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他的吻像Cheese cake
他的毛衣柔软温暖,
贴在脸上很舒服,
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皮革和香水味,
令人安心。
1.
上午九点我和George准时抵达北京机场。
George说现在还在过年呢,娱记们估计都还没上班,我们从普通通道出去就好了。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娱记们的敬业程度。远远地,我就看见前面架着“长枪短炮”,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时候George拉起我的手,低声说:“别怕!”
我们就这样穿行在闪光灯交织而成的网中,不停有记者发问:“两位是一起过新年了吗?”“请问两位打算怎么度过即将到来的情人节呢?”“你们会闪电结婚吗?”
George只是微笑,对所有问题概不作答。我则拉低了帽沿,低着头只顾疾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脱身,上了出租车直奔我们的小区而去。
George舒了一口气:“做娱记真的不容易,肯定天没亮就起床了!”
“那是!现在可是出行和回京的高峰期,在机场守着,肯定逮着一个是一个!我在想他们这次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别放在心上,多少女明星都想争取曝光率呢,你做幕后的,就能红成这样,别人多羡慕你啊!”George打趣我。
“你说得倒轻松!这在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不遗余力地捧你,你当然不知道被人狂踩的滋味了。就算我可以不当回事,我爸爸妈妈看到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这时发现自己的手仍然被他紧紧地攥着,于是赶紧松开手,转头看着窗外。
George也不再说话。就算他想为我做点什么,也无能为力。
我们一心以为摆脱了机场的记者,却浑然不知此时有辆车子正不紧不慢地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吴婶的休假还没有结束,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和George拖着行李分头回了各自的房间。我把房里的暖气打开,然后往浴缸放热水,打算好好泡个澡,再做个面膜。
假期结束,生活又要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也许是更为繁忙的轨道了。张导的新片已进入了筹备期,身为编剧之一的我必须尽快完成自己负责部分的剧本,还有毕业论文,虽然已写完了大部分,剩下的部分和修改任务仍然繁重。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全身充满了斗志和活力,这新的一年里我就要毕业了,到时会告别学生的身份,真正踏入社会,靠双手挣取一份薪水养活自己……
中午,George出门买了Pizza回来做午饭,又煮了香浓的咖啡。我们呷着咖啡,万分惬意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闲聊了起来:“George,新的一年你有什么计划?”
“演戏方面,没有好说的,三份合约都是去年就签了的。私人方面,短期的计划是买下这套房子,长期计划是找一个真正的女朋友!”
“什么?你要买下这套房子?房东可没有说要卖啊!”
“他是没说,不过如果我付的价格很高,我想他还是会考虑的吧!”
“为什么啊?花高价买下这里,还不如去买一幢别墅呢!”我不解地问。
“嘿嘿,这里的家具、电器,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如果我将来搬走,要么把它们都卖给房东,我舍不得,要么就带到新家去,可是新家又不一定适合!我想来想去,还是把房子买下来,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感慨:“别人都是买家电来配房子,您老人家倒好,是买房子配您的宝贝家电们!”
George说到做到,下午我从书房下楼到客厅来添咖啡,就听到他在打电话给房东,讨论买房的具体细节。
2.
初六一早去上班,报纸新闻的反应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和George的合影再次登上各家娱乐版头条,标题分别有《送卡地亚情侣手镯,专一George拖手花心女友》,《卡地亚搭配臃肿羽绒服,George身价暴涨女友品位不升》等等,对George这位影坛新贵固然是极尽吹捧之能事,而对我这只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的麻雀则能踩则踩,并力求踩得越狠越好。
George一把将我手上的报纸夺走:“看这些干什么?都是乱写的,看了会生气!”
我微微一笑:“我都习惯了,再坏的话,连续听上两三个月也会麻木的。”我拿回报纸,继续翻看着。其中一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豪宅同居足不出户,豪放女靠情趣捆牢George身心》,旁边配的图片则是我们所住的房子,还有George外出买Pizza的照片。
我急忙拉着George嚷:“你看你看,昨天还是被他们跟到了!我们太不小心了!”
George接过报纸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然后阴沉着脸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就差拍到我的洗手间里去了!今天还跟房东说要买房呢,看来我们得换地方住了!”
我不由得安慰他:“别急呀,你看这房子的照片是资料图片,不是他们昨天拍到的,而且,看来他们是在小区门口拍到你的,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守在小区门口,没法进来偷拍的。再说我们那栋房子前面是一个人工湖,我们又住顶层,他们拍不到室内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们有心,搬到哪去他们都有办法挖出来,我们就不搬,以不变应万变!”
George叹了口气:“唉,买房的事,我没有心情了,还是跟房东取消预约吧!”
