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货郎吴德被蛇吃,秀州南郊殿换神
这一日,法师内房正走出,宽心坐在大堂厅,忽听外面有人叫,法师法师喊不停:法师哎,黄丞相请你解魇,我是黄府一家丁。接着说,黄相夫人生一子,叫我送帖来相请。法师一听把帖接,打开红帖看分明,当然答应马上去,就去告诉自夫人。然后理起法器笼,带着奴仆有一名,跟着直奔到黄宅,但只见,黄相早在那里等。进府内,法师动手先解魇,净水洒洒黄家门。黄丞相,接着就叫取名字,也只讲,法师取名有背景,对小儿,可保成人早长大,能保一世都平安。陈法师也否推脱,取个名字叫黄卿,又取书名叫大夫,黄卿大夫也好听。陈法师,顺便提到自得女,黄相就把生日问,问知生日觉奇怪,与自儿,共年共月共时辰。
黄丞相,想自儿与法师女,也许今世有缘分,想到这里胆就大,直向法师来提亲:陈法师,我代我儿求令爱,想与你家来联姻。法师当然先推脱,不过慢慢也答应。两下堂前定亲翁,当下黄相就下令,命令家童摆美酒,两个亲翁畅怀饮。法师饮罢就告别,完席停杯转归门,告诉葛氏妈妈晓,葛氏听了也同心。就这样,这对男女刚生下,双方亲事就讲定,一个是,观音佛血到陈宅,一个是,洪金宝灵魂投生。娘娘啊,你刚出世只几日,你上辈,就把你定下终身,亲配黄丞相儿子,黄公子脚地不轻。不是弟子冒渎你,只为你,传传当初世红尘,若不道你前情事,黎民百姓不知音。
两婴孩,无关无煞成长大,三四周岁落地行。黄卿这年已七岁,教书先生请归门,先读一般百家姓,后读四书和五经。葛氏妈妈勤拜佛,心中常念观世音。这一日,正在楼上拜菩萨,身边带着女儿亲。娘娘这年也七岁,就向母亲问原因:母亲娘,莲花座中那菩萨,到底是个什么神?女儿啊,菩萨出在兴林国,第三公主好名声,原来名字叫妙善,长大成人要修行,因违父王被绞死,却还得道莲花登。母亲娘,菩萨出身称公主,后成佛母得长生,女儿也要把佛拜,今日起,南云楼上来修心。葛氏妈妈听此言,不由觉得也高兴,知道女儿有根基,陈家佛道有继承。
慢表黄宅和陈宅,详细情形见后文。传中先提大罗山,山上有个石竹岭,飞来那对白蛇怪,蛇公呆来蛇婆灵,吃了百姓无其数,尸骸骨堆满山坪。这一日,蛇婆正在蛇洞内,抓风一算就灵清,算着鹿州米筛巷,住着一个老实人,姓吴单名叫吴德,身上佛骨带三分。蛇婆想,我有道行已不错,可还需精益求精,若能引诱吴德来,吃了他,就可增加自道行。蛇婆动了这念头,就对蛇公道一声:呆夫啊,我有事情要出洞,洞内一切你照应。妻啊妻,这次你到哪里去?应当对我说个明。呆夫啊,我去哪里你勿管,我要去把道行增。为妻很快会回转,不过几日的光阴。
蛇公闻听只好说:那好吧,我就只在洞中等。于是蛇公在洞守,蛇婆立即出洞门,到了洞外叫声变,将自变成一老人,心想如此并这样,引诱吴德才可能,然后享受人间乐,再把吴德吃干净。想罢来到梧田地,坐在巷口一石凳,那里有株大榕树,是个休息好地形。慢表蛇婆等在此,传中先提鹿州城。鹿州有条米筛巷,住着吴德还单身,本来出生在永嘉,上辈亡故无兄亲。姑娘带他来同住,姑爹上年丧红尘,屋里还有个表妹,她比吴德年纪轻。吴德这年廿一岁,靠他姑娘出资本,进些小货去卖绡,姑娘对他很关心。吴德表妹十九岁,名字就叫朱莲英。姑娘有意来做主,下半年,想让这对配婚姻。
