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想到,六年后,周小舟会长得这样英俊明亮。
他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穿一件米色与淡黄交织的格子衬衫,米色长裤,显得两条腿修长而挺拔。头发修得很漂亮清爽,闪着柔软的微微发蓝的光。他冲我粲然一笑,牙齿洁白得如一枚枚整齐的贝壳。
我抱着两三本书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头上,轻轻和他比了一下身高,侧着脑袋说:“你现在怎么蹿得这么高?像吃了化肥似的!”
周小舟好脾气地笑着,说:“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姐姐!走吧,我的车在外面。”
他在前面走,我饶有兴致地在身后看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实在很吸引人的目光,挺拔得如同一棵杉树,我耸耸肩,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这个腼腆的小男孩长这么帅了呢?
是在读初一时认识周小舟的,那时我们学校组织了军乐队,选拔的都是各个班级里最清秀最漂亮的男孩女孩。我和周小舟都在其中,我十一岁,他也是,但我比他大四个月,常常霸道地让他喊我“姐姐”。
军乐队还有比我更霸道的女生,此人是我们的队长,人家更厉害,看周小舟文弱清秀,惹人怜爱,一点过渡都没有地直接强行认他做了弟弟,并把他呵护得无微不至,夏送棒冰冬送棉衣的,军乐队其他男生都羡慕得成了兔子眼。
说真的,那时我倒不觉得周小舟帅。是的,他长得非常好看,头发软软的,乱蓬蓬的,掩盖着那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笑起来羞涩而干净,像一根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正在慢慢生长中的竹子,让人心生爱怜。
而现在,他已经英俊得让人心动了。
胡思乱想到这儿,我“噗”的一声笑了。我这做姐姐的,怎么七想八想的?
周小舟走到一辆白色的车前,拉开车门,让我坐在副驾驶位上,边启动边说:“今天周末,我们一起去长江大桥玩怎么样?”他小鹿般期待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我本想说“我妈要我早点回去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好”字。
他开心极了,熟练地开着车,乳白色的车子像一条鱼一样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来穿去。我不时地扭头看他美好的侧脸,他的睫毛长长密密的,在脸上投下了两片蝴蝶一样的阴影,美好得令人心疼。
我忽然想到,我们今年十七岁了。我读高三,他却已经开了三年车——他爸爸是一家货运公司的老板,周小舟初中没读完就跟着他学开车了。
我转过头去看车窗外的流云,这个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充满了烟蓝色的雾,今天的天空却格外美丽,像用水洗过似的,一大朵一大朵洁净的白云绽放在浅蓝的天空上,像小时候奶奶缝的蓝印花被子。
车子驶到南蒙公园时,太阳已经像个扁柿子一样,软软地融化在了深山里,天空只剩下一片片绯红。我再次扭头看周小舟时,发现他也在看我,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我的脸不禁有点发热,干咳了两声说:“看什么看,再看也不会变出个美女来。几年前五官就定型了!”
周小舟嘿嘿地笑了,半天来了一句:“几年前你就长得好看,所以才忍不住想看。”
“哎哟,不得了,老实人总爱说老实话,看看,俺都不好意思啦,脸都红了!”我兔子一样蹦着跳下车。
长江大桥上的火车轰隆隆地驶了过来,车厢里亮着醉黄的灯光,在黑得有点发紫的黑夜里义无反顾地向前奔跑着,有一股无所畏惧的劲头。
我和周小舟并肩静静地站着,听着火车粗壮的呼啸声。这声音一波又一波,在我们耳边像滚烫的水一样流淌过来。在这激烈的声音里,我忽然听到周小舟轻声说:“多多,上学真好,你要努力学习哦。”
听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我哈哈笑起来:“哎,周小舟同学,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每天开着车在路上潇洒地穿来穿去的,多舒服啊,哪知道我们当学生的苦。其他不说了,单是物理上的电路图就搞得我死去活来不知多少回了,你说我将来又不当电工,学那些个图有啥用啊。还有……”
我正准备滔滔不绝地大诉苦水,忽然闭嘴不语了。因为看到周小舟正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中包含着我说不出的种种复杂的感情。我听到他轻轻地说:“我退学后,爸爸就让我跟他学开车了,第一次他教我学挂档时,我没学会,他一脚就把我从车上踢下来,吼道,你已经不上学了,将来只能吃开车这碗饭了,再不好好学,将来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今天学得不好,走着回去吧!说完,爸爸开着车扬长而去,我孤零零地站在四合的暮色里,呆站了好久,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那里离家有十多里,我硬是在半个小时内跑回了家。回去洗脚的时候才发现,我的两个脚底板都磨破了,流出血来,生疼生疼……”
我定定地望着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芦苇叶,只闻到大股大股涌过来的浓郁的清甜味,看不到那种葱绿的美丽景象了。我很想找些话题来说,挖空心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除了已经远去的军乐队曾经和谐雄壮的合奏声,我不知道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交集。
我咽了口唾沫说:“嗨,周小舟,说真的,没想到你现在长得这么帅!想当初,你瘦得像根芦苇似的,好像轻轻一折,‘嘎巴’一声就会断似的,脖子上挂着个大鼓,简直比你人都大,显得可怜巴巴的,哪像现在一样人见人爱啊。”
周小舟也笑了:“多多,你那时可活泼得像只百灵鸟,天天唧唧喳喳个不停。对了,走,我们爬到长江大桥桥头堡上去吧,那儿的风可凉爽了。”他指着高高的桥头堡给我看。
我低头看看自己可爱无比的草莓型新凉鞋,犹豫了一下:“不会太高吧,别爬了一半下不来可就惨了。”
周小舟调皮地一笑:“下不来怕什么,还怕我把你背不下来啊?”
