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遭冷遇石站长搬家 受牵连程书记罢官
维上狗有恩,维上人有仇。
一拉一串串,黄狗下蛋蛋,
公鸡磨面面,花猫做饭饭。
这天下午,沙金在宝湖小学参加完司徒南的婚礼,于晚上开机时间回到公社。他打开广播扩大机后,想写篇日记,卫明、章义和季善三人敲门进来,说要打扑克——今晚是他们几个值班。12点散场后,沙金惦记着那篇没有写完的日记,拿出日记本继续写。写完日记刚上床,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问:“谁?”
“我,老石。”
沙金一边开门一边疑惑:这么晚了,他来干啥?
石谦进屋后,沙金发现他脸色灰白,神色紧张,问:“有啥当紧事?”
石谦说:“我家出事了!”又问,“卫书记呢?”
“开头还在这里,刚回去不大一会儿。”
“我看他屋里黑着,没敲门。”石谦说,“有人想谋害我们。”
“是吗?”
“就是,你跟我找卫书记去。”
沙金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和石谦来到卫明房子,敲开门。
石谦简要叙述了他家遭人袭击的过程:今晚11点左右,他们全家睡下不久,忽听后窗户“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他们以为地震了,赶紧翻起来坐到炕上。这时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后窗户两扇玻璃哐啷一下开了,从窗户飞进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腾的一声砸在靠炕沿的枕头上,又落到地上。拉亮电灯一看,原来是一块砌墙用的垡垃。这垡垃足有二十多斤,砸中的那个枕头正好是他大儿子兵兵刚刚枕过的。要不是人已坐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卫明说:“你们是新来户,没跟谁有仇,怎么会有这种事?”
石谦说:“出事以后,我和儿子到墙后面看了看,原来我们房后有队上堆的一个垡垃垛,扔垡垃的人是站在垡垃垛上扔的。我怀疑十有八九是葛彦干的,他前两天就对人说,‘我小舅子当不成兵,也叫他儿子当不成!’”
卫明说:“在没弄清事实真相之前,先不要乱怀疑。万一有人借你们两家争兵的事趁机捣乱呢?沙金,你把章义叫来。”
沙金随即叫来章义。
卫明说:“你们两个陪老石去他家一趟,把队长叫上,把现场好好看看,再派两个民兵巡逻,明天处理。”俩人和石谦来到石谦家,叫来宋队长。
现场的情况和石谦说的完全一样。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到葛彦家探探虚实。
敲了半天门,屋里一个女人回答:“睡下了,有事明天说。”
宋队长说公社来人查夜,一定要开门。女人这才开门。
几个人到屋里一看,葛彦蒙着头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章义喊了声:“葛彦,你起来,有事找你!”
葛彦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说:“我感冒了,头痛得不行,有啥话明天说。”
章义说:“你别装了,你刚才到外头干啥去了?”
葛彦不吭气,女人说:“他吃了晚夕饭,再没出去,一直睡在屋里。”
章义用眼睛在屋里扫视一圈,发现箱盖上放着一件棉袄,翻过来看了看,袖子和前襟上沾了不少土,心里便有了数。对葛彦说:“明天早上你到公社找我。如果不来,小心派出所拿铐子铐你!”
说完,几个人返回石谦家。三个人帮石谦家堵好后窗户,安慰一气,沙金跟章义回公社。
第二天天刚亮,卫明敲开章义的门,问他昨晚去石家的情况。章义把情况说了一遍,提出继续审问葛彦,彻底搞清案件的建议。卫明说:“有什么证据没有?”
章义说:“有,葛彦衣服上沾的土就是证据。”
卫明摇摇头说:“不行,那不能算证据,种田人哪个人身上没点土?”
章义说:“从葛彦做贼心虚的样子看,这个事肯定是他干的。”
“结论下得太早。我看这个事还是冷处理好,反正没伤着人,也不会发生第二次。再说老石那个老婆也不省事,在大队缝纫组干了一向,闲话来闲话去,捣得乱哄哄的。上次说葛彦对她没安好心,这个话你信不信?她长得年轻漂亮点还有一说,四十几的人了,长得又丑,跳到猪圈里能把猪吓跑,谁能看上她?听说她在老家名声就不咋样。”他吸了一口烟又说,“不过我们那个亲戚也不是好东西,一天到处撵着喝酒,喝醉了信嘴胡蹚,惹得队上的人都见不得。”
“你说这个事咋办?万一老石再来,我咋答复?”
