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奇崖的约定
天堂和地狱
逼仄的长廊,昏暗又散发着霉味的低矮房间。
她穿着破旧的T恤,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衣服像小山一样,她的手搓出了水泡,都没洗完。
“野栗恩,有一对夫妻要认领小孩,你过去试试。”孤儿院院长叫她。
她连忙擦干手,激动又不安地跟着院长走到了院子里,跟其他几个小孩并肩站成一排。
一对中年夫妻的目光在孩子中不断逡巡着。
她勇敢地抬起头,想让那对夫妻看清楚她,并且喜欢上精神十足的她。
“呀,这孩子的眼睛怎么是紫色的,多不吉利啊!”
野栗恩被这句话吓了一跳,难道……紫色的眸子,不好看吗?
“是啊,而且这孩子年纪也大了,以后怕很难彻底融入我们的生活。”
“可怜的孩子,生出来就被父母给抛弃了。”
“哎呀,希望有好心人来收养她。”
……
野栗恩心中的希望瞬间被这几句话给扑灭了。她原本以为被认领后,就可以脱离孤儿院贫穷的生活,可以跟别的孩子一样,读书,玩耍,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咬紧下唇,垂下头,再也不敢看人。
那天过后,她觉得孤独,不被人喜欢的孤独。
她躺在破旧的小床上,眼泪默默掉下来。
“咯咯咯咯咯……”
野栗恩听见清脆的笑声传来,离自己那么近。
一片圣洁的光笼罩住她,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奶油芳香。
“公主殿下,您跑慢点。”视线中,是模糊不清的窸窣脚步和云霞般美丽的裙摆。
她终于看清楚了!
眼前一片金碧辉煌,绘着安琪儿的穹顶上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这里……是皇宫吗?
光亮可鉴的地板上,一个穿着华服的小女孩正追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狗跑,她自然卷曲的黑发披在肩膀上,粉红色的脸蛋像春天的桃花瓣,笑得特别开心。她身后追着好几个仙子般美丽的女子,正担忧地围着她,害怕她摔跤。
“夏尔卡公主,别闹了,国王要赐宴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胖女巫故意嗔怪道。
“女巫大婶,我想跟小泰迪玩,才不要吃饭呢。”夏尔卡噘着嘴巴,一脸不乐意。
野栗恩看到她身上的粉色公主裙,华丽得连日月星辰都为之失色。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一件破了大洞的旧T恤衫,多么寒酸啊。
她羡慕地看着夏尔卡公主殿下,这时,一个小丑装扮的人跳了进来。
小丑的鼻子红红的,画着浓重的烟熏妆,他打了个响指,脚底下忽然多了一个彩色的球,他就很滑稽地在不断转动的球上,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他宽大的袖子里不断蹦出红草莓,他很想用嘴接住一个吃掉,可是草莓总是会砸在他的脸上。根本吃不到。
“咯咯咯……”夏尔卡被小丑逗得大笑起来。
这时,宫女们推着一辆巨大的餐车走了进来,上面堆满了烤肉、巧克力、蛋糕、水果和各种饮料。
野栗恩简直看呆了,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夏尔卡公主的生活多么美好啊,不仅仅有漂亮的衣服和卧室,还有美味的食物和逗她开心的小丑。
她的脸也那么漂亮,如日月星辰般耀眼。
野栗恩经不住美食的诱惑,正想伸手从餐车上拿些吃的。
啪的一声,她的手被狠狠打落。
“小乞丐,公主的食物你也敢碰?!”一个宫女瞪着她。
“不许责怪她,吃吧吃吧,这里的食物,我们一起分享。”夏尔卡不高兴地责怪宫女,对野栗恩友好地笑笑。
野栗恩惊了下,这个叫作夏尔卡的公主不仅人漂亮,还有一副好心肠!
然而,眼前的画面忽然静止了,小公主夏尔卡可爱的笑容瞬间定格!
