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和斯特凡

四、弗朗索瓦和斯特凡

十四年后，母子二人终于见面了。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泪，诉不完的衷肠。弗朗索瓦突然意识到必须长话短说，因为监视他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原来戴日蒙先生一直在研究神秘的地下城，渴望找到进入地下城的入口。一天，弗朗索瓦和斯特凡在黑色荒原上找到了那些通向地下的石阶。下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大约有八十个像小房子一样的岩洞，洞门都是开着的。当他俩准备返回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些人，他们迅速地把弗朗索瓦和斯特凡抓了起来，用绳索捆绑住，关在了地道尽头处的石屋里。虽然无法知道对方是谁，但这些人绝非神灵，弗朗索瓦认为他们是活生生的现代人，很可能就住在地下城里。

他俩被关了十天，其间弗朗索瓦挣脱了绳索。他并不担心自己，一是因为每天都有人送饭来，二是他曾经听外祖父提到一个人，这个人拥有无比的勇气和智慧，他一定会来救他。但弗朗索瓦担心斯特凡，于是搬掉了墙上的两块石头，以便探听消息，平时又把它们堵上。一天，他听到杜瓦边的抓墙声，他认为小狗已经把奥诺丽娜和外祖父带来了，自己马上就能获救，但是却没有，他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于是他把自己的食物攒起来，让杜瓦边给斯特凡送去，他担心他会挨饿。没想到杜瓦边把食物送到了斯特凡卧室的床下。

现在韦萝妮克明白了，儿子是无辜的，有人冒充儿子和斯特凡行凶。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她告诉弗朗索瓦自己是如何跟随杜瓦边来到这里的。

弗朗索瓦请求妈妈暂时离开，因为监视他的人就要来了。他还请她在天黑时送些工具来，他要趁夜晚把墙上的洞口扩大一些，这样明早他就能逃出来了。

天黑时，弗朗索瓦拿到了工具。他告诉妈妈，刚才听到了斯特凡的声音，他就在下面一层的牢房里。他询问妈妈墙的另一侧有没有窗户，当他得知有扇窄窗后，就请妈妈明早带一个有铁挂钩的梯子来，他要从窄窗顺梯子下去搭救斯特凡。

第十一天的早上，韦萝妮克再次来到地道。尽管看守频繁巡查，弗朗索瓦还是把洞口的一块大石头弄松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能逃出去了。

为了尽快帮儿子完成救人计划，韦萝妮克将窄窗处的碎石搬开，让窗口变大了一些，把梯子顺利地挂在了窗外。她探头看去，只见下面三四十米处就是白浪滔天的大海，一旦失足就会有生命危险。

不能让儿子去冒险，韦萝妮克决定亲自救人。她翻过窗台，顺着梯子小心地爬下去。在梯子底端，她看到一米远的岩壁上有一个浅浅的向上开的洞口。她呼唤着斯特凡的名字，但声音被海风吹散了，就算洞里有人也听不见。她浑身乏力，两腿哆嗦，既爬不回去，也不能停在这里。她抓住一块突起的岩石的尖角，冒险调整了一下梯子的位置，然后纵身跳进了洞口。

洞很小，里面睡着一个被捆绑着的年轻人。他面庞柔和，一头金发，有些像女孩子。这张脸唤起了韦萝妮克一些朦胧的记忆。

她解开他的绳子。他醒了，大概以为是在梦中，他并不惊奇，只是低声说：

“韦萝妮克……韦萝妮克……”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窘，便继续解他身上的绳子。

斯特凡终于明白这不是在梦里，而是现实。他激动极了，认为这是上天对他虔诚祈祷的回报。他询问韦萝妮克是怎样进来的。韦萝妮克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并请他不要把真相告诉弗朗索瓦。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韦萝妮克渐渐明白斯特凡原来是她一位女友的弟弟，当年是一个极腼腆的中学生，因为他和他姐姐是同母异父，姓氏不同，所以韦萝妮克才没有想起来。

这时，斯特凡突然意识到自己深爱的人正处于危险之中，那些监视者随时都会来。韦萝妮克说他们可以顺着梯子爬出去。但当她站在洞口向岩壁摸索时，却发现梯子不见了。原来在她跳进洞的一瞬间，梯子的一个挂钩从窗台上松开了，梯子摆向了相反的方向。