好在那几天公司里并不忙,北京又还很冷,我躲在家里准备资料兼写论文,也省了出门接受北风的考验。更惬意的是吴婶也过完年回北京了,她每天变着花样做菜哄我们吃,每当吃饱了我做起事来总感到分外有劲。
George倒是出了几次门,做些专访和参加公益活动之类的。所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再被偷拍到些什么。
我看了几天安稳报纸。
过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接到张导电话,通知我回公司开剧情讨论会,还透露说这次的编剧团队除了我和已经熟识的吴子华,还邀请到另一位台湾知名编剧欧阳苏菲。我听得是心花怒放,欧阳苏菲不仅是得过多次大奖的电影编剧,更是享誉华语文坛的小说家、散文家,我读书期间就多次阅读她的作品,观摩她参与编剧的电影,可以说她算是我的偶像之一。
来到公司的会议室,透过玻璃门一眼便见到一位极有气质的女士,站在落地窗前小口小口啜着咖啡,窗外冬日的阳光淡淡洒在她脸上,我马上认定她就是欧阳苏菲,真正是人如其文,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岁月却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平添了优雅和风韵,我不禁惊叹造物主的眷顾,她是个美貌与智慧兼而有之的女人。
这次的电影有吴子华和欧阳苏菲两位金牌编剧坐镇,已经是高品质的保证了,张导出于提携后辈的考虑,才给我参与的机会,这点我心里十分清楚。因此,第一次有机会坐在这么重量级的导演和编剧中参与剧本讨论,我内心的激动和虔诚是可想而知的,握笔的手竟微微有点颤抖。
张导特别善于引导别人思考,欧阳苏菲则一改初见时的内向和羞涩,头一个阐述了自己的构思和想法,她的口头表达和她的文笔一样细腻而又跳跃,在她的描述下,一幅幅充满生活细节的画面依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停地做笔记,唯恐记不完,她的思维是那么活跃,妙语迭出,引得导演和吴子华时而拍案赞赏,时而激烈辩驳。我虽然插不上话,听着也慢慢入境,脑子中不时有灵光闪现,需要笔下不停才能一一留住。
时间就这样在思想碰撞的火花四溅过程中飞逝,直到大家都说到口干舌燥,腹中“造反”时,这才发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我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手机里有George不知什么时候发来的一条短信:“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这时张导提议一起去吃饭,饭桌上趁热打铁继续谈,我于是抽空回答George:“现在要和导演出去吃饭,吃完我自己回去,别担心!”
在饭桌上,大概喝了点酒让我飘飘然,也可能是吃饭时热辣而融洽的气氛,让我有了表达自己想法的勇气,在众人面前,我一口气将自己看完资料后的心得和在会议上偶然迸发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一边说,一边细心地观察众人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已经认可我了。
吃完饭出来,两位男士要送我回家,但我看出他们自己也是一脸疲倦,外加脚步踉跄,天寒地冻的我不想让别人再多跑一趟,于是坚持自己打车回家。
坐在车上,我看着车窗外沉睡的北京城,大马路上灯火通明,车辆稀少,偶尔有一两辆呼啸而过,越发显得寂寥。我从这一天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疲乏顿时往上涌,眼皮沉重得完全抬不起来。
“小姐,小姐,醒醒,到了!”直到司机喊我,我才醒过来,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于是付钱下车。
正醉眼蒙眬、脚步踉跄地往回走,想着回家好好睡个够,突然眼前一闪,惊得我一身冷汗。
3.
我的酒意在一瞬间全都不见了,瞌睡虫也消失无踪。随后,眼前又是一晃一晃的好几下,我神志清醒地意识到,我被拍到了!路边的那辆商务车,在车旁端着个相机朝我狂闪的记者,就是来这儿蹲点的!
一时间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径直朝那辆商务车走过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吗,只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能逆来顺受!不能低着头逃走!我又不是过街老鼠!”
我越走越近,那记者显然已经从镜头里看到我了,他端着相机继续拍也不是,藏起来也不是,一脸的尴尬,嗫嚅着对满脸怒容的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走近了我才看清这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小几岁,也不敢抬眼看我,一脸青涩,只是冻得脸色非常难看。
看到他可怜的模样,我胸中的怒火已消失了大半,正要转身往回走,忽然瞥见车里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人,身上盖着一件大衣,仰头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面前摆了几包拆开的苏打饼干和几瓶没喝完的纯净水。我心中黯然,明星们光鲜靓丽地出现在镁光灯下,痛斥狗仔队侵犯了他们的隐私,其实如果可以,我想没人天生就愿意天寒地冻地守在街头,只为偷拍几张照片。大家都不过是为生活所迫罢了。
于是我站定在车前,轻声问那年轻记者:“守了多久?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他低着头:“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碰运气。已经接连守了三天了,我和老吴轮流换岗。”说着他指指车里的那位。
我大惊:“守了三天?George不是曾经出来过吗?你们没拍到他?”
