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百花宴

紫小虫来到映月围的一楼，檐廊下早已站满了女孩。

她们穿着从琉璃屋取来的衣服，经过梳妆以后，真如一百朵行走的花朵一样美丽动人。她们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似乎在琉璃屋发生的那些不快，对她们来说，早已经烟消云散了。被美丽衣服包围着的快乐，对盛大宴会的期待，使她们排除了所有的不良情绪。

几个身穿木香花、玉簪花、青鸾花服饰的女孩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紫小虫，紫小虫低头看着自己一身不合情境的衣服，尴尬地缩到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我没听错通知吧，是让我们在这里等船吗？”穿玉簪花服饰的女孩问。

“一个空空的湖，都被房子围起来了，哪来的船呀？”穿木香花服饰的女孩说。

就在这时，在映月围一楼的围墙上，两道高大的铁门缓缓打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门槛深凹下去，与湖面相连的还有一道闸门。平时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有门，莫非是用魔法隐藏起来了？

就在这时，湖水里放出橘色的强光，将傍晚青莲色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条全身发光的大鱼浮出水面，身上是红白相间的花纹，它摆动着六只鳄鱼足般的脚，身子浮在水面上，似一艘巨大的潜艇一般。

它缓缓张开了鱼嘴，露出了一扇门，大家排着队，顺着搭在岸边的鱼嘴，一一进入。

紫小虫在排队时，听到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

“真奇怪，这鱼船和我那天看到的那条怪鱼一模一样！”

“我们到里面看看，说不定可以摸到它的鱼骨头。”另一个女孩嬉笑着说。

进入里面，果然有鱼骨头，整个船舱就似用一根根白色的鱼骨支起来的通道。鱼骨之间是暗红色的绸缎软包，两排长长的坐垫是由一个个白色的云锦坐垫排列而成，犹如两排森白的巨牙。

女孩们站成了两排，相对而坐，她们在相互观察别人的服饰，似乎在暗中比赛。紫小虫看到软包上有一个个圆孔窗，像一个个鱼眼睛一样，她回过头看着窗外。

紫小虫看到碧色湖水沸腾起水花，水位不断升高，就在水即将溢出湖边淹没房子的一刻，闸门哗地自动掀了起来，水流似脱缰野马似的向闸门的河渠奔涌而去。鱼船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动，马上驶出了闸门，即刻顺着河渠的水流滑了出去。

紫小虫感觉到失重、攀升，失重、攀升……

她看到窗外是浓密的森林，耳畔听到水流的哗哗声，还看到傍晚的橙色余晖星星点点地穿过森林的树丛。随着不断地攀升，紫小虫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云海，这条鱼船应该已不在水渠里游动了，而是在一条轨道上奔腾，却又似在云海里自由飞翔。万籁无声中，一轮玫瑰红的落日正在被天际吞没，沐浴着金光的云层，染着橙黄色和紫罗兰色，似一卷被撕碎的织锦，变幻莫测。

船上的乘客们除了一点点疑惑之外，更多的是被这惊险有趣的旅程给俘虏了，仿佛这只是个嘉年华的大型游戏，她们激动得满面似被染上了霞光一般。

鱼船停住了，紫小虫跟着队伍下了船。眼前的景观让她惊奇得全身怔住，僵直地站在那儿，仿佛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里，只有一座雄伟恢宏的宫殿群立在山顶，在落日的光芒下，闪着瑰丽的光芒。山，隐隐约约，云，苍茫缥缈，似孤岛浮现在大海之上。

她们的鱼船停在上百级的汉白玉石阶脚下。

唐式宫庭的主殿两翼还有四座阁相伴。拾级而上，汉白玉的雕花栏杆古朴精美，爬到大殿上，仰观四面，画栋雕梁，黛瓦重檐，主殿的门上挂着一个匾，上书“伏云殿”。

跨入高大的殿门，殿里正中间设有一个碧色琉璃描金的座位，上面却似盛开着千万朵姹紫嫣红的鲜花。

紫小虫看着女孩们头上百种绚烂的鲜花，再看看座位上那些鲜花，深感事有蹊跷。

台下设置着上百张紫檀案几，它们排成三排半圆形，围绕着中间的座位，黑金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橄榄绿丝绸坐垫。大殿旁侧有二十个穿白色苎麻长裙的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在一旁待命。

