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先生有四位女儿,女婿中唯二女婿姜梅坞留下文字资料较多,与汉章先生关系较亲近,这里仅说是相关的事情。姜梅坞有《梅坞回忆录》(载《写心集》,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对自己一生叙述得极为详尽。笔者这里只拣与汉章先生有关的事情说说。
首先,与汉章先生二女儿娩荪结婚的事。早些时候听说,汉章先生曾想把女儿嫁给范文澜,后因范是绍兴人,路太远,故后嫁姜梅坞。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是没有依据的。据《梅坞回忆录》记载:“同年六月,伯弢先生以次女娩荪字余,由城中周琛隆先生允中介绍。父亲认为适宜,即与当时订婚,是年娩荪十七岁,系光绪二十一年(1895)六月二十五日辰时生,少余三岁。”文中的同年,即辛亥年(1911)。此时汉章先生还在北京京师大学堂读书,怎么会认识姜梅坞呢?原来姜梅坞于宣统二年(1910)十二月从宁波师范学校完全科三年毕业,第二年,即宣统三年辛亥岁(1911)二月,应陈家学圃堂之聘,担任教员,同时在教国文的是周允中,学生三人:陈得英、陈庆粹、蒋发珍(周的女婿)。不过,这所学校因陈得英于八月病逝,随即解散。而梅坞却被陈家看中,周允中与陈家是亲威,故请他出面做媒。
姜梅坞
民国二年(1913)十二月,梅坞从四明专门学校银行科毕业,“初三日结婚,完全依照旧式婚礼。是日,天未明约两三点钟,由父亲率领祭天地、祭祖先。下午四五点钟花轿到来,仍由父亲率领拜天地、祖先。自初二起至初四日,一连宴客三天,极为热闹。初五日,内兄陈庆麒子良来我家,俗例谓叫过门。在我家午餐,当日午后偕子良到东陈,拜见岳父母及亲房诸长辈。翌日初六午后回城。余妻陈娩荪嫁妆为四大四小。”(《梅坞回忆录》)
从上所述,梅坞与娩荪订婚是在1911年,结婚是在癸丑(1913年)十二月初三,阳历是1913年12月29日。而范文澜是1914年入北京大学国文门,此时梅坞与娩荪不仅早已订婚,且已结婚,怎么会再议婚事,显然是一种误传。
汉章先生是1913年5月从京师大学堂史学门毕业,看来是这年寒假回来操办女儿婚事的。
娩荪后来于民国五年(1916)暑假后入北京宣武门外下斜街尚义女子师范读书。梅坞曾说:“娩荪性贤淑而聪慧,尤长记忆,读书不数月,即能看小说杂志。我常称她为差落教授。如当年随父诵读,家学渊源,绰有余裕,惜乎为时代牺牲也。”(《梅坞回忆录》)
其次,入读北京大学哲学门。
梅坞由宁波四明专门学校银行科毕业,本该去银行工作,那时“民国初年,银行人才缺乏,而银行业务正在推进,故入银行比较容易”,而且“承沈芑芳先生之介绍,可以入中国银行”,但汉章先生“之意,应入北大求学为好”。(《梅坞回忆录》)原来民国三年(1914)二月,梅坞陪同黄太太至北京访汉章先生,先生提出这个决定。梅坞回象后,在家准备功课,准备投考北大。那时他们家境困难,通过做会,筹集到三百余元,此外,经多方筹集共计六百余元。偕庆麒、王思贤由海道北上。梅坞本想报商科,但北大当时未设商科,就投考法科,未取,后改名绍祖,报考中国哲学门,被录取。其实不改名也可报考。