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皇帝梦”

庙坝村闭塞，远离裕河乡政府，没有公路不通车，出入艰难靠步行。境内外山大沟深，离奇古怪的十沟八梁几十面坡，由黄家坪、文家河、董家坪、学坊里、观音崖、大水沟、梨树坪、阴山、上庙坝、下庙坝、水孔子、端公山、麻椒子、土地梁、桃树子等十多个山庄组成。村民单家独户多，生产生活条件差，居住极其偏僻分散。

瞧一瞧生存环境，看一看生产能力，瞅一瞅秀水溪流，望一望生态环境，观一观群峰峻岭，这里长期落后，没有农电和自来水。这可算是一个被疏离的区域，是还未脱离传统刀耕火种的村庄。但是该村林业资源丰富，生态环境优美，水利条件一流，农耕土地超过周边任何一个村庄。

半数村民靠背水吃

我再次来到这谁来谁怕的偏远村级建制的庙坝，是因为该村的村主任董顺平与党支部书记孙安富，参加党校基层干部培训班后，针对本村如何脱贫奔小康，在遇到群众思想不稳定的麻烦时，写给对他们讲过话的陇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赵志德同志的一封求助信。此信，按次数算，是他们给陇南市委邵明书记写出的第二封信。反邪教之事非小事，稳定压倒一切，于是有了市委安排我到裕河乡庙坝村的任务。谁能反对批示和谈话，当领悟到组织上安排的重托后，我即及时召开了主席办公会议，很快落实了党员联党员、支部联支部的双联工作，马上赴裕河乡庙坝村做联系帮扶。由于组织的派遣，改变了我前些年采集调研野生药材资源标本，曾走路困乏后，丢下一句“给十根金条也不愿到庙坝取”的狂诺言语。

——农民经济收入逐年减少，还要交税费，群众情绪极不稳定。

——山崖石壁，交通运输不便，村民日用品全靠人背；养殖的猪、牛，变卖不出价钱，出门走路、办事骂娘埋怨多。

——吃饭用面靠人工推磨，吃水靠人背，生产、生活条件艰苦，上边从没有下来人，关心和过问他们的温暖与死活。

——枪支被以保护动物名义没收上缴，野猪、老熊损害庄稼又没人管。

——看到城里边常建设，公路沿线的人日子好过，可庙坝人成为后娘养的，临死时电灯、电视、汽车、自来水啥样都没见过。

——收音机上讲，国家对贫困村扶持，庙坝人没见着上边来人帮扶，还被耻笑两次发生“坐沙发，吃饼干”的“土皇帝”事件。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人们思想涣散，不满的情绪容易聚集，政府还放任不管，就有可能再出问题。

“三农”问题不是危言耸听，农村问题无小事。庙坝村土地资源丰富，森林覆盖率高，生态环境优越，560多口人，异地搬迁没有可能性。搞好脱贫致富和小康建设，亟待上面派人来帮助扶持发展才是硬道理。

面对存在的问题，绝不能麻木。好在陇南市委领导认知水平高，武都区委、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重视。如果谁对农民的生存环境、命运、生活、科技、教育、消费等问题不闻不问，那就是对现实、警告、挑战、危险和教训的无动于衷，对农村工作的漠视和不负责任。

传统旱烟锅赛谁冠军

经我调研，发现该村人口受教育程度低，其中小学程度占26%，初中以上程度占14%，文盲占60%；主要靠种植的玉米、小麦、黄豆和洋芋等农作物为生，日子过得不富裕。猪、鸡饲养隔家不隔户，到年关春节前夕，才有杀猪吃新鲜肉的习俗。营养不足的人占60%以上。无入村公路，全村四个合作社无一辆摩托车，无农电线和电灯、电话与安全自来饮水。年人均粮食200千克，人均年收310元。在个别收成好的年份，年人均粮食也曾达到220千克，人均年收入达到过520元，但在不好的年景，农民人均纯收入仅有40元人民币。年可支配收入低，家庭困难者，仅能靠种植的木耳、香菇、天麻、核桃等，翻山越岭背到五马街换取一点油盐钱。直到现在，村上没有通过有线广播，没有人订阅过一份报纸和杂志，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

