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约翰尼

一、可爱的小熊

约翰尼是一只很有名的小熊，它和它的母亲住在漂亮的黄石公园。虽然小家伙脾气暴躁，但我还是很喜欢它。和许多小熊一样，约翰尼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喷泉宾馆找到一个理想的家，因为喷泉宾馆旁边总是有美味的食物。

喷泉宾馆的老板吩咐管家把厨房的剩菜倒在周围树林的开阔空地上。他们很善良，会为熊提供整个季节的食物。在这里生活的熊无疑是幸福和快乐的，因为每天都可以享受到准备好的美味。生活的环境好了，熊的数量就在逐年递增，当地的法律对动物保护也有着严格的规定，每一个捕杀野生动物的人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因此，这里的动物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对于熊来说，这里是最好的避难所和休憩地。熊们欣然接受了人类的馈赠，很多熊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酒店服务人员甚至能够一下子叫出它们的名字，它们和人类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吉姆是一只腿很长，长得很瘦的黑熊；萨菲看起来像一只被烧焦的黑熊；芳娣是一只又胖又懒的熊，它总是喜欢躺着吃东西。还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小熊，它们总是一起出没。当然，还有一只最最出名的熊，那就是脾气暴躁的小约翰尼。

约翰尼的母亲长得高高大大，非常凶猛。约翰尼是它唯一的儿子，它非常宠爱它。由于母亲的宠溺，小约翰尼脾气暴躁，总是不停地抱怨和发牢骚，因此大家都不喜欢它。约翰尼总是像生病了一样，似乎有点儿消化不良，因此大家又都非常可怜它。当我看到约翰尼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它为什么会消化不良。它对酒店撒出的食物从来不加选择，看到什么就吃什么，而它的妈妈对它很溺爱，只要它愿意，它的母亲就会允许它去做任何事，从来不会制止。归根结底，约翰尼的消化不良和它母亲的纵容不无关系。

约翰尼只有三只好腿，它穿的“衣服”已经褪色而且脏兮兮的，四肢很瘦，耳朵和肚子却出奇的大。尽管如此，它的母亲却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小熊，是所有熊中的小王子、领导者，所以它很溺爱它。它不停地为小约翰尼摆平麻烦，而小约翰尼却无所顾忌到处闯祸。尽管它是一个捣蛋的小家伙，但不是一个傻瓜，因为它知道它想要什么，并且知道如何得到，如果它不懂，就会让自己的母亲为它出点子。

二、小熊和人成为了好朋友

1897年夏天，我和这些熊成了好朋友。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动物的家庭生活。我来这里之前，就听说在喷泉饭店的附近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熊。起初我还不太相信，但我刚来到喷泉饭店时，迎面就看到一只大黑熊和它的两个幼崽。它们对于我的到来并未感到吃惊，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这才相信传言都是真的。我一下子对熊充满了兴趣。我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它们，它们也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我，没有一点儿惊讶。突然，熊妈妈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它看向对面的一棵松树，两只小熊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它们立刻朝着松树跑去，像两只小猴子一样爬上这棵树，安稳地坐在树上面，远远地看去，就好像两个小男孩在上面。它们紧紧地抓住树干，小黑腿悬在空中不停地晃荡着，似乎在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熊妈妈离开原地，慢慢向我走来。我突然感到非常不安，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它站起来有六英尺高，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我显然不是对手。此时，我多么希望自己像孙悟空一样拥有魔力，只要眼睛一瞅，说:“定！”它就会停止不动。可惜我并不是孙悟空，也没有这样的魔力。

我试图找一根结实的棍子来保护自己，可是我再一次失望了，我的附近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熊妈妈发出一声咆哮，似乎向我发出最后的通牒。虽然我听说这里的熊一般不会攻击人类，但是面对我这个陌生人，我可不敢冒险，所以我打算找机会尽快撤回酒店。就在我考虑用怎样的速度撤回酒店，别被它捉住时，熊妈妈却在离我不到三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我。看得出来，它的眼神有一点儿迟疑，它似乎是在想:“人类还是比较友好的，我还是不惹为好。”