“拍了,老总说中规中矩的,没有卖点,所以不让登出来,免得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我苦笑,“神呐,你们把我们当什么了?被围猎的野兽吗?”
他又低下了头,两只手摆弄着相机,不说话。
我想起刚才被拍的事,于是安慰他:“今天你们可以交差了,拍到我深夜晚归,可以写成是流连夜店或是疯狂泡吧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这时听到他在我身后小声说:“对不起!”
那一瞬间我已决定原谅他了,不管明天的报纸上会怎么写。
刚进家门,George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上来就机关枪似的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手机又关机了?我到公司去接你,一个人都没有!”看我不说话,他忽然像是打空了一拳似的,自己慢慢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讨好地说,“你累不累?下午吴婶炖了莲藕汤,我还没喝呢,我们一起喝吧?”
我念头一动:“汤还有很多吧?全热了装在保温瓶里吧,麻烦你了,我上去卸个妆就下来!脸上闷了一天,实在不舒服!”
看到我和George提着保温壶,来到他们的商务车前,车里的两个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连忙说:“拿着吧,趁热喝,保温壶明天再还我。天寒地冻的,熬夜很不好受,喝碗热汤暖暖胃,喝了早点收工吧。给你们独家消息哦:三更半夜的,我们今晚不会再出门了!”
说到做到,我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醒来时George早已去了公司,吴婶要下午才来,家里寂静无声,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报纸,看看昨晚的事他们会怎么写,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因为我知道家里人也会关注这些新闻,负面报道他们看了心里总会难受……还有,宇文浩,要是他看到了会怎么想我呢?
出乎意料的是,报纸上竟然没有任何关于我的新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嫌那照片不够吸引眼球吗?
中午出去找George吃饭,昨晚那小伙子看到我,便连忙跑过来,手上还提着保温壶,大老远地就喊我:“宁小姐!”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笑了:“我现在要出去呢,待会儿回来再找你拿行不?你一直都在的吧?”
他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那几天我都窝在家里赶稿,白天也不出门,但每晚照例送一壶汤给守在小区门口的记者,一来二去我们竟聊了起来。我渐渐得知那小伙子名叫李晨,是X大新闻系的应届毕业生,千辛万苦考进了这家报社,没想到被分到娱乐版做摄影记者,也就是俗称的“狗仔队”,他说他不甘心,已经参加了研究生考试,现在只等着成绩出来了,要是考上了,就是借钱赔违约金,他也要离开的。
那位年长的记者老吴更是跟我拉起了家常:“唉,他们年轻人还有机会,我是不行了。我当年高中毕业就到照相馆打零工,后来给招进报社做摄影记者,觉得自己很幸运,可这几年报社里新人辈出,个个学历比我高,背景比我大,我就这样被挤到娱乐版来了。一把年纪还让人骂成‘狗仔’,要不是两个孩子读书要花钱,老婆又下了岗,我早甩手不干了!唉,再熬几年吧,等孩子都大学毕业了,我就辞职去做点小生意,赚不赚钱都无所谓,不做这种被人瞧不起的事了!”
听着他们各自的经历,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这些都是我在学校读书时从未知道的。有时候我倒是希望让他们拍到些“有料”的照片,至少能让他们被领导看重,或是多拿点奖金。
那几天我和George故意亲密地挽手在小区前来回走了数次,只是再不见有闪光灯闪烁,也没有任何一张照片见报。
一天中午我照例去取保温壶,却不见了那辆熟悉的商务车。正纳闷时,小区的保安过来说:“是宁小姐吧?有人留了点东西给你。”
保温壶和两只汤勺洗得干干净净的,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还有一张字条。
宁小姐:
连续这么多天没拍到任何有价值的照片,主编让我们今天撤离了。说真的,暂别你们,我和老吴挺舍不得的,因为你送来的汤太好喝了!谢谢你的汤和关心!我的手机号是139××××××××,有事的话随时找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PS.我说的“暂别”是指在别的场合我们肯定还会再见,而不是说我们还会回来蹭汤喝哦!
李晨
看完信,我不禁想到,“娱记”这个名号之下,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着与我们一样幽默风趣而善良的心。
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的房东看George这阵子对买房子的事冷淡下来,居然主动致电我们,表示价钱方面可以再商量。这下子正合George的意,于是条件很快谈妥了。
一次性付清全部款项后,George正式成了我的房东,而我成了他唯一的房客。
4.
