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固埃回宫时，在走廊里看见巴奴日神志恍惚，朦朦胧胧地摇头晃脑，便对他说道：
“我看你很像一只被套住的小老鼠，越是挣扎，越是套得紧。你完全是这样，越是想从这个难题里摆脱出来，就越是摆脱不出；我这里还有一个方法，只有这一个了。你听好，我常常听到人们说，一个疯子也会教导学者。你既然对学者的论断不满意，那么，去找个疯子问问吧；也许疯子会使你称心如意，也未可知。由于疯子的授意、指示和预言，你知道有多少国君、王子和国家得以保存，多少战役打了胜仗，多少疑难得到解决。过去的例子不必多述了。你想想自会明白，因为一个人关心自己切身的事业，注意自己家庭的管理，不糊涂，不错过收集财富的机会，知道如何来防止贫困，这样的人，虽然从上天的智慧来看很无聊，但世人却称之为智者。我是把上天的智慧看作智者的人才称作智者的，并且由于上天的启示，这些人能够承受预测未来的恩惠，我称他们为先知。这样的人会忘掉自己，跳出个人的圈子，摆脱对尘世的贪恋，清洗对人世的关注，把一切都看作无关紧要；一般人反而说他们是疯子。
“伟大的预言家，拉七奥姆国王比古斯[2]的太子弗奴斯，粗暴地被人叫作疯神，就是这个缘故。
“为了同样的缘故，我们还可以看到，在杂技团里分配角色时，小丑的角色总是由团内最老练最完善的演员来担任。
“为了同样的缘故，数理学家说国王和愚人生来都是同一个命[3]。比如像伊尼斯和奥弗利翁[4]称作疯子的科洛布斯[5]，就是同一个命。
“再提下面几件事，也不算越出题外，像乔·安德烈亚[6]关于教皇写给拉·洛舍尔地方官的教廷通谕所说的话，巴诺米塔[7]关于同一教廷通谕所说的话，巴巴西亚斯[8]关于《法学汇纂》所说的话，还有新近雅松[9]在《法理集锦》里有关巴黎名弄臣、卡耶特[10]的曾祖、约翰老爷[11]的记载。那段故事是这样的：
“在巴黎小沙特莱的烤肉店里，烤炉门口有一个装卸小工闻着烤肉时发出的肉味在吃面包，他说面包经肉味一熏，倒非常好吃。烤肉店的老板没有理他。一直等他把面包吃完，老板才一下子抓住他的领子，要他付店里的肉味钱。小工说他并没有吃店里的肉，店里也没有受任何损失，所以他不应该付钱。至于所说的肉味是吹到外面来的热气，热气一到外面就会没有的，从来没听说过，在巴黎，有人在街上出卖烤肉的肉味。老板说他不能让他的肉味来养活小工，于是发下大话，如果小工不付钱，他定要留下他的钩子，叫他扛不成活[12]。
“小工抽出自己的棍子，准备打架。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爱看热闹的巴黎人从四面八方跑来看热闹。这里边偏巧就有那位巴黎市民、弄臣约翰老爷。烤肉店的老板一看见有他在场，便向那个小工说道：‘我们的争端请这位尊贵的约翰老爷来仲裁，你看如何？’那个小工说道：‘你找谁我也不在乎！’
“约翰老爷听罢双方争吵的原因，叫小工从袋里拿出一块银币来。小工拿出一块‘菲力普’放在他手里。约翰老爷接过钱来，放在左边的肩膀上，仿佛要戥一戥它的重量；接着又把它放在左手掌上敲了一下，仿佛要听一听成色的好坏；后来又把钱放在右眼上，仔细看一看钱上的花纹是否清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呆了，一声不响，烤肉店的老板耐心地等待着，小工感到失望。约翰老爷拿着那块钱在烤炉门口敲了好几遍，然后做出法官的威严姿态，像拿起权杖似的举起弄臣的手杖，头上戴好翘着像风琴管子似的纸耳朵的猴头貂皮小帽，一连咳嗽了两三声，大声说道：
“‘小工因为就着烤肉的肉味吃面包，法院依照民事案件判他用钱币的声音偿付烤肉店老板，双方回家各安生业，免付讼费，等因奉此。’
“巴黎这位弄臣的判决太公正了，当地的学者无不感到惊奇，他们疑心这是不是巴黎最高法院或者罗马的十二法官法庭，甚至于雅典的三十一人最高法庭判的，连他们恐怕也判不了这样公正。因此，你想一想是否愿意请教一下疯子的意见。”
[1]“疯子”（fol）和“弄臣”（fol）原文是一个字。
[2]比古斯，罗马神话中拉七奥姆国王，农神之子。
[3]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3章第1节。
[4]奥弗利翁，公元前3世纪古希腊诗人及语文学家。
[5]科洛布斯，腓力基亚太子，卡桑德拉的未婚夫，死于特洛亚战役中，死前曾发疯病。
[6]乔伐尼·安德烈亚，15世纪人文主义语文学家兼法学家，另一说是14世纪佛罗伦萨教会法学家约翰·安德烈亚。
[7]巴诺米塔，即安东尼·贝卡德里，14世纪布伦尼人文学家及法学家，另一说系14世纪意大利神学家“巴诺米塔人尼古拉·泰台斯高”，著有关于教廷规训之作品不少。
[8]巴巴西亚斯，15世纪意大利法学家。
[9]雅松·德·马依奴斯，帕杜亚大学名法学家。
[10]卡耶特，15世纪路易十二弄臣。
[11]即“疯子约翰”，早卡耶特1世纪，作者故意说是卡耶特之曾祖。
[12]另一种解释是，“他定要敲掉他的牙齿”。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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