它抬起头来看看两个正满存希望，等待着看好戏的孩子，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树上的两只小熊听到母亲的叫声后，立刻听话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熊是非常重的，所以下树可能非常不容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两只小熊摇荡着树枝，很轻松地就落到了地面上，完全不像是很重的样子。它们下来后，很快就跑进树林不见了。我心想：真是两只可爱乖巧的小熊，它们的妈妈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没有任何意见。

能够近距离地观察熊的家庭生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给我的科学考察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但是酒店的朋友说，这里并不是观察熊的最好地方。在离酒店0.25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垃圾堆，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熊，在那里观察熊才是最好的。我听从了酒店朋友的意见，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垃圾堆附近的灌木丛中，悄悄地躲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一只体形健壮的黑熊从树林里慢悠悠地走出来，朝着垃圾堆走去，在垃圾中寻找好吃的食物。不过它看起来非常紧张，听到任何一点儿小的声响，它都会立刻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稍微大的声响，它就会跑到几米远。突然它似乎听到了什么，飞快地爬到旁边的松树上，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候另一只黑熊出现了，它变得更加害怕，我拨开灌木丛想看一下它会怎样时，它竟被吓跑了。

这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人害怕熊的份，熊不可能害怕人，真没有想到这只熊是这样的胆小。一开始，我还非常紧张，因为人是不能在公园里携带武器的，我很害怕受到熊的攻击。但是，这里的熊胆小的样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下子打消了我的疑虑。从此，我开始融入熊的生活。每次看到毛茸茸的熊，我就会忘记其他任何事情。

我趴在灌木丛中观察着，但我很快就发现在那个灌木丛中得不到近距离的视觉效果，它离垃圾堆有七十五码的距离，但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更近更好的观察。怎么办好呢？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直接去垃圾堆附近，挖一个足够大的洞躲在里面，弄一些白菜茎、马铃薯皮、番茄酱罐和腐肉堆积在我周围。尽管吸引了无数的苍蝇，但为了能够近距离地观察熊，我只能忍受。为此我把自己弄得像一个乞丐，全身散发着臭味。我回到酒店时，酒店服务员根本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林子里换了我的衣服，酒店人员才认出了我，并准许我进去。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躲在臭烘烘的垃圾堆中，遭受着蚊虫的叮咬，而且还不能动。我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那一天我终于近距离观察到了。如果我能看见所有的熊，我想我一天至少能看见四十只。这可能并不准确，因为同一只熊可能多次进进出出，从肉眼上是很难分辨出来的。我可以肯定是，我至少看到十三只不一样的熊。那一年我正好十三岁，我一整天趴在垃圾堆中，记录着每一个细节。每一只出现的熊我都会记录它们喜欢吃什么，吃多少，怎样吃等等。我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

很多人不善于观察，在他们看来，某一类动物看起来没有区别。但是，正如每个人与其他人不同，每个动物也不同于它们的伙伴，否则年长的熊是如何识别它们的配偶的呢？通过观察这些出没的熊，我发现每一只熊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没有两只熊在外表和性格上是完全一样的。

另外，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啄木鸟在一百码以外的森林啄食的声音，以及山雀、蓝鸦叽叽喳喳的叫声，甚至松鼠跑过茂密的森林的声音，可是我从没有听到过一个熊来了的声音。它们的脚掌巨大但却迈着轻盈的脚步，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声响，这确实有点儿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三、小熊真淘气

整个早上，熊来来回回在我藏身的地方徘徊着，没有一只熊发现我。除了一两次简短的争吵，没有什么值得非常兴奋的事。大约下午三点多钟，熊逐渐活跃起来。

有四只大熊在垃圾堆上寻找美味的食物，它们吃得津津有味。在中间的是芳娣，它四肢伸展像个公子哥。它的食量大得惊人，它不断地吃啊吃啊，直到吃得走不动路了。它吐着红红的舌头，一点点地迈动着脚步，依然继续搜寻新的美味。