经分析研究，要解除该村生活贫困问题，只要在重点产业上解决良种、良法，进行技术示范和培训，也许不是件太难的事情，但在基础条件方面上项目，帮助其快速发展却也不易。我透彻解读了这里的风势山色，交通不便、社会生活和生产条件困难，用三五年时间可改，唯记忆最深的那场“皇帝”梦，对当地社会造成的后患，让一部分人死去心的再活起来，确实还需要较长的时间。

早年我到过此村。记得捉拿“皇帝”李广清的事件，使百姓哗然和朝野震惊。那时我在陇南行署科学技术处工作，正同武都县教委干部张炳礼同志，在武都下山区的五马、裕河两乡搞科技文化调研。后来，我又多次到此二乡的有关村社，受邀搞过科技培训和开发指导。我现在进入此村，环境和任务跟以往大不一样，除了宣传党的富民政策、传播科学思想、普及科学知识、推广农民增收的实用技术、协调解决具体问题外，决定将贫困成因与曾发生过的“土皇帝”事件进行全方位的采访和调研，最大限度想方设法地帮助农民办实事，早日铲除这块常出“土皇帝”的“温床”。

外界生活环境与落后贫困的对比，很容易带来人性的扭曲。入户调研的过程，就是同群众接触的过程，最大的难点是思想的沟通。起初的白天到户、到地头，遇有部分村民恐惧介意、态势疑惑，我又要调查“土皇帝”事件，或许有人说我可能会整人。说白了，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用奇特异样的眼光盯着我。最初所宿的几个夜晚，在农舍里、火垅边和农民朋友座谈间，远处的山庄传出悲凉亢奋的声响，我怀疑是红白喜事，但在座有人说，那是在用“神歌”诅咒“捉鬼”。

还有次在黄家坪，夜半人睡，我正同裕河乡的包村干部苟生昌，村干部孙安富、董顺平谈架电工作，突然房后的邻里传来刺耳的锣鼓声。我对此“活动”不甚理解，便问主家韩望银，老韩告诉我：“不敢也不好意思给你说，我们这里人有病无路进城瞧医生，遇到三灾八难，就信神打鬼驱邪。”

传神之俗家家轮

我又问另外的人，他们私下对我讲，山里人普遍认为“神”在主宰世界。鼓声锣音，这是民众朝神驱鬼的祈祷声，仿佛一群身穿破旧衣着的困惫农民，透过刀耕火种的鄙俚山脉，垢泥脚不袜，脸尘面不净，蓬蒿着头向我走来，他们的汗气已浸进我的血液和肌体。是啊，这里的农民生活太艰难，有病难求医，托神保平安便是他们的精神安慰，同时又成了一种群众文化及民俗娱乐活动。

作为刚到村上的我，遇到这种局面能有啥好心情？对愚昧、迷信、邪教和腐朽的事物要不要鞭挞？正确处理问题的思想天平怎样把握？真成了群山峻岭中的团团迷雾，笼罩着我脚下的每一步。好在市委赵志德同志早就叮嘱过：“派你去庙坝村，遇事不要着急，要多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看问题。”是的，就是这个理。在政府只收费、不曾为其服务过的村庄教训老百姓，我做不到也做不出。年轻时我当过村主任、村支书，也知道乡村干部工作的难处和尴尬。我坦率地向身边的人解释：上帝、鬼、神等，全是人们按照有关形象塑造出来的，大家都别信那邪。

自身帮助老百姓办实事是硬道理。通过乡村两级干部的协助，采取座谈走访农户、召开各种会议的方式，我对该村的贫困成因，对“土皇帝”事件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实际上，此事是“三农”问题和邪教加愚昧的苦果，是弱势群体生存、消费、供给、发展、支配的社会失衡，是社会地位反差太大的客观结果，是中国农村需求的反映，是从古至今人类文化中沉积下来的污泥浊水的返潮。

越是偏远的地方，传统的封建意识和迷信思想越强，越缺乏先进的科学文化方向。土地承包责任制前，村民缺吃少穿；改革开放后，农民有了自己的地可种，这促进了家庭经济的发展。但是，在意识形态方面，中央贯彻执行的社会意识目的，往往难以传播到偏远的山里边，传播到庶民百姓的心头。加之，村上出现两次“土皇帝”抓人进班房的创伤，循环往复的泣血痛苦累积，迫使人性化锁链扭曲搁浅。