每张桌子上都立有写着名字的小木牌。

紫小虫在中间一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百灵冰在她的左边，姚影在她的右边，她们俩绝交了，相互不再说一句话。姚影当紫小虫是空气一般，正眼都不看一眼。紫小虫和女孩们一一坐下，八个男孩的座位被安排在靠近大殿中心的座位旁。他们个个都长得很英俊，听说连学业都不输任何人，是从男孩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古雨笛总是往她们这边看，紫小虫回避了和他目光相接。

紫小虫看到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桌精美的菜肴，餐具更是雅致非凡，白色绢丝桌布上放着一双牙雕花筷子和三把大中小的银匙，旁边有一张裱过的卷轴写着今晚的菜名，刻花赤金盘盛放着缠花云梦肉^[1]，海兽纹云碗里是仙人脔，枫叶玛瑙钵里是风见消，黄玉杯里倒满了淡黄色的菊花醉，鸭形玻璃盏里放着紫小虫熟悉的点心海棠心……

紫小虫无心饮食，一直到处张望，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石僮的身影，自从下车后她再未见过他。紫小虫想，石僮让她不要来，他一定知道很多内情，如果能找到他，也许能得到有关爸爸的线索，或许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这时大殿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女孩都以一副惊呆的表情向前望去。从伏云殿侧，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身上仿佛散发着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更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紫小虫看呆了，她是紫小虫见过最美丽的女子，除了“倾国倾城”，再也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形容她的美貌了。

世界真是无限呀！紫小虫暗自感叹，百灵冰已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了，没想到造物主竟能超越人的想象创造出这样的美貌来。

她粉雕玉琢的脸庞上，樱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如云似的长发，头上戴着一顶金丝帽，穿着紫红色的逶迤拖地锦绣长袍，两肩异常挺拔，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眼睛发出犀利和洞悉世事的光芒。这虽与她的年轻外表十分不搭，却使她身上有一种王者般的霸气。

紫小虫不禁回想起梦境中，建木树下笼子里的女皇，眼前的这个人也如女皇一般，气宇非凡。

女孩们看到她时，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在她右边站着的是墨信。

更加令紫小虫吃惊的是站在这女子左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尽管他飘散的长发掩住了一半脸，但紫小虫还是很快认出了他是明玄琴。他穿着一套灰色纱衣，身侧衣摆里露出那把银剑，有虎符的银剑。他俊秀飘逸的气质，冷郁反叛的神情，是那样矛盾，又那样令人印象深刻。

明玄琴进来时，眼睛扫过下面的三圈女孩，竟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紫小虫，紫小虫正用瞪得铜铃般的眼睛盯着他。他眼里掠过一丝惊疑的神情，马上又镇定地将眼神移向别的地方。

他怎么会来这里？自己妈妈生病了，他却一副平静坦然的样子。紫小虫想着要找机会告诉明玄琴他妈妈生病的事，可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冲上前去和他说话。

“同学们，欢迎大家来到慕容庄园参加‘完美女孩夏令营’。在晚宴开始前，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慕容庄园的主人。”墨信致开场辞。他走到琉璃座上的那女孩身边，用恭敬甚至献媚的语气说，“这位是我们MR集团的总裁，也是慕容庄园的主人，完美的慕容法明女士！”慕容法明向女孩们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傲慢之气。

“就是她送给我镜子的？”紫小虫想都没想过，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无论如何也跟妈妈受伤的时间扯不上关系。紫小虫本以为只要见到送镜子给她的人，一切线索都会明朗，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已迷失在一片雾里了。

墨信又走到明玄琴身边，冷冷地说：“这位是慕容庄园的古琴师玄琴。”

墨信的脸上是一脸忌恨的表情。

“好帅呀！”女孩们交头接耳，情绪激动。

慕容法明缓缓坐下了，她纤长雪白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裙摆。女孩们完全被他们的美貌征服了，全用仰慕的神情望着慕容法明和明玄琴。