这一日,家中只有表兄妹,他姑娘,妙果寺里去拜经。吴德为人很勤俭,照常挑笼出外行,想多做点好生意,为结婚多备点银。他也很爱着表妹,他也知道表妹心。这真是,苦藤之上结苦瓜,老亲之上结新亲。吴德担起卖绡笼,这日他要出南门。不久走到南塘街,天热担得汗淋淋,要到榕树下乘凉,树荫之下有石凳。这时蛇婆看明白,卖绡客是个后生,额头有处红光现,看起来,就是吴德青年人。等到吴德担过来,就把吴德叫一声:吴德啊,天热这里歇歇先,这里凉快有树阴。阿公哎,你咋知道我名字?卖绡客,我女嫁在鹿州城,我去鹿州常见你,故很知道你身份。最近生意好不好?吴德说近来不行。
卖绡客,阿公指点你门路,大罗山有生意经。现在正是杨梅熟,家家户户都有银,你担那里好赚钱,乡下货色可多进。阿公哎,那里我可不敢去,听说那边有蛇精。卖绡客,这是山上造舆论,都是为吓山下人,因为杨梅成熟时,无数男女走来临,放开肚皮只管吃,不用付出银半分,山下茶山人生多,上了山,还经常破坏树林。因此上,我们山前与山后,大家共同排个阵,散布有白蛇消息,吓唬山下老百姓,这可保护杨梅树,这事阿公我灵清。阿公啊,那我谢谢你指点,我要问问你姓名,到时我就去找你,陌生地,有事找你来照应。郎儿啊,我是不会骗你的,我原名叫郭宝进,到后来,假不真成了绰号,人都叫我假不真。
吴德听后心欢喜,却不知,这个阿公是妖人,反觉是有好人遇,挑起绡笼回鹿城,准备进满乡下货,明天就去石竹岭。白蛇怪,眼看吴德已远去,也就离开石板凳,脚一蹬,腾云回到大罗山,石竹岭头到近身,化起三间茅棚厂,关闭一对竹篱门。里面灶房和眠床,油漆家具也化成。将自化作民间女,约十七八岁年龄,一头乌云墨样黑,不胖不瘦很匀称。将一切都准备好,就把明日吴郎等。吴德这时在鹿州,备起十两雪花银,忙忙碌碌去打货,这家店出那家进。先买一条新扁担,买对绡笼半成新。进起来,篦子头梳眉毛刷,顶针鞋钻插花针,铜铃铜镯铜戒指,还有板刷美人镜,牙膏牙刷和洋皂,还有湖州花香粉。
吴德离开广货店,前面担到绸布庄,进内就说要进货,一担绡笼歇店堂。伙计见有生意来,搬着货色走忙忙。备起来,红绒兰呢和拷绸,哔叽斜纹和杭纺,衣料被单鞋面布,各色绸布笼中藏。隔壁就是丝线店,进起丝线轻轻放,颜色有,墨绿嫩绿西湖绿,老黄二黄和姜黄。一担绡笼货备足,两店账目算停当,一半赊来一半现,店东信任这吴郎。当然货色名目多,这里主要说几样,何况绡笼只恁大,更多货名不必讲。实际上,未提到的还很多,莫说弟子是外行。这吴德,肩头担起卖绡笼,告别伙计离店房,米筛巷口自家到,表妹一见喜洋洋,就帮表哥把担歇,还给端来洗面汤。
当晚事情无需表,时间已到二日晨。吴德这日起得早,一到五更便抽身,烧熟早饭快快吃,可是表妹也早醒,觉得表哥有异样,这么早要担出门,等到表哥担起笼,跑跑出,伸手拉住绡笼绳。表兄啊,今晨为何这样早,要到哪里做营生?表妹啊,表兄要去大罗山,那里有好生意经。表兄啊,别的地方都好去,去大罗山可不行。听人说,红岩岭头出猛虎,石竹岭头有蛇精。吴德一听就发笑,也只讲,根本没有这事情,这是别人造舆论,专为吓唬山下人。吴德说罢担出外,表妹想拦未拦成,眼光光,看着表兄步步远,一转弯就无踪影。半半日日门边站,痴痴呆呆眼定神。各位啊,千错万错吴德错,不应该,表妹话语不肯听。