在它身后是苗条的吉姆。它正在苦苦地思考古龙虾的骨骼和属性。这是它吃饭之外的一些事情，它喜欢思考。熊总是喜欢带着疑问寻找解决方法，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吉姆就是这样一只熊，它喜欢通过思考解决各种困难。

另外两只熊非常熟练地将水果罐头洗劫一空。它们用一双灵活的爪子抓住罐头盒，长长的舌头避开锋利的边缘，通过狭窄的开口舔来舔去，把罐头吃得干干净净，它们很享受罐头甘甜的味道。

它们吃了很长时间，正当我看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却突然结束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的熊都向小山顶上走去，这时候有一只非常大的黑熊和它的小幼崽出现了。你猜得没错，这只小熊正是脾气暴躁的小约翰尼，它总是那样不受欢迎。

大熊顺着斜坡向丰盛的食物走去，约翰尼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嘴里似乎还在抱怨着什么，它的母亲慈爱地看着它。距离垃圾堆大概三十码之内时，性情急躁的大熊突然向它的儿子说了些什么。在我看来，好像是说：“约翰尼，你乖乖地给我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把那些家伙赶跑。”

可是淘气的约翰尼并不想乖乖地等着，它总是对周围充满好奇，它想到处看看。于是它躲在母亲背后，眼睛里充满了渴望，耳朵翘了起来。大黑熊带着脾气暴躁的小约翰尼阔步走着，向四只熊发出警告的咆哮声。可它们太全神贯注了，并没有注意又来了另一只熊，直到脾气暴躁的小约翰尼在十五英尺远的地方，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提醒它们。说也奇怪，它们起初都假装没有看到，当它们慢悠悠地转过头看清楚是谁后，却一下子吓得往树林里逃去。

苗条的吉姆完全信任它的脚，它随时可以跑开，另外两个也离它不远。但是可怜的芳娣移动起来却很困难，它像其他很胖的动物一样蹒跚着，虽然它认为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事实上还是很慢。更加不幸的是，它逃向约翰尼的方向，以致脾气暴躁的大熊跳跃了几下就赶上了它，并从后面拍打了它几下。即使这样，它仍然没有加快步伐，反而使它大叫起来，为求自救它转过了身子。现在大熊独自拥有丰盛的美食，接着转过身子朝它的儿子走去，发出“呃……呃……”的叫声。小约翰尼马上回应着，尽可能快地跑过去，和它母亲一起享受美味的食物。

它显然之前来过这里很多次，似乎很了解罐头食品的主要种类。它甚至已经认识了每个牌子，龙虾肉罐头对它没有诱惑，它找到了装满果酱的罐头。这些罐头给它带来很大的麻烦，因为它太笨拙，总被锋利的盖子边缘刮伤。每一个诱人的水果罐头都有一个开口式的洞，它发现后就把头钻进去，几分钟就舔完了罐中的每一个角落。它充满了喜悦，但是当它试图拔出头的时候，麻烦来了。它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出不来了，它抓来抓去，尖叫着，就像被宠坏的孩子一样。它总是让它的母亲操心，然而母黑熊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它终于从头上弄下了罐头盒，报复似地用自己的爪子锤击它，直到罐头盒变得完全扁平。

一个很大的糖浆罐头使它高兴了很久。罐头有一个盖子，孔是圆形的，比较光滑，但是不够大，它的头进不去，它把舌头伸得很长也不能触到食物。不过它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它伸出黑色的小臂，在罐里来回地搅和，然后取出舔干净，舔完又进行下一次。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罐头被舔得干干净净。

一个破碎的捕鼠器让小家伙非常恼火。它用前爪抓住捕鼠器，猛烈地翘起后爪把它弄弯，稳稳地取下来仔细研究。捕鼠器发出来的奶酪味无疑是很好的，但它并没有找到奶酪在哪里，它就用力地猛打捕鼠器。它没有喊叫寻求帮助，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它看看这边，瞅瞅那边，在认真地检查完之后，用舌头把捕鼠器卷成一个管状，最后它从夹缝中发现了些许奶酪，作为对自己的奖励。