“这好办。他再来问,你就说正在调查,拖上几天,当兵的一走,就没事了。”
“葛彦到底和你亲不亲?”
“说亲也亲,说不亲也不亲。他是我妻哥的‘后腿子’。人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我来这里以后,好多过去听都没听过的人都跑来认亲戚。有心不理吧,怕说我当了官不认亲戚;一招见吧,就蹬着鼻子上脸,三天两头来,真没办法。”
“那我就按你说的,拖一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给沙金也说一声,叫他不要在外面乱说。”
“好。”
这时,葛彦的妻子推门进来。一见卫明,吓得退了出去。她头发蓬乱,眼角下留着眼泪疤疤,衣服扣子错系了一个,一个衣襟长一个衣襟短。
卫明已经看见她,说:“有啥事进来说,溜溜探探的干啥?”
葛彦妻听卫明让她进去,战战兢兢地挨进屋里,缩缩乞乞地站在墙根。
卫明问:“葛彦昨天晚上到底是咋回事,闹得老石半夜三更地来告状?”
女人说:“葛彦昨天晚夕回来得迟,进门就栽到炕上睡去了。迟后马助理和沙金还有宋队长来家里问,他吓得不敢说实话,我也跟上扯了谎。马助理叫他今天早起来公社,他不敢来,把我使来,叫我给姑爹说说,他昨天晚夕喝醉了,干了点鲁事,千万别叫派出所的人抓他。他不是真的往死里砸人,就是想吓唬吓唬,出出气。唉!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我兄弟。”
听了女人的话,卫明和章义互相瞪着眼,半天没说话。待了一会儿,章义把门往外搡了搡,磕上锁子,对女人说:“听说话,你是个老实人,你赶紧回去给葛彦说,谁要再问,就照昨天晚上对我们说的说,千万不敢说葛彦昨天晚上出去过。再一个,你回去以后把葛彦棉袄子上的土扫干净,明白吗?”
女人疑惑地说:“如果派出所的人来问呢?”
卫明生气地说:“你赶紧滚吧,教给个曲子都不会唱!我遇上你们这号亲戚倒了霉了!”
章义说:“派出所的人问也不能改口。赶紧回去,别让老石碰上。”
女人给卫明和章义说了谢,开门要走,拉了半天门拉不开,章义一看她没拧锁钮就拉门,赶紧帮她拧开锁子,让她出去。
卫明说:“刚才你就不应该给她教那些话,万一那两个傻嘴里没骨头,把你献出去,不就坏了。”
章义说:“我看他们没那么傻。再说,他们就是把我献出去,有几个人相信?”
“你走吧,这号事我会干呢。”
早饭后,石谦果然来了。他敲了半天卫明的门,没人开门,来找沙金。沙金事先得到章义的嘱咐,知道卫明有难处,说:“卫书记可能下队了,你是不是还是说昨晚上那个事?”
石谦说:“就是。”
沙金说:“你直接找章义,他是司法助理员,专门管这个事。”说完把石谦带到章义办公室。
章义把事先想好的一套话说给石谦,石谦虽不满意,却也无奈。在宝湖,他举目无亲,好多事要靠当地干部帮助解决,能不得罪的尽量不得罪。再说儿子马上要走,不能因这件事让孩子走得不安心。说:“那就请你们抓紧破案,别叫坏人逍遥法外,让我们也有点安全感。”章义点点头。
石谦回到家里,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打起精神给儿子准备临行用品。两天后,儿子和其他应征入伍青年戴着红花,坐着公社的卡车到县上去了。石谦和妻子又到公社找过两次卫明,都没遇到。他们这才意识到,卫明是有意回避。石谦开始相信妻子的话:“‘打折的胳臂朝里弯’,人家不向着自己亲戚,还能向着一个外乡人?”联想到平时听到的关于卫明作风霸道、生活糜烂、品质恶劣的传言,他心目中那个有思想、有魄力、乐于助人的卫明渐渐变得不怎么高大了!想到家庭的安全和今后的处境,不禁忧心忡忡。
他想到了搬家和调动工作。上次到县上采访,县委副书记叶兴跟他说,县委非常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写家子”,可惜没有。他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问叶兴,我给你们当个秘书怎么样?叶兴说,你真会开玩笑,我们这个小涝坝,能盛下你这条大鱼?他说我不是开玩笑。叶兴说,你要真的愿意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保持你的正科级待遇、解决一个人的城镇户口、安排一个全民所有制工人没问题。他当时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说考虑考虑再说。他主要考虑的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个省报记者到县里当秘书,有点掉价!可家里现在闹成这样,还能考虑那么多?
