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海梅勒把我带进乱七八糟的工作室。我告诉他,我要出发去东非大裂谷进行考察,这回去的可是个奇特的地方,东非大裂谷是世界大陆上最大的断裂带……
海梅勒很有礼貌地听我说话,听着听着他突然转身从桌下拖出一个黑匣子放到我面前。
“看吧,”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到底搞成功啦!”
“噢,你是说已经把那台写作机器搞成啦？”我惊奇地问,“它到底有多快？”
“只需25分钟就能得到一部具有大仲马风格的长篇小说,10秒种就能写出模拟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你想见识见识吗？”
“海梅勒,这太不可思议了!它究竟是怎么操作的？”我迫不及待地问。
“这全靠神奇的电子技术。在这匣子的右边有排键钮。每个键钮都对应一种体裁：比如长篇小说、史诗、诗歌、剧本、论文等,而左边有个麦克风。你只需要按下键钮,对准麦克风报出作家姓名,比如司汤达啦,雨果啦,莫泊桑啦……想到谁就报谁,然后你就等着作品从机器另一端出来好了,你所需做的一切就是给它供应纸张……”
海梅勒又指指打印好的一本本稿纸作为回答。我急忙翻阅它们。海梅勒确实没有说谎：那里竟有类似巴尔扎克的作品,还有康纪罗的独幕剧、左拉的小说、与鲍狄埃的诗篇相仿的文稿……全都惟妙惟肖,卓越无比!
海梅勒点点这些稿纸说：“它们总共才用了我3小时20分钟,这样的产量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惊得张口结舌：“我认为你肯定能够发表它们,恐怕所有的文学奖都将被你大包大揽了。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是怎样的呢？”
海梅勒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得了,它的原理非常深奥,恐怕对你说不清楚……”
后来不久,我就动身去了东非大裂谷,每天忙于考察,几乎忘却了海梅勒的奇妙发明。有一天晚上,我一看报纸,醒目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海梅勒的奇特发明》!我自言自语地说：“这肯定就是他的写作机器!现在全世界都会知道他是如何发表大量作品的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文化革命!”
可是仔细一看,报上讲的完全不是这码事,只是报道海梅勒发明了一种崭新的电子烤炉：可以烤制小鸡、牛排之类的。那么写作机器呢？难道出了问题吗？一回到巴黎,我马上冲到海梅勒家去拜访他。
“别来无恙,海梅勒？”
“不错,钱财滚滚来!”海梅勒承认,“许多厂家在抢着和我签订合同。你在东非大裂谷生活得好吗？”
“很有趣,”我说,“我正想出版一本关于‘火烈鸟’的专著……”
“那真是太好了!”他惊叹一声,“你找到出版商了吗？”
“那倒还没有,因为书稿没有完成。你的机器出了什么毛病？我想……”
“我的写作机器,没有出毛病,恰恰相反,它工作棒极了。”他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书架说,“它已经为我写了几十部极好的书。”
“怎么？你不打算出版它们吗？”
“问题出在出版商上,”海梅勒耸着肩说,“我可以给你看看出版社的回信,各家的答复如出一辙,‘在认真拜读来稿之后,我们深表遗憾,无法采用……’理由也大致相同,什么‘它明显地过多受到巴尔扎克的影响’啦,什么‘毫无疑问,您对福楼拜的作品读得太多’啦,什么‘过度模仿莫泊桑的风格,缺乏特色’啦,都在说抱歉,抱歉,全是抱歉……”
“太可怕了!不过我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你不妨打开机器,对着麦克风,就别提什么左拉或者大仲马之类的作家,你索性说：‘海梅勒!’那么自然就会得到你海梅勒自己的作品了。”
他开怀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去试过吗？错啦!我早就在按下‘长篇小说’键盘的同时就喊了自己的名字……”
“那结果如何？”
“过了43分钟,我才得到100页手稿。”
“这是一部什么样的杰作？”
“它居然是一篇《如何运用新式烤炉烤牛排与羊排》的技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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