当时“北大校长为胡仁源次珊先生,文科学长为镇海夏锡祺先生,教授为岳父伯弢先生,教经学及中国哲学史,江苏吴县胡玉缙绥之先生教群经要略,温州陈黻宸介石先生教周秦诸子,杭县马叙伦夷初先生教宋元理学,海盐陈大齐百年先生教西洋哲学概论、心理学、伦理学。”(《梅坞回忆录》)而到他毕业时的民国六年(1917),“校长更换为绍兴蔡元培孑民先生,文科学长为陈独秀先生,同班毕业者为黄君建中离明、陈君钟凡觉圆、陆君焕匡文等约四十人”。陈钟凡毕业后留校。六月毕业后,适逢张勋复辟,“人心不安,余与娩荪,偕岳父全家自天津搭轮船南下。时娩荪怀孕九阅月,余与娩荪趁官舱,岳父及姨娘钱氏(岳父之姨太太,能文字,极聪慧,时年约四十岁)、子良、志纯昆仲,及小姨聘荪、增芳、杏荪诸人,趁房舱。船过青岛以南,风浪极大,娩荪呕吐甚剧,余仅躺在床上不能起立,茶房久在船上者,亦不敢行动。余以娩荪产期迫近,恐为呕吐流产,极为忧虑。官舱与房舱相距极远,岳父不时送饼干茶水,步履如恒。余谓如此大风浪,何能步行,得无太劳乎?岳父笑答:只要脚踏实地,放胆走去,绝不困难。岳父精神健旺,脑力充足,数十年手不释卷,为海内最渊博之国学家。所谓学问事业,出自精神,其言信然”(《梅坞回忆录》)。
当时,大学毕业者,除汉章先生外,象山一县,只有梅坞和庆麒。尚在北大就读的据梅坞回忆,则有顾鹏程、顾圣仪、顾一天、董肤青、倪子斌、欧昌龄、金瀚霞及一个姓林和姓郑的,合计九人。而顾鹏程是笔者大舅,因家境穷困,后北大未毕业,辍学。
梅坞大学还未毕业的那年四月,参加普通文官考试,用的四明专门学校毕业证书,报名颖菼,名列优等第一名,分发审计院。
第三,去西北筹边使公署工作。
梅坞去西北筹边使公署工作这段历史,笔者以前不甚清楚,故在拙著《国学大师陈汉章》一书中有误,还以为1926年还在审计院工作。近读《梅坞回忆录》,得知梅坞还曾在外蒙工作,书中有非常详尽的叙述。
梅坞去西北筹边使公署工作,是由汉章先生之介绍。梅坞说:“民国九年(1920)二月,余承岳父之介绍,由西北筹边使徐树铮先生呈请总统指令,由审计院调至该署,任商务委员。四月余奉派赴外蒙古库伦,时西北筹边使公署设在库伦,办事处设在西城锡什坊街顺承王府,徐氏同时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梅坞回忆录》)徐树铮是段祺瑞手下一员猛将,却是一位白面书生,1918年时为陆军总长。段祺瑞第三度组阁,徐是扭转局势的大功臣,成了那个时期政坛的宠儿。甚至有人说他是当时政府的后台,一切军国大计都在段手中,而段则一切取决于徐,他简直成了内阁中的内阁,总理下面的总理。但自从徐世昌当上总统后,让靳云鹏当上总理,他与靳闹矛盾,有点失势,当了个西北筹边使。他当陆军总长时,“令使儿子执弟子礼”,拜汉章先生为师,汉章先生婉言谢绝。故汉章先生与徐有过交往,介绍女婿去那里工作也是常情。
当时去库伦时,共四十多人,由梅坞和西北边防总司令部一参谋领队。梅坞任西北筹边使公署佥事,兼商务委员。他目击“徐树铮氏只身赴库伦,取消外蒙独立,其勇敢精神实堪钦佩。民国九年五月间,徐氏在库伦召集各盟旗王公及喇嘛等开会,告以五旗共和,应当团结互助等等意思,被邀各王公喇嘛,无一人不到。到会者,亦无一人反对。在库伦联欢三天,饮酒观剧(时有平剧在库伦演出),欢乐逾恒,自此汉蒙两方极为融洽”(《梅坞回忆录》)。徐树铮在库伦仅住了二十二天,即成功地使外蒙古自动撤销自治;他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完成了外蒙古复归版图的大事,其功不可没。当年孙中山也打电话称赞他的成就,电云:“外蒙纠纷,亦概七年,一旦复归,重见五色共和之盛,此宜举国欢忺鼓舞之不已。”徐树铮在外蒙回归上,其智、其谋发挥得淋漓尽致。笔者在拙著《国学大师陈汉章》一书中略有所述,这里不赘述。
