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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纬三十七度线

时间:2023-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海伦夫人第一个开腔:“我的意思是要先测定南纬三十七度线截着美洲海岸的地方,然后沿着这三十七度线向内地找,不要离开半度,一直找到大西洋。也许在三十七度线上我们会找到不列颠尼亚号的船员。”

绕过皮拉尔角后八天,邓肯号开足马力驶入塔卡瓦诺湾。这是一个十二海里长九海里宽的绝妙的海湾。天气好极了。这地方,从11月到第二年3月,天上没有一片云,整个的海岸由于安第斯山脉屏障着,经常起的是南风。孟格尔曾依照格里那凡的命令,把船紧贴着济罗岛和美洲西岸的无数零星陆地航行。一片烂船板,一根断桅杆,一块经人手加工过的小木料,都会给邓肯号提供不列颠尼亚号沉没的线索呀;然而,人们什么也没有发现,邓肯号只好继续航行,最后停泊在塔卡瓦诺港。这时它离开克莱德湾的多雾的海面已经有四十二天了。

船一停下来,格里那凡就叫人放下小艇,同巴加内尔一起直划到水栅脚下上了岸。这位博学的地理学家想利用这机会说说他那曾经苦学苦读过的西班牙语;但是他说的话,土人半个字也不懂,这使他惊讶极了。

“我说的音调不对。”他说。

“我们到海关去吧。”格里那凡回答。

到了海关,人家用几个英文词,夹杂着带有表情的手势,告诉他们说英国领事驻地在康塞普西翁,骑马一小时就可以到。格里那凡一下子就找到了两匹快马,不久他和巴加内尔就进了康塞普西翁城。这是一座大城,是皮萨尔兄弟的勇敢的同伴、天才的冒险家瓦第维亚建立起来的。

当初这座城是多么繁荣,现在又是多么萧条啊!它常被土人掠劫,1819年又全城大火,烧掉不少房屋,城墙还是被烟熏得漆黑的。它已经被塔卡瓦诺港淘汰了,这时城里居民已不满八千人。居民的脚步又懒得很,街道都变成了草地。没有商业,没有活动,贸易是不可能的。每个阳台上都响着曼陀林,垂着的窗帘里传出娇柔的歌声,康塞普西翁原是个男人的古城,现在已变成妇孺的村落了。

格里那凡无心研究它萧条的原因,虽然巴加内尔怂恿他去做。他不耽搁一点儿工夫,立刻找到英国领事彭托克那里。这位要人很客气地接待了格里那凡爵士,他一听说格兰特船长遇难的事,就答应负责在沿海一带进行调查。

至于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是不是在智利或阿罗加尼亚海岸的三十七度线附近失事的问题,答案是否定的。英国领事以及其他国家的领事都不曾接到过有关的或类似的报告。格里那凡并不灰心。他回到塔卡瓦诺,东交涉,西活动,不辞辛苦,不惜金钱,派人到各海岸去查访。这一切都是白费的。向沿海居民作了详细的调查都没有产生效果。最后只好肯定不列颠尼亚号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失事的痕迹了。

于是,格里那凡把他活动无结果的经过告诉了他船上的伙伴们。玛丽·格兰特和她的弟弟不由得表现出内心的苦痛。这是邓肯号抵达塔卡瓦诺六天以后的事了。这时大家都聚集在楼舱里。海伦夫人安慰着格兰特船长的两个孩子,不是用话来安慰——她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而是用怜爱来安慰。这时雅克·巴加内尔把那文件又拿了出来,集中注意力仔细审察,仿佛要逼那文件说出新的秘密。他这样审察了整整一个钟头。这时,格里那凡叫了他一声,对他说:

“巴加内尔!凭您的智慧判断一下,我们对这文件的解释难道错了吗?这些词句的意义难道是不合逻辑吗?”

巴加内尔不回答。他在想。

“难道我们把出事地点弄错了吗?”格里那凡又问,“就是在最笨的人看来,‘巴塔哥尼亚’这几个字不也是再明白不过的吗?”