这吴德,大步担出米筛巷,卖麻挤上不留停。担过城南山前地,前面茶院寺近身。只见码头有只船,对着船公叫一声:船公啊,可以让我搭船吗?人客哎,天光早是没船乘,可吴德,把“没船”听成“没魂”,就说这真是病昏。这时节,正好来了回头船,送完杨梅转回程,从鹿州回茶山去,船空可以搭载人。于是吴德搭便船,乘回头船算庆幸。绡笼担歇船之中,吴德船中就坐定。船夫开始把桨划,划过南塘李田近,奎星阁内钟声响,又过砻糠桥一根,南湖塘过白象后,白象大塔高盈盈。塔后一过把桨弯,就把清水渎来进,河潭头边船拢岸,上岸就是茶山镇。廿五里水路乘完,吴德付了船钱银,上岸抬头看一看,茶山地方人气盛。
吴德拿出拨浪鼓,丁东丁东摇一番,会摇红日衔山上,会摇明月下西山。他会摇,金鸡吃谷咯咯声,鲤鱼撒子上沙滩。他会摇,蛤蟆落井单声响,京胡分弦来回拉。越摇中间越好听,惊动女人一大班。有个叫,大伯娘啊碎婶哎,快快过来看窗前,那边过来卖绡客,肩上一对绡笼担,拨浪鼓是真摇好,相貌也是不一般。不是白象麻脸孔,不是梧田烂头三,不是李田红鼻头,不是本地单只眼。反正我你没有事,单条心,把他叫来讲闲谈。这班女人很雀跃,于是走出自房间。其中一个面皮厚,口叫人客到这边。人客客,小妹照顾你生意,且慢担来慢且担。吴德听到有人叫,转肩担进到道坦。
一班女人就围拢,七嘴八舌问价钱。老实女人不开口,只把货色细细看,花心女人先开口,对着吴德把话谈:人客客,金青银青什么价,红呢绿呢怎么卖?阿姐儿,金青一尺三分半,红呢卖你三分三。人客客,你的价钱还公道,却不知,你量尺头宽不宽?人客客,你若尺头量得好,我们会,照顾生意多一点。阿姐儿,我是初到茶山地,你们这屋是七间,我的尺头会量好,我卖绡,不会只来这一遍。人客客,你的话语我相信,你是初次到茶山,我问你是哪里人,东南西北在哪边?阿姐儿,我住北边鹿州城,米筛巷口是大街。风流阿姐还想问,有个妇女不耐烦,就向吴德开口说,她要买包红丝线。于是生意就做开,你也买来我也买。
这吴德,七间屋前做生意,赚来不少的现钱。但是这班女人客,不规矩的也添乱,趁着人多好下手,偷去了,不少花粉樟脑丸。这叫做,忙中定会出差错,人多就难不藏奸。这时有个中年妇,对着吴德把话谈:人客呀,这次你来不凑巧,论生意,要等下月初二三,我有个,出嫁姑娘未回转,大伯娘,也还未出月里间,她俩喜买城底货,到下次,会把你的货买完。阿嫂哎,谢谢你给我指点,我下次再来茶山。吴德说罢挑绡笼,迈步走出这道坦。随又摇起拨浪鼓,来到一座五间前,忽听有个女人叫,边叫还边高声言:阿翠啊柳阿芬哎,来个卖绡未曾见,不是山根张老伯,不是下岙小青年,不是帆游歪嘴人,不是南湖大麻脸。
这女人,边叫边说边走出,人客人客喊不歇:人客客,这里有你生意做,人客客你且慢担。吴德听见有人叫,就将绡笼担换肩,转身担进五间屋,开言启齿问一番:阿嫂儿,你们到底要买啥?我的货色还齐全。人客呀,我要剪双鞋面布,却不知,人客尺头宽不宽!小妹双脚生得丑,越长越有增无减。鞋面布,九寸太短要一尺,可又已过去几年,阿嫂哎,那你把脚伸出来,让我先来看一看,我的眼力很准的,看准尺寸再来剪。这女子,于是就把脚伸出,吴德一见叫皇天,说这脚实在生大,那脚板,像只汽船开台湾!吴德为了做生意,转而又把谎来编:就说是,鹿州有个大脚娘,鞋面布要尺二三。阿嫂儿,你还只是二等脚,一尺可做平头鞋。