其后接连好些天我都很忙。把论文传给刘教授之后,得到的回音是“虎头蛇尾,后半部分需要大面积扩充”;写了几万字的剧本,在一次讨论剧本的视频会议后,也被张导打了回来,说是还需修改。
于是我白天忙着写剧本,晚上则翻阅大量资料修改论文,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来使,大脑时刻处于高速运转状态。
忙碌也好,至少可以不给自己任何时间去伤感。可是,一旦稍有空闲,或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时,许多难忘的片段就一一重现于脑海中。尤其是在学校门口,柳眉挽着宇文浩手臂的那一幕。
有时候,我很想冲动地打电话给他,问他: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吗?你终于还是爱上她了吗?
但是,尽管这个念头一直盘桓在我的心里,我却没有勇气去拨他的号码,有的时候甚至是号码都已经拨了一半,又匆匆合上手机,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到正月底,忙碌的工作才算小有成效,论文已经按刘教授的要求修改完毕,算是过了这关;第一次写剧本,也总算摸出些门道来了,与别的编剧们也能在风格上达成统一,剩下的只是尽快完成我这部分。
凌晨三点,我关了电脑,偶尔在镜子前一看,才发现十几天的熬夜下来,自己脸上痘痘丛生,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于是我不顾疲乏敷了个滋养面膜,又弄了一浴缸的热水,舒服地做了个玫瑰精油SPA。真舒服啊,作为一个女生,无论工作上遇到多少挫折,无论感情上多么失败,还是要善待自己的。我一边轻拍着自己的脸,一边这样“矫情”地告诉自己。
早上七点,手机铃声把我从甜甜的梦乡中吵醒,一看竟是韩予冰,咦,怎么这个时间打给我?难道她回国了吗?
韩予冰今天的音量非常高,情绪也非常兴奋:“可可,可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哈哈,我迫不及待要第一个告诉你,就不让你猜了!第一,David刚刚向我求婚了……”
“真的吗?太好了!恭喜你,也代我恭喜David,快传个钻戒的照片给我看!”我兴奋地插嘴道。
“让我说完嘛!第二,也就是更重要的是,可可,我怀孕啦!我也要当妈妈啦!哈哈!”估计韩予冰在电话那头已经兴奋得手舞足蹈了,我无法把现在兴高采烈的她与初见她时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联系起来。
我大力恭喜她,因为兴奋,我也有点语无伦次,多少是被她的狂喜所感染。
“哈哈,可可,一发现自己怀孕,我就想,哦,我要结婚生孩子了,你知道David以前向我求过婚,我没答应,这次不一样了,他激动得什么都没准备就跪下求婚了,我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我想过,我想我们要在马尔代夫洁白的沙滩上举行婚礼,并且要快,不然我肚子大了可就穿不下美丽的婚纱了!哦,对了,我要赶紧打电话给VeraWang定做婚纱!可可,我不跟你多说了啊,提前做好准备哦,大概到四月,你一定要到马尔代夫来参加我的婚礼!”
“没问题!”我爽快地回答。对我来说,这世上没什么比见证好友的幸福更重要的事了。
挂了电话,我睡意全无。突然想到,今天不正是小芒芒满月的日子吗?我纵然不能亲自过去,也要赶紧打个电话问候啊。
做了妈妈的人似乎都会变得格外勤快和能干。我打电话过去时才早晨七点多,韩文馨就起床了,正在为小芒芒消毒奶瓶。
“文文,满月酒准备得怎么样了?”我问她。
“都是我妈和康明勋在操办呢,不过也没有太多的事,反正都是在酒店办嘛!”韩文馨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哦,可可,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预感到是跟宇文浩有关的,而且不会是什么好事:“快说,快说!”
“昨天,我和康明勋不是带芒芒去医院打预防针吗?在那里,我们碰到了宇文浩……哦,不是他有病,也不是他妈妈,事实上他妈妈最近倒是好多了,当然了,学校里传说这都是柳眉的功劳。柳眉近来对他妈妈照顾得很细心,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到一块儿住了。说回正事,宇文浩和柳眉在医院里,明勋就多嘴问了一声,结果柳眉告诉我们,她怀孕了,都快两个月了!我昨天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你……”韩文馨的声音越来越小。
生活,不,是宇文浩,他似乎总喜欢给我意外——意外地和柳眉结了婚,意外地住到了一块儿,现在又意外地有了孩子……我只觉得嘴里苦苦的,倒在床上,再度感到那种心被吞噬的痛楚。
“可可?可可?你还好吗?”韩文馨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
“我没事,文文,都习惯了。你忙吧,代我亲亲小芒芒!再见!”