在调研中我还发现一些生态环保问题。一是庙坝的农业基础薄弱，耕地陡峭，天不下雨就干旱，下雨多了又泛滥。二是祖祖辈辈烧柴做饭、冬季取暖靠砍林，几乎每年户均毁林在0.2公顷左右。三是毁林开荒普遍，对实现环保和谐、可持续发展影响极大，严重地破坏了生存环境。因此，我们应该对这里的村民进行教育引导，给以宽容原谅理解，而不应当歧视和另眼看待。如果有电供应，村民用上电饭锅、电热毯，砍伐森林当柴烧的现象将很快得到缓解。过去城里人也烧柴，可到后来有电用，就连煤炭都不用了，谁还再去山里弄柴火？

房子是社会经济与生产力水平的产物，庙坝村除少数人的住房可以外，多数人的房子根本就不像房子。因为长期烟熏火燎，房间内又无窗户，大白天走进屋，屋子内黑得什么也看不清。其实，等大半天看清楚时，除了简陋的农具外，也不过是阴暗潮湿，家徒四壁。几个自然村跑下来，除村干部家比较好些外，没有看到哪家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另外，一部分村民早年对农业税、教育附加税、计划生育统筹费、边防费、民兵训练费等税费，以及乡干部“收税、收费”整人极其反感。一部分人没有信仰，彷徨不满和牢骚满腹，生命的委屈得不到释放。有天，两个外来的四川生意人与我聊天，看我同他们没有生疏界限，一个年纪大些的对我说：“啥时代了，这里还点煤油灯，用火塘吊锅煮饭吃，村里面连个架子车的路都没有。”另一个年纪轻的人则说：“庙坝人已意识到落后，体会到生活的不均衡，从而导致了精神和物质的欠缺。闹事是失去常规理智的发泄，才出现‘土皇帝’的冲动，政府应该对这里的发展予以重视。”

吃饭之面靠人推

村民们向我反映的事情真不少，令我思考的问题也有些怪。有人这样给我讲：“不是说我们人孬，吃饱了撑着爱搞什么活动，是生活太苦吃不好，条件太差受不了。上边要这费那费，或是抓计划生育时才来人，平常根本无人来过问我们的生活好与坏。”另一个人则借《圣经》上的话说：“穷人比富人离开天堂更远，穷苦人更需要宗教的安慰。”这些流露出来的思想意识，无一不在潜移默化，产生着不容小视的消极影响。

如果说贫困山区落后有普遍性，我就要找到庙坝贫困的特殊性。看来，帮助全村人一块致富，那只是一句好听的官话，要帮助一批人先富起来，再由富裕者示范带动更多的弱势群体，一步一步地富起来，才有足够的把握和可能带动更多的人脱贫。但是，仅建成几个富裕户，又绝对掩盖不了庙坝村普遍的贫穷。所以，这里出“土皇帝”的根源并不复杂和奇怪。若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处理，也可以归结于偏僻落后、信息闭塞、愚昧无知、生活贫困、科技文化素质低而至此一了百了。

庙坝村所处地理位置偏远，于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裕河乡政府所在地以北，毗邻陕西、四川两省交界，山大沟深，不通公路，信息锁闭。1973年至1974年间，该地来了个名叫张生炎的四川人，在做泥瓦活的过程中，看到此地的人们普遍文化落后，有对政府不满的情绪，地理位置较为特殊，便组织了部分无知群众组建起了个“中国劳动党”。秘密开展活动不到1年，事情败露，结果六人被抓。1990年冬至1991年春，李广清从康县跑来，在流氓行医混饭吃时，也看上了这块偏僻落后之地，即住在大水沟社的亲戚家，利用群众的信仰空虚机会，利用邪教的办法，组织成立了“天宗佛祖党”。回顾这两起事件，真是“张冠李戴”。张生炎组织的“中国劳动党”，参加人员较少，危害小；而李广清组织的“天宗佛祖党”，人员较多，影响和造成的危害较大。