他自顾自地朝前走了,我赶紧跟上去。
走上楼梯时,他才告诉我,一共有九层楼那么高,不必害怕。他长手长脚地走得飞快,我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就气喘如牛了。他停下来,回过头说:“要不你扶着扶手吧。”我一伸手就沾了一手长年堆积的灰尘,恶心得连连甩手,连跑几个楼梯,威胁着要往他身上抹,他笑着往上躲闪着跑。
真倒霉,再上一层,楼道里的灯就不亮了,我暗暗叫苦,近视的我离开灯光简直寸步难行。没办法,我只好停下来,周小舟站在楼梯上问我:“哎,姐姐,往上走啊。”我没好气地说:“还走什么走,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小孩子似的赌气地跺脚。
话音刚落,听到他啪嗒啪嗒下楼的脚步声,然后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住了,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接着听到他在一片凉如水的黑暗中轻轻地说:“你跟着我走,肯定不会摔跤的。”
黑暗中他没发现,我的脸在一瞬间迅速红透了。我飞快地抽出手来,把脏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才又重新鼓足勇气握住他的手。
上楼的一路上,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得稳稳当当的,只是一颗心像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爆个不停,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紧张,只是隐隐觉得他手心里有一层温热的薄薄的汗水。原来,他的心也变成了爆竹。
终于登到了长江大桥桥头堡了,风果然格外凉爽,吹得我的一头黑发像旗帜一样猎猎飞扬。不知道为什么,我快乐得很想大声唱一支歌。
周小舟眯着眼睛看远处隐藏在夜雾中的山,幽幽地说:“你看,那边有一座无名小山,三年前我曾经骑着自行车去过那里,山坡上都是小石子,特别难走,我拼了命才骑上去的。那是个黄昏,夕阳又红又大,仿佛离我很近很近,就像个鸭蛋黄一样悬挂在我头顶。沿途我看到了好几只猫头鹰,睁着两只圆圆的碧绿的眼睛,除去嘴巴弯弯的外,简直和小孩子差不多,叫得我毛骨悚然的。”
我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他,激动得喘不过气来。“猫头鹰?真的是猫头鹰吗?我还没见过呢!好玩吗?你怎么不捉一只回来养呢?”