我又回想起那最后的一瞥,站在学校大门口的宇文浩和柳眉,她挽着他的胳膊,是啊,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他们要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了。
我发现自己在无声无息地哭泣,眼泪汹涌。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哭了多久,才又握着手机沉沉睡去。睡得不想再醒来,不想面对他结婚、生子的事实,不想面对我们的爱已成往事的事实,甚至,不想再面对日益繁重的工作。
但我的消极逃避只持续了半天。
因为吴婶的到来,我不得已起了床。看我红肿的眼,吴婶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不想让身边的人为我担心,我把自己的伤心和失意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到了George晚上回来时,我已经像平常一样坐在电脑桌前赶稿子了。
5.
因为新片开机,George去了香港,我不得不独自留在家中。
临上飞机前他有些担心地问我:“晚上会不会害怕?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有一点儿。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最近暂时放弃看恐怖片。”
口口声声说没事,其实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仿佛到处充满了失落。为了给自己打气,我特意去煮了咖啡,端到楼上书房里,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George到达香港之后第一时间给我发来一条短信:“怎么样,我不在时,您是觉得自由呢,还是空虚?没有你在身边,觉得香港也荒无人烟。”
我看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要是香港都荒无人烟,世界上别的地方可以算是寸草不生了吧!
George走后数日。
那个下午,我在整理露台。春天就要来了,我还要再多种些花草,嗯,最好还能在露台上搭出一个花架来,再撒上些牵牛花籽……太阳暖融融地照在背上,身上微微出汗,整个人有种微醺的感觉。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大作,一看,是个陌生的北京本地号码。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我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
“您好,是宁小姐吗?”幸好,传来的是一个低沉的女音,普通话里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
我一边在脑海中搜寻可能认识的南方人,一边答道:“您好,我是宁可,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
对方自称姓赖,是《南方娱乐报》的记者,原本有意邀请George做个专访,但因为目前George人在香港,暂时无法约到,想改为找我谈谈。
“我?”我惊讶得张大嘴巴,“我既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籍籍无名,实在帮不了你们什么。”
赖女士却兴奋起来:“宁小姐,请你千万别拒绝,我们只是小报,目前也实在找不到其他更轰动的题材了。再说,陈先生目前正走红,身为女友的你若是能替他做个专访,这类报道既受读者欢迎,对陈先生本人也有帮助!求求你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公司打个招呼,那边赖女士的苦苦哀求已经打动了我。那一刻,她令我想到了冰天雪地里的李晨,还有老吴……大家无非都是为生计奔波,何必与人为难呢?
赶到赖女士所说的酒店咖啡厅时,环顾四周,我很意外地并没看到任何携有相机的、记者模样的人,倒是临窗位置上一位中年女士站起来朝我招了招手。
她脸上妆容稍稍有点浓,身上的首饰也很时尚,虽然体态稍有发福,但被一身做工考究的套装掩盖得极佳,也算风韵犹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在小报苦挨的记者。
“宁小姐,你好,谢谢你愿意赶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对我上下打量一番。
我虽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还是与她握了手。
双方坐定后,她微微笑了:“真抱歉,演了这出戏骗你出来,不过不这么做,只担心你未必肯来!”话虽然这么说,我从她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歉意,说完她打个响指叫来服务生,吩咐道,“给宁小姐来杯卡布其诺!”
“咖啡就不喝了,赖女士,您还是开门见山吧,费这么大的劲约我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哦,对了,您真的姓赖吗?”
“好,果然有性格!比圈子里那些忸怩作态的庸脂俗粉有劲得多。我确实姓赖,这次找你也真的是有事。直说了吧,我手上有部大制作的电影,投资方想请你做女主角!”她笃定地说,声音仍然低沉,但与电话里的腔调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我?女主角?”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对,就是你!”
“可是,为什么?我既没受过表演训练,长得也不漂亮,更没有做演员的打算。”
“呵呵,你这么不自信?就像我说的,你有性格,有学识,容貌端正,身家清白,你与圈子里的女明星不同,会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并不想演戏!”我再次强调。
“这可是大制作电影,我们有一整套的运作体系,能保证让你一炮而红,甚至比你的陈先生还红。至于想不想演,话不要说得太满,还是看过这份合同再决定吧!”她抽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我面前。
我翻开草草看了几眼,大致内容是出演这部戏我能拿到三百万的片酬,而且是片中的唯一女主角,与两位国内顶级的男星合作,之后他们还将策划几部以我为女主角的电影,最迟明年会为我量身打造一张唱片,同时可以争取到至少两个国际品牌的广告代言。当然了,前提条件是我必须与这家名为“耀辉”的公司签约。
我合上文件夹,推回到赖女士面前:“我想知道,贵公司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赖女士会心一笑:“宁小姐果然聪明伶俐,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跟你这样聪明的女孩子打交道。实不相瞒,这家名为‘耀辉’的新公司和这部大制作电影,都是香港的一位谢先生为你量身打造的,他愿意花大钱来捧红你!”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但我还是感到一股热血往头上涌。我霍地站了起来:“多谢费心,你们看错人了!”说完准备立刻离开这里。
赖女士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还要抬价?少跟我装清纯,别说你对你那位混血的公子哥儿是一心一意的!”说完她抛出一份报纸,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上面一定是有关“元旦事件”的报道。
我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才回到家里,赖女士的短信也紧紧追来了:“对不起,刚才多有冒犯。恕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你说,一个女孩的青春能有几年?眨眼间就过去了,能挣到衣食无忧的下半生,谁不想?谢先生是因为看你有才华、有性格,才特别有诚意。圈子里不缺美女,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望仔细考虑,尽快答复!”