这时又走出一个,对着吴德轻声言:人客呀,我看你像城底人,相貌秀气不会骗。小妹有事拜托你,我有话你记胸间:小妹我有一种病,满身疥疮生花斑,疥疮药在鹿州有,地点就在五马街,那里有间老药店,字号就叫“老香山”,疥疮药也有名字,药名就叫“三仙丹”。人客呀,你若代我把药带,你的功劳不会浅。人客呀,这次你来歇在此,下次歇我屋里边。这叫做,一回生来二回熟,人客只管心放宽。我把正间让给你,还会管你吃便饭。人客你若觉寂寞,我小妹,可以陪你讲闲谈。人客呀,我的老公人老实,家里男客他不嫌。吴德闻听头皮胀,心里想,花心女子出茶山,看起来,茶山生意不好做,还是上山去看看。想罢就收拾东西,不声不响往出担。
吴德先到饭店里,肚已饿了用午餐,边吃就边打听路,店伙计,指点他上大罗山:人客哎,红岩殿前走过去,上面有,老鼠岭又峭又险。吴德就听伙计话,一步一步上山担。慢表吴德上山岭,先提白蛇在上面。蛇公蛇婆已睡醒,蛇婆道行并不浅,已知道,吴德已到半山腰,就对蛇公轻声言:呆夫啊,带佛骨的快到此,为妻要去将他拦。恩妻啊,那你快去就快回,背来也给我吃点。蛇婆回说我晓得,走出洞外将自变,变起一个年轻女,十七八岁好脸蛋,来到石竹岭坪处,化起茅棚有三间,里面应有件件有,专等吴德来这边。正好吴德刚上山,放下担子歇一歇,看到那边有茅屋,似乎还在起炊烟。吴德就摇拨浪鼓,引出一个女青年,但却不是凡间女,就是白蛇这妖孽。
女青年,赶紧走到茅棚外,人客人客叫几遍。人客客,你就赶快担过来,小妹要买针和线。吴德一听女子叫,就担绡笼走向前。人客客,一个鸡卵几枚针,一绞丝线多少钱?阿嫂啊,一个鸡卵五枚针,丝线二分价格贱。人客客,你的价格还公道,看你货色也时鲜,说罢就将东西挑,还有别样好几件,双手捧着进屋去,吴德等候在外边。哪晓女子不走出,吴德等了大半天,只好高声叫阿嫂,阿嫂哎,快将银子拿出先,我还要到别处去,做生意实在忙显。这白蛇,就用沙子变起米,银子就用石粒变,出外交到吴德手,吴德收起就挑担,白蛇一看没办法,只好进去把门关。又一想,吴德今日弄不到,下日再弄就困难。
这白蛇,一计不成又生计,叫他回去不甘心,赶紧转到茅棚后,一口蛇濑往外喷,遮住半个蓝天空,雾气腾腾阴沉沉。很快下起毛毛雨,天色似乎近黄昏,山岭路滑很难走,吴德不敢走下岭,只好挑着回来转,敲敲茅棚竹篱门。大嫂哎,天快黄昏下雨了,山岭太陡路泥泞,今夜晚,我想在你处过夜,恳求阿嫂你答应。只见里面传出话,就是那个女人音:人客呀,我的丈夫不在家,屋里只我一女人,今晚我若收留你,怕外人会讲闲文。请你担到别处去,另找地方来安身。白蛇虽然如此说,其实在装假正经,心里却是痒痒的,巴不得,马上就让吴德进。这时候,吴德听她说有理,准备离开别处奔。
白蛇听到吴德走,传来噔噔脚步声,连忙赶出茅棚外,装出一片假好心。人客哎,你若担到别处去,两个地方否留停;红岩岭头出猛虎,这一边,石竹岭坪有蛇精。吴德一听这种话,就觉舆论还是真,那个老头话不实,马上换肩回转身,一直担进茅棚屋,不管阿嫂肯不肯,心中想,不顾单男与独女,今晚先保命要紧。那白蛇,一见吴德已上当,也就关转竹篱门,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养精神。歇落担,吴德就去问阿嫂,今晚是如何安顿?白蛇也就作交代,告诉厨房的情形,还有睡觉的地铺,一一说得很灵清。于是吴德自做饭,拿出大米和鸡卵,这些绡笼里就有,量米落锅把火生。烧好后就卵配饭,晚饭吃得饱登登。
