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奇斯[澳大利亚]
每天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带着小提琴去尤莉金斯湖畔的公园里散步,在落日的余晖中拉一曲《圣母颂》,或者在暮霭中奏响《泰绮思冥想曲》,我喜欢在那悠扬婉转的旋律中编织自己的梦想。小提琴让我忘掉烦恼,把我带入一个充满田园风情、如诗歌般恬静的生活中去。
那天中午,我驾车回到紧邻尤莉金斯湖畔的花园别墅。刚走进客厅,我就听见楼上的卧室里有轻微的响声,那声音我太熟悉了,是那把阿马提小提琴发出的声音。
“有小偷!”我一个箭步冲上楼。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正在抚摸我的小提琴。男孩蓬头垢面,脸颊消瘦,不合身的大外套鼓鼓囊囊,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我一眼瞥见原本放在床头的新皮鞋失踪了,看来他的确是个小偷。我倚在门口,挡住了男孩逃跑的路。顿时,我看见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刹那间,我突然想起了记忆中的那块青色墓碑,我脸上的愤怒被微笑取代,我问他:“你是拉姆斯顿先生的外甥鲁本吗?我是他的管家,前两天我听拉姆斯顿先生说他有一个住在乡下的外甥要来,一定就是你了,你和他长得真像啊!”
听我这样说,男孩先是一愣,但很快接话道:“我舅舅,他出门了吗?我想我还是先出去转转,过会儿再来吧。”我点点头。看着正准备放下小提琴的男孩,我又问道:“你很喜欢拉小提琴?”
“是的,但我很穷,买不起小提琴。”他回答。
“那我将这把琴送给你吧。”我语气平缓地说道。男孩似乎不相信这把小提琴是管家的,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拿起了琴。临出客厅时,他突然瞥见了墙上挂着的我在悉尼歌剧院演出的巨幅照片,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我确定那个男孩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没有哪位主人会用管家的照片来装饰客厅。
那天傍晚,我破例没有去尤莉金斯湖畔散步,妻子下班回来后发现了这一反常现象,忍不住问我:“你心爱的小提琴坏了吗?”
“哦,没有,我把它送人了。”
“送人?怎么可能!你把它当成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亲爱的,你没说错。但如果它能拯救一个迷途的灵魂,我很愿意这样做。”见妻子不解,我就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问她:“你愿意再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妻子疑惑地点点头。
“当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整天和一群坏小子混在一起。有一天下午,我从一棵大树上翻身跳进一幢公寓的某户人家,因为我亲眼看见主人驾车出去了。这对我来说,正是偷窃的好时机。然而,当我潜入卧室时,突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我一下子愣在那里。那个女孩看见我,起初很害怕,但很快镇定下来,她微笑着问我:‘你是不是找五楼的麦克劳德先生?’我当时吓呆了,只好机械地点头。‘这是四楼,你走错了。’女孩的笑容很甜美。当我正准备趁机溜走时,她又说:‘你能陪我待一会儿吗?我生病了,整天躺在床上很寂寞,很想有个人能陪我聊天。’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那天下午,我们聊得很开心。最后,当我准备告辞时,她给我拉了一首小提琴曲《希芭女王的舞蹈》。看见我很喜欢听,她索性将那把阿马提小提琴送给了我。就在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公寓时,我无意中抬头,发现那幢公寓竟然只有四层楼,根本没有所谓的住在五楼的麦克劳德先生。原来,那个女孩早就知道我是一个小偷,她之所以善待我,只是想维护我的自尊!后来我再去找她,她的父母悲痛地告诉我,患有骨癌的她已经病逝了。我在墓园里见到了她青色的石碑,上面刻着一首小诗,其中有一句是:把爱献给这个世界,我很快乐。
“三年后,在墨尔本高中的一次音乐竞赛中,我应邀担任评委。最后,一个叫梅里特的小提琴选手凭借雄厚的实力夺得了第一名!给选手打分时,我一直觉得梅里特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颁奖典礼结束后,梅里特拿着一只小提琴匣子跑到我的面前,脸色绯红地说:“布里奇斯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摇摇头。他却热泪盈眶地说:“您曾经送给我一把小提琴,我一直珍藏着,直到今天!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垃圾,我也以为自己完蛋了,但是您让我在贫穷和苦难中重新找回了自尊,心中再次燃起了改变困境的熊熊烈火!今天,我终于可以无愧地把这把小提琴还给您了……”
梅里特打开琴匣,我看见了自己的那把阿马提小提琴正安静地躺在里面。梅里特走上前来紧紧地搂住我,三年前的那一幕在我眼前浮现,原来他就是“拉姆斯顿先生的外甥鲁本”!
我的眼角湿润了,仿佛又听见那个女孩奏响的凄美小提琴曲,但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纯真和善良是怎样撼动了两个迷途少年的心,让他们重树人生信念!
读·感·悟
“把爱献给这个世界,我很快乐。”这是文中那个善良女孩的内心写照,她也是这样做的。她给予了一个迷途少年自尊和包容,让他重树人生信念,走上正途。等当年那个迷途少年成长为一名小提琴家时,他又将同样的自尊和包容给予了另一个迷途少年。善良、尊重和宽容可以在不同时空、不同地点不停流转,因此,请别吝惜它们,将它们馈赠给需要的人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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