巴加内尔始终不响。

“最后,还有Indien(印第安人)这个词不是更支持我们的论断吗?”格里那凡又说。

“十分对呀。”麦克那布斯也在搭腔。

“那么,那些遇难的船员,在写这文件的时候,就要做印第安人的俘虏,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这里我要打断您的话头,我亲爱的爵士。”巴加内尔终于回答了,“您的论断别的都正确,可就是这最后的一个我觉得不很合理。”

“您的意思怎样?”海伦夫人问,同时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盯着那地理学家。

“我的意思是:格兰特船长写文件时已经成为印第安人的俘虏了。”巴加内尔回答,说时并特别强调这句话,“而且,我还要补充一句,文件对于这一点,不容许任何怀疑。”

“请您解释解释,先生。”格兰特小姐说。

“解释太容易了,我亲爱的玛丽。文件上的空白,我们不应该读成‘将被俘于’,应该读成‘已被俘于’,这样一切就都明白了。”

“那是不可能的呀!”格里那凡回答。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呢,我高贵的朋友?”巴加内尔微笑着问。

“因为瓶子只能在船触礁时扔到海里呀。所以,文件上的经纬度必然是指出事地点。”

“你这一点毫无根据,”巴加内尔赶快反驳,“我就不懂为什么那些遇难的海员被印第安人掳到内地之后,就不能想法丢下一个瓶子,叫人家知道他们被拘留的地点。”

“理由简单得很哪,我亲爱的巴加内尔,要把瓶子扔到海里,一定要那里有海才成。”

“没有海,就扔到入海的河里不可以吗?”巴加内尔回答。一片惊诧的沉默接受了这个万想不到而又于理可通的回答。巴加内尔看见大家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就知道每个人又抓住一个新的希望了。海伦夫人第一个开腔:

“这真是个想法!”她叫着。

“真是个绝妙的想法。”那地理学家天真地补充了一句。

“那么,你的意思是……”格里那凡问。

“我的意思是要先测定南纬三十七度线截着美洲海岸的地方,然后沿着这三十七度线向内地找,不要离开半度,一直找到大西洋。也许在三十七度线上我们会找到不列颠尼亚号的船员。”

“希望不大!”少校回答。

“不论希望怎样小,我们也不能忽视它。”巴加内尔又说,“万一我推测对了,那瓶子确是由某一条内河流到海里的,我们就必然会找到俘虏的线索。看看这地方的地图吧,朋友们,我要叫你们死心塌地相信我的话。”

他说着,在桌上摊开一张智利和阿根廷各省的地图。

“你们看,”他说,“你们跟着我做一次横贯美洲大陆的散步吧。我们跨过这狭长的智利,越过安第斯山脉那一带高低岩儿再下到草原中间。这些区域缺乏长江吗?缺乏大河吗?缺乏水道吗?不缺乏呀。这是内格罗河,这是科罗拉多河,这里是两条河的许多支流,都被南纬三十七度线穿过,都可以把文件送到海里。在这些地方,也许在一个土人部落手里,在一些定居的印第安人手里,在这些外界不很明了情形的河岸上,在这些山坳里,我可以称为‘我们的朋友’的那班人正在听凭天意等人来营救呢!我们能叫他们失望吗?你们大家都赞成沿着我此刻在地图上指出的这条直线去穿越这一带地区吗?万一出乎意料,我又是错了,我们不也有责任再沿着三十七度线找到底吗?如果为了要找到那些遇难的船员而有必要的话,我们不应该沿着三十七度线环绕地球一周吗!”