吴德饭后想休息,将席铺在地中心,正要躺下把灯吹,忽听那屋叫高音:阿哟哟痛显痛哎,看来今夜不过门!夫啊夫,你咋出去恁长久,离家已半年光阴。为妻夜里单独自,日间哪顾晴或阴?我夫哎,你若今夜不回转,我你夫妻会离分,今生再无相见时,今夜我会离红尘。夫啊夫,早到三刻有相会,迟到三刻我没命!到明天,你来只见我尸体,为妻难能把你等。吴德听她哭得惨,就对阿嫂劝一声:阿嫂儿你勿哭嘛,大哥在外为赚银。人客呀你不知道,是我肚痛实难忍,平时我夫若在屋,他会烧茶给我饮,我若喝下几口茶,我肚痛就会退轻。吴德说,那你为何不早讲?烧茶我懂内行经。
人客哎,叫你烧茶讲不出,我是有点难为情,既然人客你愿烧,告诉你,茶在灶房柜中心,柜中有个锡茶壶,里面茶叶是上等。吴德一听就去取,取来茶叶香喷喷。然后烧起滚开水,泡起茶热气腾腾。吴德先自喝一碗,边喝边叫那妇人:阿嫂儿,热茶已经烧好了,你快出来趁热饮。人客哎,我肚痛算难走动,请你端茶到房门。吴德闻听觉不妥,就先推脱没答应。这时妇人大声哭,高叫丈夫快救命。夫啊夫,总是丈夫自人好,外人终究是别人。人客哎,你若不肯把茶端,今晚我会命归阴。这里山头人野蛮,不讲道理会寻衅,会说是你害死我,把你痛痛打一顿。吴德一听就害怕,没办法,只好端茶上前行。
吴德端茶到房内,但只见,房内摆设还齐整:一张眠床当中立,有张小桌八成新,小桌旁边一张椅,还放一张木头凳。桌对面,红色衣柜名人画,面盂架嵌青铜镜,挂着毛巾白如雪,放着脸盆有花纹。吴德把茶放桌上,就叫阿嫂自抽身。人客呀,做好中间好到底,麻烦你,把茶端来给我饮,我是没力来坐起,还需客人来帮衬。吴德见她说可怜,不由也就来答应,将灯放到桌子上,随又端茶手上擎,走近妇人的眠床,左手撩开布帐门。这时白蛇吐妖气,直向吴德面门喷,三分佛骨挡不住,喷得吴德混沌沌,朝里用目仔细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睡美人,全身上下白如玉,相貌风流十二分。白蛇就叫吴德坐,吴德就情不自禁。
阿嫂儿,你是老毛病发作,还是刚得新毛病?人客客,我是老毛病发作,可不用草药人参,只有泡来热茶喝,我的毛病会退轻。这时吴德浑身抖,白蛇一见喜清心。人客客,吃下热茶再揉揉,止痛效果会更增,平时是我丈夫揉,今晚人客做替身,你快躺在我身边,揉我心头最落门。阿嫂儿,这样去揉用着吗?人客哎,今晚已经夜很深,隔壁邻舍住得远,这种事,神鬼也不会知音。吴德已经被迷住,不由也就发神经,伸开双手就去揉,越揉中间越象形。这吴德,到此就难刹住车,上凳上桌上高层,风云行雨多情义,鸳鸯交颈成了亲。一直闹到第二日,天光明亮是早晨。这夜晚,总讲吴德运道背,不知是被白蛇跟。