紫小虫没再注意明玄琴，她总觉得慕容法明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紫小虫看到她整理裙摆时，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的手腕上有一个奇特的手镯，那是一条青蛇与一条红蛇相互交缠、身体扭结绕在她的手腕上，蛇的上身与头伸出手腕，在手背上弓起身子，两条蛇虽然小，但是宝石镶嵌的眼睛却显得灵异鲜活。

“在晚宴开始之前，就请墨信宣布一下今天百花宴的名单！”慕容法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紫小虫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苍老之气，并不似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的嗓音。

墨信开始读名单，他读到名字的女孩虽然紫小虫都不认识，但是她们要么学习优秀，要么才艺非凡。

“第一名，毕全贞，智商220，全国知识竞赛一等奖。”

念到第九十名百灵冰时，穿着牡丹服的百灵冰就站起来了。

“百灵冰，曾获全国古筝大赛金奖！”

慕容法明用赞赏的眼神看着百灵冰说：“长得真是漂亮，又有才艺，一定有许多男孩子追求你吧！”她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古雨笛。

百灵冰粉面含春地笑了。

“我开个玩笑罢了！”慕容法明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

还没有念到紫小虫，她已在心里叹气：“念到我时，我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呀！”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身陷险境，能保护好自己已经不易，但对一个平凡女孩来说，眼前的情境更似噩梦。

“姚影，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当墨信念到第九十八名时，姚影哗地站了起来，眼里全是傲慢和不服气：“我为什么才排在第九十八名？”

慕容法明柳眉轻轻一挑，戏谑地说：“你长得虽然普普通通，但是学习成绩还过得去，人毕竟难以完美，不是吗？”

姚影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两手握成拳头，指甲都快抠到手心里了，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念完第九十九个，墨信停住了。

“你好像漏了一个！”慕容法明用颇有意味的眼神注视着紫小虫，嘴角却不禁流露出一丝阴狠，也许，这只有紫小虫能够发现得了。

“第一百名，紫小虫。”墨信念道。

“噢，她有什么值得称许的吗？”慕容法明故意细声慢语地说。

“没有，她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学习成绩普通，没有什么才艺，至于长相……”墨信此时无声胜有声。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紫小虫的身上，仿佛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她身上垒上了一个尖利的石块。

这种遭遇紫小虫在学校已经充分领略过了，她虽然感到眼前自己仿佛被燃烧的火焰包围了一样，但她知道她不会死的，这样的火焰是不可能烧死她的，只要她将心平静下来。她想起了妈妈的话：“每一朵花都是平等的，都是带着自己的使命而来……”

紫小虫安静从容地从坐垫上站起来。

“那你们为什么选择她呢？”慕容法明佯装不知。

“对不起，这是我的工作失误！”墨信和慕容法明一唱一和。

紫小虫虽然能感觉到那种针扎的心痛，可是她从小对于心痛已经习惯了，心痛已变成她生命的一个部分。

“我希望能够帮你们改正这个失误。请送我离开这里。”紫小虫不卑不亢地说。

慕容法明星辰般的瞳仁里顿时点燃了火焰，但她眨了一下眼睛，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你把我的十二面琉璃镜打碎了。那可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估计将你母亲的点心店卖了，也无法偿还这笔损失呢！”

慕容法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紫小虫。

紫小虫一下子明白了，慕容法明正用她的母亲紫盐威胁她。

“镜子里有不真实的东西，那些美丽的动物是虚幻，她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它们会对所有女孩撒谎，使她们迷失在自己的外表里，丢失真实的自我。”紫小虫咬咬牙鼓足勇气说。

“哈哈哈……哈……”慕容法明恣意狂笑起来，“听说这个孩子来的那晚发高烧，该不是烧糊涂了吧！原始森林里的动物本来就多，有些奇异的昆虫鸟兽跑出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是你的见识太少了！”

