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待食物的态度,就是我们对待自己的态度。
在这个时代,我们跟食物的相处总是有某种尴尬。
一部分的人过分计较卡路里,选择困难加处处谨慎,把对自己的不自信都投射在一只美好的母鸡身上;有的人,只爱黑暗料理,最喜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餐厅里进食;有的人,处理悲伤和痛苦的办法就是暴饮暴食;有的人甚至吃不下吐出来还要坚持吃,最后患上了厌食症。
现代人基于压力、自毁或者为了逃避人际关系和社会接触越吃越多。刚开始纵欲时,暴食仿佛快乐激情的交响乐,但最终会变成妖魔化的胆固醇,成了一种病。贪食,是失败以后情绪的转移。当我们紧张、沮丧、痛苦的时候,我们总渴望快点抓住某些东西,胃变得特别空洞,需要填充。孔子在《礼记》里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是孔子对于人生的看法——形而下,凡是人的生命,不离两件大事:饮食、男女。一个是性的问题,一个是生活的问题。食物在这里被提升到跟性一样重要的地位。可见,把胃填充了,感受就能得到暂时地平复——我们至少占据和吞噬了什么。但当痛苦很快卷土重来的时候,食物就不那么好使了,过度填充让我们恶心、无力,对于自控的失败以及显而易见的不良的后果,都让我们再度挫败。贪食,是一种小小的绝望、小小的投降与小小的自我放弃。贪食者的潜台词是:“既然你不爱我了、世界也不爱我,我也不要爱我了。”我们躺在大雨天的泥泞里昏然大睡,我们带着三天没卸妆的脸木然出门,我们碰翻办公桌却听不见上司的大叫大吼……这些心情,和我们毫无所谓地把胃当无底洞,什么都往里倒是一样的——与其让世界毁灭我,还不如我自己来。
贪吃,在中国,有时候是潜意识对物质的不安全感。中国人请客吃饭,菜必多,酒必好,饭菜有余,方显大方和阔绰。客人嘴上频频阻止,其实心满意足,大快朵颐。还有一些老人,总是做一大桌子饭菜,吃不了,下顿就吃剩菜剩饭,搞得自己肠胃不好却固执己见。这潜意识是穷怕了,这顿有要好好吃饱,下顿怎么样不好说?我们和食物应该是平等的。对美食感恩、平等、互相尊重,它服务于你,你配得上它,这是比较好的状态。不美好的食物应该尽可能少放进嘴巴,它只会增加你身体的负荷,让你付出更大代价。台湾知名饮食旅游生活作家叶怡兰说:“我觉得吃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比如说我现在饿了,手边刚好有一包饼干。这包饼干是哪里来的?用过哪些地方的原料?经过哪些传统的手工艺?又经历了怎样的销售流程?一种食物就牵连了一个广阔的世界。如果说我一开始关注食物时,注意的是食物哪里好吃、哪里有好吃的食物,那么我现在的思维就更宽广了。”
享受世界,最简单的途径是享受美食,而在叶怡兰的心里,“但享乐不应该是一般人既定的表面、浮面的感官的刺激,它是一个非常深度的体验和学习,真正能够了解每一个物象背后代表的广阔世界,以及在这里面它蕴藏的意义。这才是享乐的高级境界。”
我们努力让吃更具备一些形式感。法国人从开胃菜、开胃酒,到最后的甜点,每上一道菜都要更换一次碟、叉、刀等用具以及配菜的酒,整个过程足足进行四个多小时。在中国古代,我们所谓的“礼”,“如何吃”更比“吃什么”重要得多。《论语·乡党》里用大段的文字规定了饮食的诸般禁忌,《礼记·乡饮酒义》中特别为此解释说,“非专为饮食也,此先礼而后财之义也。” 形式感有时候是重要的,它让我们确认自己的位置,赋予我们自我尊重。
这种形式感体现在当代,大概就是口渴的时候找一个东西解渴,你要问自己是要喝水、茶还是咖啡。如果要喝茶的话,想喝红茶还是绿茶……认真地面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讲起来很麻烦,其实心念一动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但一念之间,却包含着严肃和专注。若你喜欢的茶都可以找到适合的杯子,成为生命里面非常安稳踏实的存在,往往你也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们还原吃本来的温暖气质。在这个地沟油和防腐剂泛滥的年代,每天安心做饭也许才是我们追求的,对家庭温暖的具体意向。欧阳应霁的18分钟系列,用18分钟就能做出一个菜,好吃又好看,多半还很健康。在上海美食家殳俏看来,做饭是一件非常老派、传统且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事情,根本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主妇日记》记载着殳俏每周一雷打不动地为老公和他的朋友烹饪大餐的经历。为一顿饭苦思冥想,四处购买做饭材料——“我不在超级市场,就在去超级市场的路上。”掀锅之时那滚落肉锅中的浓浓酒香,心里多少眼泪会化为乌有。
当饮食成为人类过分沉溺的欲望,其他一切罪错便随之而来。看过一句话:“世界是一个超级市场。我们不只消费杂货,还消费爱情,因为我们用来计算理想对象的思维方式和计算一把牙刷优劣的办法是一样的。”我们对待食物的态度,就是我们对自己的态度。在闹哄哄的本帮菜馆大嚼红烧猪肉,在梧桐树旁小露台细品牛排鹅肝,美食那么好,千万别辜负它。
美食那么好,千万别辜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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