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外]
巴黎恐袭一周年:愈合创伤需要文明之光
文 景亚男 编辑 卜昌炯
2016年11月13日,巴黎遭遇恐怖袭击一周年,人们站在音乐厅的纪念碑前悼念死者
“这不正是那些极端分子想要的吗?分裂我们的社会、撕碎我们的生活、碾压我们的人格……现在发生的一切正中他们的下怀”
20 16年11月13日,星期天,巴黎像往常一样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本该是慵懒的一天,一些市民却早早穿上大衣、戴上围巾,精心收拾好,捧着鲜花,怀着沉重的心情出门。
他们将上街为一年前死于恐怖袭击的死难者表达哀悼。同行者里,有法国总统奥朗德的身影,这天上午,他相继前往法兰西球场、巴塔克兰剧场等6处遇袭地点,为专门设置的纪念碑揭幕。
站在写着详细遇难者名单的纪念牌前,人们神情肃穆,悲伤如同水纹,一圈一圈向外蔓延。
在伤亡最为惨重的巴塔克兰剧场,宣读死者名单、默哀、献花、点燃蜡烛等悼亡仪式结束后,一个音乐家在自己带来的钢琴前坐下,弹奏起了优美感人的曲子。
28岁的阿娜依丝则讲起了恐怖袭击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影响。她是年轻的妈妈,也是虔诚的穆斯林,正在攻读历史学博士。过去一年来,她感到身边的一切发生了变化。“想必生活在法国的每一位穆斯林心情都很复杂,因为我们承受着双重的压力。”她说。
在这之前,一些悼亡活动就开始了。纪念日前夕,有人发起了“一窗一烛”活动,在窗户前点一支蜡烛或一盏灯笼,以表纪念。12日晚,停业已久的巴塔克兰剧场也获得了“新生”,再次开门迎客,摇滚歌星斯汀献上了剧场“劫后重生”后的首场演出。
加深的敌意
一年前的11月13日晚,对很多巴黎人来说,是惊魂之夜,也是不眠之夜。
巴塔克兰剧院。美国摇滚乐团“玩命鹰族”正点燃全场气氛,多名宗教极端分子手持冲锋枪,腰间系着炸药,冲进剧院。仅此一处,就有90人丧生,几百人受伤。
巴黎近郊的圣丹尼市法兰西体育场。一场德国与法国的友谊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球迷总统奥朗德也在观众席上看得津津有味。体育场D门,突然有3名极端分子企图进入,被安保人员拦下后他们当场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差不多同一时间,巴黎10区和11区的大街上,3名男子手持冲锋枪,沿街扫射,破碎的玻璃门窗混杂着血肉模糊的躯体铺满街道。
这一天,有130人在恐怖袭击中丧生,另有几百人受伤。这场悲剧在每个巴黎人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伤口。
一年后的今天,噩梦仍然萦绕在人们心头,驱之不散。算上2015年1月7日的《查理周刊》事件和2016年7月14日的尼斯事件,一年半时间里,法国本土遭遇了3次大规模恐怖袭击。
这让每个巴黎人都惴惴不安。而对于一些信仰伊斯兰教的法国人来说,让他们害怕的还有,社会对恐怖分子的仇恨与歧视转嫁到他们身上。
最近,一场关于撤销双重国籍的争论,让那些拥有伊斯兰国家与法国双国籍的穆斯林们感到震惊。
“自恐怖袭击以来,这个我信了8年、给我的内心带来愉悦与安宁、激励我不断完善自己的信仰,被那些极端分子败坏了名声。”阿娜依丝叹了口气说,“就如同将圣洁的天山雪莲,打落到泥土里贬为千人踏万人踩的杂草一般,这让我心里很难受。”
她谈到,恐袭发生后,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好像伊斯兰教是全世界罪恶的根源一样。“当我翻开报纸或者打开电视,我读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全是人们对穆斯林信众深深的恐惧与社会对我们的敌意。”
弥漫的误会
实际上,千千万万的穆斯林家庭一样是恐怖袭击的受害者。在经历了多起恐怖事件后,他们必须采取预防措施保证自己的安全。“尽管有时想想,这些防御措施不正是在防着我们自己的穆斯林同胞们吗,这真让人难过。”阿娜依丝脸上充满了悲伤。
“恐怖分子”、“脏东西”、“滚回你们那儿去”、“烂玩意儿”、“为什么穿成这样,难道你们没有羞耻心吗”……各种中伤的言语像脏水一样不断泼出去。