要说两次“土皇帝”事件，主因全怪村民生活条件差，科学文化水平低，山庄偏僻闭塞落后，群众无处消气缺信仰。瞧瞧听一听，看看走一走，就会知道要进出庙坝这地方，只有两条山间羊肠小道，一条经米尖山去裕河乡政府，一条翻山越岭，可通康县阳坝梅园沟。落后就落后在山路陡峭，行路难，交通极为不便。翻越米尖山的路，我曾目睹体验过多次，远的村民来去五马赶集办事40千米路程，近的也有30千米，两头摸黑不见天，运输东西全靠人背肩扛。他们步行买回一袋子肥料，需要一天，而且不知身上要流淌出多少汗水。买回家一袋水泥，几乎要花去比物资翻倍的费用；要卖掉鸡或鸡蛋换取一点油盐钱，有时如摔一跤，鸡飞蛋打，经济损失就大了。如要往外出售一头猪，则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将猪捆住四蹄，捆绑在背枷子上，一路换着背，才能背到五马街变卖成钱；而路途中猪拉出来的屎尿，就在背负人的屁股下流淌；真乃人背着猪，猪压着人，猪也哼哼，人也哼哼。人一旦得个紧急病，要人换着背，用好长时间才能送到乡卫生院。

磨面靠人推，做饭用吊锅，取暖围火垅，交通靠步行。住房、穿衣和生活花销，除过脑子灵的人日子好些外，其余的人甭想致富享乐，稍一松劲或受到自然灾害，解决一年的温饱就有问题。

夜色暮黑圈牛归

老百姓虽然生活在绿色的林区，但有些还睡的是木棒床，一床被子补了又补，盖了几十年。人穷了好利用。李广清周游完方圆20多千米的观音崖山脉后，头脑与心思碰撞出目的，盯准了自然资源优越、生存条件落后的这块偏僻之地。以给人看病卜卦为掩护，开始欺世盗名、散播邪教思想。说观世音菩萨在此显灵，最要紧的关乎李家人掌权。什么成就大事，不可单枪一人；单丝难成线，独树难成林。《水浒传》中的宋江起义，李自成、洪秀全的太平天国起义，朱元璋的反元大业，毛泽东的农民起义等，他们有些不是也成功了吗？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千条道理结成一句话，就是造反有理。打此时候算起，当地群众即中了李广清的邪。

清贫意无味，神仙太无聊。李广清自称神仙，当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在我调研过的28位知情人中，基本都提到了一个同样的问题，李广清有手段，还用当地米尖山寺庙遗留下的“如来佛”铜像，观音崖的一尊观音菩萨石雕，一枚“佛法生宝”的铜印，大力进行佛教宣传迷惑人。同时，还用一些听不懂的名词术语，唬弄人，忽悠人，哄得人把他捧为“大师”、“救星”和“神灵”。李广清成了“大师”后，只要有人找他治病，即要求来者向“如来佛”铜像礼仪，再由他用邪术传言，两手扣在一起作法，再给被治病者的头顶上拍三巴掌，口中念念有词，村民能听懂记下来的是，从此戴上了“神帽子”，摘也摘不掉了。另外，说他“佛祖传世”、“气功”能破石，发功的人多了还能“定住火车”。当他看到用已邪教控制住免疫力相对低下的村民时，便秘密地纠集一部分信徒，深层次策划后事，成立起“天宗佛祖党”组织。

经统计，先后参与“天宗佛祖党”的人数竟超出千人以上。李广清看到信徒多了，在召开领导会议时讲：“贫困不可怕，大家只要齐心，起事就能成功；起事只要成功，就能离开这个穷地方，摆脱困境，去西安‘吃饼干、坐沙发’，享受荣华富贵。”至此，李广清在信徒们的推选下当起了“皇帝”。由他指定的文武大臣都很高兴，他们便从本村和毗邻村的少女中，挑选物色那福相、懂事、妩媚、靓丽、迷人、妖艳、痴情、慈善、标致、苗条、丰满、虔诚、能干的各色女子，作为李广清成“土皇帝”后的妃子。