二日早,吴德吃罢要告别,白蛇启齿笑盈盈:人客呀,今日非同昨日比,我你双双已更新:昨天你是单身汉,今天你是当家人。这叫做,一回生来二回熟,我与你,今后感情会更深。吴郎啊,你去别地做生意,要把我话记在心:在外时间应控制,勿到太阳向西沉,黄昏早点担到此,有我奴奴将你等。阿嫂儿,不过这样有危险,我怕你夫转归门。吴郎啊,我的丈夫人老实,他对我是很信任,我会编造一套话,说你是我表兄亲,来到此地做生意,这里地方好赚银。这样子,白天你去做生意,黄昏把我茅棚进,但愿天长地又久,我你永远成双星。吴德正被白蛇骗,却把柴梗当人参,也就挑起绡笼担,一步一步往外行。
白蛇昨晚得精元,今日里,要练功夫来收进。你看哪,蛇尾朝上蛇头下,显出全身真原形,原来是条长白蛇,大致约有两三仞,血盆大口生倒牙,体重总有上百斤。白蛇正在化精元,她要将自道行增。这时吴德卖绡客,担着绡笼下山岭,一步一步下山来,忽见空中有缭云,只见云端有人站,好像是个活圣神。若问此人是谁许,他就是,宁波云香寺圣僧,法名二字叫马达,他是来此看风景。茶山有个五美院,在鹿州就很有名。马达圣僧腾云到,好见下面,正好有股污气腾,就朝下面仔细看,看见一个卖绡人。马达掐指六壬算,算着是,卖绡客被妖精跟。马达半空就降落,拦住吴德把话问。
卖绡客,你慢担来慢且担,我有话语你听真。我知道你叫吴德,你是一个卖绡人。你为何,好好生意不去做,偏来此把死路寻?吴德一听觉一觉,不由肚底吃大惊,就问圣僧有何事,为何拦住我路径?马达也就照直讲,说是要来救他命,叫他回转茅棚屋,进去一看便会信。半信半疑这吴德,就背扁担上山行,轻轻走进茅棚内,见房里,有条白蛇肥滚滚,吐出口舌三尺长,满身都是白蛇鳞。吓得吴德回头跑,一条扁担远远扔,空手跑下山岭来,双脚跪地求圣僧:圣僧啊,小人吴德求求你,想法救救我的命。白蛇怪我已看见,又长又大是蛇精。马达见他求得苦,就带吴德走逃奔。
马达圣僧带吴德,来到宁波的地形,收起祥云降落地,二人就把寺院进。云香寺大雄宝殿,有口铜钟新铸成,高度约有六七尺,重量总有五百斤。那马达,就将吴德藏钟内,以保他生命太平。上布天笼来罩住,九宫八卦左右分,正要下布地网时,忽听徒弟叫高音:师父哎,后面起火了快去!马达一听慌了神,未布地网就赶去,这时救火最要紧。哪晓得,这是调虎离山计,马达失算本是真。原来是,大罗山上白蛇怪,当日在等卖绡人,等来等去时间久,不见吴郎转归门,于是抓风算一算,已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立即驾起妖雾赶,飞速追赶马圣僧,一直追到云香寺,要将吴德当点心,看见他在铜钟里,就先排出这个阵。
白蛇化做一小鸟,飞到寺院墙头等,看见马达已离开,就打地洞往里进。白蛇打洞打得快,片时间,打到钟下才歇停,分开泥土钻上头,对着吴德话轻音:吴郎啊,奴家昨夜陪你睡,我你双双结成亲,原认为,你是多情多义客,哪晓你,是个无情无义人。吴郎啊,你咋听信马达话,要同奴家两离分。吴郎啊,你会逃来我会追,你会躲来我会寻。说罢张开血盆口,把个吴德大口啃,连皮带肉都吃下,只剩骸骨十几根。白蛇吃罢就离去,驾起妖雾向南行,降到大罗山之上,然后进入蛇洞门。蛇公看见蛇婆回,连忙向前就相迎,但听妻子开口说,似觉有点不对劲。呆夫啊,吴德已经被我吃,我同马达冤结深,此地不是栽花宕,滚汤鱼儿否藏身。