约翰尼显然从未听说过食物中毒是怎么回事，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吃完果酱和水果后，它把注意力转向了龙虾和沙丁鱼罐头，甚至野牛肉都没有吸引它的眼球。它的大肚子鼓得和气球一样，它的手臂看起来很瘦却闪闪发光，仿佛戴着黑丝手套一般。

我突然感到我现在可能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首先，这是一只没有任何顾忌，脾气又非常暴躁的熊。其次，恐吓小幼崽很可能激怒一个脾气败坏的母亲。

我想，如果古怪的小约翰尼到垃圾堆这一头，发现我在洞里，它很可能会立刻叫起来，它的母亲自然是以为我伤害了它，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会给我一熊掌，到时候就有我受的了。要知道，公园里规定不准伤害动物。

幸运的是，所有的果酱罐头都被约翰尼吃完了，它也没发现我。它待在果酱罐头周围，它的母亲在旁边。最后它发现它的母亲有一个更好的罐头盒，比它找到的任何一个都好。它欢叫着跑过去，从母亲那里拿过罐头时，它碰巧瞥了一眼斜坡。它似乎看到了什么。它坐起来，发出一种奇怪的“咳咳”的声音。

它的母亲很快转过身，坐起来，看它的小孩在看什么。我跟着它们的目光，噢，好恐怖！那是一只巨大的灰熊。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一个穿着毛皮的怪物。它正穿过树林朝这边走来。

约翰尼发出一声哀叫，马上躲在它的母亲后面。母黑熊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它所有的黑发都竖了起来，我也变得非常紧张，屏住呼吸，尽可能保持不动。

高大的灰熊迎面踏步走来。它巨大的肩膀耷拉着，银色的袍子朝着每个方向摇摆着，给人一种非常可怕的印象。

约翰尼的哀鸣声开始越来越大了，现在我十分同情它，我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片刻后，约翰尼的母亲转身向它喧闹的小幼崽走去，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听起来像两个或三个简短的咳嗽声。但我想它一定在说：“我的孩子，我想你最好爬上树，等我把这个怪物赶走。”

无论如何，最终约翰尼还是照做了，它开始行动起来。但约翰尼不想错过任何有趣的事，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所以它并不满足隐藏在茂密的松树枝中，因为松树枝遮挡了它的视线。它爬到一个既安全，又能看得到的最高的树枝上，不停地扭动着，兴奋地高声尖叫着。但是树枝太细了，以至于在它的重力下弯曲了，摇摇晃晃，很有可能被折断。如果它朝我的方向摇晃的话，树枝断了，约翰尼无疑会落在我身上，很有可能导致我与它的母亲之间产生误解。但事实上，树枝似乎相当牢固，或者是约翰尼有足够的经验，因为它既没有失去平衡也没有压断树枝。

与此同时，约翰尼的母亲偷偷地接近大灰熊。它站得尽可能高，所有的毛发都竖立起来，然后，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牙齿“嗤嗤”地磨着，站在大灰熊对面。

大灰熊并没有注意到母黑熊，它独自大步地朝食物走去。母黑熊在距离它只有十二英尺远的时候发出一连串短暂的咆哮声，跑过去打了它一个耳光，这给了它一个巨大的冲击。灰熊非常惊讶，它用左手一推，轻易地就把母黑熊推倒了，就好像推倒了一堆干草。

母黑熊没有气馁，而且愈加暴怒，它跳起来，冲向灰熊。它们紧紧地厮打在一起，滚来滚去，重击声、喘气声、咆哮声和喧闹声不断。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清楚地听到小约翰尼的喧闹声，它高兴得手舞足蹈，并竭尽全力地吼叫着，为它的母亲加油，马上杀了这只大灰熊。