“皇帝”至高无上，可少不得旗帜和武装。李广清为了达到让信徒长期依赖的目的，便把列入名单的强壮男子都集中训练。被选中的文武大臣和妃子，经不住“脱离穷地方，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的诱惑，差不多大部分都受到李广清的训话：“我是唐朝李世民的星宿，转世人间是要续唐登基。”还以“救世主”和“菩萨”自居，欺骗威胁村民，“我看了病的人，如果不入我的伙，背叛我就要口吐鲜血，倒地身亡”。同时，还组织了85人参加的“武工队”，在编班前进行考试，写“忠孝决心书”，发证件；进行体能训练，教唱“为国民打天下，我们要建设唐朝家”等反动歌曲；召集暗示把打猎的枪支弹药收拾好，一旦需要即能派上用场。

李广清虽然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可起事的目的是大到当“皇帝”。他采取的手段就是用邪教方式，建立健全严密的机构组织。他招摇撞骗，吹嘘自己超凡入圣，佛化身他来救苦救难。说什么“天上已派我主持江山社稷”，如果成功，可以给追随者大官做。“事只要做到那一步，投奔的人自然蜂拥而来，军队自然而来，一切都自然会有。那时节，将到西安可论功行赏。”真可谓，邪教诱导和暗示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地普通的老百姓，经常待在家中生活，又几乎没出过远门，文化视野极窄，贫穷落后低迷，只要说参加其组织，就有过上好日子的盼头，上当受骗便难免！

黄豆上树叠

在李广清的精神控制和行为策划下，写作班底制定了纲领，“武功队”加紧了操练，信奉盲从者都卖掉屋里的家私、耕牛、猪、羊和鸡，自筹资金当做活动经费，狂热中制作10多面旗帜，炮制了火药，组织了68杆猎枪。在此影响下，致本村一半土地误种，田梁上的村民小学，一度因大部分学生不到校被迫停课。

1991年农历三月初三，是庙坝村人最狂热非凡的一天。李广清升旗祭祀大印的地点，就选在米尖山这早前具有传统神文化的原寺庙处。一批缺少质疑精神和批判能力的村民，打着“佛祖党万岁”的旗帜，敲起锣鼓，拥着李广清走出大水沟，跨过观音河登上了米尖山。在摇旗呐喊“唐王天子李广清万岁”的口号声中，那土枪、炸药、三眼锍、鞭炮等齐鸣，声音在旷野之中震耳欲聋。李广清在近百人的大会上，主持宣读了佛祖党的纲领，宣布了暴动的目的。此时起，迫使村民世界观和价值观彻底重组，让信仰根植在他的营盘上任其驱使摆布。最后他代表“佛祖党”宣誓：要借乡政府作“皇宫”办公，壮大队伍，扩大装备，然后积蓄能量，途经之处汇聚各方豪杰，赶往西安坐朝当“皇帝”，人人过上吃饼干、坐沙发和住洋房的好日子。

荒诞的邪教想翻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此起，李广清便煽动村民威胁裕河乡党委，说乡上如果不支持就要提领导的头。李广清越这样讲，受骗同伙白斗成等人就越犯嘀咕，越觉得“起事”早不会成功，便背着李广清，派出人穿越枫香、青冈林，涉水观音河，翻过米尖山，下沟赵钱坝，给乡上的领导送交了举报告发信。

乡领导接到信，看后大惊，便将信放进火盆一烧。随后，马上打电话告知洛塘区委，区委转报武都县委，县委上报陇南地委，地委立即请示甘肃省委，惊动了中央。兰州军区、甘肃省军区快速做出反应，派一名团长亲自到武都指挥，布防天水部队配合，四川省广元、陕西省汉中等军区的部队待命。省军区、陇南军分区开一个连的兵力直捣裕河，农历三月十一，在县、乡武装部的配合下，趁天黑刚吃晚饭时，在庙坝村的大水沟将李广清及其骨干抓获。

天空升起三颗信号弹，那光芒划破了黑暗，照亮了庙坝村的山庄农舍。信号弹昭告李广清已被捉拿归案，接着，第二天在庙坝村小学，召开了拘捕李广清的大会。部队负责人看到被捉到的人个个酸臭污垢满身、穿着肮脏破旧的衣物且长发赤脚时，讲话中流露出这么一句：“就你们这样子还想造反，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广清被捕前47岁，被捕者中年龄最小的才15岁。后来在审理量刑中，除李广清被判有期徒刑20年（后改判13年），发送劳动教养外，追随者均被处5年、3年、2年等有期徒刑或教育释放。至此，“天宗佛祖党”清除，邪教“皇帝”梦结束。

