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德满都，与老情人的约会

文/赵洁　摄影/黄橙

如果说印度是一条奔腾的河，尼泊尔便是一座凝固的雕塑。

爱上尼泊尔，好像邂逅一位前世的情人。

她那么沉静稳妥地坐落在喜马拉雅山南麓，从公元前8世纪一直守候至今，岁月像一把锋利的刻刀，把千载以来的生命变幻、王朝更替，一笔一笔地刻在了加德满都那巍峨的庙宇和层叠的廊柱之上。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流动，前世恍如今生。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都能看到那对深情凝视着众生的眼睛。迎着那片洞悉世情的目光，我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终于把你等来了。

历史篇

宗教之城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位于尼泊尔中部偏东，是尼泊尔的首都。“加德”的意思是“木”，“满都”是“屋宇”。这个名字来自1593年，因为杜巴广场上的独木庙而得名。而加德满都没有辜负她的名字，满城的庙宇廊柱，都是红色的木和黛色的石。

加德满都大佛塔

尼泊尔的历史，如同一部宗教史。大约在公元前8世纪，克拉底人来到这片土地，开创了尼泊尔的人类历史。公元前6世纪，乔达摩王子出生在现在尼泊尔的蓝毗尼附近，并在这里思考悟道，最终修炼成佛。此后，他所创立的佛教对亚洲的宗教文化和社会生活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公元2世纪，笃信佛教的印度孔雀王朝君主阿育王来到蓝毗尼，并在佛陀诞生地竖起一根礼佛石柱。公元7世纪，中国高僧玄奘前往印度取经，《大唐西域记》中有关于尼泊尔佛教的记载。公元8世纪，印度教大量传入尼泊尔；14世纪，贾亚斯提提·马拉国王在尼泊尔建立种姓制度，印度教开始普及，最终成为尼泊尔的国教。

加德满都是一个“满天神佛，遍地庙宇”的地方。印度教、佛教、伊斯兰教的建筑和平相处，街道很窄，楼宇很旧，简单、质朴、亲切。

“杜巴”就是皇宫的意思，尼泊尔许多城市都有杜巴广场。加德满都的杜巴广场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古老的皇宫始于李查维时代，后来由马拉王朝大加修缮。而如今，不见它起高楼，不见它宴宾客，只见它旧墙古砖，游人熙攘。从这里步行15分钟，便可到达各类商店小摊聚集的泰米尔区，各色商品在这里随意叫价，也由你任意还价。

寂寞“活女神”

杜巴广场的窗柱都用上好的核桃木或檀香木雕成，虽然窗棂、廊柱已染上岁月风霜，但那精美的刻画依然清晰灵动。活女神庙是个很小的院落，但那些雕刻精致得让人心醉。镂空雕成的木窗框，把窗子分成极小的格子。院里很静，大家都在静候活女神偶尔在窗口露出的真容。

相传200多年前，尼泊尔国王与女神塔莱珠玩游戏时垂涎女神的美貌，能读出凡人思想的女神大怒之下返回天上，不再庇护尼泊尔。她告知国王她会以一位释迦族女孩的身份出现。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国王开始寻找女神的化身，以至于尼泊尔到今天还留下了寻找“活女神”的传统。

挑选“活女神”的工作既神秘又独特。所选女孩的年龄在3岁至7岁，出自释迦家族，出身清白。她必须具备32种美德，没有任何瑕疵，更不得见血。她还必须不惧黑暗，在检验时要与祭祀用的羊头和水牛头共处一夜。

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都喜欢在杜巴广场上坐坐。

“活女神”又称为库玛丽（意为处女神），在初潮之后退位重回民间，由新的“活女神”取代。当上“活女神”后，每天早晨，侍从帮她穿上红金相间的锦缎长袍，梳好发髻，在额头上绘上“火眼”，然后她要赐福朝拜者。她不能随处乱跑，只能和极少数的玩伴一起玩。“活女神”每年只有几次巡游时才能呆在露天，平时只能透过小小的窗子看一眼凡尘。“活女神”不工作也不读书，所以她们重回人间后，往往会跟不上学校的功课。更因为她们身份特殊，很少有男人敢娶她们，所以恢复自由身后，她们往往过着孤独的生活。