我非常不理解灰熊为什么没有打败母黑熊。几分钟后，在我这个方向，我能看到的只是灰尘和看不清楚的迅速移动的腿。过了一会儿，它们休战了，也许是规定的时间到了，它们暂时站着互相怒目而视，母黑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灰熊想搁置这件事，因为它不想再战斗。它完全不知道来自约翰尼的麻烦，它想要的只是吃一顿安静的晚餐。但是它的愿望显然不能实现！它一步步走向垃圾堆，但是母黑熊认为它在接近约翰尼，又开始了攻击。这一次大灰熊准备好应付，它一拳击中了母黑熊的脚，使母黑熊撞到一个巨大的松树根上，受了很重的伤。强大的冲击力耗掉了母黑熊所有的战斗力，它爬着试图逃走，但是现在大灰熊气疯了，它决定惩罚母黑熊。它围着树根猛冲，几分钟后它们围着树根互相追捕着。母黑熊步伐比较快，它试图让树根保持在它和敌人之间，而约翰尼在安全的树上，一直很紧张地看着，不断地发出吵闹声。

最后，灰熊发现这样抓不到母黑熊，它坐了下来，思考新的对策。母黑熊看到了它的机会，逃离了树根，猛冲到树顶上——约翰尼藏身的地方。

约翰尼却似乎一点儿不想与母亲会合，以免因增加额外的重量把树折断。从我躲藏的地方正好能拍摄到它们在一起的画面，我想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一张近镜头的照片。于是我从垃圾洞里面跳出来，跑到树底下。这个举动后来被证实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这里浓密的树枝压下来，熊在上面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靠近枝干，到处张望，试图寻找拍照的机会。这时母熊开始往下爬，磨着牙，向我发出咆哮。这时，我听到从后面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喊：“喂，先生！你最好当心，那只母熊可能会伤害你。”

我回头一看，是酒店的服务人员，他正骑在马上，碰巧从这里经过。

“你了解这些熊吗？”我问，他骑马正准备走。

“我当然了解，”他说，“那个小的是约翰尼，脾气有点儿古怪。这个大家伙是它的母亲，脾气十分火爆，它很强壮，而且非常疼爱它的孩子。约翰尼发出那样的叫喊声，会使它变得有敌意。”

“我很想当它下来一点儿时，给它拍个照片。”我说。

“我所能做的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马上，如果它找你麻烦，我可以想办法不让它接近你。”酒店服务生说。

母黑熊踩着树干慢慢地朝下走来，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和恐吓声。但是当它快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滑了下来，跑进了森林，与之前发出的可怕的恐吓声好像并不搭调。因此，约翰尼再次被单独留下。它向上爬回原来的栖息地，又开始了单调的哀叫声：“哎呀……哎呀……哎呀……”

我拿起相机，准备为它可爱的、特有的哀叫姿态拍一张照片，这时它突然伸长脖子大叫，就像它母亲在搏斗时的叫声一样。

我看了看约翰尼的鼻子尖，这时灰熊径直朝我走来，没有伪装，迈着大步走着，好像打算径直走过来。

我对服务生说：“你了解这只熊吗？”

他回答说：“我当然了解。这是大灰熊，是公园里最大的熊。它很少管闲事，但它不害怕任何东西。今天，你看到了，它打架了，它很可能是被激怒了。”

“我想给它拍照，”我说，“如果你能帮助我，我就有机会拍到它。”

“好吧，”他笑着说，“我会站在马背上，如果它进攻你，我就进攻它；我能击倒它一次，但不能击倒它两次，到时候你最好挑一棵树爬上去。”

那里只有一棵树可选，就是约翰尼所在的那棵树，希望堪忧，我想象着自己爬上去靠着约翰尼，随后约翰尼的母亲在我后面爬上树，把我撇下去，大灰熊将轻而易举地抓到我。

大灰熊继续走来，在距离四十码的地方，我给它拍了快照，在距离二十码时又拍了一下，它仍然慢慢地向我走来。我坐在垃圾堆上，时刻准备着。十八码，十六码，十二码，八码……它还在靠近。这时约翰尼抗议的情绪逐渐升高。最后在距离五码的地方，灰熊停了下来，把它带有大胡须的头侧向一边，看看树顶上令人讨厌的、吵闹的约翰尼，这给了我一个侧面拍照的机会，我用相机拍下了。在按下快门键的时候，它转向我，朝我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声！