浓郁的情感，无声的浸润。我入乎其内，再出乎其外。人本身无善恶，但有物质与精神需求之时，引导得不好，可能趋向恶果，乱了脚步，发射出社会悲剧的情感；引导得好，可以贫富均安，行为规范，培养成为理性习惯的顺民。

最近，我又一次去了庙坝村，传达了中央“关于增加农民收入的一号文件”精神。在大会上我告诫村民：贫困落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不佳，群体无知，越沤越臭；可怕的是思想落后，观念落伍，信仰危机。有人烧毁山林树木，切记不要再做出其他傻事。希望都洗清脑子，不要再闹出“精神充饥”的行为与活动。

面对这块热土的过去，愧疚和不安是正常的。看来，四川省的张生炎也好，康县的李广清也罢，都瞅准了庙坝村的闭塞落后。当今追讨他们二人的罪过，反问起参与的庙坝人，谁要同“皇帝”开玩笑，演播的卷帙将成为亘古长存的痛苦呻吟。

为解决庙坝村的贫困问题，陇南市委、市政府的有关领导操了不少心；武都区委、区政府，裕河乡党委、乡政府，正筹资、筹物、筹劳，通过扶贫、交通、电力部门，统筹帮助立项，协调规划实施，打通公路和架设农电线路。1年来，给特困户、残疾人、教师及贫困党员，送去了一些衣物、棉被、磷肥等物资；对有积极性的农民进行了技术培训，为示范户送去优质木耳、香菇、天麻、灵芝、蜜环菌、猪苓等菌种；在科技文化方面，送去了文化书籍、杂志和科普图书。在项目上，已指导发展食药用菌、中药材、核桃、茶叶、蜜蜂养殖等特色经济产业，用科技扶贫手段纠正精神空虚，增加农民收入。

最好的瓦房人喜住

我也看出，通过帮扶，村民们的脸色和头发比以前靓丽了，衣着比以前干净了，激发出许多活思想，在科学发展观的支配下，行为正在悄然改变。尤其是经过不间断地科学宣传活动，广大群众的思维方式有了变化，揭露与抵制愚昧迷信和伪科学、反科学行为的能力得到了加强，知识和见识也有了增长，外来人说什么由孙子当爷的话也再不信了。用裕河乡领导的话说：“庙坝人因得实惠而感到温暖有力，心头笼罩着的‘皇帝’迷雾已被驱散。”

好日子是靠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在生产生活方面，限制该村发展的条件较多，虽然目前还难以改变“出门就爬坡，运销靠人背；磨面靠人推，做饭用吊锅；办事难进城，照明点油灯；烧柴就砍林，取暖挤火垅”的现状，但经过艰苦奋斗，生活环境条件将会变好，红火的日子会有到来的一天。

历史长风掠去的是尘埃，留下的才是宝石。我在一次村民大会上，曾讲过警示教育和激励的话：咱们庙坝村的人，早前不是想过上“吃饼干、坐沙发”的生活吗？想找到那解除艰辛生活的灵丹妙药吗？男女老少兄妹及爷儿们，只要破除封建迷信思想，用科学发展观荡涤心灵，依法守纪，保护林业资源，科学发展生态农业，在项目推进和科技扶贫富裕起来之后，你们完全能同城里人一样，穿上大都市里才能见到的流行时装，过上比“皇帝”还要好的科学幸福生活。

雪上加霜

村事沉浮，情况复杂。时光流走，净土无垢。为了成功地解决偏远落后问题，确保农民群众的安居乐业，促进稳定和经济发展，我有责任经常来。庙坝村本是裕河的一颗明珠，只是圣洁的山曾被脏水污染得酸臭，我愿竭尽绵薄之力浣洗拭亮她，抚平疼痛的悲惨伤痕，不怕艰苦和困难，同足以感人的有识之士一起，把她镶嵌进那个陇上江南的彩图之中。

二〇〇四年三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