女孩们都用怀疑和不满的眼神看着紫小虫，好像在埋怨她破坏欢愉的气氛。

“我没有，我没骗你们！”紫小虫终究是个小女孩，比她大的同学们都不相信她，她再难沉住气了，她急切地解释。这份急迫，越发使她失去了气势。

紫小虫身边的百灵冰着急地拽紫小虫的裙子，让她坐下，然后悄悄地对她说：“别再说了！没有人相信你的！”

慕容法明用不容争辩的语气说：“这样吧，你到染房去干活，可以用你的劳动弥补镜子的一些损失，那里还有一个很会治病的奶奶，可以帮你好好治治心病！”

女孩们看着她窃笑，仿佛紫小虫是个脑袋烧坏了的糊涂虫。

“每个女孩在这里都可以选一门课程学习，把你们选的课程勾选在你们名字牌的背面。当然，紫小虫同学不用选了，她有了适合她的课程。”慕容法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仿佛看到她下套的一个猎物已被困在樊笼里束手就擒。

墨信补充道：“大家可能有所耳闻，以前从‘完美夏令营’毕业的女孩子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们有的变得更美丽，有的变得更聪明，有的变得更受欢迎，有的变得更富有。只要你愿意，这种愿望是可以实现的哦！”

女孩们的眼里闪烁着殷切的期望。

一个身穿罂粟花服的女孩猛然站起来。

紫小虫记得她，她叫华芝。刚才说她是全国少年跆拳道比赛冠军，她的右脖子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紫小虫曾见过她，清晨时，她在围栏边刻苦地练功，嘴里还在背诵文章。

“我想要四门课程都学，可以吗？”华芝的眼里放射出野心勃勃的光芒。

慕容法明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华芝，你有很高的追求呀，女孩子要这样才好，但是目前只能选一项课程，不过，我会想办法，尽量达成你的愿望的。”

听了这席话，女孩们更加蠢蠢欲动，两眼放光。

紫小虫翻过名字牌的背面，上面写着几行字：课程一将你变得更美，课程二帮你变得更聪明，课程三让你更受青睐，课程四让你变得更富有。

紫小虫看到女孩们纷纷填写自己的志向，紫小虫身边的百灵冰选了“让你更受青睐”，姚影选了“将你变得更美”的课程。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敲响了一架编钟，古朴悠远的音乐声中，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从彩绘天花板上垂下来。

两个白衣侍女走到幕布后面，两个影子从幕布后显现了，这是一场皮影戏表演。

明玄琴在一旁弹奏着古琴伴奏，幕布上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和一个英俊的男子……

故事讲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和一个英俊的男子倾心相爱，可是一个丑陋的侍女哄骗了男子，骗取了他的感情，骗走了美丽女子的珍贵宝石。最终英俊的男子被侍女变成了一只鹤，他每日徘徊在美丽女子的身边，与其终生相伴。

百花宴上的女孩们都看得入迷了，慕容法明从怀里取出一片碧玉竹叶放在鲜红的嘴唇上吹了一段婉转悠扬的哨声。

不久，紫小虫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只鸟的叫声，声音越来越近了。紫小虫回头，看到伏云殿外茫茫的灰云里，一只长翅膀的鸟飞来，它径直飞入大殿，飞过女孩们的头顶，飘落在慕容法明的座位前。

“是鹤，难道是皮影戏中的鹤？”女孩们兴奋地叫唤。

鹤全身披着冰雪一般的羽毛，颈纤细而修长，它抖动着翅膀，姿态飘逸，却透着一股阳刚之气。

慕容法明用温存的眼神注视着鹤，她伸出手来召唤鹤去到她的身边，鹤左右跺步，头部轻摆，却迟疑不前。

紫小虫凝视着鹤，在苦恼地回想，到底在什么时候，也有人向她提起过鹤。正在此时，她发现，鹤在摆头时，眼神与她的眼神刹那间交会了。

鹤猛然凌空飞了起来，扇动着羽翼，飞到了女孩们的头顶上，它绕着女孩们盘旋逡巡，越飞越低，它长长的足几乎掠过女孩的头发。女孩们吓得伏在地垫上，有的窜到墙角躲避。

紫小虫觉得鹤一边飞，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以她为中心在盘旋，它发出一声声悲戚的鹤唳，那声音是如此哀伤，令人心碎。紫小虫仰头迷惑地看着鹤。四周的同学都疏散开了，只有她一人站在那里。