一个白色如雾的影子从夏尔卡的头顶渐渐析出,慢慢变成了白灵的模样。
夏尔卡的笑容忽然就不见了,眼睛里的聚焦也消失了,像个小木偶,表情呆滞。
“白灵,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钻到夏尔卡的身体里?”野栗恩吓坏了,惊问道。
“野栗恩,你不该替她说话,她生活在天堂,你生活在地狱。你该恨她。”白灵眼神冷漠地看着野栗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不许你伤害她!”野栗恩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夏尔卡,紧张地制止道。甜美的夏尔卡给她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陌生又熟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护住她。
白灵的脸瞬间动容,她委屈道:“如果你不恨她,就请救救她。我是她的灵魂,请你救救我们……”
“说够了吗?”是一个极其冷漠、邪魅的声音。惊得野栗恩浑身一抖。
一双惨白的手抓住了白灵的脚,她的身体瞬间被倒立过来,莹白的发丝在半空中飘荡。
白灵身后慢慢现出一张大理石般洁白又高贵的脸,厚又密的黑发一路倾泻在巨大的黑袍上。他的嘴唇薄凉,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野栗恩,修长的手指在半空灵活跳动着,白灵和夏尔卡就像是傀儡娃娃,随着他手指的摆幅,跳起了奇怪的舞。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野栗恩诧异道。
“野栗恩,我是你的亲叔叔。我等你来见我。”黑衣人抽了抽嘴角,让人捉摸不透。
亲叔叔?
野栗恩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画面又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她感到头部一阵剧烈地疼痛,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天空蓝湛湛的,她的手指摸到了被雾气打湿的草地。
一切幻梦都消失了。
她正想坐直身体,眼睛突然被什么蒙住了,接着,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抱歉地道了声:“对不起……”
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都怪我没照顾好你,呜呜,害你被白灵偷袭!野栗恩,你快醒醒吧!”
迷迷糊糊间,野栗恩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号啕大哭,实在吵得她睡不着,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阿兹特克一双红肿的眼睛。他还穿着生日宴会的燕尾服。
“太过分了,艾西亚那个大魔头既然邀请你去赴约,竟然还派白灵偷袭你!”巴鲁斯气呼呼道,“白灵还真是阴魂不散!”
野栗恩晃晃脑袋,幻境中她的遭遇,分明是在孤儿院里凄惨的生活,可是夏尔卡公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自称是她亲叔叔的人!到底是谁?
她彻底混乱了,难道说白灵是想向她传递些什么?
她看看四周,却不见锡陌的影子,便问:“锡陌呢?”
“千羽很担心你,锡陌怕她太难过,送她回家去了。”阿兹特克解释道。
“哦。”野栗恩的心里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该守护她的火灵士却去守护别人,她心里怎么会好过。
她就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指望别人的。
“你脸色不好。来,喝点我刚熬的鸡汤。”阿兹特克吹了吹手里的补汤,朝着野栗恩的嘴角送了过去。
“不用了,我没事。”野栗恩别过头,冷声拒绝。她不要任何人的好意,一切都要靠自己。
“还是喝点吧。”阿兹特克恳求道。
“我说了,我不喝!”她拔高了音调,忽然很想哭。
她明明很想喝汤,很想接受别人给的温暖,可她害怕,万一接受了别人的好,有一天,别人不对她好了,那该多么难过。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受!
“野栗恩,你都晕倒了,还不听话吗?你要让大家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卧室里,突然传来锡陌的声音。他送完千羽回家,就急匆匆地赶回来看望野栗恩。恰好听见她在任性。
野栗恩气得好想痛骂锡陌一顿!如果他操心她,履行他的使命守护她,那她就不会被白灵攻击。可惜,那个时候,他正在给千羽唱歌呢!
她特别愤怒地想推翻汤碗,却看见阿兹特克一双无奈又担忧的眼眸。
不该伤了阿兹特克的心。
野栗恩想到这里,她端起汤碗,咕咚咕咚地将汤喝尽了。
“锡陌,你把千羽安全送回去了吗?”巴鲁斯小声问锡陌。
“嗯,送回去了。她一切都好。”锡陌轻声回答。
巴鲁斯长舒出一口气。
野栗恩的心酸了下,他们关心的人,一直是千羽。
是那个变成石头站在锡爵庄园里的小女孩千羽,是那个来历不明的转学生千羽,是千羽,是千羽,是千羽……而她,算什么呢?
“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了,太危险。”锡陌坐到野栗恩床边,劝她。
她没理,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尽管族人一致反对野栗恩去会见艾西亚,可她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掌握战斗的主动权。就算她真的出了意外,还有锡陌可以接替她的位置。
大家还在针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场下忽然有一位火灵士冲了上来,声音慌张:“炎姬大人昨天巡夜时候跟伊师塔大战一夜,现在去向不明!”
