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河栗香茶

中国西部有块版图叫甘肃陇南，高山云雾，气候温润，不仅盛产柑橘、枇杷、油橄榄，而且还特产清香爽口的茶叶。可不是吗？陇南市属于中国的最高原茶区，种茶、制茶、喝茶和销茶，成为陇南市文武康三县区茶乡的特色。而鲜为人知的一种栗香茶，就盛产于陇上江南的武都区裕河。

茶叶时节春风暖

我每到裕河乡茶区，一踏进主人家门，首先老者出门迎接，端上的是香喷喷的火塘罐罐茶。那恭敬的态度，双手捧上的这杯酽茶，我常接于手中，尽情地喝上一杯，接着再寒暄议事。请喝茶是当地人好客的表示，久而久之的历史习俗，日益成为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同时，亦形成了一种茶叶文化，蜿蜒成就了中国西秦岭山脉、岷山峻岭中的茶马古道之一。

兰州常来友人，有不少人说到陇南的特产时，对裕河的茶叶津津乐道，并喝之习惯成瘾，还向我托带正宗的裕河茶。我问他们为什么喜欢喝裕河茶？他们的道理很简单，原因是裕河茶有股特殊香味。我虽然常为其代购裕河茶，但对其香型无法阐明真实的奥妙所在，只能随口说说。此地自然生态环境优越，土壤富含有益微量元素，光热与降水有别于南方，茶叶生长在栎林环境中，所以出产的茶叶不仅风味和香型独特，而且质量和感观优良。

采早为宝，采迟为草

市委抽调大批干部下农村，帮扶做抗震救灾工作，大抓特色农字牌产业，增加农民经济收入，促使农村早日过上小康生活，正好派我到裕河下村与农民群众同甘共苦。这是陇南市委市政府抓紧震灾重建，消除金融危机的具体化措施，也是我个人极度劳苦的快慰之事。

说来“5·12”震灾发生后，余震不停搅人烦，乡上的领导不是忙东忙西，便是忙碌上边来人的接待。弹指地震已经过去了10个月，第二年的清明节到来，茶叶又进入生产期。我谢绝了他人陪我去唐坝观看生态枫林的承诺，独自一人冲动地前往生产明前茶之处，以弄清楚裕河茶的特殊香味。远处乡村公路上，有几辆农用车为震灾重建运砖输瓦，河边上有几位年轻妇女，正挥舞着铁锨，给一辆农用车厢中装载河沙。

裕河乡的山野，基本还是蛮荒之地，没有什么现代化，茶叶倒是种的不少。村干部介绍，在隔河而望的一处山庄，有户人家勤奋而智慧，承包荒山50年，开辟茶园面积六七公顷，生产的茶叶质量不错。于是，我不想错过采茶季节，需专门走进茶园与加工地点，亲自察看观摩。

山坡茶园

昼象先雨后晴，几许蔚蓝的天空，呈现出朵朵白云，层出不穷的雾霭，如出生的丛状蘑菇，冉冉于栎林中飘出，再腾空进硕大的天宇间。我走着，瞅着，气温由冷变热，油菜花不管好孬，赶着季节显示能耐，将纯真的金黄色彩，铺向梦醒的河谷壑梁。

不算远，我看见秀丽的河道山岗处，住着一户人家。房子土木结构，灰瓦盖顶，在茂密的栎林中冒着炊烟。新长出的绿树叶，因太阳光的照射，正泛出惹眼光芒。其间，那显现出的一幢房屋，远远地看去白墙灰瓦，这家的房屋有此鲜亮，可能是震灾后刚刚接受过维修或重建。房前的草丛边，几头牛悠然吃草，有两头牛犊在碰撞着未长出的犄角，戏耍斗趣演练着功夫。田野里的麦苗儿一个劲地赶着拔节，小径旁有一片山茱萸树，枝节上已经结出一束束幼果。茶园里的采茶人星星点点，正在茶蓬中细心采摘。茶园周围的板栗枝头，亮出它的春意花序，在山杏和野桃的陪伴下，随着春光一起明媚。

顺茶园与油菜田相间的小路，我终于走进了栎林中的人家小院。院落宽展，干净卫生，有几十号人在院内和室内劳作，没有任何机械设施，炒茶全是手工操作。我细心观察，生产加工茶叶的流水线清晰，过秤、挑选、清杂、分级、进锅、炒揉、晾选、包装的场面撩人，俏男靓女们在几个大炒锅旁并排儿站着忙活炒茶；几位年龄大的老爷子，在往灶里添柴捅火。几分钟一轮转，常有人出面掌管炒茶的火候和标准。

