入了树林。我们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缘,那儿离他们最近,中间只隔着一些树木。到了那里,我就悄悄告诉星期五,让他到最靠外的一棵大树后隐蔽观察,如果能看清楚食人族的行动,就回来告诉我。星期五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告诉我,他从那儿看得很清楚,那些人正围着火堆吃一个俘虏的肉,另外还有一个俘虏,正躺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沙地上,手脚都被捆绑着。星期五还告诉我,躺在地上的那个俘虏不是他们部落的人,而是有胡子的白人。
我听说是白人,不禁万分惊讶。我走近那棵大树,用望远镜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白人躺在海滩上,手脚被捆绑着。同时,我还通过他身上的衣服看出,他是个欧洲人。这时,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强压心头的怒火,往回走了二十多步,来到一片矮树丛后面。靠着这片矮树丛的掩护,我一直走到那棵大树的背后。那里有一片小小的高地,离那些食人族大约有八十码远。我走上高地,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情况已经是万分紧急。我看到有十九个食人族坐在地上,他们派了另外两个食人族去宰杀那可怜的白人。我转头对星期五说:“听我的命令行动。”说着,我把一支短枪和一支鸟枪放在地上,星期五也学着我的样子做,我用剩下的一支短枪向那些食人族瞄准,星期五也准备好了,我喊了一句:“开火!”同时我自己也开了枪。
星期五的枪法比我好,他打死了两个,伤了三个。我只打死了一个,伤了两个。那些食人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些没有被打伤的也都从地上跳起来,手足无措不知道朝哪里跑,因为他们根本没弄明白这场灾祸是从哪儿来的。此时,我让星期五准备好,我们又朝那些惊慌失措的食人族开了几枪。这次,我们打死两个,但是伤了很多。那些食人族吓得像疯子一样乱跑乱叫,他们大多数受伤了,全身是血。不久,其中三个倒下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死去。
这时,我把鸟枪放下,对星期五说:“现在,星期五,跟我来。”我们一起冲出树林,出现在食人族面前。我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那个可怜的俘虏此时正躺在食人族所坐的地方和大海之间的沙滩上。那些食人族早就吓得丢了俘虏,拼命地朝海边跑,然后跳上一只独木舟。我告诉星期五要追过去开火。星期五跑到离他们四十码的地方,向那些食人族开枪。一开始,我以为他将他们都打死了,但是不久之后,我看到有两个食人族又慢慢地坐了起来。尽管如此,星期五还是打死了两个,打伤了一个。那个受伤的食人族倒在船舱里,好像死了一样。
就在星期五开火的时候,我给那个白人松了绑,并用葡萄牙语问他是什么人。他用拉丁语回答我:“我是西班牙人。”此时,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我从口袋里拿出装着甘蔗酒的酒瓶,他马上喝了几口,稍微恢复些力气之后,他便开始做各种手势,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说:“先生,这些以后再慢慢说吧。”
现在,食人族还没有完全被消灭。我把武器递给西班牙人,他一接到武器,好像有了力气,转身朝那帮食人族扑了过去。这时,我叫回星期五,让他取回树林里放着的几支枪。他很快取了过来。我把短枪交给他,便坐下来给所有的枪再次装上弹药。这时,我忽然发现那个西班牙人正和一个食人族扭打成一团。那西班牙人虽然身体虚弱,却异常勇猛。我看他们恶战了好一会儿,西班牙人在食人族的头上砍了两个大口子。那食人族很强壮,一个猛扑,就把西班牙人扑倒在地,并伸手去夺西班牙人手中的刀。那西班牙人被他压在身下,急中生智,松开手中的刀,拔出了腰间的枪,还没等我跑过去帮忙,他就一枪结束了那个食人族的性命。
星期五拿着斧头去追那些闻风而逃的食人族,他用斧头杀了三个食人族。西班牙人向我要了一只装满弹药的枪,也追了过去,结果他和星期五合力,杀死了一个食人族,又伤了一个。那个受伤的跳进了海里,拼命向留在独木舟上的那两个食人族游过去。这三个人,连同一个受了伤而生死不明的食人族,从我们手中逃脱了,二十一名食人族中其他的十七人都被我们打死了。
星期五希望把那些逃跑的食人族全部捉回来,我也害怕那些人回去报信,带个三五百人来和我们战斗,于是,我同意了星期五去追杀他们。我跑到一只独木舟上,让星期五也一起上去。可是,我一跳上独木舟,就发现船上还躺着一个野人俘虏,这真让我意外,那俘虏也被绑着,等着被杀了吃掉。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已经被吓得半死,又加上被绑得太紧,此时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赶紧给他松绑,并让星期五跟他说话,告诉他已经安全了。然后,我又掏出酒瓶,给这可怜的野人喝了一口酒。那野人喝了酒,又听星期五说他已经获救了,不禁精神振奋起来。没想到,星期五一听他说话,又看了看他的脸,立刻又是吻他,又是拥抱他,又是大哭大笑,然后一个劲儿地乱跳狂舞,大声唱歌,像个疯子一样。等他稍微镇定下来,我问他原因,他才告诉我这个人是他父亲。