“他们去哪了?”野栗恩惊了下,起身问道。
“往西边去了。”
“是白奇崖。”巴鲁斯想了一会儿,神色不安地补充道,“炎姬一定去了白奇崖,不好,我们快赶过去!”
“巴鲁斯,小心是他们调虎离山之计。”野栗恩立刻阻拦,对身边的阿兹特克道,“你带上可以制服伊师塔的蛊毒花药水。锡陌,你,我三个人去会会伊师塔。巴鲁斯,你待在大本营里,带人守好锡爵庄园。”野栗恩说完,从座位上跃下来,她对锡陌和阿兹特克使了眼色,三人立刻朝着白奇崖赶了过去。
风在白奇崖上猎猎地吹着,曾经,崖下有一个祥和美丽的村落,如今却是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一座白玉雕成的女子塑像立在白奇崖上,眼睛看着前方,岿然不动。
“死亡之羽!”伊师塔对着立在崖边的炎姬扇翅一击,巨大的黑浪冲向她,炎姬只是稍微趔趄下身体,并没有想要尽全力躲开。她看着充满危险的伊师塔,觉得对方那张清秀魅惑的容颜,更加俊美了。
伊师塔奇怪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消极应战。她的火瞳发出让他猜不透的光芒,没有仇视,而是充满欲言又止的惆怅和哀伤。
可是,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就算她是女人,也不例外。
“这一招过后,你必死无疑。”伊师塔冷漠地盯着她的脸,剧烈扇动的翅膀正在酝酿一记足以撕裂她的绝招。
炎姬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她衣衫破裂,看起来狼狈不堪,手却坚决地扶住白玉石像,声音嘶哑:“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还记不记得白雪之约?”
伊师塔扇动的翅膀缓了下来,他正想探究“白雪之约”是什么东西,心底突然涌出一个声音:“杀了炎姬,让野栗恩来见我,不要手软。”
他又狠下心来。
炎姬见他依旧杀意重重,突然吼了起来:“你说要证明人类是强大的存在,你的证明呢?现在你只是一只魔兽,那个人类少年白奇,到底哪里去了?”
白奇?又是白奇!
伊师塔一脸烦躁地看着炎姬,身体往后退了一丈,翅膀上的重击全部射在了炎姬身上。
炎姬顿时摔倒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了鲜血,身体疼得几乎要裂开。
一把纸伞悠悠地飘在半空中,炎姬用幻术在伞面上画了一张清雅少年的脸庞,他正举着伞,帮红衣红发的女子挡雪。
伊师塔忽然呆住了!
白雪之约
一些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黑天使伊师塔的脑海。
村落里,小小少年正跟伙伴们玩捉迷藏,他满心欢喜地抱住了一个人,正准备摘下脸上的遮眼布:“哈哈,我可抓住你啦!”
“该死的人类,还不快松手!”伴着这声怒喝,一记暴栗迅速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哇哇哇哇……”少年吃痛地捂住头,号啕大哭起来。
“呵,我又没用力,哭什么!”接着又是一声吼。
少年哭得更凶,他的遮眼布跟着掉了下来。一位头发火红,红裙摇曳的女子立在他眼前,神情高傲。
少年委屈地撇撇嘴,嘟囔一声:“暴力狂!”说完,他撒腿就跑。
可是红衣女子却不是好惹的,她追上他,对着他的脑门又是一个暴栗,逼着他:“还骂人不骂?”
“哇哇哇哇……”少年哭得天昏地暗,干脆蹲坐在地上哭个尽兴。
“我现在要你走,你又不走了,你哭得我好烦啊。”红衣女子烦躁道。
十分钟后。
“哎呀,你能别哭了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
“人类就是懦弱。你要是再哭,我就吃了你!”红衣女子瞪着眼睛大声威胁。
“哇哇哇……”少年的哭声更加惨烈了。
红衣女子打了个响指,一只巨大的火凤啼叫着飞到了她身边,她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少年的手臂,道:“跟我上来!”
少年很怕火凤会烧到自己,早已吓得哭不出声。可身体却不受控制跟着红衣女子坐在了凤凰身上,突然飞上了云端。哈,火凤一点都不烫屁股呀!