茶叶生产是个精细活，加工技艺非常特殊不说，采茶的季节时效性还很强。过去，对于不少茶叶企业，我曾帮助起草或评测审订过质量标准，所以我对茶叶加工不算外行。若要保证茶叶质量品位，就必须采回茶叶后马上进行加工。我知悉茶叶这东西很怪，“采早是宝，采晚成草”，“鲜叶加工为金，隔夜加工为银”。真是如此，价格高低，与叶芽大小有关，色香味形，全凭加工因素控制。至于采茶，在文县碧口、康县阳坝见得多了，对炒茶也并不陌生，但是在武都裕河这地方，对茶叶的制作过程是否科学，却是久闻而末见。根据长期积累的经验，我从他们的炒茶习惯性动作上看出，在炒锅中用手不断地抓揉旋转的是炒青，只用手推动不进行旋转揉搓的是龙井。当我一一说出谁加工的是什么茶时，他们的目光变得非常诧异，认为我不是制茶的白痴。当我再扫视周围的环境和物具，评判起他们加工茶的环境、条件、用具、方式和包装，再指导用绿色标准采摘茶叶及加工方法技艺时，他们均听得仔细入微，早前的相互说笑骂俏之声全然消失不存。

手工炒茶

用手工艺炒茶，非同机器，真是项技术绝活，不仅要掌握手法、温度、火候、色泽，而且还要把握住水分、力量、时效、香气。真的，要当好茶艺工也很不容易，一个成功的炒茶老手，能按茶叶的叶芽、内质、含水量，用视、听、嗅、味、触五种感觉，对号入座践行，才能加工炮制出最好的茶叶。有些茶叶品种，如用机械操作炒制，难以达到最佳效果。另外，有机茶要求最苛刻，对茶叶的原料有讲究，茶园不得施用化学肥料和农药，生产环节必须符合有关标准；在采摘、运输、加工、包装、贮存等过程中，不得违背绿色环保的要求。他们在听了我的科学技术指导后，个个都说长了见识，脸上堆满了欣喜的微笑。

采茶姑娘的小竹篓

虽说天气还不是太热，我站在热浪灼人的铁锅旁，望着汗溃斑斑的炒茶人，瞅着来来往往的采茶人，看着火炉边煨着的馒头，瞧着冒着热气的罐煮大叶茶，心头有些发麻迷惘，胸间禁不住微微悸动。

主人很好客，给我又往清香的茶水中添上了开水，让我坐在阶檐的凳子上休息。他对我说：“震灾后顾不上收茶。今年茶叶遇天旱减产，加之一个劳力一天60元钱，生产成本高，种茶已经难赚钱。”

一位采茶交秤后的姑娘很胆怯，但她不同意主人的说法，还是很诚实地告诉我：“只因金融风暴影响，没有办法出外去打工，不然60元钱还不愿意来采茶。再来，家里震灾重建已完工，承包地山大坡陡，种庄稼收成不理想，干其他事又没有出路，便跑到这里来采茶。”另一位中年男子也跟我搭上腔：“今年这茶的生意不好做，市场特疲软，龙井茶他这里每斤要价200元，炒毛尖每斤要价300元，我们弄进城里去后价高了销给谁？”我不难听出，他是从城里下来收茶的。

我与乡亲们议茶、评茶、品茶，不知不觉地同其算起了种茶的账。种植茶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种茶从播种到收获，时间特别漫长。种茶要选择适生地，黄胶泥土是不能够用于种茶的，选用腐植质厚的土壤种出的茶才产量高。茶园面积大了不好管，户均种植在四亩以上管理容易，承包大户更多一些的，就必须要请人了。每亩茶园的利润在千元以上，年经济收入比种庄稼合算，比出门打工心里有底。这采春茶加工的事情，牵涉着种茶人的全年收益，所以采春茶要说需要劳力，各家自行生产都需要。如果说干其他农活，全村人一起上，所有的活计能在一两天内完成，而且人们自觉卖力，一般也不付工钱，只以相互的劳动做回报。可是，采茶就不同了，谁也给谁帮不上忙，就得全家人上，自个忙乎自个的事。

抓紧时间赶早采

茶水在口中作香，身心在院中熏悟。春风再次起拂，几只灰喜鹊踏歌而来，清新的空气让我沸腾。太阳增加了温度，天然氧吧为我无偿供氧，野外的板栗和青冈花随风摆动，不时地摇曳出阵阵芳香。那香味着实有点怪，不仅能透人心脾，好像还钻进了我的脏腑，让我精气神激昂。哇，栗香之味打开了我的灵气。我终于思辩明白过来，原来裕河无工矿企业污染，山野中水溪资源畅流，栎林类的板栗和青冈树丰富，茶叶的香型与这些树的花粉香气传播有关，由于该树木花粉的栗香之味，生态融于茶叶之中，便形成了特定环境下的裕河茶香产物，连着无数劳动者的小康梦，兴盛了裕河的传统茶业，成就了茶农依山傍水而居的特色习俗。

茶园考察留影

二〇〇九年四月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