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莫一看到默默进来,马上抬起头注视他,一脸紧张不安。
不知道哪个同学多嘴,老班听说了昨天默默被丢书包的事,一大早来找过默默调查。不过他人还没到,老班恰好又有事被叫走了。
小莫紧张起来,要是默默把被当作橡皮鸭欺负的事也一起说出来,老班肯定会加倍惩罚她的。
她惴惴不安地看看默默,试探着问:“那个、昨天、书包的事?”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默默的表情,想着要不要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小莫是个强硬女生,“对不起”那三个字比较难出口。可默默眼神扫过她,一脸莫名和诧异,好像在问:“书包什么啊?”
正在这时,老班回到教室,走过来直接就问:“墨启迪,听说你书包……”小莫心脏提到了喉咙口,自己这个小罪犯,马上要被抓个现行了!
“书包?”没想到默默比她还紧张,立刻把手伸到桌洞里乱摸,抢在老班说话以前大叫,“报告老师,今天我没忘记带书包!”
老班盯着默默看了看,摇摇头走了。好吧,要是默默忘了,问了也白问。
老班一走开,小莫大大喘了口气。她转头看默默的脸,看不出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完全忘了丢书包的事。默默这样的表现,完全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算你狠!”最后,小莫得出这个结论,好像也为昨天的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那以后,小莫不再去惹默默。可以说,默默没费什么劲,就换得了和厉害女生小莫的和平相处,他们成了全班最安宁的一对同桌。
默默不说话,默默很健忘,对付墨水瓶姑姑的坏情绪用这一招,对付女生的挑衅也用这一招,结果都很管用。
就这样,默默无声无息地成了人生赢家。
那天默默回家,墨水瓶姑姑正忙着收拾自己,不用看就明白,姑姑又要出去找朋友了。
别看默默在一边做作业,什么话也不说,其实,他心里有个有点恶搞的小男生一直在一边发声音,指指点点呢。
好吧,一直和爸爸生活的默默,对墨水瓶姑姑的那些瓶瓶罐罐很好奇呢。
姑姑在那里抹眼霜,那个小男孩嘀嘀咕咕:“就是一小坨面糊糊嘛!”
姑姑在那里拍面霜,那个小男孩抽抽鼻子:“就是一小团奶膏嘛,还有奶香哦。”
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中,默默还是对墨水瓶姑姑的洗发水最有感觉,因为这是唯一他能和姑姑合用的。那瓶洗发水除了不是甜的,就是一瓶闪着醇厚棕金色泽的蜂蜜。每次洗完头发,默默都好像陷入类似棉花糖的云朵里,轻飘飘甜滋滋,很有点小美妙哦。
不过显然,墨水瓶姑姑这次出门不太顺利。她涂抹完,套上新买的墨蓝开衫,美滋滋地问默默好看不好看。默默眼尖,一声不吭指指胸襟那里,姑姑低下头叫起来:“一个洞!”她太粗心,买东西从来不检查。
墨水瓶姑姑只沮丧了一小会儿,马上灵机一动,在胸襟上别上一个小鸭子胸针,很文艺的开衫登时俏皮起来了。
她最后照照镜子,满意极了。现在只剩下出门最后一步,套上新买的咖啡色靴子就万事OK啦。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右脚怎么也套不进去,墨水瓶姑姑不相信,自己的脚板难道一夜暴长不成?她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吭哧吭哧把脚板用力往靴子里塞。
哎哟,她马上发现,原来是把左脚鞋子套到右脚上啦。墨水瓶姑姑赶紧换了左脚,这回顺利地套上了。姑姑拿起剩下的一只再套,天哪,右脚怎么还是套不上呢?
墨水瓶姑姑哐当扔了靴子,抱着右脚研究起来,是不是哪里长得不对劲了?
默默憋不住跑过来,把两只靴子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吐出两个字:“左、左。”
墨水瓶姑姑定睛一看,鞋帮上的拉链朝着同一个方向:“天哪,我怎么会买一对左脚靴回来?”
墨水瓶姑姑只好临时翻出另一双咖啡雪地靴,没穿上最般配的咖啡皮靴,她很不爽,甚至忧郁起来,但也没办法。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穿上合脚的靴子,预示着又得遇上不合适的人了。
默默淡定地指出真相以后,就跑到一边慢吞吞继续做作业去了。
可墨水瓶姑姑却像有连锁反应,自从她买回两只左脚靴的事情发生以后,脱线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
那天,她给默默送落在家里的午餐费,可默默在上课没法出来拿,校门口的保安大叔说:“要是外套、雨伞什么的转交没问题,但钱,还是当面给比较好。”
墨水瓶姑姑一进校园就犯晕,一排排楼房惊人地相似,一间间教室也一模一样。她呆呆站了一会儿,死活想不起默默在五年级几班了。
她在很多事上记忆力惊人,比如那些特别拗口的古文,比如走在路上只要车子经过,她会下意识地把车牌号记下来。但碰到有些事情,她会突然失忆那么一阵子,就好像墨水瓶里给灌上了孟婆汤。
校园里静悄悄的,偶尔看到一两个脚步匆匆的老师,墨水瓶姑姑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喊住他们,太糗了,哪有家长会忘记自家孩子班级的啊!