回到报社,他把想调到县上的想法跟领导谈了,领导说,从报社用人的角度说,绝对不能放你。从解决你的实际困难说,又不能不考虑迂回一下。报社没能力解决你的家属户口和工作问题,等你把家属问题解决了,把县上的秘书培养得差不多了,仍然回来,报社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他跟妻子一商量,妻子连思索都没思索就说:“走!这地方有啥待头?一个比一个坏!”
石谦给叶兴回话,说他愿意到县上来,叶兴让他在报社等电话。
时隔三天,叶兴来电话,说已经跟程书记商量过,程书记欢迎他到县上来,暂时的职务是县委办公室党支部书记兼秘书。原来答应给他爱人招工和解决一个城镇户口的条件不变,来了就办。住房由县上出面解决。
石谦办好调动手续,于春节前把家搬到县城。搬家时他曾到公社找过卫明,想打个招呼,说个谢,但卫明不在。他让沙金代为向卫明致谢,过些日子再当面向卫明道谢。
卫明从生产队长那里得到石谦搬家的消息,很是吃惊,心想,他们为什么突然搬家?是不是对公社没彻底处理他家被袭事件有意见?即使这样,也应该打声招呼呀。我为他家迁户口、借房子、女人安排工作、口粮分配、儿子当兵等事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事,怎么连这点情分也不讲?知识分子啊,就是交不成,在他家属户口没迁到这里的时候,恨不得给人呢,现在情况好转了,就不认人了,维这样的人,不如维一条狗!但又一想,走了也好,免得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烦人。然而他还是想知道石谦搬家的真实原因,去问沙金:“老石搬家你知道吧?”
“知道,他般家的时候我帮着装了车,”沙金说,“那天他们两口子来找过你,你不在,叫我给你说谢,还说过几天专门来谢你。”
“你知道他们为啥搬家?”
“详细原因不清楚。听老石说,他调到县上是为了解决家属户口和老婆工作,是叶书记帮的忙,程书记点的头。他本人的职务是县委办公室党支部书记兼秘书。”
一听说石谦的调动是叶兴帮的忙,卫明不由得气上加气,说:“我常说,社会上人与人的关系是互相利用关系,有人还批驳我,说我说的太绝对。现在又一个活例子摆到面前,过去他觉得我对他有用,千方百计巴结我,现在觉得我没用了,就甩开我另攀高枝。这两口子,配神了,一对势利小人!”
沙金只能听着,啥话也不能说——一头是卫明,一头是石谦,他能说什么?