他惊奇地睁大眼睛,村落变得如火柴盒般大小,山川河流,尽收眼底,少年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哭了?”红衣女子显然对自己哄人的技巧感到十分自得。又打了一个响指,火凤迅速降落在一座高高的山崖上,她将少年往地上一放,道:“自己回家吧!”说完,驭凤而去。
“喂,我叫白奇,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还想再坐一坐她的火凤,大声喊着跟她套近乎。
可是红衣女子乘着火凤越飞越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师塔还处在一片浑浑噩噩里,眼前突然绽放出万道红光,他惊了下,急忙躲开。脑海中红衣女子的背影也跟着散去。
不远处,赶来的锡陌已经变身完毕,长剑上燃起火焰,瞄准了他。
伊师塔没工夫考虑白奇是谁,红衣女子是谁,那段青涩的记忆又是谁的。
现在,他要战斗。
他朝锡陌飞过去,毫不客气地攻击他。
野栗恩的集魂卡频频朝他飞去,却无法收住他。
阿兹特克躲在白玉雕像后面,他攥紧药水,正伺机泼向伊师塔,迅速制服他。
锡陌见阿兹特克已经按计划绕到了雕像后,他立刻朝雕像飞去,吸引伊师塔跟过来。
“打不赢,就想逃?懦弱!”伊师塔一脸不屑,尾随而来。
阿兹特克看准了伊师塔,踮脚将蛊毒花药水朝他猛地泼过去。
“不可以!”奄奄一息的炎姬注意到这一点,她突然从地上跃起,一把将阿兹特克扑倒在地。
那瓶未撒出去的药水,果断地回落了他满头。
“炎姬你疯啦?”阿兹特克胡乱地抹脸,眼睛被药水刺得生疼,根本睁不开。
“他是白奇,你不能伤他。”炎姬哽咽道。
“他是个混球!想杀你呢!”阿兹特克不解地看着炎姬,他才不管谁是白奇呢!
可是炎姬的身体忽然就腾空了,伊师塔单臂将炎姬抱起,冷冷地看了一眼野栗恩,道:“有炎姬做人质,你还敢不来会见魔王吗?”
“你快放了炎姬!”野栗恩往前一步,惊道。
“还是你亲自来赎她吧。”伊师塔说完,和炎姬一起消失在黑色的旋涡里。
“哎哟,为什么每次都不能发挥出我的药水的威力!真是太悲催了!”阿兹特克从地上爬起来,不断从口袋里掏出丝质手帕,擦拭身上的药水。
“锡陌,炎姬为什么要帮伊师塔?她都被伊师塔伤成那样了!”野栗恩不解道。
“我只知道这座白玉雕像就是炎姬的一个分身,为此,她耗费了千年功力,现在的她,只有人类百年的寿命。”锡陌回忆着朗戈爷爷把炎姬从雕像里救出来的画面,他亲口听见爷爷对炎姬说,“从此你跟别的火灵士不一样了,不再拥有不死之身和永远不会凋零的容颜,你可千万要珍惜自己啊。”
“那炎姬岂不是很危险?”野栗恩的心揪了下,她细想道,“我们必须要去巴罗多树洞会会艾西亚了!”
炎姬被伊师塔掳走的事,在火灵士家族激起万丈波澜。
“掳走炎姬只是个开始,艾西亚不会就此收手的。”野栗恩跟大家商议,她忽然想起炎姬最后一刹那倒帮伊师塔的事,忍不住问道,“你们谁知道白奇这个人?”
巴鲁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野栗恩,长吁一口气道,“那个叫作白奇的少年在一场魔兽袭击中战死身亡,世界上早就没这个人了!”
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为什么炎姬口口声声说伊师塔就是白奇呢?
而且,炎姬和白奇的“白雪之约”又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炎姬的那个白玉雕像分身,和黑天使伊师塔之前的身份“白奇”,曾经共同经历过一些故事。
那个时候,她是最强大的火灵士;他是最无忧无虑的少年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冷艳的炎姬,危险的伊师塔,他们已经都不再像以前的自己了吧?
从前的他们,到底许下过怎样的约定?
“白雪之约”,听起来是一段美好的往事啊……
野栗恩还想发问,却看见巴鲁斯面色凝重、烦躁,显然不想往下说了。
铃……的一声响,会场的机关被触动了。
糟糕,有外人闯入了会场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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