墨水瓶姑姑走到一个花坛边,突然一个停顿,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好主意。
雕刻过磨损的键盘,用胸针遮挡过开衫上的洞,关键时刻,墨水瓶姑姑总能急、中、生、智!
墨水瓶姑姑绕着花坛转了好几圈,通过仔细观察和鉴别,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整个花坛就只一朵蝴蝶兰是深蓝色的,其他的统统是紫色的。
没一会儿,墨水瓶姑姑拍着手欣欣然出了校门,她把几张钱币用一张纸包好,然后埋在第一排教学楼外第一个花坛里一朵蝴蝶兰下边。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撑着伞回来了,跟保安大叔要求再进去一下,她碎碎念地说下雨了,淋泡汤了,用不上了什么的。保安大叔也听不太明白,以为她是要再给孩子送伞,就让她再次进了校门。
墨水瓶姑姑跑回花坛边,眼力惊人,一眼就找到那唯一一朵深蓝色的蝴蝶兰,用伞柄挖出了钱包,又给套上两层小塑料袋,浅浅地埋好了。接着从容地给默默发了个短信说:“你的午餐费埋在第一排教学楼,第一个花坛,一朵深蓝色蝴蝶兰下,它是唯一一朵,一眼就能找到!”
可怜的默默下课后赶紧冲到那个花坛,看到一花坛的蝴蝶兰傻了,他根本没法分清深蓝色和深紫色。墨水瓶姑姑不知道,比起臭美的女生来,男生个个都是色弱啊。
结果,好多同学看到,默默趴在花坛前,像一只仓皇的小田鼠,这里刨刨,那里翻翻,不知他在那干什么。最后,默默改变思路,不再执着找那唯一一朵深蓝色蝴蝶兰,改找塑料袋。
幸亏墨水瓶姑姑埋得比较浅,默默用一根细细的笔杆翻翻捅捅,一边竖起耳朵听啊听,不知捅到哪一朵蝴蝶兰,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大喜,再轻轻拨拉拨拉,墨水瓶姑姑埋下的午餐费终于给顺利挖出来了。
然后快到月底的时候,墨水瓶姑姑把工资花没了,墨爸爸赶紧往姑姑卡里汇来默默的生活费。她去取钱,连着输错三次密码,账户给锁了。
墨水瓶姑姑真奇怪,数字只要和密码一挂钩,就会紧张得失忆。可是车牌号她只要看一眼两眼,那些数字像吸铁石一样牢牢吸进她的眼底,想甩都甩不掉。
到银行解密码需要提供身份证,墨水瓶姑姑回家翻箱倒柜,身份证找不到了。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身份证,那张小小的硬卡一样的东西,到底在哪个时空的画面里出现过?
那个画面跳出来了,就是上次将就着套上笨头笨脑的雪地靴,着急忙慌地跑进一家咖啡馆赴约,一个看起来很文雅的男士,已经坐在位子上等了一会儿了,看她连蹦带跳气喘吁吁地进来,不由得微微笑问:“你几岁啊?”
墨水瓶姑姑脱口而出:“三十六岁!”
对方有点不相信:“真的吗?”
墨水瓶姑姑啪地掏出身份证,文雅的男士瞟了一眼,自言自语:“逆生长啊!”这三个字让墨水瓶姑姑美晕了,然后就没想起来把那个证件收起来。
那个男士继续说:“哦,你应该属马吧?”
一说起属相,墨水瓶姑姑肚子里的墨水忍不住晃荡,她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什么考证下来,十二生肖的出现不会晚于汉代,什么属相里有汪星人没有喵星人,因为汉代的时候没有出现家猫,所以喵星人是属于没赶上。
“哦,是吗?”男士好像对生肖属相不太感冒,他再瞄一眼身份证,突然大声说,“啊,你是白羊座啊!”
墨水瓶姑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寻常,于是问:“白羊座怎么了?”
男士脸色变了:“我是双子座,我们天生会吵架的。”
于是半杯咖啡没喝完,墨水瓶姑姑就和荒唐的双子先生说拜拜了,走的时候急匆匆气呼呼的,根本没回头去检查下有没有丢东西。
回想起来的墨水瓶姑姑赶紧打咖啡馆电话,没想到店主度假歇业一周。她只好去派出所办临时身份证,可加急办也得第二天才能取。墨水瓶姑姑和默默只能紧巴巴地过日子,那天的晚餐是从壁橱深处翻出来的两包方便面,早饭两个人分享了三片薄薄的切片面包,默默分到两片,还是觉得好饿好饿,没办法,偷偷喝了很多很多水把肚子空隙填满了。
墨水瓶姑姑向他保证,放学回家让他大吃一顿。
那天早上第一节课,老班提问了一个超难问题,没有一个人举手,整个教室登时万籁俱寂,空气像是凝固了。默默忽然感觉肚子咕噜噜叫,他用力按啊按,想把那个声音按回去。没想到这么一按,肚子里水位陡然升高。更悲催的是,默默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嗝,鼻孔里飙出两道水柱,小莫一边跳起来闪躲一边兴奋地尖叫:“鲸鱼,鲸鱼!”
老班交给喷水的默默两张纸巾:“擦擦。怎么回事?”默默正擦鼻子嘴巴呢,就听小莫在一边说:“刚刚他一直使劲使劲按肚子,他是故意的。”
就这样,默默第一回被发配到走廊外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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