他温和地看着我笑:“傻丫头,那怎么能养得活啊?它天生是生活在山野里的,就像我天生不喜欢学习一样,呵呵,所以只能早早地踏上社会。”他清亮的笑声中含有一丝苦涩。
我说不出话来,傻傻地看着他。他忽然伸手温柔地帮我理了理头发:“所以,多多,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哦。”他说这话的口气仿佛我不是他姐,他倒成了我哥似的。但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又开心起来:“哎,多多,有时间真想带你去那里玩玩。那山上长着很多野石榴、野枣树,我去的时候山果正成熟,野果的皮基本上都是绿色的,看起来好像还没成熟,其实甜得很……我还看到了野兔,它们一听到人声就跑得飞快,只能看到一团淡灰色的绒毛……最奇怪的是,山顶上还住着一个老人,养了十几只羊,独自生活在那里,我好奇地问他一些话,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的羊微笑……”
周小舟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眼睛亮亮的。我再次发现,他真的很英俊很英俊,笑起来明媚得让人心碎。夜风悄无声息地吹过来,我闻到他身上清爽洁净的青春气息,这气息,仿佛清新的植物正在生气勃勃地拔节而散发出来的芬芳。我默默地想,这是只属于他这样英俊明亮的少年的气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回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车内低低地播放着我最喜欢的那首《青春》:……在那明媚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迷人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童话。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我夜夜不能入睡。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地飞……
我在宁静的喜悦中沉睡过去。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到我家楼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周小舟正安静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子,明亮而温暖,灼灼地燃烧着我。
我在他无言的注视下,脸再次红得像枚番茄。我把赤裸的双脚塞进凉鞋里,低声说:“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他依然灼灼地盯着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我没敢回头,飞一般奔上楼。爸爸妈妈都出差了,今晚不会回来,我飞快地跑到他们靠近马路边的卧室,把窗帘哗地一下拉开。借着楼下暗淡的灯光,我看到周小舟,那个英俊的少年,正抬头痴痴地向上望着,虽然他并不知道我在哪一扇窗后。
我的心,像一面沉静许久的湖水一样,在恬静的月光下,悄悄地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那之后,我很久也没再见到周小舟。毕竟,我们的生活早已像平行线一样,早早就拉开了轨迹。只是,在做题的间隙,我常常会拿铅笔在试卷的一角涂来涂去,直至画出一张英俊温情的面孔来。
我呆呆地盯着自己画的无数张同一个面孔,一颗心柔软地扭曲着疼痛着。我想,也许这种疼痛就叫做:思念。只是不知道,思念的另一端,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在同样思念着我。
一天下晚自习后,抱着一沓试卷疲惫地往家走,走到那条两旁种着高大梧桐树的路时,从树影里慢慢走过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我一下子就站住了,再也迈不动脚步。
是周小舟。
他微笑着走到我身边,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草莓味的可爱多冰激凌给我。他一定等了我很久了,那么坚硬的冷饮都有些融化了,冰冷的水一滴一滴滴在我手心里。他柔声说:“你以前吃冷饮就喜欢吃草莓味的。快吃吧,都化掉了。”
我的心一暖,傻傻地看着他笑了起来,伸舌头舔了一口最上面的草莓,很酸很酸,以前从来没吃过酸得这么沁人心脾的鲜草莓。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激凌,舍不得很快把它吃完。月光透过树叶温暖地照着,我看到我们肩头满是灿烂的月光,美丽得令人终生难忘。
从那天起,周小舟每晚都在那棵最大的梧桐树影里等我,无一例外地带着一个最可口的草莓味可爱多冰激凌。我天天舔着那些冰凉酸甜的汁水,从来也没有吃厌过。
有时候,真希望这种静谧美丽的时光可以永远一直这样流淌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有尽头。而我和周小舟,就是畅游在时光之水中的两只乐不思蜀的鸭子。
可爱多冰激凌一连吃了一个多月,一天在饭桌上,爸爸忽然说,以后每天晚上我去接你。毫无任何预兆,我的汤勺一下子愣在了冬瓜排骨汤里,爸爸一伸手把汤盆端起来,颇有几分嘲讽地说:“在想什么呢?连汤盆空了都不知道。”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爸爸重新盛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亲自捞了两块骨酥肉嫩的大排骨放到我碗里:“多多,你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最近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能分心,这是决定你一生命运的重要时候啊。爸爸当年读书不多,后来吃足了苦头啊,可不想让你再……”爸爸殷殷地看着我,头顶淡蓝的日光灯直射在他头发上,几丝银白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滚烫的汤,舌头烫得木木的,完全品不出任何味道来。
“多多,不是爸爸说你。”爸爸的眼光照在我脸上,“有些事情是绝对绝对,没有任何结果的,根本不可能的!告诉爸爸,是不是周家那个男孩缠着你?我可早就认识他,初中都没毕业……”爸爸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视。我再也无法忍受,迅速截住了他正准备无限蔓延的话头,“你别说了!他没有缠着我!”