石谦在县城安好家,已是春节前夕。他想趁春节放假时间到卫明家看看,不管怎么说,卫明对他家从东北迁到朔方起了决定性作用,并在很多方面给过他们帮助,这个情永远不能忘。何翠花不让他去,说:“他帮过我们的忙,你也没少给他发稿子,一碗换一碟,谁也不亏谁。最近我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但不上门,还躲着不见我们,明明是包庇他的二赖子亲戚。你现在去看他,他要不理你,不是拿我们的热脸子去挨他的冷屁股?再说,以后只有他求你,没有你求他,给他补情的机会有的是。”
石谦在家向来听何翠花的,见她这样反对,说的话又有些道理,便打消了看望卫明的念头。春节上班后,他利用卫明到县上开会的机会,向卫明说明他搬家的原因,邀请卫明到他家坐坐,卫明反应冷淡。他没计较这些,心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转眼又是“三夏”大忙。这天下午,程大奇和水电袁局长、县委办孙主任一起来宝湖公社,说是要和公社领导研究农田建设的事。三人下车后,让司机把吉普车开回县上。
按说现在才7月份,研究农田建设为时过早,基层干部正忙,有点不合时宜。但革命工作没有季节,何况程大奇此行不全为这事。他想以研究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为由,跟卫明进一步交换对全县政治形势的看法,在思想上、行动上取得一致。
去年8月县委整风的时候,程大奇根据中央和省委有关会议精神,结合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在县委内部搞了揪“民主派”斗争,对县委副书记叶兴进行集中批评。作为县委委员、县革委常委的卫明,坚定地站在程大奇一边,尖锐而猛烈地抨击了叶兴,把叶兴打成静安县的“民主派”。
不料,从年底开始,形势发生了戏剧性变化:中央“两报一刊”不再提“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只提揭批“四人帮”,之后又提出联系实际揭批“四人帮”。省委副书记曹旦不仅被指控为“四人帮”在朔方省的代理人,而且说他在全省有一个资产阶级帮派体系,前不久,经中央批准,他被停职审查。省委要求各地、市、县立即掀起揭批查运动新高潮。
静安县委按照省委要求,召开县委扩大会,对前一段揭批“四人帮”工作进行总结,对下一步深入揭批“四人帮”作了部署。迫于形势压力,程大奇在发言中承认去年的整风受了“四人帮”流毒影响,应该揭批。叶兴等人对他的发言很不满意,认为他没有把县委去年整风时搞“层层揪”同曹旦插手静安县的罪行联系起来,是继续捂盖子,护帮派,保自己,并说静安县也有一股以他为首的帮派势力。
就在这时,有人揭发他在宝湖公社的一次讲话中说过这样的话:批判“四人帮”也要摆事实讲道理,不能像有的社员那样,把去年的稻子不出穗说成是“四人帮”的干扰和破坏,难道“四人帮”把你的稻穗捏住了?叶兴等人抓住这句话无限上纲,大做文章,说他与“四人帮”息息相通,为“四人帮”开脱罪责!他毫不隐讳地承认说过这样的话,并说这是坚持实事求是。他不承认静安县有什么帮派势力,更不愿就这个问题进行检讨,激起反对派们的无比愤怒,纷纷要求延长会议时间,把问题搞清。省委组织部派来听会的同志说,现在“三夏”大忙,可以暂时休会,大家分头抓抓各自的工作,待他们向省委汇报后再作决定。
许多人都为程大奇捏着一把汗,程大奇却很自信。他出身贫苦,从小参加革命,对党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忠心不二。“文化大革命”初期被打倒,挨了斗,受了罪,在内心深处对“文化大革命”运动没好感,和“四人帮”扯不到一起。至于和省委副书记曹旦,除了正常工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人交往,更谈不上搞阴谋活动。但他也明白,“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特殊的运动,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情况之复杂,涉及面之广,斗争之激烈,反复之多,是过去任何一次运动不可比的。今天是座上宾,明天是阶下囚,已不是稀罕事,今天打倒了,明天起来了,也是经常出现的。学生娃娃当常委,工人农民进中央,更是眼见的事实。叶兴这些人虽然资历比他浅,口碑没他好,但遇上合适的气候,照样可以把他扳倒,取而代之。想到这些,他觉得不应该过于自信,而应当有所行动,趁权力在手的时候,跟一些坚决支持他的干部通通气,作好斗争准备。
按照叶兴们的说法,现在县委常委中至少有三个人属于他的帮派势力,分别是县革委副主任邓志刚、县委办主任老孙。他们都是平时对叶兴不满,去年整风时跳得最高的人。公社书记中至少有两个已被划进他的帮派势力,其中一个是卫明。
对卫明,他是放心的。卫明有胆有识,正义感强,跟叶兴一向有矛盾,只是说话太直,不注意保护自己,要在这次谈话中特别提醒。
这次同他来的两个人,孙主任对他是忠心的,水电局局长袁华是个中间派,把袁华拉来,一是工作需要,二可掩人耳目。