这些话说得慷慨激昂,大家听了深深感动,都站起来和他握手。

“是的,我的父亲就在那儿!”罗伯尔·格兰特不断地叫着,眼睛恨不得把地图吞下去。

“你的父亲在哪里,我们就会到哪里去找他,我的孩子!”格里那凡回答,“我们的朋友巴加内尔的解释是再正确不过了,现在应该毫不迟疑地循着他画的这条线走去。格兰特船长不是在大股印第安人手里就是在一个小部落手里。如果在小部落手里,我们就直接把他救出来,如果在大股的印第安人手里,我们就在侦察了情况之后,再走东海岸回到船上,我们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招一队人,由麦克那布斯少校组织起来,就足以对付阿根廷内地所有的印第安人了。”

“好!阁下,就这样,好!”孟格尔说,“我还可以补充一句,这个横跨美洲的旅行将会安全地完成。”

“安全,并且不太疲劳,”巴加内尔说,“有许多人装备抵不上我们,也没有像我们这样伟大的事业鼓励着勇气,他们都已经做过这种横贯大陆的旅行了!1782年不是有个维拉摩从卡门走到高低岩儿吗?1806年不是有个智利人,康塞普西翁的法官董·路易,从安杜谷出发,越过安第斯山脉,走了四十天,走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吗?最后还有卡西亚上校、多比尼先生和我那可敬的同事穆西博士不是游遍了这个地区吗?他们为了科学研究能够这样做,我们为着救人就不能这样做吗?”

“先生!”玛丽·格兰特用感动得发抖的声音说,“您这样仗义救人,不怕冒那样多的危险,我们应该怎样感激您啊!”

“危险!”巴加内尔叫起来,“谁说有‘危险’?”

“不是我!”罗伯尔·格兰特回答,他的眼睛瞪得滴溜溜的,眼光显得十分坚决。

“危险!”巴加内尔又说,“哪有危险呢?而且,我们要做的是什么?不过是做一次仅仅三百五十法里的旅行罢了,我们是沿直线走去呀,这旅行所遵循的纬度和在北半球西班牙、西西里岛、希腊等地的纬度是一样的,因此气候大致相同。这旅行至多不超过一个月啊!我们等于散一回步!”

“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插嘴问,“您是相信那几名失事的船员落到印第安人手里之后,生命还是安全的吗?”

“还用问吗,夫人!印第安人又不是吃人的野人啊!他们绝对不是那样。我在地理学会认识一个法国人,季纳尔先生,他曾被草原区的印第安人掳去了三年。他吃了不少的苦头,他曾受到虐待,但是他经得起这个考验,终于胜利归来了。一个欧洲人在这些地区里,是一个有用的动物,印第安人知道他的价值,他们爱护他和爱护值钱的牲畜一样。”

“既然如此,就无可迟疑了。”格里那凡说,“我们应该去,并且赶快动身。我们应该走哪条路呢?”

“一条既便当又惬意的路,”巴加内尔回答,“开始有点山路,然后是安第斯山东麓的微坡,最后是一片细草平沙的原野,没有崎岖不平的地方,简直是一个大花园。”

“看看地图吧。”少校说。

“地图在这里,我亲爱的麦克那布斯。我们将从智利海岸鲁美那角与卡内罗湾之间三十七度线的一端出发。我们穿过阿罗加尼亚首府后,就由安杜谷火山南面的隘道横断那条高低岩儿,然后溜下这一带延绵的山坡,渡过内乌康河和科罗拉多河,我们就到达潘帕斯草原区,经过盐湖、瓜米尼河、塔巴尔康山。那里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省边界。我们越过边界,爬上坦狄尔山,沿途寻找,直找到大西洋岸边的马达那斯角。”

巴加内尔一边说,一边数这次远征路过的地方,摆在眼前的地图他连看也不看——他是用不着看地图的。他曾熟读佛勒雪、毛里那、洪宝、米艾尔、多比尼这些人的著作,他的记忆力很强,一点也没说错。他数完了这一连串的地名之后,又说: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们,这条路是笔直的。三十天就可以走完了;如果风稍微有点不顺的话,邓肯号会在我们之后到达东海岸呢。”

“依您说,”约翰·孟格尔说,“邓肯号应该在哥连德角与圣安托尼角之间巡航,是吗?”

