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爱丽丝便走出了绿树成荫的灌木丛,重新看见黑白相间的棋盘式的花海:黑的是郁金香,白的是栀子花;另外还有许许多多奇花异草点缀在中间。花海散发出的浓烈的香味,在风儿的吹拂下漫天散溢,让爱丽丝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神清气爽。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吆喝战马的声音。“啊哈!停下!”一位穿着黑盔甲,舞着一根大棒的骑士,飞奔过来。就在到达爱丽丝跟前时,马突然停下了。只见骑士连滚带爬地跌下马来,嘴里还嚷嚷着:“你是我的俘虏了!”
爱丽丝很吃惊,同时也担心那位骑士有没有受伤。她着急地看着他重新上马,并在马鞍上坐稳。可刚一坐好,就又听到他大喊:“你是我的俘虏……”可话还没说完,突然又钻出一个声音来:“啊哈!停下!”这一次又让爱丽丝惊得愣在了原地,她向四周张望着,感觉到这是除那位骑士以外的另一个敌人。
这次,是一位白棋骑士。他飞驰到爱丽丝跟前时,也像黑棋骑士一样跌下马来,然后,又重新爬上马。两位骑士坐在马上,瞪着双眼相互望着对方,僵持了好一会儿都不说一句话。爱丽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有些慌张。
“你知道,她是我的俘虏!”黑棋骑士终于开口了。
“是的,然而我已经来救她了。”白棋骑士回答。
“好,那么我们必须为她打一仗了。”黑骑士说着,拿起了挂在马鞍上的头盔。它的形状很像马头,黑骑士把它戴在头上。
“你必须遵守战斗规则。”白骑士也戴上头盔说。
“我当然会遵守。”黑骑士说。接着,两人就开始拼死搏杀了。爱丽丝赶忙躲到大树后面,免得遭受误伤。
“我很想知道——他们说的战斗规则是什么?”爱丽丝自言自语道。于是她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头来,窥视着战斗。“看来有一条规则是,如果一个骑士击中对方,就可以把对方敲落下马;而击不中,自己就得落下马来。另一条规则好像是,必须用胳膊挟着棍棒,好像有名的堂吉诃德。而当他们跌下马时,就要怪叫一声,就像火钩落在铁板上的声音。而他们的马却十分安静,任凭他们爬上和爬下,就像两张木桌一样,呆呆的!
不过,爱丽丝还没有注意到的另一条规则是:当他们摔下时必须得头着地。这场战斗就以双方头着地摔下马来结束。他们再次爬起时,就会握手和好,然后黑骑士上马飞奔而去。
“我是在为荣誉而战,对吗?”白骑士喘着气说。
“我不知道,”爱丽丝含糊地说,“我不愿做谁的俘虏。我要做女王。”
“你跨过下一条小溪,就会成为女王了。”白骑士说,“我把你安全地送到树林的尽头,然后再回到这里来。这就是我的任务!”
“非常感激,”爱丽丝说,“要我帮你脱掉头盔吗?”很明显,有人帮他脱头盔是件好事,因为那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不到的。于是,爱丽丝帮助他从头盔中挣脱了出来。
“现在的空气好多了。”骑士说着理了理蓬松的头发,又转过文静的脸和温柔的大眼睛望着爱丽丝。爱丽丝想,从来还没见过这样文雅的士兵呢。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锡盔甲,肩上还挂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箱子,箱子颠倒着,箱盖悬开着。爱丽丝好奇地看着它。
“我看你很羡慕我的小箱子。”骑士友善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发明,用来放衣服和吃的东西,你看我把它倒挂着,雨水就不会进去了。”
“但是东西会掉出来的,”爱丽丝温和地说,“你不知道盖子开着吗?”
“不知道。”骑士沮丧地说,“那么所有的东西都掉完了。东西掉了,箱子还有什么用呢?”他说着就解下小箱,准备扔到小树丛中去。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制止他的想法,于是他就把箱子挂到了树上。
“你能猜出我为什么这样吗?”他问爱丽丝。
爱丽丝摇摇头。
“希望蜜蜂来做窝,我就会得到蜂蜜了。”
“但是你的马鞍上已经系了蜂箱了。”爱丽丝说。
“是的,它是只很好的蜂箱。”骑士还不满足地说,“只是没有一只蜜蜂靠近它。它还有一种作用,当捕鼠器。我想,应该是老鼠把蜜蜂赶走了,要不就是蜜蜂把老鼠赶走了。”
“我不懂为什么要把它当作捕鼠器呢?”爱丽丝说,“几乎不会有老鼠到马背上来的。”
“是有这种情况,”骑士说,“但是,假如它们真的要来的话,我不能让它们都跑掉吧!”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你得事先想好应付各种情况的突然出现!”