利用等待其他几个公社领导的时间,袁华和孙主任到食品厂参观,程大奇和卫明进行单独谈话。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谈话直入主题,达成共识。
下午7点钟,公社领导到齐,程大奇传达了全国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会议精神,在肯定宝湖公社过去农田建设成绩的基础上,指出他们小打小闹、进度缓慢的问题,要求他们克服保守思想,坚决采取以公社为单位的大兵团作战方法,掀起更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高潮。
卫明出人意料地接受了程大奇的意见。所以这样,一方面是受了全国大局势的启发:绝大多数地区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都是以公社为单位,有的还以县为单位。宝湖公社再以大队为单位,就要落后于形势,损害先进单位的形象,程大奇在全县也不好说话。另一方面是实际情况需要。去年因社员口粮偏低和土地封冻过早,从保护民力的目的出发,公社只利用较短时间集中完成了横贯全社的一条公路的土方任务,加固了友谊渠渠堪拜,平田整地基本没动,采取以公社为单位的大兵团作战形式,可以把去年的“欠债”补上。
搞生产是卫明的拿手戏,在程大奇没来之前,他已对全社今冬明春大兵团作战的主攻目标、工程数量、时间要求等进行过细致盘算。利用今天的会议,他把“盘算”变成了对今后进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安排意见,同时提出成立由他挂帅的农田建设指挥部及其组成人员名单。指挥部下设规划测量、生活后勤、广播宣传、治安保卫等几个小组。要求牛琪和沙金按照今天研究的内容,尽快起草文件,让各大队早安排,早规划,做好干部群众思想发动工作。
钟世仁、司徒南、章义、沙金、季善等列席了会议。他们听了卫明的安排,心里对各自在将来大兵团作战中充当的角色有了准备。
散会后,程大奇要跟卫明下棋,沙金端来棋盘,摆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袁华、孙主任和沙金、钟世仁、司徒南都乐于此道,站在一旁观战。程大奇一看爱下棋的人这么多,说:“我们来个淘汰赛,三局两胜,谁输谁下台。”
袁华问:“和了呢?”
程大奇说:“一起下台。”
双方摆好棋子,程大奇先走。他棋路稳健,以守为攻,卫明思路敏捷,杀伐骁勇。双方参谋不但动嘴,而且动手,气氛紧张而热烈。三局下来,双方各胜一局,第三局下和。按照事先约定,俩人一起下台。
袁华棋瘾最大,卫明刚刚挪开屁股,他就坐到卫明的位子上,孙主任没有坐程大奇的位子,而是让公社的三个年轻人上。司徒南说:“我们棋艺都不高,不是你们的对手,还是你们下,我们看。”孙主任坐到程大奇让出的座位上。
程大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先到卫明屋里睡觉。卫明和袁华下了几局,也到章义房子去睡。袁华和孙主任的住处由沙金安排。
第二天早饭后,卫明正向程大奇、袁华和孙主任说食品厂准备试车的事,沙金跑来喊道:“程书记,你的电话。”
程大奇问:“哪里来的?”
沙金说:“县上来的。”程大奇到广播室接电话。
当他接完电话返回卫明办公室时,大家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刷黄刷黄,神情沮丧,脚步无力,都觉得奇怪。
孙主任问:“哪里的电话?”
“县委办的。我被免职了!”
听到程大奇被免职,孙主任如丧考妣,惊愕不已,卫明在吃惊之余说了句:“怎么搞的?”袁华有些惊惶失措。
程大奇往椅子上一靠,双目微闭,脑袋后仰,一动不动。他震惊,他愤怒,他无奈,他担忧。震惊的是上级对他的“组织措施”采取得这样快,愤怒的是叶兴这个阴谋家野心家终于如愿以偿,无奈的是这场运动是“英明领袖”亲自发起的,不能反抗,担忧的是又会有多少像卫明这样忠心耿耿埋头苦干的下级干部要受牵连。
外面响起了吉普车的喇叭声,他知道是来接他的,坐直身子,把花白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对袁华说:“袁局长,你先去招呼一下。”
袁华出去。屋里只剩下卫明、孙主任和他,他说:“我估计县委扩大会很快就要复会。我的资历比你们深,职务比你们高,有些问题放到你们身上是大问题,放到我身上就是小问题,你们可以往我身上推,我替你们承担责任。我没有历史问题,没有违法乱纪,他们把我咋不了,顶多是挂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要学会保护自己,该检讨的时候作点检讨,不要硬抗。”
卫明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我偏要跟他们斗一斗!”
程大奇还要说什么,袁华已带着一个身着军装的人进来。这是县委常委、武装部部长钱占文。个子瘦高,脸庞瘦削,跟屋里三个人握过手后客客气气地对程大奇说:“程书记,我们走吧。”
程大奇对袁华和孙主任说:“走,我们一起走。”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