“正是。”

“这一趟远征要哪些人去呢?”格里那凡问。

“越少越好。我们不过是要打探一下格兰特船长的境况,并不是要和印第安人打仗。我想格里那凡爵士是我们的当然领袖,少校也一定是当仁不让的,还有你们的忠实的服务者雅克·巴加内尔……”

“还有我!”小格兰特叫了起来。

“不要乱插嘴,罗伯尔!”玛丽说。

“为什么不让他去呢?”巴加内尔说,“旅行是青年最好的一种锻炼。因此,就是我们这四个人,再加邓肯号上的三个水手……”

“怎么,”孟格尔对他的主人说,“阁下就不给我提一提名吗?”

“我亲爱的约翰,”格里那凡说,“我们把女客都丢在船上呀,就是说,我们最亲爱的人都留在船上呀!除了邓肯号热诚的船长,还有谁来照料她们呢?”

“我们不能陪你们一同去吗?”海伦夫人说,看着格里那凡,显出不放心的样子。

“我亲爱的海伦,”格里那凡回答,“这次旅行想必很快就可以回来,我们不过是暂时小别呀,而且……”

“是的,朋友,我了解你们。”海伦夫人说,“你们去吧,祝你们成功!”

“而且,这不算是旅行呀。”巴加内尔说。

“不算旅行又算是什么呢?”海伦夫人问。

“走马看花地过一过就是了。我们一穿而过,就像一个善人打尘世里过一过那样,一面经过,一面行善。古语说‘行着善事,走过尘世’,这就是我们的座右铭。”

巴加内尔说完了这句话,一场辩论就结束了;严格地说,不是一场辩论,只是一席谈话,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当天,旅行的准备工作就开始进行了。大家决定保守秘密,以免印第安人知道了反而打草惊蛇。

动身的日期定在10月14日。当要挑选随行的水手时,个个都争着要去,反使格里那凡感到为难。他只好叫他们抽签。抽签结果,大副汤姆·奥斯丁、水手威尔逊和穆拉地抽到了——威尔逊是一条壮汉,穆拉地赛过汤姆·塞约斯[1]——他们三人都欢天喜地。

格里那凡积极准备,他要求能按期出发;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另一方面,孟格尔进行贮煤工作,以便立刻就能再拔锚下海。他一心要做到在远征队之前到达阿根廷海岸。因此,在格里那凡与那青年船长之间简直可以说是在进行竞赛,这竞赛对大家都有利。

果然,10月14日,在预定的时间,大家都准备好了。出发时,全体乘客都聚集在方厅里。邓肯号已经张好篷帆,它的螺旋桨在打着塔卡瓦诺湾的清波。格里那凡、巴加内尔、麦克那布斯、罗伯尔、奥斯丁、威尔逊、穆拉地都带着马枪和“高特”手枪[2]准备离船。向导带着骡子在水栅那边等着。

“时候到了。”最后,格里那凡爵士说。

“你去吧,朋友!”海伦夫人力持镇静地回答。

格里那凡紧抱着海伦夫人,小罗伯尔也跳过去搂着姐姐的脖子。

汤姆·奥斯丁、威尔逊和穆拉地。

“现在,亲爱的伙伴们,”巴加内尔说,“最后一次拉拉手,直到大西洋岸上再见吧!”

随便拉拉手就成了吗?大家都去拥抱那可敬的学者,预祝他的愿望实现。

大家都到甲板上来了,七个旅行者离开了船。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码头;游船也在靠近岸边开着,离岸还不到半链[3]

海伦夫人在艉楼上最后一次高叫:

“朋友们,愿上帝帮助你们!”

“上帝一定帮助我们,夫人,”巴加内尔回答,“请您相信吧,因为我们会互相帮助[4]!”

“开船!”孟格尔向机械师叫着。

“上路!”格里那凡附和道。

陆上的行人催着坐骑沿着海岸进发,邓肯号开足了马力,鼓着螺旋桨,向远洋驶去。

【注释】

[1]伦敦的拳击大王。——原注

[2]“高特”是造这种手枪的厂名。

[3]1链约等于200米。

[4]此句源自欧洲人的一句格言:“天助自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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