6.
早听说过,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我以为自己只做幕后,便可置身事外。况且,共事过的人又个个都是那么亲善和蔼,使我还一度怀疑那不过是圈外人的恶意猜测和媒体的误导罢了。如今忽然直面最卑鄙的真相,再加上赖女士那些话,令我分外受辱,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
想要打个电话跟谁倾诉一番,想来想去,George,他要拍戏,不能分心;韩予冰,她正在幸福之中,又刚刚怀了孕,绝对不行;韩文馨呢,更不行,她的每一分钟都要挤出来照顾芒芒……那么,宇文浩?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挥之不去。是的,我想打电话给他,我早就想打给他了,其他的一切不过都是理由,让我心安理得的理由。
拨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手机号,不久,那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那声音令我手足无措,来不及回应,又慌慌张张地挂断了,因为突然想起他已有了怀孕的妻子,我是不该再打扰他的。但此时我的手机主动响了起来,是宇文浩。
我迟疑良久,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是宁可吗?刚才是你在打我的电话吗?”他说话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我知道他在控制自己的激动,因为我也是。
“是的,对不起,刚刚拨错了!”我用撒谎来努力掩饰。
“我刚刚在上课,看到电话来了又没人说话,生怕是你出了事……”
“谢谢你,我没事,真的。不耽误你上课了!”我不敢多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股脑把所有的疑问和烦恼都倾吐出来。
“等等,别挂!”他那边急急地说,“别挂,宁可,别挂。听我说,你好吗?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忙,忙剧本,忙论文。对了,听刘教授说我的论文也送到你那里了,是吗?”我恨死自己了,在这种时候竟然脑子短路,东拉西扯起来。
“是的,我看了,你写得不错,还是当初基础打得扎实,这一年来也没有丢。宁可,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去?你是说回W大?大约是四月底吧,到时要回去参加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再见面了!你不知道我……”他欲言又止,生生把后面半句咽了下去。
“你呢?你好吗?”我终于鼓起了勇气问他,“听说你快当爸爸了?”
“啊?”我能听到他的激动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立刻低了几个调,“是啊,我要当爸爸了。好了,我要回去上课了,学生们还在等我!再见,宁可!”
不等我再说,他已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深深地后悔和自责起来,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到社会上闯荡,如果我肯听他的话留校,此刻我们一定还无忧无虑、相亲相爱地生活在校园里。
只可惜这世上永没有后悔药可吃,如今一切都晚了。
他就要当爸爸了。
7.
整个晚上,我待在电脑前,无心做事,也没有胃口,一心一意地等George上线。我真希望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哪怕是两人斗斗嘴、打打闹闹也好,我已经失去宇文浩了,我不能再失去他,我需要一点动力和一些纯净的东西,支持和鼓励我继续下去。
令我失望的是,George一直没有上线,我不敢打电话给他,直接通话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哭出来,那样一定会影响他的情绪。
枯坐到深夜。
越是想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幕幕,专心写剧本,精神越是集中不起来。脑子里一会儿是“少跟我装清纯”,一会儿是“是啊,我要当爸爸了”。一边是危机重重,自己随时可能泥足深陷的未来;一边是被我放弃,永远也回不来的过去,进退维谷的感觉我算是真正体验到了。
看看时间已将近晚上十二点,心想反正今天是什么也做不下去了,不如早点睡吧。我只觉得脑子也木了,一切留待明天再想好了。下楼准备收拾一下吴婶留下的饭菜,明天她来如果看到饭菜纹丝未动,心里一定不好受。
正走在楼梯上,忽然听到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客厅的水晶吊灯被打开了,整个屋子灯火通明,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George进了门,正在换鞋。
我不可置信地从楼梯上跑下去,冲到他面前:“你怎么回来了?这么晚!”
他不答反问:“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事?”我大为惊异,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下午我打电话回来,吴婶说你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后来她又偷偷打电话给我,说你回来后脸色很不好,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不敢问你,只好跟我说。她很不放心你,说明天一早就要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George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看到他出现,我的心反而瞬间安定了下来:“你别担心!先告诉我,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明天不用开工吗?”