梅坞后写有《蒙疆战事谈》上下篇,刊于《北京益世报》及《地学》杂志。不久,俄人入侵库伦,留库伦兵力单薄,为俄所占。梅坞于当年九月下旬回北京,仍回审计院工作。梅坞在库伦虽仅六个月,但做的无疑是一桩为国效力的工作。民国十三年(1924),徐树铮在廊坊被冯玉祥驻军抓起来杀掉。为此梅坞请汉章先生写挽诗,云:
黯淡中天陨大星,荒郊枯草血余腥。
生平遗恨知多少,抗爱山高未勒铭。
昔多相从出玉门,已平大幕列兵屯。
逴龙赩只寒山封,孤雄虺咅人肉北。
披发欲招何处魂,……(此诗引用于《陈汉章全集》第二十册第203页)
汉章先生手稿中挽诗有三首,一首是他自己的,一首是代谷儿(注:庆麒),唯此首多一句。
第四,创办私立华北大学,汉章先生大儿子也参与筹办。
民国十一年(1922)夏,与姚从吾、陈庆麒、林晓、罗膺中、潘渊等十位毕业的同学,和从日本留学归来之宋峙青、张芝轩与樊信初等发起筹备华北大学,还成立学校董事会,内有蔡元培、许寿裳等多人,并推选蔡元培为校长。“于是年九月二十一日开学,计招收学生二班:一为大学预科,一为银行专修班,共收学生八十余名。”(《梅坞回忆录》)梅坞为总务长,陈庆麒为教务长。此说据《梅坞回忆录》,但其他的文章,均说梅坞自任教务长。后又创办华北中学。两校名义上有校长,但主要事务均为梅坞操办。北伐之后,华北大学校长辞职南归,两校均由他一人负责。梅坞辞去大学一职,专管中学。梅坞在职两校,校规严谨,声誉鹊起。当年教育部刘哲民甄别北京各私立大学学生成绩,以华北大学为特优。而增办的华北中学,则为私立中学的模范。
第五,筹办象山公立医院,汉章先生捐款二千大洋。
关于梅坞筹备象山公立医院,他在《梅坞回忆录》和《象山公立医院筹建始末》一文中,均详细叙述。在《象山公立医院筹建始末》一文中他说:“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北平失守,绍祖率眷南归。时象山组织抗敌自卫会,举县长盛世馨为主任委员,余为副主任委员。余鉴于当时医学卫生,极为缺乏,一县之中,无一所医院,并无一处卫生机构。霍乱痢疾、疟疾伤寒以及麻疹天花,到处流行,至于妇女生产,无正式妇科,一任稳婆摆弄,枉死颇多。一患疾病,既无医生,又无药品,虽有少数中医,然在科学昌明、医药进步之今日,病症如此复杂,究非一二中医所能解救。如遇急病,本地急救,既不可能,欲往甬上求医,交通又阻,缓不济急,坐以待毙,情实可惨。”当时从象山去宁波,要两天时间,陆路加水路,非病人能承受。鉴于上述情况,他说:“余为全县人民,及抗战军士医疗之必要,筹办一所医院,实为急务,当发起组织象山公立医院。于民国二十七年一月邀请本县绅商各界,在县政府开筹备会”,“当年三月,由筹备会正式成立董事会,推县长盛世馨为董事长”。此外,顾福漕、陈庆粹等为董事。
