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礼昂中学

第二章　嘉礼昂中学

炎姬的往事

白灵一身白衣，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地从穹顶上翩然落下。那张精致的小脸，让人过目难忘。

她肩膀上站着觉，那是一只水母般透明晶莹的生物。觉慢悠悠地挥舞着透明的触角，熄了炎姬手上的火柱。

炎姬气坏了，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凝出一根尖利火锥，对准了伊师塔的心窝。

锡陌立刻变身，漂亮炫目的红色铠甲燃着火焰，他用力一跳，朝着白灵直直地飞了过去。于此同时，白灵的肩上的觉突然发出千万条银丝，直向野栗恩刺去。锡陌惊了下，他明明知道野栗恩有阿兹特克保护，可还是下意识地折回去保护野栗恩。没有想到，他刚跃至野栗恩身边，觉的触角轻柔地一转，径直朝炎姬飞去。

他这才明白觉的真正目标是炎姬，可是再转回去已经来不及，他亲眼看见觉生出的触角钻入炎姬的红发中。

炎姬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刺下去的动作也慢了半拍。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她的大脑，正在扰乱她的神识。她挣扎着抱住头，突然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中。

锡陌急得直冒汗，他不断攻向白灵，却又不敢斩断牵引炎姬思绪的银丝，怕稍不注意，炎姬会因此失忆。

大厅里真的下雪了。

白雪洋洋洒洒，落在炎姬的睫毛上，长裙上，还有伊师塔黑色的袍子上。

伊师塔皱眉看着头顶上念咒的白灵，不知她在搞什么鬼。他打心底是不愿意跟白灵合作的，毕竟控制人的意念，不够光明磊落。

可控制意念这一招，对炎姬有效。伊师塔亲眼看见炎姬燃满了仇恨之火的眸子渐渐温和下来，她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幽深得见不到底。

炎姬是最强的火灵士，她喜欢下雪。全世界的人都因为寒冷裹上棉衣，她却不。白雪融化在肌肤上的微痒和凉爽，是她最眷恋的。

她坐在高高的白奇崖上，扬起下巴，露出天鹅颈般优雅的脖子，任凭红色的长发被雪染白。

就在这时，那个懦弱的人类少年，撑着一把纸伞，帮她挡住了雪。

炎姬特别愤怒，她不解少年为何总是跟着她，连她赏雪的心情都要破坏。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少年干净又温柔的脸庞，清澈的眸子，以及冻红的双手。

她瞪了他一眼，干脆生出火之幻术，一把将他的伞烧成了灰。然后继续保持着赏雪的高贵姿态。

少年在她身边沉默了好久，最后他说：“咱们打个赌吧。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陪你，直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白雪之约，你不可以反悔。还有，我是白奇，你叫什么名字？”

炎姬暴怒，她堂堂一名最强的火灵士，怎么能被一个人类少年随意戏弄。她怒发一通大火，少年嗷嗷叫着，一直被火追下了山。

“白奇……”伊师塔听见炎姬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她身上的火焰跟着熄灭了。

他见时机已到，一咬牙，用力推开炎姬，巨网经炎姬身上的烈火灼烧，已经枯槁。黑天使双臂用力将巨网撕出一个大洞，立刻展翅逃走，只留下几缕黑羽散落在清冷的月光里。

白灵见伊师塔已经逃出巨网，刹那间，觉的银丝快速聚拢成一个大球，朝着锡陌重重击去。

锡陌没料到银丝变幻这么快，他急落至地面，单膝跪立撑住身体，气喘吁吁。

可是，觉却并没有击中锡陌。

银色的球体悬停在了离锡陌的脸只有两厘米的地方，片刻之后，突然收回，笼罩住了白灵。白灵藏身在这个银色的大球里，飞出了窗外。

幻术之雪随着白灵的逃逸，也消散无踪。

野栗恩立在一旁帮不上忙，她被药水浸得使不出力。眼睛却注意到炎姬刹那间的变化。

她明明对伊师塔恨之入骨，为何忽然就变得柔情似水，下不了手了呢？

“炎姬，你没事吧？”阿兹特克跑过去将炎姬从破网中拉了起来。

炎姬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她垂着眼睑，脸上肌肉发颤，像是冷极了，哆嗦着嘴唇道：“我累了，想去休息。”

“嗯。”野栗恩点点头。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不堪的炎姬。

野栗恩看着炎姬消失的背影，看向阿兹特克，问：“如果炎姬真被白灵控制，她该陷入深度昏迷才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灵的觉还没有那么强大，还不能让人产生幻觉，或者陷入昏迷。”

“可是炎姬刚才的反应，确实太反常了！”野栗恩说。

“白灵没有控制炎姬的意识，她只是利用觉勾起炎姬记忆中最不愿意触及的往事。让炎姬败给了自己。”阿兹特克若有所思道。

最不愿触及的往事？

野栗恩一点都想不明白，她旋身去看锡陌，他也是一脸茫然。

“你不要去洗个澡吗？”锡陌见野栗恩在看他，抢白道。

野栗恩这才更加深刻地感觉到身上有多难受，她一句话没说，转身跑回到卧室里去了。

野栗恩在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牛奶味的沐浴露搓出许多可爱的小泡泡。蛊毒花带来的伤害因为一个泡泡浴而减轻了不少。野栗恩觉得一身清爽，坐在床边回想着宴会上发生的事，总觉得不可思议。