在这里和父亲相逢,星期五欣喜若狂,我内心所受的感动也难以言表。不仅如此,在他们父子相逢之后,他那种一往情深,不能自禁的样子,我更是无法形容。星期五坐在他父亲身边,袒开胸膛,把父亲的头紧紧抱在胸口,一抱就是半个钟头,这样做是为了让父亲感到舒服些。之后,他又捧住他父亲被绑得麻木和僵硬的手和脚,不停地揉搓。我见他这样,就把酒瓶里的甘蔗酒倒了一些给他,叫他用酒来按摩,这样效果就好很多了。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也没有再去追独木舟上的食人族。任由他们逃走了。不过,不大一会儿海上就刮起了西北风,风很大,对于那些逃跑的食人族来说,正好是逆风。我估计,他们的独木舟就算不被吹翻,也到不了自己的海岸。
我和星期五把救下的两个人带回了住处。他们的身体很虚弱,我把他们安顿好,想要弄点东西给他们吃。我让星期五去羊圈宰了一只羊,在煮羊肉汤的时候,我加了小麦和大米,煮成了鲜美的羊肉糊。之后,我们和他们一起吃饭,星期五充当翻译,把我的话翻译给他父亲听。有时,他也把我的话翻译给那个西班牙人听,因为那个西班牙人懂星期五他们部族的话。
吃完了饭,我吩咐星期五驾船把我们的短枪和其他枪支搬回来。因为时间仓促,这些东西都被我们留在了战场上。第二天,我又让他去掩埋那些食人族的尸体。星期五很快就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他把那一带打扫得干干净净。后来我去那里看过,如果不是那片树林,我差点没认出来那就是我们战斗过的地方。
后来,我和星期五的父亲以及西班牙人分别谈了话。我让星期五问他父亲,那些逃走的食人族会怎么样。星期五翻译了我的话,他父亲告诉我,那些逃走的食人族估计会被大风刮到南方其他的海岸去,如果被刮到了那边,他们肯定会被当地的食人族吃掉。如果他们的独木舟出事的话,他们肯定是被淹死了。就算他们能平安抵达自己的海岸,他们也一定会告诉自己部族的人,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人是被霹雳和闪电打死的,而不是被敌人打死的。至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我和星期五,他们一定认为是从天上下来消灭他们的天神或者是复仇之神。因为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人类会喷火,还会放雷,而且,连手都不抬一下,就可以把远处的人打死。星期五的父亲说得不错,后来再也没有食人族敢到这座岛上来了。
但是在当时,我并不太相信星期五父亲的话,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在提心吊胆地生活,带着星期五和他们两个人严加守卫。现在我们已经有四个人了,我觉得就算再来一百个野人,只要在平坦的空地上,我也敢和他们打一仗。
过了一些日子,没有食人族再出现,我又开始考虑去大陆的事情了。这时,星期五的父亲向我保证,如果我去那里,他们部族的人一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友好地接待我。但是,我和西班牙人谈话之后,就把去大陆的念头暂时搁置了。西班牙人告诉我,目前他们还有十六个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住在星期五他们的部落。自从船只遇难,逃到那边之后,他们确实和那些人相处得很好,但生活必需品十分缺乏,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我仔细问了他们的航程,才知道他们坐的是一条西班牙船,从拉普拉塔河出发,前往哈瓦那,准备在哈瓦卸货,然后再看看有什么欧洲货可以运回去。西班牙人说他们船上有五个葡萄牙水手,是从另一条遇难船上救下来的,后来他们自己的船也出事了,淹死了五个西班牙船员,其余的人经历无数艰险,才逃到了星期五他们的部落去。他们的弹药也在打猎充饥中用完了。
我问西班牙人,那些人有没有打算逃跑。他说,他们的确商量过,但是没有船,也没有造船的工具,商量到最后都是以眼泪和失望收场。我问西班牙人:“如果我把他们接到这座岛上,然后一起想办法逃出去,那些人会不会接受?”此时,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些人手中,我害怕他们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因为更多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根据他们所希望获得的利益来行动的。
西班牙人告诉我,那些人已经在食人族部落里吃尽了苦头,境遇悲惨到无法想象,所以他相信,对于能帮助他们脱险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忘恩负义。西班牙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比诚恳,同时,他对我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和老黑人(星期五的父亲)一起去见见他们,和他们说说这件事情,然后把答复带回来给您。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和他们谈好条件,让他们郑重宣誓,绝对服从您的领导,把您看作司令和船长;同时,还要让他们用《圣经》和《福音书》宣誓对您效忠到底,不管您叫我们到哪一个基督教国家去,我们都要毫无异议地跟您去,并绝对服从您的命令,直到把您送到您所指定的地方平安登陆为止。您不必担心,我一定让他们亲手签订盟约,并把盟约带回来见您。”