我依然坐在那里颤抖着，心想是否我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它瞪了我几秒钟，我能看到它两只眼睛中类似小绿电灯的眼球。然后它慢慢地转身，捡起一个大的番茄罐头盒。

“很好！”我想，“它会投向我吗？”但灰熊从容不迫地舔着罐头，扔掉，又捡起另一个，并没有留意我或者是约翰尼，显然它认为我俩不值一顾。

我慢慢地向后退，恭敬地从灰熊认为是盛宴的地方退了出来，让它独自占有这个垃圾堆，而约翰尼一直在它安全的树枝上继续尖叫着。

四、快乐小熊的烦恼

后来，我有机会更深入地了解黑熊。约翰尼在哀叹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有人同情它，因此识趣地停止了喊叫。现在没有母亲替它谋划，它只好开始自己规划，并以此证明它比看起来要坚强得多。约翰尼用小黑眼睛仔细地观察一阵后，等大灰熊离它稍远一些，它就悄悄地滑下来藏在树干后面。尽管它只有三条腿，却像一只野兔一样飞快地跑到另一棵树下，没来得及喘息就爬到最高的树枝上。它确信大灰熊唯一的目标是杀了它，但同时也很清楚它的敌人不会爬树。

约翰尼又进行了长时间的安全巡查，它没有发现危险，于是它猛冲到另一棵树下，试图通过佯攻误导敌人。它在树间猛冲，直到消失在树林里。大约十分钟之后，它的声音又回来了，在微风中漂浮。惯常的哀叫声又响起，约翰尼是在告诉我们，它已经找到了母亲，面对母亲的关心，它又开始了它习惯性的哀叫声。

熊打它们的幼崽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当它们应该打的时候。如果母黑熊也这样训练约翰尼，就可以少担心它了，那个夏天，母黑熊就不会因为约翰尼而被找麻烦了，在这些麻烦中，最大的耻辱就是大灰熊事件。

我第一次从三个晒黑的登山者那里听到这个故事。他们很厌恶别人怀疑他们的话，他们是很棒的左轮手枪射击者，我相信他们告诉我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事后被公园验证过的。

似乎垃圾堆里所有适合约翰尼口味的罐头，都标注着一个大大的紫色的李子，这是它唯一经过最详尽的研究而得出的结论。这些李子散发出来的气味通过约翰尼的鼻孔使它狂喜。所以当有一天，酒店厨师烘烤一炉梅果馅饼的时候，大风把气味吹进树林，也吹进了约翰尼的鼻孔，吹进了它的灵魂。

当然，这时约翰尼正抽泣着。它的妈妈忙着给它洗脸和梳头，所以它有双倍的理由抽泣着。但馅饼的味道使它兴奋起来，它跳起来，它的妈妈试图抓住它，它号啕大叫，我担心它咬了母黑熊。母黑熊应该打约翰尼，但是它没有。它只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声，约翰尼平安无事。

约翰尼带路直奔厨房，它黑色的小鼻子迎着风。它很谨慎，爬到松树的最高处观察一下，而母黑熊则待在树下。

约翰尼的勇气像皮球一样释放出来。它们逐渐靠近厨房，在最后一棵树上，约翰尼逗留在高高的树枝上，愁眉苦脸地哀号着，表达它对梅果馅饼的渴望。

母黑熊不可能完全知道它的儿子在哭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它正准备回到松树林中的时候，约翰尼反常地抗议并撕心裂肺地尖叫，它的母亲不能留它自己在这儿，它也没有下来被带走的意思。

母黑熊自己也很喜欢梅子酱，现在的气味很浓、很诱人，因此母黑熊继续谨慎地靠近厨房的门。

这毫不奇怪。“互相帮助”的规则在公园里执行得很严格，熊经常到厨房来索取残留的食物，然后悄悄地走回树林。毫无疑问，约翰尼和母黑熊都会得到想要的馅饼，但在这时，一个新的因素出现了。