窗外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合欢树枝被震得乱颤。

她好奇地走过去，推开半掩的窗子，向下看去。

借着月色，她看见锡陌低头站在树下，拳头捶在了树干上。

野栗恩的心忽然揪了下，她差点忘记了，她现在是火灵士家族的族长，从某种角度来讲，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锡陌的位置。

她怎么就那么自信地认为，锡陌不会在意呢！

野栗恩想到这里，换上衣服，快步走到了巨大的合欢树下。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锡陌，甚至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忽然明白了，爷爷之所以不让锡陌当族长，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历练他。而她，成为族长之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从此不得安宁。只是，爷爷的苦心，锡陌会明白吗？

“锡陌。”野栗恩喊道。

锡陌仓皇转过头，野栗恩还是看见了他难掩悲伤的表情。

“爷爷没选你当族长是有原因的。”野栗恩咬紧牙根。

果然，锡陌极度压抑情绪的眸子里，汹涌着痛苦的神色。他在等她的答案。

“我想你自己也该明白，爷爷之所以没有选你，就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强大。”野栗恩说着，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如果她换一个角度来安慰锡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爷爷是为了他好，为了锡陌好啊。

锡陌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眼底的悲哀更浓了。

“就算爷爷不在了，如果你想让爷爷在另一个世界看得起你，就努力变强，而不是在这里捶树干解气！”野栗恩说完，快步返回自己的卧室。

“野栗恩，你太嚣张了！”锡陌的低吼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很开心锡陌骂她，这证明，锡陌会变强给她看的，这是好事。

转学生千羽

火灵士的子孙要接受贵族化的教育，这是族中亘古不变的约定。

锡陌和野栗恩穿着同样的男生制服去嘉礼昂中学上学报道，吸引了无数女生的目光。

“一个是桀骜不驯的俊，一个是冷酷逼人的帅。我好喜欢啊。”班上女生就是这么私下议论的。

“听说他们是锡爵珠宝集团的两位公子，真是头脑好、家世好、长相好的极品男生！”

“哎呀，人家都害羞啦。小心被他们听到了。”

……

野栗恩将这些花痴声音全部置若罔闻，她一心一意地学习功课，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倒是锡陌，真是让人丢脸。

女生送的礼物，他从来照单全收，还特别喜欢在女生面前耍酷臭美，扬扬自得。

野栗恩最看不惯他了。

这天，锡陌照例在享受女生们的花痴和膜拜。

“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请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老师的话刚刚说完，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女生走了进来。她脚上的白皮鞋好看极了。一头黑亮的披肩长发十分惹眼，黑琉璃般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大大方方地看了一圈班上的同学，脸上漾出两个酒窝，声音甜甜的：“大家好，我叫千羽。希望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野栗恩还在暗叹千羽漂亮，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响。大家纷纷扭头看去，锡陌桌上的书本撒了一地，他面色苍白，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千羽，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震惊。

鄙视！

野栗恩瞪了他一眼，锡陌看见漂亮的女生竟然如此失态，真丢脸。

“千羽，你就坐到锡陌旁白的空位上去吧。”老师指了指锡陌的方向，对千羽道。

“好！”千羽对老师鞠了一躬，朝锡陌走了过去，她弯下腰，看着锡陌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柔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轰隆一声，是整张桌子翻倒在地的声音。

锡陌仓皇地撞翻桌子，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教室，惊得全班同学全都目瞪口呆，就连班主任老师都愣住了，半晌才对野栗恩道：“你去看看锡陌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反常，这可是课堂，不能这么没纪律。”

野栗恩站起身，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千羽。只见她大眼睛里包着眼泪，嘴角哆嗦着，快要哭了。

“别多想，我这就把锡陌找回来。”野栗恩很男子气概地拍拍千羽的肩膀。千羽的心，真是货真价实脆弱如同玻璃的少女心呀。

“谢谢你了，请你替我转告他，如果他实在不想跟我同桌，我会跟老师建议，坐到别处去的。”千羽拖着长长的颤音，拜托道。

“我替你问问他。”野栗恩点点头。千羽以为锡陌讨厌跟她同桌，才会委屈成这样。只有野栗恩明白，锡陌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她也想去问个究竟呢！

野栗恩沿着校园大道四处寻找锡陌，她想不明白锡陌为何如此失态，忽然，她的脚步猛地一滞。

千羽，千羽……

这个名字，她曾经听到过。

是从哪里听到的呢？

野栗恩的心猛地一抽，她想起来了，是从锡陌那里。

锡陌脖子上一直挂着一枚镶嵌着绿翡翠的银色项链坠子，吊坠里面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那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柔顺的黑发披在肩膀上，粉嫩的脸颊上挂着甜甜的微笑，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带着笑意。