然后,西班牙人又告诉我,他首先向我宣誓,如果没有我的命令,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如果他的同胞对我背信弃义,他会和我一起战斗,直到死亡。他还告诉我,其实他的同伴并不愿意和食人族住在一起,他们都盼望早点回家乡去。
听了西班牙人的保证,我答应了去搭救那些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就在我准备派西班牙人和星期五的父亲一起出发时,西班牙人又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把自己的考虑告诉我,我觉得他考虑得十分谨慎仔细,于是,我们又把计划延迟了一年半。
现在,岛上又多了两个人吃饭,我们扩大了开垦土地的面积。我把能省下来的粮食全部作为种子,通通播下去。因为岛上又会增加居民,所以我也不再害怕食人族再来。因为我们都在考虑逃跑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在想办法。我找了几棵适合做船的树,星期五父子把它们砍倒。然后,我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西班牙人,让他指挥、教导星期五父子工作。我把自己以前削好的一些木板给他们看,并叫他们照着去做。最后,他们居然做成了十二块很大的木板。
同时,我还开始想办法扩大羊群的规模,当晒制葡萄干的季节到来时,我叫大家采集了大量的葡萄,把它们挂在太阳底下晒干。因为葡萄干和面包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主要食品,而且葡萄干又好吃,又富有营养,对改善我们的生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到了庄稼收获的季节,我们也收获了足够多的粮食。就是那边的十六个人都到我们这边来,这些存粮也足够我们吃到下一个收获季节。如果我们准备航海的话,也可以在船上装上足够的粮食。
有了足够的粮食,我决定让西班牙人到大陆上去走一趟,看看有什么办法帮助那批还留在那边的人过来。临行之前,我严肃地告诉他,无论任何人,如果不先在他和星期五父亲面前发誓,表明上岛之后绝不对我进行任何伤害或攻击,都不能带到岛上来。同时,我还要他们发誓,遇到有人叛变,一定要和我站在一起,保卫我,并且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绝对服从我的指挥。我让他们把这些都写下来,并亲笔签名。我知道他们那边既没有笔,也没有纸,又怎么谈亲笔签名呢?但是,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没有问过。
西班牙人和星期五的爸爸接受了我的指示后就出发了。他们乘坐的是那些食人族丢在这里的一艘独木舟,我还给了他们每人一支短枪,八份弹药,并告诉他们不到紧急关头,不要用这些弹药。另外,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充足的干粮。
他们出发的日期是10月中旬月圆的一天,至于准确的日期,自从我把日历弄错了之后,就再也不清楚是哪天了。只是后来查日期的时候,唯一能确定的是年份没有错误。
他们走后的第八天,发生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那天早晨,我正在茅舍睡觉,星期五忽然跑过来叫着:“主人,主人,他们来了。”听了他的话,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连武器也没带,就朝外面跑。当我来到海边,放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四五海里外,有一只小船,正向岸上驶来。当时是顺风,小船走得很快。接着我发现,那小船不是从大陆方向来的,而是从岛的最南端行驶过来的。于是,我把星期五叫到身边,告诉他不要离开我。我知道这些人不是我期待的那些人,现在我还不清楚他们是敌是友。
之后,我马上回家去取了望远镜,然后又上了小山,从望远镜里我看到大船在我的东南偏南的地方停泊着,离岸边最多有四五海里。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一艘英国船。当时我的心情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相信那艘船上一定有我的同胞,所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是,从另外一方面看,我又不清楚他们从何而来。我不知道一艘英国船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因为这里不是英国人在世界贸易中往来的航道。而且,我知道最近没有什么暴风雨,所以他们也不是被刮过来的。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是英国人,到这一带来,一定是没安好心的。
人就是这样,有时明明危险还没来,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种神秘的暗示,警告我们有危险。由于这种暗示和警告,我们任何人都不敢轻信。因为有了警告和暗示,我就会格外地小心起来。
我在小山上观察了很久,发现那只船驶近了小岛。他们好像是在寻找停船的地方,这样才能把船开上岸。他们沿着海岸走得不远,所以没有发现我从前停船的那个小河湾。最后,他们把小船停在了离我半英里远的沙滩上。我感觉很幸运,因为,如果他们进入河湾,就会在我的家门口上岸。那样的话,他们就一定会把我从住处赶走,说不定还会把我所有的东西抢光!