恩妻啊,我们可以不逃吗?大罗山有好风景。呆夫啊,马达圣僧有佛法,他已成我对头人,定会找我来算账,同我斗个输并赢。我可不是他对手,不逃就会没有命。呆夫啊,我要带你与子孙,离开此地走逃奔。蛇公见妻如此说,也就跟着逃起身。白蛇逃跑按在路,转提马达马圣僧,救火回来进殿看,发现吴德已被啃。没办法,先取吴德的灵魂,暂时放在留魂瓶。他叹道,吴郎啊对不起你,贫僧救你没救成,救你反而害了你,怪我贫僧不谨慎!吴郎啊,三魂七魄不要散,暂留在我佛堂门。如找到合适人家,我会送你去投生。这时马达掐指算,算着是那白蛇精,不由怒火中烧起,立即赶往石竹岭。
马达赶到大罗山,发现白蛇早脱身,立即就用佛家法,天牌闭掉蛇洞门。本来还想继续追,又一算,算着白蛇有背景;白蛇怪,源自观音两头发,被风吹落到凡尘,将来还有大用处,这非我管的事情。马达准备掉头回,目光扫过石竹坪,见有一人挂在树,走近看,却是一个死女人,旁边横着一扁担,看来就是朱莲英。原来是,那日姑娘回家转,可是吴德无踪影,连英表妹着了慌,就拉母亲同去寻。来到茶山问情况,遇什么人都打听,有说见过卖绡的,见过他,担着绡笼上山岭。朱莲英,一听马上就上山,叫母亲在茶山等。上了山,莲英边哭一边找,忽见扁担有一根,认着就是表兄的,看来表哥已没命。
这真是,表妹山上寻表兄,只见扁担不见人。表兄啊,今生同你难相会,阴司也要把你跟。这也是,钟情表妹世间少,朱氏表妹就自尽,将自吊死在树上,一缕香魂就飘升。兄妹目前都落难,到日后,可还一同去投生。真凑巧,表妹莲英死山上,孤魂孤鬼不安宁,正好马达来经过,孤魂将他目光引。马达圣僧算明白,也就带走她灵魂。就这样,一男一女两魂灵,都到云香寺中心。在茶山,姑娘还在焦急等,时间已过三时辰,忽听有人报噩耗,说是山头出人命。姑娘得知消息后,上山哭抱女尸身,也就只好就近葬,葬罢也就转归门。姑娘现在人一个,失去丈夫女儿亲,慢慢觉得没趣味,出家去当一尼僧。
转提蛇婆带全家,逃入南边瑞安境。白蛇又是抓风算,算着北面一地形,这就是秀州南郊,那里有个好庙门。于是又带全家逃,直向北边快逃奔。到秀州,白蛇找到一株树,有个大洞树空心,带着全家就进去,钻入树洞暂安身。白蛇安顿全家后,独自出去办事情,来到一座殿宇边,这个殿主叫显应,秀州南郊显应殿,白蛇要,夺来当作自门庭。白蛇先是打地洞,地洞打得深又深,一直打到神柜下,钻出头来把话分:显应啊,你坐这里没有用,老百姓,都不给你点香灯。你看你,身上灰尘三寸厚,头上拉满鸟儿粪。快把位置让给我,这是天意早排定。显应爷被逼无奈,只好退位给蛇精。
白蛇夺得安身处,就去树洞叫高声:我夫哎,我已找好落脚地,快带蛇子蛇孙们,跟我去住好殿宇,你们一见准高兴,那里还会有吃的,你们大家都有份。于是白蛇带全家,都到显应殿安身。白蛇当晚使妖法,托梦给全村百姓:众弟子,速醒中间快速醒,我有话语你们听:明日起,显应殿的显应爷,不再在此当殿神,老的殿主已退位,新的殿主已上任。我是新的殿主爷,你们大家都要敬,快把缘银来凑拢,庆祝我殿主寿辰,也就是,六月初三长生日,紧记紧记要记紧,不用三牲并福礼,不要请班做戏文。我只要,童男童女人两个,到时你们要送进,这件事若办得到,我会保你们太平。