现在韦萝妮克已经够不到梯子了，但她必须坚定信心，因为斯特凡比她还要虚弱，要逃出去只能靠她的努力。韦萝妮克平静地告诉斯特凡，梯子够不到了，但他们可以耐心等待，因为弗朗索瓦很快就能逃出来，那时他就会把梯子放好来搭救他们。此外，她还带着手枪，完全有能力自卫。

他们开始低声谈话，共同破解面临的困境。韦萝妮克详细讲述了她的经历，斯特凡认真听着。他无法给出解释，却能从岛上纷杂的传说中梳理出两条思路：一是三十口棺材的预言，另一个是神奇石头的传说。

三十口棺材的预言已经在小岛上流传几个世纪了。预言提到在某一年，小岛周围的三十个暗礁——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三十口棺材，会令三十个人暴死，其中四个女人会被钉在十字架上。这个预言被刻在仙女石桌坟上流传了下来，但并没影响人们的生活。是马格诺克引起了大家的恐慌。他既是巫师，又是江湖医生，他的话总是十分灵验，因此岛上的人们都相信他。他说岛上的老人曾说过，仙女石桌坟上的预言中原本还有一句，后来被擦去了，那就是：

萨莱克岛，14加3年。

这就意味着灾祸将发生在1917年，也就是今年。此外，他还在隐修院的废墟下面找到了一本很旧的经书，其中一页就是那幅四个女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画像。戴日蒙先生觉得最前面的女人很像韦萝妮克，就临摹了几张，还在旁边加上了石桌坟上的预言诗。大概是作画时总想着女儿的形象，结果就愈发相似了。此外，他可能还想起了别人给沃尔斯基的一个预言：

你将死于朋友手下，你的妻子将被钉在十字架上。

于是他又不自觉地在上面加上了V.D.H.的签名。

至于神奇石头，指的就是天主宝石。传说它是一块奇异的宝石，只要在上面躺上几天，病人可以痊愈，瘦弱者可以变得强壮，不孕妇女可以恢复生育。但后来那石头不见了，人们只能对着石桌坟朝拜。不过天主宝石并非只有好的一面，如果未经看护和供奉它的人允许就去触摸，它就会喷出可怕的火焰。有一天，马格诺克冲进戴日蒙先生的屋子，告诉大家他摸到了天主宝石，可它却把他的手掌彻底烧坏了。他说自己是第一个受难者，然后是别人。当天晚上，他便把手砍掉了。

斯特凡还提到案发当天戴日蒙先生收到的两封信。第一封是布列塔尼的一位老贵族写的，他提供了一些从他曾祖父的文件里找到的珍贵资料：从前的保皇党人在萨莱克岛的地道房间里避难时画下的图纸，上面还标有地道在黑色荒原的入口。至于第二封信，情况是这样的：军队曾派人来岛上勘察附近是否有德国潜艇基地，戴日蒙先生就对其中一位名叫帕特里斯·贝尔瓦的上尉谈到了那些传说和由此带来的恐惧。上尉很感兴趣，决定和巴黎的一位名叫堂路易·佩雷纳的朋友谈谈，他还讲述了佩雷纳的一些传奇的经历。第二封就是佩雷纳的来信。戴日蒙先生给大家念了开头部分，大意是不管戴日蒙先生和家人发生了何种危险，只要给佩雷纳发电报，他就会迅速赶来帮助大家，令事情化险为夷。此外，他还十分清楚天主宝石的秘密。戴日蒙先生本来说等斯特凡和弗朗索瓦从黑色荒原回来后再给他们具体解释，谁知随后就发生了绑架和凶杀案。弗朗索瓦提到的那个会来救他们的人正是佩雷纳，遗憾的是事发突然，戴日蒙先生并没有给佩雷纳发电报，对方自然也就不会来了。

正说到这里，二人都听到了脚步声，来自牢门外的监视者的脚步声！

韦萝妮克迅速把绳子绕在斯特凡身上，但并未绑住，然后横躺在牢门底下，拔出了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