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赵福莲在家乡东仓归云洞
缘因乡谊,结识了赵福莲,才知道这位多产女作家竟与我同是宁海人。同乡,有共同乡音、共同乡风,甚至有共同乡土气质,自然分外亲切。开会碰在一起话也就多,有时还夹杂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家乡话。
福莲是杭州实力派女散文家。对她最初的印象是她写得快,发表文章多,才思敏捷,文笔清丽,似乎什么都写,兴之所至,挥笔而就,至今已发表了1000余篇。前期散文已收在她的两本散文集(《坐拥一窗缘》《都市稻草人》分别是项冰如与叶文玲为她写的序)里了,还荣获过浙江优秀文学奖,用不着我在此多说。
引起我关注并产生共鸣的,是福莲写家乡的那些散文。不光是她所写的儿时回忆、乡土亲情,更主要的是她写的故乡热土在现代城市化大趋势下日趋式微的悲剧意味。时下,年轻人都纷纷离开乡村,田园一天天冷落荒芜,只有一些老人苦守老树荒岭,在斜阳影里重温昨日的缕缕暖意。这种具有全球意识的人类生存环境的咏叹调,使我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慑。前不久,我和福莲结伴回乡参加“徐霞客开篇游研讨会”,沿着游记第一段走了头几行。出西门,汽车沿山道缓缓行驶,福莲就倚窗指点着层叠的苍山轻声说:“这就是辛岭,我的家就在这山里。离村庄不远,有著名瀑布白龙潭。”车再前行,来到徐霞客曾宿过夜的岔路、双峰驿站,福莲又指着高高的山岭深情地说:“这山坞里就是我外婆家……”她那如歌的行板,唤起我遥远而模糊的回忆。辛岭新村,是我抗战时逃炸弹来避祸的地方,那时我才四五岁,染上一身疥疮。但沉淀在童年时记忆里,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我曾在小溪里捕鱼捉虾,还去白龙潭观过瀑布……我很想再去重访,又担心溪流壅塞成石滩,世外桃源已不再,徒然惹出福莲文章中的那种悲叹和无奈。
前几年,文友们在议论福莲文风变了,文章添了更多出世避俗的禅味。人也变成一个坐而论道、懂佛经的女作家。连她的名字,别人都在怀疑是否与佛门有关。福莲,难道真是菩提树下放生池中的一朵濯清涟出污泥的碧莲?我读了她一系列有关佛的散文和著作,不觉释然一笑。福莲并未皈依佛门,达到所谓超凡脱俗的境地,心游九天而身仍在红尘。她的三部高僧传记,是应中国台湾一家出版社之约而写的“中国高僧传系列”。我也写过诗僧《寒山传》。至于她写的不少禅味随笔,在《与禅无关》一文里已说得明明白白,她无非对佛学感兴趣,挑了一些禅书来读。对佛理有所感悟,既想出世又入世,才写出这些文章。这如同福莲近年对史学、儒学、老庄哲学越来越热衷那样如出一脉。人到中年,经历和体验纷繁的世事多了,对人际关系和名利变得淡泊,年轻时的单纯热情激动,往往冲和折逆于对人生冷静的思索。《人生应有恨》等文章,很能代表这时期福莲冷峻沉思的结果。
去年初,福莲告诉我,她应北方一家出版社之约,在写一本文史随笔。我觉得她很具这方面的写作条件:大学读的是历史系,毕业后一直在杭州图书馆古籍部从事古籍研究工作。平时看的古书多、资料广,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条件。写文史随笔正可发挥她的特长,并与她平时工作结合起来。经过半年的努力,文章大体写就,没想到出版社却因故爽约了。福莲只好把这些文章先行在报刊上发表,引起了较好的反响。收在这个集子里,基本上就是这些文史随笔,显得类型性很强,风格独具。
此类文史随笔,可归入文化散文、学者散文的范畴。要求作家知识渊博、阅读面广,对历史、文化娴熟于胸。写作时又不泥古不化、引经据典,而能纵横捭阖、信手拈来、挥洒自如。在这本集子里,福莲的这些文史随笔大致分两类:一类基本上是以古书上某人某事为题材,注入她今天的剖析与思考;一类是触及时弊,有感而发,旁征博引,出入古今,表达胸中臆旨。《孟子无对手》《贫贱者骄人》《比玉于人》《穷出境界》等皆为此类佳作。《闲读偶记》更是以古论今,联系当前社会的方方面面,进行较尖锐的针砭。最近一篇力作《叫卖的书生》,则是集福莲近阶段思考之大成,对知识分子这个特殊阶层,从中外古今进行全方位解剖,真可谓文人灵魂面面观。这种“大散文”,容积大,分量厚重,可痛快淋漓地倾吐作家的深层思考和睿智才情。这,是否意味着福莲写作的新追求?从散点出击,进入到深层开掘。
当然,文史随笔写多了,最忌学究味过重,使文体落入一种模式,语感渐渐缺乏新意。即使谈古论今,也可写得文情并茂,趣味盎然。《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就最能体现福莲文风,蕴含不露,清丽灵动。以史为鉴,借古讽今,也最怕浅显直露,主题过于直白,就失去散文的那种韵致了。文史随笔,绝不能随便走笔,也要当作抒情散文、美文来写。而福莲完全有这方面的文字修养,我愿与她共勉。因为我最不擅长写文史随笔,以上说的纯属外行话。
福莲的读史随笔付梓在即,应邀为她作序,就写上这些。不知是否说出点所以然。
(2011.12)
赵福莲著的地方文化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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