阿娜依丝坦言,尽管有众多穆斯林同胞们的勉励,有街上陌生人投来的善意的微笑,有邻里亲朋的关切,有化解矛盾、弥合鸿沟的努力,“我仍然看不到在法国我的家庭有任何未来。这不正是那些极端分子想要的吗?分裂我们的社会、撕碎我们的生活、碾压我们的人格,逼得我们这些善良的人们在这里待不下去,只能去战火纷飞、枪林弹雨的地方投靠他们。很不幸的是,现在发生的一切正中他们的下怀。”
22岁的路易莎曾以为,不去理会陌生人投来的不信任的目光,就可以继续安宁的生活。这个蒙彼利埃大学传媒专业的学生,在2015年1月7日法国《查理周刊》遭遇恐袭后,进入了另一种生活。
“我的一些熟人,竟然都避着我,偶尔碰面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了。有一次我坐在公交车上,一个大姐跟我说,我穿戴得‘很好’,因为我看上去不让人害怕,不像恐怖分子。”路易莎发现,有人将所有穿戴像穆斯林的人都视为潜在恐怖分子。
《查理周刊》遭受恐怖袭击后,路易莎爱戴的一个女老师,曾叫她到办公室聊天。这位女老师建议她穿得更自由、随意一些,以减少别人怀疑的目光,“教规并没有规定所有人必须都穿戴得这么严实”。路易莎告诉她,自己的穿着打扮是经过长期思考和个人喜好而产生,而不是受了什么教派蛊惑。对此,路易莎感到很伤心,连自己的挚友都不理解,何况其他人。
很多在法国出生、长大的穆斯林家庭的孩子,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伊斯兰教义。因为家庭贫困、孩子众多,他们中大多数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很早就辍学,成为法国人口中的“郊区社会青年”。
为了让所有这些没有机会学习的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伊斯兰教,穆斯林学者马莱克·谢贝尔(MalekChebel)写了两本书——《愚人的伊斯兰》和《愚人的古兰经》,出版后在2015年恐怖气息笼罩下的法国,被视为一剂治愈心灵的良药,畅销一时。
真正的教义
谢贝尔曾致力于推动伊斯兰教现代化,法国总理瓦尔斯称他为“伊斯兰教的文明之光”,认为他的作品写出了“伊斯兰教在当代社会具有什么样的价值”。
谢贝尔共出版了35本书,还有5本处于待出版状态。他的作品有对伊斯兰教义、先知、传统的解读,还触及阿拉伯世界的禁忌话题——性。
他认为,如今多元化的社会让大量的穆斯林对自己的信仰缺乏深入了解,并对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
为了纠正那些曲解伊斯兰教义的信徒传播的错误理念,他提出了“伊斯兰教启蒙之光”的概念,希望借此告诉人们,伊斯兰教是文明、是思想、是不断地修身养性、是参悟真主的启示。伊斯兰教不提倡、不鼓励、不认同走极端,那些狂热分子的极端行为只能说明他们是疯子,并不是上帝的使者。
法国穆斯林协会主席AnouarKbibech评价谢贝尔说:“他用一种新的视角研究伊斯兰文化,提倡在情境和实践中领会教义。他是学界的先导,他的分析经得住检验,他在穆斯林女性、孕育后代、性的快感与享乐等问题上有颇多论述,为伊斯兰文化带来了新的理念,也让法国社会对这一古老的宗教有了新的认识。”
2008年,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授予谢贝尔荣誉骑士勋章,以表彰他在诠释伊斯兰教方面做出的贡献。“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伊斯兰教,这一信仰鼓励人们正视并热爱生活中的欲望、爱与性。”
“我一直对伊斯兰教的文明非常着迷,但什么是真正的伊斯兰教教义,什么又是被伪教徒刻意曲解以便用来控制信众的手段,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寻找并接近这一真理。”2006年谢贝尔在发表《阿拉伯爱经》时说。
他认为,社会不断发展,而一些对伊斯兰教的表达与解读却过于陈旧,宗教信仰也需要与时俱进,世界需要对宗教有新的认识。因此,伊斯兰教势必要改革。“我相信,新的思想必将战胜煽动者、神学家及教会伊玛目(Imam,指领拜人)们长久以来一直宣扬的陈旧教义,将把人们从不合理的教条中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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