他们上岸之后,我看出他们果然是英国人,至少大部分是。这让我很高兴,另外还有一两个人看起来像荷兰人,后来证明不是。他们一共有十一个人,其中三个好像没带武器,被绑了起来的样子。我看到被绑的那几个人中间的一个做出种种恳求、悲痛和失望的姿势,看起来很激动。另外两个人有时也举起双手,显出很苦恼的样子,但没有那样激动。
这时星期五问我英国人会不会吃人,我告诉他:“不会,他们可能会杀了那三个人,但是绝对不会吃他。”这时,我看到一个人举起一把长刀,向其中一个可怜的人砍去,眼看他就要倒下来了,这让我不寒而栗。这时,我想救出那三个人,我看到那伙人都没有带枪,我就另外想到了办法。
那些盛气凌人的水手把三个俘虏虐待一番之后,就开始在岛上四处走,他们大概想要看看环境。同时,我发现那三个俘虏行动也很自由,但是他们就在原地坐下,一副绝望的样子。
那些人上岸的时候,是潮水涨得最高的时候,一段时间之后,潮水退去,他们的小船就被搁浅在了沙滩上。他们本来有两个人在小船上,结果因为喝多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船搁浅,推又推不动,只能大声呼喊同伴。那些水手们听了之后赶紧跑过去帮忙,但是海岸的沙土又松又软,他们无论怎么使劲也无法把船推到海里去。最后,他们干脆放弃了。我听到一个水手对另外一个水手说:“算了吧,杰克,别管它了。等潮水涨上来之后,船就会浮起来。”我听到这两句话,就知道他们是哪国人了。
到目前为止,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把自己隐蔽得很严密。实际上,我观察他们的位置就是我住处的围墙里面,现在,我为自己严密的防御工事感到骄傲和高兴。我知道潮水至少要过十个小时才能涨起来。到那时,天也差不多黑了,我就可以更好地观察他们了。
与此同时,我做好了战斗准备,让星期五也准备好。到了下午两点钟左右,这是一天里天气最热的时候。我发现那些水手都跑到了树林里,大概去睡觉了。那三个可怜的俘虏只好在一棵大树的阴凉下呆呆地坐着,离我大约一百多码远。而且,他们坐的地方其他人看不见。
这时,我悄悄地走近他们,然后用西班牙语问:“先生们,你们是什么人?”他们一听到我说话,都吓傻了。我看他们一副要逃跑的样子,就用英语又说:“先生们,不要害怕,你们也许想不到,在你们眼前的人或许是你们的朋友。”
其中一个脱了帽子向我致敬,并说了一句:“他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们的。因为我们的处境并非人力能救。”我告诉他们我看到他们上岸时苦苦哀求的情形,并告诉他们我也是英国人,请他们放心。接着,我又告诉他们我有一个仆人,而且我们有武器。我问他们:“我能为你们效劳吗?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其中有一个人告诉我:“我们的船上有人叛变了,我是那条船的船长,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不杀我。最后,他们把我和另外这两个人一起押送到这个岛上来。他们一个是我的大副,一个是旅客。我们以为我们会饿死在这荒岛上,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呢!”我问船长:“那些反叛你的人现在在哪里?”船长指了指灌木丛,告诉我那些水手就是。我问:“他们有没有枪?”船长说:“他们有两支枪,一支留在小船上了。”我说:“那就好,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吧。现在他们都睡熟了,我一下子就能把他们杀掉。不过是不是活捉了更好?”船长说:“其中有两个暴徒,一定要解决他们,这样其他的人才会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我带着他们一直走到树林后面,隐藏好之后,我问船长:“先生,如果我冒险救你们,你们愿意和我签订两个条件吗?”还没等我把条件说出来,船长就说:“只要你能把大船抢回来,我和我的手下完全听您的。就算抢不回大船,我们也愿意与您共存亡。”听他这么说,我告诉他,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在他们留在岛上的时候,绝对不能侵犯我的领地。我发给他们的武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要,他们都得无条件地交还给我。在岛上,他们必须和我的仆人和睦相处,不能违抗我的命令。第二,如果我帮助他们抢回大船,他们必须把我和我的人送回英国。船长向我保证,同意我的条件。同时,他还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并终生不忘。
我发了武器给他们,船长问我下一步的计划,并表示全部听我的安排。我说:“现在,趁着他们还睡着,就向他们开火。如果第一排枪放过之后,还有活着的,那就可以饶了他们。至于开枪之后打死多少,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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