是的，锡陌说，她就是千羽。

在锡爵庄园里，还有一座小小的火灵士石像，锡陌说，她就是千羽。

可是，锡陌所说的那个千羽，只是一个小女孩，并不是少女啊。火灵士死去之后就会化身为石像，所以……锡陌的千羽，已经死去很久了吧？

在学校大操场上，野栗恩看见锡陌一人坐在台阶上，神色凝重。

“为什么看见千羽就往外跑？”野栗恩站在他面前，直奔主题。

锡陌显然被她吓了一大跳，他面色发白，嘴硬道：“不要你管！再说，我又不是因为她才跑出去的，我是因为……教室里太闷了！”

野栗恩看见锡陌闪烁其词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老师要你回去上课，千羽正在哭呢，以为你讨厌她。”

“我怎么会讨厌她？！”锡陌的话说得很急，有些失措。

“你要想解释就当着千羽的面说，我只负责叫你回去上课。当然，我不介意跟阿兹特克和巴鲁斯汇报一下你逃课的事。”野栗恩看锡陌紧张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痛快，她威胁地看了锡陌一眼，抬脚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野栗恩，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就……我就……”锡陌急得面红耳赤。

“你就怎样？”野栗恩扭头，不客气地盯着他。

“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女扮男装！”锡陌站起身，嚣张道。

铛的一声，一张集魂卡从野栗恩的手里飞出，凌厉地朝着锡陌射过去，被锡陌迅速翻身避开。

他眯眼得意地扫了一眼野栗恩，道：“这下我们算是平手，巴鲁斯也同样警告我们不可以在学校使用魔法。而你已经犯规了。”

野栗恩冷哼一声，气呼呼地离开了。

她回到教室，跟老师汇报锡陌有些头痛，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上课。说完后，她也不理解为何锡陌那么嚣张地气她，她还帮他撒谎。

千羽已经坐在了锡陌旁边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瞧着她。

快下课时，锡陌抱着一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巧克力盒子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全班都发出“哇”的惊叹声。

“锡陌，你干什么？还不快坐回去好好听讲。”老师生气道。

锡陌没有理会老师，而是径直走回到座位上，他把巧克力往千羽的桌子上一放，侧过脸，什么都没有说。

千羽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锡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锡陌，这可是上课时间，你可不要破坏课堂纪律……”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就敲响了。她只好板着脸，匆匆离开教室。

“锡陌竟然给千羽送巧克力，哇，他第一次主动给女生送东西诶！”

“是啊是啊，千羽为什么还不快收下呢？那个，我……我也好喜欢吃巧克力啊。”

……

野栗恩看着大家围着巧克力盒子发出赞叹声，又不好去干涉，心里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时，她清晰地听到千羽清脆有力的声音：“对不起，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巧克力。”

野栗恩吃惊千羽竟然会拒绝锡陌的好意，转头看去，只见锡陌的脸都快绿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吗？”

这句话很快被“千羽不爱吃巧克力，可我好想吃啊！”“送给我吧，我喜欢巧克力！”……类似的声音淹没了。可野栗恩却听得一清二楚。

锡陌中了什么魔障啊？他的那个千羽，那个火灵士小女孩，明明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啊！现在居然因为遇到一个名字一样的转学生，就把她当成当年的千羽！哼！算了，随他去吧。

“野栗恩，这盒巧克力千羽不爱吃，你拿去吃吧！”紧接着传来锡陌满不在乎的声音。

野栗恩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她不招惹他，他倒来冒犯她了！她是乞丐吗？凭什么千羽不爱吃的东西要给她吃！就算她喜欢吃巧克力，也不能这样侮辱她！

“锡陌，我不要的东西再给别人，不太好吧？”千羽怯懦的声音传来。

这让野栗恩更加没面子了。

她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到千羽的座位前，提起那盒巧克力，语气傲慢：“既然千羽不喜欢，那就丢掉好了。”

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野栗恩用力一甩手臂，一大盒巧克力随即飞出窗外。

她拍拍手，觉得很解气。

班上的同学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谁往外扔东西？！”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咆哮，惊得野栗恩一个哆嗦。

胖胖的教务处主任提着已经变形的巧克力盒子，一只手揉着凸脑门，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教室，吼道：“谁扔的？！站出来！怎么不拿这个砸你自己脑袋？！”

“我。”野栗恩往前走了一步。

“野栗恩是吧？别以为你是锡爵财团的少爷，就格外嚣张跋扈！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教室！”教务主任怒不可遏。

“错了。锡陌才是锡爵财团的少爷，我什么都不是。”她冷冷地看了锡陌一眼，抬脚走出教室站到了走廊上。

她就算贫穷过，可怜过，也不能容忍锡陌如此刺痛她！锡陌骨子里就是个贵族少爷，就算现在她跟他一样的身份，他还是看不起她！甚至连初次见面的千羽都不如！

她的自尊心，只能自己来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