“为什么呢?”爱丽丝惊奇地问。
“比如防止鲨鱼咬它。”骑士回答,“这是我的发明。现在我继续陪你,一直到树林的尽头。噢,我看你身上有个盘子,通常你会用它做什么?”
“盛葡萄干饼子——当我想吃这种点心的时候。”爱丽丝说。
“那我们最好带着吧,”骑士说,“如果我们有了葡萄干饼子就有盘子装。你能帮我把它放进这个口袋里吗?”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却用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爱丽丝虽然很小心地撑开了口袋,可骑士却笨手笨脚,起初两次,他竟然把自己装了进去。“你看,口袋太小了,”当他们终于把盘子装进去之后,他说,“里面还有许多烛台呢!”他把口袋挂在马鞍上,而马鞍上已经有几捆胡萝卜、火钩和别的东西了。
“我希望你把头发好好地固定在头上。”骑士和爱丽丝散步时,突然说。
“我觉得这样很好,这是我一贯的发型。”爱丽丝笑着说。
“这样是不行的,”骑士着急地说,“你看这里的风很厉害,就像烧开了的肉汤一样。”
“那么,你能不能发明个什么,不让头发随风乱吹呢?”爱丽丝问。
“目前不行,”骑士回答,“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不让头发往下掉。”
“我很想听听怎么办。”
“首先,你拿根棍子向上直立。”骑士说,“然后让头发顺着棍子往上爬,就像葡萄爬藤一样。你知道,东西不会向上掉的。头发往下掉是它们向下倒挂的缘故。这是我的发明。你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爱丽丝觉得这并不是个妥善的办法,就没再说话,和骑士默默地走着。顺便说一下,他不像是个好骑手,因为爱丽丝这一路还得不时地停下来帮助这位骑士。比如他的马经常会停住,他就会向前摔;马突然起步,他就往后摔。此外,他还习惯性地向两边摔下来,要是没有这些问题出现,他倒可以说骑得很好了。由于他常常朝爱丽丝这边摔倒,爱丽丝很快就知道,最好不要离马太近。
“我想你骑马的经验不足。”爱丽丝一边帮助他一边说,这已是她第五次扶他上马了。
骑士对这话很反感。“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再次爬到马鞍上后,就质问爱丽丝。
“因为,要是你骑术很好的话,就不会老是跌下马来。”
“我有非常丰富的骑马经验,”骑士庄重地说,“非常丰富!”
爱丽丝除了说“真的吗?”再不能想到更合适的话了。以后他们默默地走了一小段路,骑士闭着眼,嘴里不住地嘟囔着,爱丽丝提心吊胆地防备他再摔下来。
骑士突然大声说:“伟大的骑术就是要……”这句话突然完了,就像突然开始一样。因为他又猛烈地摔了下来,头顶撞在爱丽丝刚走过的地方。这次,爱丽丝很害怕,在扶他起来时着急地问:“骨头摔断没有?”
“没有的事。”骑士说,好像即使摔断两三根骨头也不在乎似的,“我正要说,伟大的骑术就是要……使自己保持平衡,你看,就像这样。”
他丢开了缰绳,张开双臂,给爱丽丝示范平衡。而这次他的背着了地,摔在马蹄下面。
爱丽丝又一次扶他站起来,他继续不停地说:“丰富的骑马经验!丰富的骑马经验!”
“太可笑了!”爱丽丝这下完全失去了耐心,说,“你应该骑一匹带轮子的木马。”
“木马会很平稳地走路吗?”骑士感兴趣地问,同时双臂搂着马脖子,总算及时地避免了又一次摔下。
“比活马平稳得多。”爱丽丝笑着说,并竭力防止大笑出来。
“我要一匹,”骑士想着说,“要上一两匹……多要几匹!”
寂静了一会儿,骑士又说:“我是个伟大的发明能手。在上次你扶我起来时,我敢说你已经注意到了,我非常善于思考!”
“你是有那么一股认真的劲头!”爱丽丝说。
“对,就在那时,我正发明一种跨过大门的新方法。你愿意听吗?”
