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莱克岛上的惨剧

二、萨莱克岛上的惨剧

小艇在平静的海面上飞速前进。

一想到死而复生的儿子，韦萝妮克就激动不已。她向奥诺丽娜打听弗朗索瓦的一切。

原来，弗朗索瓦最初是放在马格诺克的女儿家抚养的，后来他女儿死了，在巴黎做工的奥诺丽娜正好回到了岛上，便担负起照料孩子的责任。后来，戴日蒙先生买下隐修院，在岛上安了家，就把孩子接去了。

弗朗索瓦是一个天使般温柔可爱的好孩子。奥诺丽娜告诉他妈妈还活着，只是因为戴日蒙先生和他在海难中失踪，妈妈才伤心得进了修道院，从此失去了联系。弗朗索瓦非常想念妈妈，他急着快点长大，完成学业，好去找妈妈。戴日蒙先生给他找了一个老师，那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叫斯特凡·马鲁，因在战争中受伤才退伍的，弗朗索瓦非常喜欢他。他俩总是穿一样的有金色钮扣的双面绒衬衫，头戴贝雷帽，只不过弗朗索瓦戴的是红帽子，斯特凡戴的是白帽子。弗朗索瓦人缘很好，和岛上所有孩子都是好朋友。但由于战争，很多人家都离开了小岛，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他最好的伙伴是一只叫“杜瓦边”的小狗，它长得很丑，但很会安慰人，当它看到别人要哭的时候，就会摆出一副可笑的样子来逗人乐。

谈话间，小艇已接近了萨莱克岛。奥诺丽娜吹响了一只大海螺。平时，只要弗朗索瓦听到这声音就会跑到码头上来迎接她。

船离岸更近了一些，可以看到岛的四周暗礁密布，暗流湍动，三十座巨大的礁石如怪兽般森然而立。多少年来，它们吞噬了无数航海者的生命，而这也正是三十口棺材岛名字的由来。此外，岛上还有三十个与礁石对应的石桌坟。这是一种四边立起四块石板，顶上再覆盖一块石板的远古式坟墓。这种种巧合时常让岛上居民产生可怕的联想。

终于看到码头了，却没有发现弗朗索瓦的身影，奥诺丽娜有些意外。一上岸她就向人打听，一个女人说他正午来过了，大概以为她明天才回来，所以又回去了。

几个老水手帮忙卸船。奥诺丽娜吩咐把食物先留在船上，让一个叫柯雷如的水手过一会儿把韦萝妮克的行李送到她家。

两个女人登上了萨莱克岛。

这是一个狭长的高原，长满了古树，岛四周环绕着由碎岩石构成的陡坡。唯一可以登岛的地方是岛东岸的一个低洼处，那里住着一些渔民，还停着除奥诺丽娜的小艇外，岛上仅有的两条船。

两个女人走上一条石子路，穿过一片长在陡峭山坡上的橡树林到达岛的北端。本笃会[1]的修士们曾在那里建了一座隐修院，如今弗朗索瓦祖孙就住在那里，同住的还有奥诺丽娜、女厨子玛丽·勒戈夫和已死去的马格诺克。

高大稀疏的橡树林里十分荒凉，连朵鲜花都没有。奥诺丽娜说这树林里有些不祥的东西。她还谈到马格诺克在仙女石桌坟的右边种了很多花，他自己配的肥料，那些花简直是世界上最奇异美丽的鲜花。

在一个拐弯处，路突然低凹下去，一条沟壑横在面前，把岛切成两半。对面那一半要矮一些，面积也小得多，隐修院就在那里。

主岛和小岛间连接着一道五十米长的天然石墙，墙体下部很宽，顶上却尖锐如刀，中间还有个缺口，根本无法通行。于是人们就在石墙顶上架了一座木桥，那是进入小岛的唯一通道。

此刻，韦萝妮克和奥诺丽娜正走在桥上。

奥诺丽娜忽然喊起来，她看到隐修院右面的灌木林里有个戴白帽子的人影闪过，那一定是斯特凡老师。但是斯特凡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出来迎接她，这让她十分不安。

二人快步过桥，不远处就是隐修院那堵低矮的围墙。里面突然传出女人的呼救声——是女厨子玛丽·勒戈夫！

奥诺丽娜一下慌了，手里的钥匙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栅栏门上的锁。她急忙带着韦萝妮克跑到围墙右面，从那里的缺口跨了进去。

弯弯曲曲的小路在草坪和常春藤之间时隐时现，她们飞快地奔跑。这一侧的房门和护窗板总是关着的，奥诺丽娜不得不绕过房子向另一侧的门跑去。韦萝妮克没有跟着，她下意识地冲到房门前用力捶打起来。这时，二楼的窗户开了，她听到了父亲那惊恐的呼救声！她大声呼唤父亲，但戴日蒙先生并没看到她，没等他从窗台上跳下来，身后的枪响了，一块玻璃被打得粉碎。他不得不退了回去。韦萝妮克惊恐万分，赶紧找到一架梯子爬上去。梯子够不到窗口，一个挑檐帮了她的忙。屋里传来父亲和凶手的搏斗声。她爬上挑檐，终于看清了屋中的情景。