“啊,那你?”爸爸指着我,气得手指都颤抖了,“你马上给我把心收回来,通通放到学习上,以后下晚自习后,我天天去接你!你……”
“我的心本来就放在学习上的!”我大声地向他吼着,使劲地把汤勺掼在碗里。
爸爸两眼红红的,呼哧呼哧地看着我喘气。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从他泛潮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伤了心。转过身去,我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躲在嘈杂的电话超市里给周小舟打电话。我说“喂”,周小舟在那端惊喜地说:“多多?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我等会儿马上去接你。”我的喉咙涩涩的,像生吃了一条苦瓜。我嗓音干干地说:“不用了,我爸说,以后他天天来接我……”不敢听他的回答,我飞快地挂了电话。走出门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能抑制地流了满脸。
以前我看过非常多的爱情小说,一直深信那些浪漫的场景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哪知道,真实生活其实就是平淡残酷得像白开水一样的,它会默默无语地带走你生命中的一切爱与思念。
我天天从周小舟家的那条巷子里穿过去上学,我们的家离得是那样近,可我居然再也没碰到过他,哪怕我故意去他以前常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走,期待与他“巧遇”,我们都再没遇到过。
我平静而压抑地过完了我的高中生活,每天晚上在爸爸关心的陪伴下,一言不发地一路沉默着走回家。很多时候爸爸轻声叹息说,多多,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
我一声不吭,如同一个被施了魔法的木偶。
直到那个酷热的暑假,我得知自己被爸爸理想中的那所大学录取了。爸爸欣喜若狂,一下子喝了大半瓶酒,然后奇怪地看着我说:“多多,你怎么看起来并不开心?怎么了?”
我勉强地笑笑,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又反手轻轻关上。我看到正对着我的那面墙上,贴着好多张圆圆的可爱多标签,每一张都是粉红色的,把鼻子凑上去,能嗅到红草莓的新鲜香气。
一共三十七张。每一张都是周小舟亲自揭掉标签递到我手上的。
那是三十七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月光幽蓝动人的夜晚,走过深夜安静的马路时,金黄色的梧桐叶片温柔地落在我们肩头,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羞涩地微笑,眼底一片星辉灿烂。
可是我清楚,以后这种动人的情景,是再也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了。
我努力想象我们长大后的模样,我应该在一所有着高大教学楼和葱葱落叶乔木的校园里,双手握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小说,踏着柔软的、毛刺刺的松针去上自习。我的头发不再会是这么短这么倔犟,留长了就柔顺起来了,风拂过清香的发丝,心中会有一种温柔的惆怅。但,不会再觉得哀伤——那种青涩脆弱的哀伤是只有在青春期时才会大肆滋生的,我早该过了那样的年纪。而周小舟呢?那个曾经英俊得让我屏息的少年,他仰着脸痴痴地看向我窗口的模样让我终生难忘,每次回想起来就觉得他仿佛在仰望月亮,那么寒冷的,遥不可及的月亮。他以后,也许会成为一个货运公司的年轻老板,这是他无数次对我说过的他的梦想。
只是,我们再也不会实现曾经天真美好的约定了:等我高考完,他就带我去长江大桥那边的无名小山上去玩,他骑自行车带我上去,骑不动也要拼命骑,不管山上的石子小路有多么难走……
我们的生活,如同天边两颗最害羞纯净的星星,一旦踏上各自命中注定的轨迹,就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现实永远都比小说更坦诚,也更残忍。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动手揭去墙上的可爱多冰激凌的标签。上面涂满了胶水,很难揭,我硬是用指甲把它们一张张抠了下来,手指抠破了,流出血来。
我就要离开这里,去上大学了。
暑假快过完了,有一天夜里,我被手机中设置的蝴蝶翅膀震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喂”,听到有人在另一端说:“多多,我在北京。我仍然在开车。你要努力学习哦,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前途的。我很想你,只有在想你的时候,我才觉得,南京还是很让我依恋的,可是,我现在很害怕再回去了……”电话突然断了。
我打了一个激灵,抱着厚厚的被子坐起来,久久地坐在无边的黑暗里,模糊地想起曾经的那个夜晚,我们内心响起的快乐爆竹声。我的心,此刻像爆竹鲜红的碎屑一样,一点点破碎开来,然后被风一片片吹走了。
我不久前才知道,我的爸爸曾经去找过他,斥责、警告过他,不让他再接近我,说了很多刺伤他的话。而现在,那些话化作了利剑,一枚枚扎在了我皮肤里。我痛得流不出血来。
恍惚之中,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首非常美丽的诗:那一年/蝴蝶飞来飞去/爱情飞来飞去/停在你梦里/水莲花般美丽/在你晨起梳头时/在你灯下流泪时/想起它/你的心啊/会不会像我一样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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