“很想听,真的。”爱丽丝有礼貌地回答。
“我告诉你我怎么会想到这些的。”骑士说,“你知道,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头的高度已经够了,问题出在脚上。现在,我先把头放到门顶那么高,这样头就够高了,然后把脚站在头上,那么脚也够高了。然后就可以跨过大门了。”
“是的,你这样办是可以跨过大门的。”爱丽丝思考着说,“但是你不认为这是很难办到的吗?”
“我还没有试过,”骑士庄重地说,“因此,我不能说得很肯定。恐怕是有点困难的。”
骑士好像对这个困难很烦恼,因此爱丽丝赶快转换话题。“你的头盔多奇特呀!也是你的发明吗?”爱丽丝兴致勃勃地说。
骑士骄傲地看着挂在马鞍上的头盔说:“是的,然而我还发明了一个比这个更好的,像条甜面包。我戴着它,从马上落下来总是头盔先着地,因此我很少摔伤。但是确实有跌到头盔里去的危险。有一次我就跌进去了,而最糟糕的是,我还没有从头盔里挣扎出来,另一个白骑士过来把它戴上了。他当是他的头盔啦!”
骑士说得很认真,因此,爱丽丝不敢笑出声来。“你在他的头顶上,一定伤害他了。”爱丽丝担心地说。
“当然,我就是跌到他的头上了。”骑士说得很严肃,“他就把头盔摘掉了,但是他把我从头盔里拉出来花了很长时间。你知道,我像闪电一样的迅速。”
“这不是迅速不迅速的问题。”爱丽丝说。
骑士摇了摇头说:“我敢向你保证,这就是迅速的问题!”他说得有点激动,伸开了双手,立即从马鞍上滚下来,一头栽进一个深沟里去了。
爱丽丝跑到沟边去看他,她对骑士这次摔下来很担心。以前几次没摔坏,而这次恐怕真会受伤了。这次她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脚,但还是很放心地听到他还在用平常的语调说话。他说:“各种迅速问题……但是那个骑士太粗心了,竟把别人的头盔戴上,而别人还没爬出来呢。”
“你的脑袋向下,怎么能说得这么平静呢?”爱丽丝问着,一面提着他的脚拉他出来,把他放在岸边的土堆上。
看来骑士对这个问题很惊奇。“我的身体倒栽有什么关系呢?”他说,“我的思想一样在活动。事实上,我头朝下时,我更能发明新东西。”
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我想出了一件最聪明的事,就是发明一种宴会上用的新式布丁糕。”
“那么我们把它蒸出来,下一顿吃吧?这可是件快乐的事!”
“不,不是下一顿吃的。”骑士吞吞吐吐地说,“不,当然不是下一顿吃的。”
“那么是明天吃的吧,我认为你不必在一餐中蒸两道布丁糕。”
“也不是明天吃的。”骑士还是那样慢吞吞地说,“不是明天吃的,事实上,”他继续说,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相信布丁糕是蒸出来的!事实上,我也不相信以后布丁糕可以蒸出来!因此要发明一种聪明的布丁糕。”
“那么怎么做呢?”爱丽丝想使骑士高兴才这样问。因为看来骑士的情绪低落了。
“得先选用吸水纸。”骑士回答。
“恐怕这不怎么好吧。”
“不只是不好,”骑士急忙插话说,“你还不懂其中的奥妙,还要混合别的东西,像火药和石蜡。哎,在这里我必须同你告别了。”他们已经走出了树林。
爱丽丝心中想着布丁糕,觉得迷惑不解。
“你好像很伤心,”骑士不安地说,“让我唱支歌安慰你吧。”
“很长吗?”爱丽丝问,因为这一天里她已经听了很多诗歌。
“它虽然长,”骑士说,“但是非常——非常——非常精彩。听我的歌,有的人会流泪,有人会……”
“会怎么样?”爱丽丝问,因为骑士突然不说了。
“有的人会不流泪。歌的名字叫《鳕鱼的眼睛》。”
“哦,那是歌的名字吗?”爱丽丝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
“不,你不明白,”骑士有点急躁地说,“那是别人叫的,它的真正名字是《上年纪的人》。”
“那么我就应该说‘别人叫的名称’么?”爱丽丝纠正自己说。
“不,不应该,这完全是另一回事儿!这支歌还称作《方法和手段》。不过也是别人叫的。”
“那么这歌到底叫什么呢?”爱丽丝完全莫名其妙了。
“我正要说呢。这歌真正的名称是《在门上歇一下》,调子是我创作的。”骑士说。
说到这里,他勒住了马,让缰绳散落在马脖子上。然后,一只手慢慢地打着拍子,在文雅而愚蠢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好像在欣赏自己的诗歌和曲子。
爱丽丝自从进入镜中以来,遇到的各种奇事,这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了。许多年后,全部景象还历历在目,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似的:骑士温柔的眼睛和柔顺的笑脸;穿过她头发的夕阳的光辉,照在他盔甲上还闪闪发亮,使她目眩;缰绳松散在马脖上,马安静地移动着脚步,啃食脚下的青草,后边衬托着树林的黑影。所有这些景象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水彩风景画。这时爱丽丝把一只手遮在眼前,背靠着一棵树,注视着骑士,似梦非梦地听着那忧郁的歌声。
“可是曲调不是骑士创作的,它是《全都给了你,我就没有了》的调子。”爱丽丝对自己说。她站着仔细地听,但没有掉泪。
我把一切告诉你说,
可先简单地说一说我,
我见到一位老者,
在大门口坐。
我问:“你是谁?