象山创办医院有三难,一是筹集经费难,于是只好募捐。梅坞说:“余岳父陈伯弢先生,一生俭约,在北大任教授十余年,素来不点电灯,不用洋炉子,余登门劝募,竟乐捐二千元。其他募得者,计王松轩先生二千元,周大烈先生二千元,萧伯元先生一千元,萧恕房五百元,何恭房五百元,和其他零星捐款,与县政府拨助四千元,共约二万左右,以象山之财力募得此数,大非易易。”(《象山公立医院筹办始末》,载象山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往事琐录》)关于汉章先生捐款另有说法是一千元,但笔者认为应以当事人说为准。另一难是求医务人才难。三是备药难。终竟一一加以克服。梅坞提及医师中,有徐步霄、刘雪航,笔者在象中读书时,有幸与他们见过面。徐医师后参加抗美援朝,笔者与刘医师相交较多,我那时有事没事就去他那儿玩。
第六,梅坞先祖姜炳璋与岳父汉章先生。
姜炳璋是乾隆十九年进士,与纪晓岚、钱大昕、朱竹君等同科,被乾隆称为“八彦”。梅坞是其第七代孙。姜炳璋乾隆十六年(1751)荐举文行兼优。十八年(1753)选拔贡第一名。癸酉(1753)科浙江乡试第三十六名。十九年(1754)会试第四十八名,殿试第二甲第十名。朝考文字入选第二十八名。他的著作甚丰,影响颇大。汉章先生主纂民国《象山县志》时,多方收录有关姜炳璋著作,目录如下:
经部:《周易通旨》八卷,《姜氏家谱》作《周易通志》
《禹贡言贞言错辨》一卷
〇《诗序广义》二十四卷,收《四库全书》,曰《诗序补义》
〇《诗经提纲》一卷
《周礼提纲》一卷
《檀弓钺》一卷
〇《读左补义》五十卷,《四库全书》存目
《八分隸指考》一卷
史部:《三朝百官志》六卷
〇《历朝纪元考》一卷,见《象山姜氏宗谱》。
〇《范香溪年谱》一卷,见《象山姜氏宗谱》。
《姜忠肃公祠堂志》二卷
〇《石泉县志》四卷
〇乾隆《象山县志》十二卷
子部:〇《尊行录》四十卷
集部:〇《尊乡集》四卷
〇《古诗亿》一卷
〇《玉溪生诗解》四卷
《白岩山人诗文集》无数卷
《兰江晤言》一卷
《霜鸿留影集》一卷
《风》一卷
《栾栾草》一卷
〇《鸣榔纪》一卷,收《象山姜氏宗谱》。
上述著作,凡有“〇”者,现存,其他不知下落。此外,尚有选拔贡、乡试、会试、殿试策问等文,收入《姜氏宗谱》。
梅坞和汉章先生都很关心姜炳璋著作的下落。如《尊行录》,即《尊行日记》,汉章先生曾在1922年前后写过《尊行日记残本跋》(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出的《写心集》内刊《尊行日记》,未收此跋),文称:
《县志》称姜白岩先生《尊行录》四十卷,今止得见《尊行日记》一本。自乾隆十三年(1748)七月至十五年(1750)庚午三月,排日作记。时先生方馆甬上后仓王氏,注《诗经》,记多《诗》说,旁及《左传》、《周易》,皆《易通旨》、《诗序广义》、《读左补义》初稿也。其效古子史及诸诗文集,并有目次,记首简是可仿竹汀、匪石《日记说》例,抄出别行。观简短题卷三十二至三十九,则计之当不止四卷。闻壻姜梅坞言西周蒋寿铭者,藏有十本,其四本毁于火,仅存六本,秘不示人。此一本幸为姜氏世守者。蒋氏所秘不能秘于县长,为县长李洣借去已久,而不还矣,是可惜也。(《〈尊行日记〉残本跋》,载《陈汉章全集》第十九册,第696页。)
汉章先生当时仅看到一本,即《尊行日记》卷三十二、卷三十三、卷三十四、卷三十五、卷三十六(以上是戊辰之岁);卷三十七、卷三十八、卷三十九(以上己巳之岁)。而卷四十七以后至卷五十未见到。今由梅坞的《写心集》中有上下两册《尊行日记》,是卷三十二至卷四十八,中缺卷四十九到卷五十。