“担心你出事呗,向导演请了一天假,明晚再回香港。”说着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个方形纸盒。
“Cheesecake?是从我最爱的那家店里买的?”我惊讶不已。自从去年在香港尝到这种Cheesecake后,我就一直念念不忘,它可是我吃过的、最容易让人产生幸福感的甜品了。
我看着那个远道而来的粉红色纸盒和捧着它的George,我突然冲动地上去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臂环在他的腰间,紧紧地抱住他。他的毛衣柔软温暖,贴在脸上很舒服,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皮革和香水味,令人安心。George也不说话,低头把脸埋进我的头发,又轻轻抚摸我的肩膀,我能感到那抚慰是温情脉脉,不掺任何杂质的,这就是我想要的纯净和美好,实实在在,令我相信即便自己现在所处的圈子鱼龙混杂,但抱着的这个人,他是干净的,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信赖的。
凌晨时分我们的家里仍然灯火通明。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分享了那块Cheesecake,还开了瓶红酒。
饭后我尽量轻描淡写地给他讲了今天赖女士的事,为免他暴怒,我隐去了赖女士那些挑衅的话语。但他还是震怒了:“什么?你就这样让人侮辱你吗?”
“不,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娱乐圈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接受和适应这样的环境了。”
“可是你说过你热爱电影!”
“我是热爱,所以也许应该远远地欣赏它。太近了会失去美感!”
George不赞成地直摇头:“那么你不是热爱。真正的热爱……”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真正的热爱是无条件的爱?即使看到了它的缺点、不足,甚至丑陋?”我追问。
“是的!”他坚定地回答,然后小声加了句,“就像我对你。”
我装作勃然大怒:“这么说,我有很多缺点、不足,而且丑陋?”
George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当然不是!缺点嘛,如果非要说,那只有一个,就是你不爱我。”
隔着桌子,我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那你说错了,我没有这个缺点。”
George的眼神倏地变亮起来。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俯身吻我的额头,然后是鼻子、脸颊。
我只觉他吐出的一股股热浪在我耳边,熏得我浑身无力,说不出话来。然后,他开始吻我。他的吻带有Cheesecake香甜的味道,夹杂着些许薄荷清香,那是他的漱口水味。他的吻温柔而又缠绵,像刚才的拥抱一样温情脉脉,不带任何侵犯性,我感觉像是躺在午后的青草地上晒着太阳。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放开我,直起身来,说:“很晚了,你累了吧?”
我点点头,然后拉着他的手,就这样一直拉着他上楼,把他拉到了我的房间,又拉到了我的床上。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可是我竟然不感到害羞,大概是因为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吧?
我洗了澡,换上睡衣从浴室出来时,他正乖乖坐在床上等我。而当他在浴室里淋浴时,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给我们的关系带来怎样的变化。等他穿着一条短裤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和从容,既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正眼去瞧面前半裸的他。
他钻进我的被窝,身上还带着沐浴液的香味,是我最喜爱的玫瑰香味。我躺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僵硬得像石膏,他熄灭了灯,用结实的双臂从背后紧紧抱着我。
起初我真的不习惯与人同床共枕,他的鼻息不时吹到我的脖子上,弄得我痒痒的,再加上心里的疑惑——难道他对我没兴趣?是他太累了,还是我的吸引力不足?
我简直想按捺住害羞,转过身去向他问清楚,又觉得非常不对,这样问好像是怪他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似的。我胡思乱想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不久,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他身上的温暖传递到我身上。瞌睡虫好像也会传染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去。
那晚睡得很香,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帘淡淡洒在被子上,我一点都记不起自己是否有做梦,据说这是进入深度睡眠的标志。我翻了个身,看到George也刚刚醒来,头发一片凌乱,几缕发丝调皮地搭在他的眼睛上。他睁开眼,看到我,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
我轻轻地抚摸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那片暗青色的阴影,硬硬地扎手。
他也伸手将我脸上的头发拨开,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微笑着,像两个不谙世事、心如白纸的孩子。
正在这时,我的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吴婶在外面担心地问:“可可,起床了吗?我买了早餐来给你!”
我们俩吓了一大跳,随后又相视一笑。我轻轻跳下去开了房门。吴婶眼尖,一眼就瞥到了我床上的、上半身赤裸的George。
“嗨,吴婶,我回来了,早餐有我的份吗?”George调皮地一笑。
8.
下午我们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工作,整理露台。
“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捧在手上的水一样!”我在阳光下抬起头,微眯眼看着他。
北京的天从来没这么蓝过,天上的云也从来没这么洁白过。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他清澈的眼里有蓝天、白云和我,他低下头来轻轻啜住我的嘴唇,温柔地吻我,然后很快地撤离。
“留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让你更想我,也让我时刻都想快点回来。”他说。
“呵,你中文进步神速,‘意犹未尽’这么高境界的词都会用了!”