酒店的人从东部带来了一只猫。它非常小，但它有一窝自己的小幼崽。此刻，母黑熊刚走到门口，猫和它的家人都在台阶上晒太阳。猫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巨大的、毛茸茸的怪物耸立在它面前。

猫从未见过熊，它甚至不知道熊是什么。它知道狗是什么，这是一只更大的、更可怕的“短尾黑狗”，它认为这只动物要袭击它。猫首先想到的是拼命地扑过去，但是，母黑熊去了厨房。猫必须照顾它的小幼崽，它至少要掩护它们撤退。因此它像一个勇敢的小妈妈，在台阶上鼓起勇气站起来，伸展它的后背、爪子、尾巴，和它所有需要伸展的一切，然后朝那只熊尖叫起来，发出一声停止的命令！

这一定是猫的语言，但熊明白是什么意思。它不仅停止了前进，而且很服从当地的惯例，举起手表示投降。

然而，它所站的位置使它很高，以至于猫看起来在远处很渺小。母黑熊又一次面对着大灰熊又会怎么样？它现在被一只可怜的不大于一张嘴的小猫吓得举起手，它为自己感到羞愧。尤其是当它听到约翰尼哭叫的时候，这使它想起它应尽的责任，给了它精神上的支持。

于是母黑熊放下手来，继续前行。

猫再次尖叫:“停！”但母黑熊置之不理。一只害怕的小猫鼓励母猫，它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四只锋利的爪子，一口锐利的牙齿，为了它的小猫咪，母猫竭尽地努力着。母黑熊光秃秃的、敏感的鼻子嗅到了这一切。忍无可忍，猫向后退了点儿，以防被熊的爪子横扫到。在经过一两次动怒之后，母黑熊像大多数动物所做的一样，转身冲出了敌人的地方，跑进了自己的森林。

但猫对击退敌人并不满足，它想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战斗，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是母黑熊走了，没有指望了，猫仍然在台阶上面，像魔鬼一样磨着它的牙齿和爪子。

母黑熊行为古怪，它变得惊慌失措。小径上有类似斑点的一簇簇黑色毛发，似乎有流血事件发生。荣誉无疑让人感到满足，但猫不是。它们在疯狂地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对抗之后，母黑熊发疯似的，毫无疑问感到蒙羞了，准备达成一些协议，但是猫似乎没有听到母黑熊咳嗽似的简短的叫声。约翰尼无意间告诉它的母亲一个新主意，它在最后一棵树的最高处大叫着，它的母亲冲向这棵树并爬了上去。

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敌人的地方，猫明智地决定不能追远。它朝着熊所在的地方跳了起来，在下面安排了哨兵。它们盘着尾巴，期待着母黑熊能下来。小猫出来坐着，非常欢喜。登山队员们使我确信，熊会一直待在树上直到它们饿了，酒店的厨师也没有出来带走他的猫，这种情况不在公园管理员的责任之内。

五、难忘的小熊

我最后一次见到约翰尼是在一棵树顶上，它像往常一样哀叹它命运的不幸，而它的母亲在松树林中奔跑。母黑熊的肩上有一个伤口，因为约翰尼的缘故，它正在寻求可以惩罚的对象。

八月初，母黑熊没有什么变化。它总是为约翰尼奉献着，约翰尼看起来也开始服从它的管制。临近月末，约翰尼有时会花半天的时间在一些树顶上，孤独地、痛苦地发着呆，完全不被人注意。