关于《尊行日记》本数,梅坞所述与汉章先生所述略有出入。不是十本,而是七本,而且其中六本,后由姜家向蒋家索回。其说如下:
有《尊行日记》多卷,系乾隆十九年(1754)未成进士以前,在宁波江东毛家、后仓王家教书时及乡会试时所记,均系亲笔。余家原有一本,为父亲所保存,传给于余;另有六本,于洪扬时散佚,后为本县西周蒋氏所得。民国二十四、五年间,堂弟颖凤伯喈在甬办《宁波大报》向蒋氏索回,并节刊于该报。(《梅坞回忆录》)
《尊行日记》十本之说,也不是无中生有,从内容看,七本不全,大约是全书的十分之八九,故十本可能是存在的。
《尊行日记》现存仅两本,其他五本今不见。原因是梅坞从象山老家去北京只带了两本,其余五本留在老家,后来到台湾,也只带去这两本。留在象山的,只能希望家乡的有心人多方寻觅,也许会找回这五本可贵的日记。这对我们研究姜炳璋太重要了。不过,近来对寻觅《尊行日记》也许会带来一丝希望。除了上面提到伯喈曾在1935—1936年《宁波大报》节刊过《尊行日记》外,若能找到此期间《宁波大报》,即可找回一部分日记的内容。另外,刊行《四明丛书》的张寿镛,曾向梅坞借阅过《尊行日记》,计七册,准备在《四明丛书》上刊行日记中有关学术方面的记载。为此,姜梅坞妻子去上海面商张寿镛刊入《四明丛书》之事。“时张先生所刊印《四明丛书》已至第八集。先生当即送抄有关学术之记载,预定刊入第十集,名《尊行日记抄》。不意该集尚未付印,而先生病逝沪上。”(《梅坞回忆录》)姜又在《先祖炳璋公〈尊行日记〉》一文中说过类似的话:“宁波张咏霓先生刊《四明丛书》,岳父陈汉章先生伯弢,为撰序文,谓余曰:《尊行日记》,宜可送刊于《四明丛书》。时张先生在上海,手录七册中有关学术者,名《尊行日记抄》,目录已发表,不幸先生遽归道山,此稿未刊出,洵为可惜!”这些回忆应该可信。今查张寿镛《约园杂著》三编一书,其中有《四明丛书第九第十拟目》共27种,内确有《尊行日记抄》清姜炳璋”一目。据《张寿镛先生传》言,此书已有制版,原藏湖州嘉业堂藏书楼。而嘉业堂藏书后归浙江图书馆,此制版也应在浙江图书馆内。近年笔者多方打听,问了浙图一些业内之人,但他们并不知情。近日,从浙图探得,《四明丛书》制版,还放在湖州嘉业堂藏书楼,请人联系该馆负责人,经检点未见有《尊行日记钞》制版。看来还需进一步查找。又据说张寿镛的藏书大都赠给北京图书馆和中国社科院文研所,是由他在北大工作的儿子所赠。如果这消息可靠的话,那么《尊行日记》的抄件,也许就在上述两单位中的其中一个。希冀尽快找到此抄件,让《尊行日记》较早面世,以弥补目前所见到的台湾《中华丛书》所刊行的两本《尊行日记》,与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的《写心集》中的《尊行日记》手稿本之不足。后者有些文字字迹不清楚。
汉章先生除了对《尊行日记》写过文章外,还为姜炳璋的《古诗亿》写过跋文。这事也和梅坞有关。关于《古诗亿》的印刷情况,梅坞是这样说的:“余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在北平华北中学,曾为刊印《古诗亿》(《古诗十九首解》),有岳父陈伯弢先生跋文。出版后,分发全国各省市图书馆。”(《梅坞回忆录》)其实,汉章先生纂民国《象山县志》时已为《古诗亿》写过跋。两跋略有出入。现引民国《象山县志》所载《跋》。汉章先生说:“《文选·古诗十九首》无题,《玉台新咏》或题为枚乘之诗,昭明不著其选人,疑者盖阙焉。先生定为东京安顺间人所为,参考诗中词意,无一不合,与《诗序广义》以序说之志同。惜成书较晚,未及录入《四库》耳。”这是此书的一大贡献。又说:“《楚骚》无序,而阳湖张氏说之;汉饶歌无序,而长沙王氏笺之,俱得孟子以意诗之旨。先生此书行世,岂不鼎足而三哉!”这是此书第二大贡献。