“等下吃完饭,送我去机场好吗?”他问,然后又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样子,就是要让别人看到……这样,那该死的什么先生才会放弃。”George掏出手机,“让我们自己给记者报料吧?”
我想起一个人,急忙按住他,笑着说:“我来。”
接到我的电话,李晨很是惊讶,不过他欣然同意在黄昏时分赶往机场“蹲点”。他还顺便告诉我,他已经通过了研究生入学考试,做完这个月就要辞职了。我不禁为他感到高兴。
当我和George“盛装打扮”出现在机场时,果然看到那辆熟悉的商务车静静停在车群里。
所谓盛装打扮,就是两人特意戴上了同款同色的Cap,虽然天已经黑沉下来了,我们还是各自架了一副宽大的太阳镜。当然了,上次的卡地亚情侣手镯也派上了用场。光有装扮还不够,George一直搂着我,但两人的身高差距实在太大,我又没穿高跟鞋,乍看上去倒像我被他夹在胳膊下。
想不到这样一来,还真是很吸引眼球,商务车里的李晨和老吴还没上来拍照,身边已有人认出了George,在小声嘀咕着。
我和李晨彼此暗暗点了个头,更紧密地依偎在George怀里,闪光灯一阵接一阵地狂闪,机场大厅出现了小小的骚乱。这时已有机场工作人员见状赶过来,引导George前往VIP候机室,George想了想,让我先回去。
他拥抱了我,然后在我的额头、两边脸颊和嘴唇上各轻轻吻了一下,又引来不断闪烁的闪光灯。他随机场工作人员前往VIP候机室,而我快步走出机场。
在出租车上,我趁他还没有登机,发了条短信给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得学会做戏。这大半年来我好像撒了前所未有之多的谎,我担心将来收不住脚,越陷越深。在镁光灯下做着戏过一生,恐怕我做不到!”
9.
那晚我睡得非常非常安稳,因为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作战,有George,一直和我在一起的George。
又是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春意越来越浓了,露台上去年种下的花和树挺过了寒冬,一副苏醒过来享受春光的模样,似乎准备今年好好地成长。李晨发了条短信感谢我,说是照片已见报,他和老吴也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我赶紧下楼取了报纸来看。
不出所料又是头条,标题还算客气,《George新年多部片约压身,香港赶工不忘回京安慰女友》,所选照片均显得我俩格外亲密。以往我们被偷拍,顶多只是拖手,而这次拥抱、亲吻一应俱全,难怪李晨他们会得到表扬了。
因为这个头条,那天我收到了数条逼供短信。
先是“八婆”韩文馨的:“嘎嘎,今天的照片分外不同哦。看来你终于彻底摆脱过去,步入了人生的新阶段了!快老实交代,到什么程度了?抗拒从严!”
第二个是宁愿,他发了条一本正经的短信来:“姐,我姐夫现在在香港拍的啥电影啊?妈妈看了报纸后说,香港有一种治烫伤的药膏,特别灵,让姐夫带点回来,并问你,你们啥时候再一起回来?”
我妈真厉害,自己不出马,指派虾兵蟹将前来刺探军情。
George在拍戏间隙发短信问我:“你看照片上我们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我拿着报纸左看右看,身高差距那么大不说,他深眼窝、高鼻子,而我则完全是一张东方脸,硬是看不出我们有哪点相像了——难道现代人说的夫妻相,不是指两个人长得形似或神似吗?
此外还收到了张导的调侃短信,说向来的绯闻炒作都是无中生有,看得出这次是弄假成真了,倒真是好事。
快乐的心情只持续了一天。
到晚上,我又收到了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你要是对做明星没兴趣,想做导演也可以,想出书也没问题,做生意也行。要是想去国外大学读书,可以安排你进入最一流的大学,至于想要房产或支票,更不在话下,总之一切都可以再商量。谢先生说你年轻气盛,今天的报纸他就当没看到,你要是执迷不悟,他动动小指头就能叫你一无所有!”
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位换了个号码的赖女士,我本来打算臭骂她一通,想了想还是回道:“请转告你的谢先生,谢谢他的错爱。我对什么都有兴趣,就是偏偏对他没兴趣!还有,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迷,而且这辈子都不打算悟了!”
回完之后我将这个号码屏蔽了,然后继续写剧本。
之后一段时间里倒是风平浪静。
赖女士隔三差五地换号码联系我,我收到短信后也总是第一时间删除,并将号码设入黑名单。好在她再没有打电话来,我的“执迷不悟”暂时看起来也没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多少算给了我一些清静时间写剧本,令我顺利在四月以前将那百分之二十的剧本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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