活女神庙可以拍照，但“活女神”是不可以拍的。小小的窗口空空如也，我们等了一会儿，尼泊尔的司机说：“你们等着，我上去看看。”说着他登楼而去。过了一会儿，司机在楼上探出头来，示意“活女神”马上会露面。接着，院子正中的小窗口上，一个装扮艳丽的小女孩慢慢露出脸来。那孩子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小，打扮得隆重而高贵。我们兴奋地向她招呼，女孩却毫不动容，冷冷地扫视了我们一眼，精美的小脸便从窗口隐去。我们转过身来，杜巴广场人间烟火正浓，而那孤独的窗口后面，那个小小女孩的豆蔻岁月，更显得寂静而冷清。

生与死的距离

印度教圣庙帕斯帕提那寺

帕斯帕提那寺位于巴格马蒂河畔，是尼泊尔最重要的印度教寺庙，197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它也是南亚次大陆上最重要的湿婆庙，非印度教徒不得进入。我们在门口转了一圈，司机便带着我们沿着石阶走向河边。远远地便看到股股浓烟冲天而起，这里，便是尼泊尔最有名的火葬之所。这条河是恒河的支流，所以印度教徒们希望死后躺在河畔，用圣河水清洗双脚，然后把骨灰撒到河中。这是他们走向天国的必经之路。

我们走到河对面，只见一座小桥把河分成两半。河一边有几座粗木搭的台，全都燃着火；而另一边只有一座木台，火还没有点起。司机指给我们看，那个逝者被黄色的布包着放在河边，双脚泡在河水中。司机说点了火的那边是普通人的葬礼，而这边还未点火的是有身份的人。

火葬可以观看，也可以拍照，但不许大声喧哗哄闹。周围有小贩向我们兜售商品，加德满都城在飘散的浓烟中暮色渐浓。我举起相机，慢慢把远处的情景拉近，突然间手心一阵冰凉。想到在这一刻，生与死，天国与人间，只有一条窄窄的河相隔。

现实篇

从宫廷血案到朝代更替

——惨案，还是阴谋？

2001年6月1日晚上，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和他的家人们一起，在加德满都的王宫内共进晚餐。席间，王储迪潘德拉与王后发生激烈争执，王储盛怒之下，突然拔枪向父王和王后等人开火。短短的一瞬间，国王、王后、王子和公主等共10名王室成员当场毙命。王储随后开枪自杀，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事情缘于迪潘德拉爱上了一位叫拉娜的美丽姑娘，但是国王和王后却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并警告王储如果一意孤行，将剥夺他的头衔和财产，由他的弟弟继承王位。迪潘德拉在晚餐时因此和王后吵起来，终成惨剧。尼泊尔举国上下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重伤的王储昏迷在医院里，依然被拥上王座，然而他继位仅仅两天，便被宣告死亡。比兰德拉国王的胞弟贾南德拉继承了王位。

寺庙里的木雕

尼泊尔人悲痛之下，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把矛头指向新国王，因为他和儿子在惨案发生时碰巧不在加德满都，加上国王和王后们的尸体被急急火化，更引发了种种猜疑，令尼泊尔本来就动荡不安的政局更加摇摇欲坠。

最后的国王黯然下台

比兰德拉和王储死后，新国王更加不得民心。迫于各种压力，新国王不得不承诺在3年内恢复民主政治。但是新国王的一系列政策并没有得到尼泊尔人民的支持，他的儿子多次酒后驾车肇事，并在撞死著名歌星后逃逸，这一切令反对新国王的声音更加高涨。

2006年4月，尼泊尔爆发了大规模游行示威，国王被迫恢复民主制度。沙阿王室结束了长达200多年的统治，尼泊尔政治翻开了新的一页。2008年5月27日，尼泊尔新当选议员举行制宪会议，通过了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的决定。第二天，贾南德拉无奈地宣布接受制宪会议的决定。6月11日晚，他被迫乘车离开了家族世袭的纳拉扬希蒂王宫，开始在行宫过起了平民的生活。

一代王朝分崩离析，为爱情而抗争的王储魂归天国。惨案发生后，他的女友拉娜悲痛欲绝地飞往英国，在伦敦读了一年书后到了印度，之后一直为印度当地的联合国组织工作，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直到2007年，才传出她和印度一位部长的孙子由相爱到结合并举行盛大婚礼的消息。

人们无法忘却的，是浴血抗争的爱情，还是昔日王朝的旧梦？

●小贴士

签证：尼泊尔对中国公民实行落地签证。如果你由第三国（比如印度）入境，可落地签。

货币：美元非常受欢迎，10美元大概可以兑换680尼泊尔卢比，而人民币在这里也畅通无阻。

住宿：尼泊尔住宿便宜。一般普通的单人或双人间150～200尼泊尔卢比，带独立卫生间，热水沐浴和风扇，300～500卢比的房间就已经很豪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