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斑的女人

孙芬侠

作为女人,谁都想拥有一张洁白无瑕、光彩照人的脸。然而斑这东西却专拣女人的脸栖息。有了脸上长斑的女人,于是也就有了精明的商家,也就有了各类的美容院。

记得第一次发现自己脸上起斑是在一次全校的春季运动会上,五天的户外活动把原本爱美的女教师们晒得面目全非,对着镜子我顿觉花容失色,那右眼睑下分明有一块一分硬币大小的褐色斑。早就听人说这东西是多么多么地顽固不化,于是心情便“突”地沉重起来。从此,我就成了一个脸上有斑的女人。不过更令我惊讶和不能接受的是几个月以后另一侧面颊上也长出了同样颜色、同样大小的斑,两块斑隔鼻相望,十足一对孪生姐妹,有人告诉我这叫“蝴蝶斑”。这两块斑侵占着我的脸颊,丝毫也没有隐退的迹象,反倒一天天见长。沉重的心情开始翻江倒海,看谁谁不顺眼,见谁烦谁。上街去要是有人无意间多瞅我一眼,这心里就灰溜溜的。于是,怕见人,怕交往,怕“抛头露面”。记忆的翅膀一次次飞回那遥远的过去: 曾经的我端庄典雅玉树临风,皮肤虽黑却黑得光洁黑得亮丽黑得细腻黑得健康!从来也没想过我也会有“低着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的一天。

“治!砸锅卖铁也要治好它!”揣着半个月的工资,来到一家还算干净的美容院说明来意,服务生递过来一本“菜单”,定睛一看,抬腿逃也似的奔出那店——“祛斑,两千三百元,包月四次。”那个四位数字着实令我吃了一惊,摸摸包里那三张“老人头”,再摸摸自己的脸,悄悄收起那份心。

后来有朋友建议吃一种消斑的药。看着“纯中药制剂,无毒副作用”的说明,算算经济账,还消费得起。一边吃那药,一边就盼望着奇迹出现。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脸上的斑一点也没淡,更谈不上消!

再后来又有朋友推荐一种祛斑霜,据说不退皮不红肿不影响工作且不算贵。于是每天晚上便将那白色的药膏和了那白色的粉末,细心地涂在脸上,然后轻轻地按摩,一切谨遵医嘱,丝毫也不敢马虎。一周以后,脸上起了一层疹子,红红的,痒痒的。赶紧打电话问那美容师。“见效啦,继续用。”对,咱就继续一边抹药,一边想像那疹子干了以后结痂,然后退一层皮,然后就有了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谁料过了两天,脸上奇痒,灼热难耐,红肿红肿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对镜一照,奇丑无比。幸好是冬天,便飞快地包好围巾,戴上大口罩跑到医院皮肤科。医生把我一顿好训,完了开一瓶擦用的消炎水,一包吃的消炎药,又打了消炎针。一周后肿是消了,可脸上却平添了许多的褶子,又黑又干,像个蔫茄子。这一折腾,差点毁容。

就这样,一场祛斑战役持续了将近五年,照照镜子,斑块还是那个斑块。我终于泄气了——这不知趣的东西,我斗不过你,我也不和你斗了。精疲力竭的我无奈之下干脆放弃祛斑的一切措施,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工作、学习、教育女儿上。业余时间,看看书,唱唱歌,打打小麻将,心情反倒开朗起来!去年女儿不负我望,十七岁应届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高兴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心情好,万事皆好,这日子过得十分地惬意。“好女人脸上都有一点斑”,我不想去考证这话出自哪位名人之口,但我真诚地向他致敬!因了这句话,我那原本自卑的心境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于是便生出了一番新的认识: 我很丑但却伟大,我要上班工作操持家务抚养孩子孝敬老人体贴丈夫应酬亲朋……人生几十年,那岁岁年年的风风雨雨能不在你的脸上留下点印记?这些印记它实实在在地记录着你生活的全部: 你的辛劳你的悲喜你的成功你的失败!我再也不想遮盖我的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