又怎样生活?”
他的回答像流水穿过筛子,
一点一滴地钻进我的脑子。
他说:“我经常在田野,
寻找睡在麦上的蝴蝶。
我把它做成羊肉馅饼,
再在长街叫卖。
我卖给航海商队——
在狂暴大海中的海员行列,
换来了我的面包——
对这些无聊话,请不要把嘴撇。”
“我正在想办法,
把谁的胡子染成绿色。
我总是用大扇子把自己遮,
这样可以不让人看见我。”
对老人的话,
我没话可答。
我敲他的胸说:
“你怎么生活?”
他温和地叙述自己的故事:
“我干事有我的方式,
当我发现一条山间小溪,
让它发出闪闪光辉。
他们把它当作资源,
称作是高级发油。
然后给我两个半便士,
算是我劳苦的报酬。”
“我想出一种办法,
用奶油当干粮,
给一个人天天喂的一样,
他总算开始长胖。”
我把他左右摇晃,
直到他脸色发黄。
我喊:“你怎么生活,
你又干些什么?”
他说:“我在石南草丛里,
寻找鲟鱼。
在寂静的夜里,
把鱼眼制成背心的扣子。
然而我决不出售,
以换取闪光的金子和银子;
但是半便士的铜币,
却可买它九只。”
“有时我用小树枝,上果胶粘螃蟹,
或者挖掘奶油蛋饼;
有时我在长满深草的小丘上,
寻找小马车的车轮。
这种办法,
让我得到了财宝,
所以我能高兴地
为幸福干杯痛饮。”
我听他说完以后,
完成了一项设计任务,
要防止大麦禾田生锈,
就得用酒把它煮沸。
感谢他对我说了奥秘,
使我得到了财宝,
但是更要感谢他对我的祝福。
而现在,如果我偶然地
把我的手指放进胶水里,
或者发疯似的硬把
右脚伸进左靴里,
或者用重物压我的脚趾,
我会悲泣,因为这使我想起了
我所熟悉的那位老者——
他的语言低沉,外貌温和。
他有白过白雪的头发,
他的脸黑过乌鸦,
他的眼睛燃烧着火花。
他饱受折磨精神恍惚,
他的身子前后摇晃,
他不断地嘟嘟囔囔,
好像嘴塞满了面团;
鼻子哼哼像一头水牛。
夏季的黄昏已消逝很久,
而老者依旧坐在门口。
骑士唱到最后,收起了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他们来的那条路走去。走几步后,他又转头对爱丽丝说:“已经不远了,你下了小山,过了小溪,就会成为女王的。但是你愿意等一下,看着我先走吗?”于是爱丽丝看了看骑士所指的方向。这时,又听见骑士在身后说:“一会儿,当我走到拐弯时,你愿意向我挥挥手帕么?这会鼓舞我的。”
“当然,我愿意,”爱丽丝高兴地说,“非常感谢你送我这么远,也非常感谢你为我唱的那首歌。”
“但愿如此,”骑士疑惑地说,“可是,你还没我预料的哭得那么多。”
此时此刻,只见骑士缓缓地骑着马进了森林。“我希望送他不会花费很多时间,”爱丽丝看着骑士走去时说,“后来,他还是头朝下了!不过他会很利索地爬上去的——这不过是因为他的马上挂满了很多他发明的东西。”不一会儿,她就看到那匹马沿来路悠闲地走着,而骑士又从马上摔了下来。大约摔了四五次以后,到了拐弯处,爱丽丝向他挥了手帕,直到骑士的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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