我离开公园后又发生了一个故事。一天拂晓，约翰尼尾随母亲小心翼翼地来到酒店的后面。新雇用的爱尔兰女孩已经起床在厨房里了。她向外看，看到了一头小牛，这头牛不应该在这里，于是她跑出来把小牛赶走了。对于母黑熊来说，开着的厨门仍然存在不可估量的恐惧，它警惕性地跑过去，而约翰尼跟不上它。约翰尼只好冲向最近的树，结果是一个树桩，很快它爬到了最高处——一个距地面七英尺的地方，在寒冷的早上连续不断地发出哀叫声，母黑熊显然有理由独自继续前行。当女孩走近，看见这些野生动物时，她像受害者一样十分惊恐。直到厨房的其他工作人员出现，他们认出了吵吵嚷嚷的约翰尼，并决定把它圈养起来。他们买了个项圈和链条，经过几番努力，几个人将项圈牢牢地扣在了约翰尼的脖子上，紧紧地拴在树桩上。

当约翰尼发现自己被逮住的时候，它疯狂地尖叫着。它咬住铁链，来回刮蹭，扯来扯去，直到精疲力尽。然后它竭尽所能，高声叫喊着呼唤它的母亲。母黑熊在远处出现了，但是不确定能战胜那只猫，所以又消失了，约翰尼只能靠命运了。

那一天，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挣扎和哭泣。傍晚时分，它筋疲力尽，欣然地接受了女孩诺拉给它带来的晚餐，诺拉感觉自己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因为是她把它的母亲赶走了。

夜幕来临，天很冷。约翰尼在树桩顶上几乎要被冻僵了，它爬下来，爬到树桩根部寻求温暖。

在随后的日子里，母黑熊经常来到垃圾堆，显然完全忘了它的儿子。约翰尼被诺拉每天细心地照料着，它吃尽了所有的美食，还得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一天，当诺拉带来食物时，约翰尼抓住了她，她适当地用手掌打它，直到它发出尖叫声。它生气了一阵，它不习惯这样的待遇，但是饥饿使它只能服从。从此以后，在健康方面，它有了新的监护人，诺拉也开始对这个失去母亲的小家伙感兴趣起来。经过两个星期的饲养，约翰尼有了一个新的性格。它很少吵闹了，它甚至能够通过发出“嗯嗯”的声音表达它的饥饿，它不再任性了。

第三周的变化更明显。约翰尼被它的母亲完全抛弃了，而它所有的兴趣也都集中在诺拉身上，她喂养它，把它培养成一个行为特别端正的小熊。有时，诺拉会让约翰尼尝到自由的滋味。如果诺拉在厨房里制作食物，它也表现出它的兴趣，围着她转来转去，而不是回到森林。它和那只可怕的猫也混熟了，最后猫咪甘心接受了这只黑色的、毛茸茸的闯入者。现在约翰尼有很多朋友。

由于酒店是在十月份关门，因此，他们对约翰尼是被释放还是送到华盛顿动物园进行了探讨。但诺拉却说，她不会抛弃约翰尼。

在九月末霜冻的夜晚，约翰尼在规矩方面有了大大的提高，但它出现了严重的咳嗽。它瘸腿的检查表明，病不在脚上，可能在臀部，但是已根深蒂固，这注定了它虚弱的蹒跚的体格。

它没有发胖，反而逐渐消瘦。事实上，它的器官在持续地衰退。它小小的圆肚子在缩小，而且咳嗽越来越严重。一天早上，诺拉发现约翰尼非常虚弱，在树桩旁边的床上颤抖着。诺拉把它抱到室内，温暖救了它，它从此生活在厨房里。

几天后，约翰尼似乎好些了，又恢复了以前爱看东西的样子。天空巨大的火焰尤其吸引着它，它以老姿态坐起来，透过开着的门看到这一奇妙的景象。一个星期以后，它对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日渐消沉。最后，周围没有任何令人兴奋的声音或场景能激起它爱看热闹的欲望了。

约翰尼咳嗽得很厉害，看起来非常可怜，它喜欢趴在诺拉的腿上。这样，它能安心地蜷缩着睡着。但是诺拉非常忙，她有很多事要做，她不得不把它放到篮子里，小约翰尼痛苦地哀叫着。

酒店关门的前几天，约翰尼拒绝吃早餐，轻轻地呜咽着，直到诺拉把它放在她的膝盖上。它无力地依偎着她，它柔和的“嗯嗯”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停止。小约翰尼永久地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