汉章先生对姜白岩书的下落也十分关心。他给妹夫樊家桢的信中除了谈及《尊行日记》外,还说及姜白岩另一本著作《檀弓钺》。信中说:
珠溪黄氏有姜白岩先生《檀弓钺》,弟前向借,深闭固拒,不肯与。修志议起,弟以语孔简青,简青即说于前县令,犹未知其得此书也。去秋,弟既受任纂修,乃在县署中见有《檀弓钺·序》一篇,大意疑《檀弓》是孔子所诛少正卯之徒党,故修墓出妻,敢于诬孔氏。此本石梁王氏之说。既已钞出,并求观其书。而前令止许钞序,不肯出其书。夫其书不得,安有其自序?今黄氏尚欺言江西人所著,与前县令同一讳诬。吾兄未见其序,固不知见。今《序》,既钞得,入《象山县志·艺文考》矣。其书听其存亡,亦无可奈何之事尔。(陈汉章:《陈君手札》,陈汉章全集》第十九册第605页)
盼望《檀弓钺》的奇迹出现,只有靠大家的努力了。
对姜炳璋的著作,汉章先生在不少文章中涉及。如《周礼学家流派考》、《申姜白岩先生〈毛诗〉说》驳魏默琛《魏源诗古微论四家诗异同》等文。他对《读左补义》曾作如下评价:“百余年,大江南北,家置一编,亦有为之重刻者,声价在《读诗广义》之上。”梅坞也有类似的说法:“《读左补义》一书,版本最多,在广东亦有出版,而甬属士子,无不人手一编。”(《梅坞回忆录》)关于这方面,这里不赘述了。
第五,梅坞在汉章先生重病弥留之际,十分关怀。
汉章先生于1937年孟秋,忽然患便血之症,经多方治疗不见好转,到1938年春病情加剧,“初拟赴沪上著名医院诊治,无锡丁仲祜先生、妹夫姜绍祖均力赞之”。
汉章先生自知不起,弥留之际,立遗嘱,分析家产。他“将一生勤俭所蓄之薪资,除留刊书费一万元,藏书楼建筑费五千元,余则分给子女各一千,及妻张氏生活费六千元,田地各女分得十亩,所余及全部房归内兄子良继承。”(《梅坞回忆录》)文中的张氏,应为倪氏。文中提及的藏书楼,是女婿梅坞的提议,他有一段回忆如下:
岳父藏书最丰,故系亲自阅读并加批注者,余认为此无价之宝,应建楼储藏,以供大家观览。故提藏书楼建筑费五千元,于二十八年兴工建筑。因地方为日军所陷,工程终止,旋亦毁弃。
1934年生的小女儿耆荪,此时仅五岁,汉章先生托梅坞作为监护人。耆荪后来能继续上学读书,和梅坞妻、耆荪的二姐有密切关系。她至今还十分感激。
梅坞一生亮点甚多,择其要者,一是1920年去库伦效力,促外蒙回归版图。二是献身教育,创办大学、中学,为国家培养人才。三是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北京教育界成立声援会,梅坞作为两个代表之一,赴沪响应,于沪杭甬沿途宣讲声援。四是1937年抗战爆发,率全家回象,第二年参加象山抗日自卫会,任副主任委员,并创办象山公立医院。梅坞爱国爱乡精神可佳。这和他先辈姜白岩、岳父汉章先生一脉相承。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