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运动衫

马克·哈格［美国］

我们家的邻居康威老先生让我去他那里一趟。他年事已高，我猜他叫我过去一定是要我帮他做一些家务事，就像我妈妈常叫我做的一样，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到了他家后，他让我把他的一双旧鞋送到城里吉特勒先生的鞋店里修理一下。

就在我等他把旧鞋脱下来的时候，一辆小汽车开过来，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从车里下来，想讨点水喝。

当我把盛满水的杯子递过去时，我被小男孩身上的红色运动衫吸引住了。他看上去与我同龄，大约十四岁。运动衫的尺寸也和我的一样，但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件运动衫，运动衫前面印着一只昂着头的蓝色大角麋鹿。

小男孩正在喝水时，康威老先生养的两只小狗咬着他的鞋带不放，小男孩兴奋地和小狗玩在一起。当小男孩与小狗熟络起来时，我壮着胆子问他运动衫是从哪里买来的，多少钱一件。他告诉我是在城里的商店买的，货架上摆满了这种运动衫。

父子俩离开后，康威老先生用报纸将旧鞋包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元四角五分递给我，说：“对不起，孩子，我没有零花钱给你了，实际上这是我最后一点钱了。”

我知道他的话是真的，我曾不止一次问过我妈妈，为什么康威老先生不和他的孩子们生活在一起，非要孤身一人住在这里。

妈妈告诉我，他不想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是因为他爱他的小屋。而我对妈妈说，我看不出那小屋有什么特别之处。妈妈说，那是因为我还太小，理解不了老人们的想法和感情。康威老先生喜欢听窗外的响声，喜欢布满苔藓的屋顶，春风吹拂杨柳的景色，泉水的叮咚声以及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对他来说，老房子在他眼中是那么亲切和温暖。

可我仍是不能理解老先生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此时，那件印有骄傲的大角麋鹿的红色运动衫又蹿进我的脑海。

我夹着老先生的旧鞋往城里走时，他叫住我说：“告诉吉特勒先生，你就站在那里等他修好。我坐在火旁等你回来。”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件红色运动衫。我跑回家，一头钻进厨房，我记得储蓄罐在厨房的碗柜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储蓄罐，因为小孩子们总是把从妈妈那里要来的零花钱存在里面。

但我觉得这次有点不一样，我得说服妈妈多给我点钱。我告诉她，那件红色运动衫以及上面的蓝色大角麋鹿有多漂亮。果然我要来了三块钱。

到城里后，我先到小男孩告诉我的那家大商店，毫不犹豫地花三块钱买了一件。走出商店我就穿上了。我缓慢地走着，心里充满了骄傲，就和我身上的大角麋鹿一样。

到了吉特勒先生的鞋店，我将鞋子放在柜台上，他检查完鞋子后，转身看着我说：“没法再修了，鞋底全坏了。”我夹着那双旧鞋走出了鞋店。

我抱着鞋在街角站了一会儿，我好像看到老先生在他那小河湾旁的小屋里赤着脚等我的画面。瞥了一眼这双老先生再也不能穿的旧鞋，我想它们可能是这世界上与老人最亲近的东西了。

我在街角徘徊许久。后来我又一次站在大商店的门口，我的口袋里只有一元四角五分。我把运动衫脱下来走进商店。

“我要退掉这件运动衫。”我告诉售货员，“我想买一双跟这双旧鞋一样大小的鞋子，用这件运动衫的退款再加上一元四角五分。”然后，我又向售货员说明老先生的旧鞋没法再修了，急需一双新鞋子。

“噢，我认识那位老先生，他来过几次。”售货员和颜悦色地说，“他喜欢软一点的鞋子，我这儿刚好还有几双。”

她转身拿出一双鞋盒，我看到盒子上的标价：四元五角。

“我用这件运动衫的退款再加上一元四角五分买了。”

售货员没说什么，她只是爬到货架上，拿了一双很厚的长筒袜放进鞋子里，然后用旧报纸把鞋盒包了起来。

我将那件印着骄傲的大角麋鹿的红色运动衫放在柜台上，抱着鞋盒走出了商店。当瞧见那间熟悉的小屋时，我缓慢地走着，脑中闪现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还想着如何跟老先生解释鞋子的事。我记得妈妈说过：风雨过后总是阳光灿烂，漆黑的夜空最易看见星星以及悲伤过后就是快乐之类的话。

“吉特勒先生说你的鞋子没法再修了，鞋底全坏了。”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注意到老先生的眼中并无失望之色。“噢，那就算了，把鞋放在那儿吧，我看我自己还能再修修。”

我打开旧报纸，把那双崭新的鞋子递给他。我看到他那双大手不住地抚摸着软皮鞋，顷刻，泪水流过他的面颊。他站起身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件印有骄傲的大角麋鹿的红色运动衫。

“我早上看到你一直盯着这件运动衫，当那父子俩打猎回来的时候，我跟那小男孩说用小狗换他的运动衫……”

我长久地抱着老先生的脖子，然后冲出小屋，去给妈妈看我身上穿着的印有骄傲的大角麋鹿的红色运动衫。

读·感·悟

一件红色运动衫让小男孩体会了多种情感：喜悦、忐忑、自豪、纠结、平静、惊喜、感动……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满满的爱。小男孩用自己心爱的运动衫换来老先生的新鞋，售货员送给老先生一双长筒袜，老先生用心爱的小狗换来小男孩钟爱的运动衫，老先生和小男孩为陌生父子端来的一杯水……这些爱让故事圆满，让人心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