父亲背对窗口，声音惊恐至极：“该死的！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在他对面，一个戴红帽子、身穿金色钮扣双面绒衬衫的少年正持枪站在那里，脸上充满了酷似沃尔斯基的凶残与狠毒的神情。

难道他就是弗朗索瓦？

孩子开枪了，戴日蒙先生痛苦地倒在地上。韦萝妮克立即翻过窗户。这时里面的门开了，奥诺丽娜跑了进来，她想挡住凶手的退路。那孩子抬手又是一枪。奥诺丽娜跪倒在门口。孩子跨过她，发出一连串像沃尔斯基那样的邪恶笑声，向楼下跑去了。

韦萝妮克没有去追凶手，她如坠冰窖。此时，她听到父亲微弱的呼唤，他在请求她的原谅。她跪在他的身旁，想为他做些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弥留之际，他告诉她一定要当心天主宝石。突然戴日蒙先生坐了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说：

“快逃离这个岛！你在这里只有死亡！你会被钉在十字架上！……”

一阵痛苦的挣扎后，戴日蒙先生死了。重伤的奥诺丽娜也催促她赶紧离开。韦萝妮克想替她包扎，但她让她先去照料楼下的女厨子。

韦萝妮克走下楼，看到玛丽·勒戈夫在楼梯上缩成一团，正在咽气。

她很快就死了。她是第三个死者。

按照马格诺克的预言，戴日蒙先生是第二个死者。

奥诺丽娜的伤口并不深，韦萝妮克帮她包扎好后，把父亲和女厨子的尸体搬进工作室，接着头脑便陷入无比的混乱。她的儿子枪杀了她的父亲，带着一种邪恶的喜悦去杀人，这让她心如刀绞。无疑，斯特凡是他的同谋，但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楼下传来敲门声，是水手柯雷如送行李来了。

韦萝妮克把柯雷如请上楼来。奥诺丽娜告诉他戴日蒙先生和女厨师被杀了，弗朗索瓦和斯特凡失踪了，有可能也被杀了。另外，她还提到马格诺克也死了。

柯雷如顿时惊慌失措。他想起马格诺克出海那天对他说过的话：“现在还不晚……所有的人都得走。”他相信马格诺克一定已经预知了将要发生的灾难，他恨不得现在就通知大家逃走！

奥诺丽娜阻止了他。她让他去叫阿尔希纳三姊妹来守灵，她们熟悉这种事，等明天一早把戴日蒙先生和女厨师下葬之后，大家再收拾东西乘奥诺丽娜的快艇离开。她告诉柯雷如不用管她。

这一夜，奥诺丽娜一直在发烧，但神志还很清醒。她告诉韦萝妮克，弗朗索瓦和斯特凡一定是藏起来了。她相信弗朗索瓦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定是疯了，此刻他和斯特凡一定都在痛哭，因为她了解他们。

凌晨5点，外面响起了钉棺材的声音。这时候阿尔希纳三姐妹突然冲了进来。原来柯雷如为给自己壮胆就多喝了些酒，把一切都对她们说了。她们惶恐不安，想马上离开。

一小时后，岛上所有的居民都慌乱起来。奥诺丽娜让韦萝妮克给大家发了很多钱，才勉强将葬礼进行完。

众人都在极度恐慌中收拾行李去了。

9点钟，柯雷如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奥诺丽娜的小艇不见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一定是弗朗索瓦和斯特凡驾船逃走了。

柯雷如说仅有的那两条船也能带走所有人，他吩咐大家向岸边集结，11点后村子里将空无一人。奥诺丽娜也想离开，但她的伤势不允许她这样做。韦萝妮克决定留下来照顾她，并让柯雷如后天再来接她们。柯雷如答应后随即离开了。

奥诺丽娜害怕极了，她说这个岛是被诅咒过的，是一扇地狱之门，一旦打开，就会有无穷的灾祸。她还说这扇门是一块来自远方的石头，叫做天主宝石，马格诺克见到了，他伸手去拿，结果右手就化为了灰烬。

韦萝妮克的心情沉重极了，她预感到巨大的危险正在不断逼近。

她扶着奥诺丽娜来到窗口，想看着柯雷如他们驾船离开。不一会儿，两只吃水极深的船就转过岬角划了过来，船上装满了人和行李。

奥诺丽娜紧张得浑身打颤，她认为他们只有驶过前面那座被称作魔鬼之石的巨礁，才算真正离开萨莱克岛。

海上风平浪静，他们已逼近了巨礁。

但就在这时，奥诺丽娜的那艘小艇突然从巨礁后面驶出。远远望去，奥诺丽娜隐约看到船上站着的正是弗朗索瓦和斯特凡！小艇靠近了两条船，突然他俩把什么东西扔到了船上。

随着两声巨响，火光冲天。他们扔的居然是炸弹！两条船都被炸沉了。

幸存的人们在水中拼命挣扎，或向小艇游去。然而这两个恶魔又端起了枪，将所有活着的人一一射杀。

这血腥的场面让神经已接近崩溃的奥诺丽娜顿时疯了，她从窗户猛地跳出，然后跌跌撞撞冲到崖边，纵身跃了下去。

奥诺丽娜也死了，三十口棺材岛上只剩下韦萝妮克一个人。

[1]本笃会：天主教隐修会之一，公元529年由意大利人本笃创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