古雨笛跑了过来，挡在紫小虫身前。

“走吧，别让它抓伤你！”古雨笛说。

“没关系，它没有想伤害我！”紫小虫从古雨笛身后走了出来，她举起了双手，想让鹤停下来，鹤飞得变慢了，眼看马上就要停在紫小虫的手心里了。

鹤的身体却忽然在空中抽搐起来，它身上的白色羽毛，纷纷从它的身体上脱落下来，还带着淋淋鲜血，盘旋着飘坠落下。

女孩们发出惊恐的哭叫声。

鹤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它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仍然在紫小虫的头上挣扎翻飞，不肯离去。紫小虫慌乱不已，她下意识地四处寻求援助，这才看到慕容法明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鹤，瞳仁里放出闪闪跳动的红光，她的嘴唇正在微微翕动，好似在念动咒语。

紫小虫看到慕容法明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她手镯上的青蛇和红蛇正在袖子里摆动身体，獠牙发出森然白光，怒目凝视着鹤。而惊恐的女孩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鹤疼得飞舞翻滚，身上的血似雨滴一滴滴落到紫小虫的身上。它尖叫了一声，挣扎着撞在大殿木门上，然后跌跌撞撞地向伏云殿外飞去。紫小虫追着它到了大殿外，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翻滚汹涌的黑云里。

“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紫小虫捡起一片带血的羽毛，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点点血迹，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不要假惺惺了！”慕容法明冷笑着说，“我的鹤从来都很温顺，它是看见了极其厌恶的人才会如此疯狂，你真晦气！”

慕容法明说完就与墨信和明玄琴从侧门走了。明玄琴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泣的紫小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路上，慕容法明转过身严厉地看着明玄琴，说：“不要忘记了，因为她的出生，我唯一的弟弟、你的父亲去世了。你明天带她到染房去，我已经交代过胡九了，她会好好关照她的！”

墨信幸灾乐祸地瞄着明玄琴。

明玄琴冷冷地点头回答：“是，姑姑！”

女孩子们正准备下台阶乘坐鱼船回去。

紫小虫想停止哭泣，可是眼泪不听话，她只能任它们无声地流，她能控制的只有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哭声。

百灵冰在紫小虫手里塞了一块手绢，就匆匆走开了，现在大伙都觉得她这个人很晦气，只要她在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在回去的鱼船上，除了古雨笛愿意坐在紫小虫的身边，没有人再愿意和她靠近了。

紫小虫想起紫婉写在她手上的字，古雨笛越是关心她，她就越害怕。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寒冷刺骨，身边御寒的衣服，穿上身也许就会变成扼死自己的绳索。

鱼船到了映月湖后，就自动沉入湖里，大门又被紧紧关闭了。紫小虫用一楼的公用电话打给茹洋，问妈妈的情况。

茹洋告诉她，妈妈紫盐非常好，可是明玄琴的妈妈若秋的病又复发了，再度住进了医院，病情不容乐观。

“我要如何才能在保全了自己的同时，让妈妈也不遭受危险呢？”

紫小虫回到房间后，发现自己的行李箱被人动过，虽然没丢什么东西，可是妈妈和若秋的合照被人动过。照片放回去的地方，分明不是紫小虫原来放置的那一个夹层。她坐在书桌前，看着带血的鹤羽发愣。她突然注意到，窗外一群黑压压的蚊子在飞舞，它们一会儿聚集，一会儿散开，变幻出不同的形状。

紫小虫觉得那些形状好像文字一样，定睛一看，蚊子果然是在写字，紫小虫一一辨认出了：夜三点竹林见，石。

【注释】

[1]缠花云梦肉：缠花云梦肉、仙人脔、风见消是“烧尾宴”中的三道菜肴，烧尾宴是唐代盛行过的一种宴会，烧尾意指老虎变成人、羊入新群或鲤鱼跃龙门，都要烧掉尾巴，才能达成。烧尾宴实指人飞黄腾达的庆贺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