第二日,首事头家觉奇怪,家家户户讲新闻,都说昨夜做了梦,讲起来,都是同样的梦情。很快消息就传遍,人们围拢到村心。有个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殿主,肯定也是这情形。我们每户按丁派,大家多收点缘银,拣一个黄道吉日,给新殿主塑金身,重修殿宇前和后,内外挂起红彩灯,再去请来戏班做,庆贺新殿主诞辰。这样就会没有事,哪里有,童男童女敬神明?这时人越来越多,三三五五讲闲文,最后意见算统一,都反对,童男童女送圣神。村民统一看法后,备办货物很起劲,搞得殿内很闹热,旧庙立即气象新。殿中白蛇有知觉,怪着这班老百姓,不听托梦交代话,光是送物不送人。
白蛇心中有见怪,等到谯楼敲三更,就从蛇洞溜出来,刮起妖风有一阵,刮得村民叫皇天,有的突犯肚痛病,有的家鸡飞狗叫,有的家猫跳水井。每家每户都受害,只是有重并有轻。二日村民又围拢,都说新殿主显灵。有个说,六月初三就快到,这是新殿主生辰,殿里最好做大戏,新殿主,可能会爱看戏文,连做三日并三夜,要让新殿主高兴,讨得新殿主欢喜,童男童女或可省。大家听他说有理,首事头家也同心,马上派人去外地,请个戏班要有名。风送光阴快如箭,六月初三已临近,戏班行头早搬到,男女戏子几十人。殿前戏台已搭好,殿内挂满大红灯。这一日,择定时辰戏开台,只听锣鼓响连声。
戏子上台打八仙,蟠桃大会众仙人。头一出是演彩戏,拣做萧何追韩信。头出做过正本上,正本是,芒砀山上斩蛇精,这是西汉高祖传,但却冲着地头神。白蛇一看冲冲怒,就带子孙把妖兴,刮起妖风呼呼响,闪走戏子好几名。台下观众就大乱,首事头家大吃惊。有个首事胆大点,步上戏台喊高音:台下大家勿慌乱,今日之事定有因,可能是,殿主爷不喜欢看,这是我们的责任。戏是要接下做的,请大家静等一等。首事说罢先离去,带着几个进殿门,跪在案前就祷告,向新殿主问一问:殿主爷,今日全是为了你,请来名班唱戏文,大概你不喜欢看,不知是错或是真。我们前来打杯珓,恳求殿主爷点明:若是错的出阳珓,若是真的全出阴。
首事头家没办法,就向殿主再求恳:殿主爷,多少人来多少去,戏班不能少一人。若少了几个戏子,我们首事有责任,我们赔人赔不起,掌班也一定不肯。恳求殿主爷赐恩,先放戏子那几名,让戏重新接下做,三日做毕付戏金,等到戏班离开后,童男童女会送进。那白蛇,一听首事这样说,也就只好先答应,放还那几个戏子,可是已没好精神,面上还有鼻涕濑,叫人看了生疑问。原来是,几个戏子被闪去,蛇公一见就要啃,蛇口舌已舔到脸,蛇婆阻止才歇停。三日大戏总算完,拆了戏台简单分。首事头家却发愁,为童男童女担心。没有办法先抓阄,有个头家就认命,送去自己亲儿女,一去不返没归门,蛇公蛇婆分着吃,蛇子蛇孙也有份。
慢表白蛇把人害,回头再讲陈宅门。这一年,陈宅姑娘十二岁,每日里,都在楼上拜观音。陈公已有六十岁,这次他要庆寿辰,红帖相请众亲友,还有隔壁众四邻。很快祝寿日子到,亲戚朋友到来临。陈老法师心欢喜,坐在堂上大寿厅。亲朋进内举目看,厅堂上横挂寿屏,高高寿额写金字,左右寿联两边分:左联写,道比西方无量佛,右联云,命如南极老寿星,道高命长号横额,对联横额很相应。陈公一见亲朋到,立即抬身就相迎,行堂出来接礼物,吹班鼓乐迎客宾。黄老丞相也有来,还带儿子叫黄卿,后跟一个家奴仆,挑着一担大重盛,吹吹打打被迎底,陈公一见更高兴。欠缺的,只有三女没有来,仍在南云楼念经。
这时节,陈法师真难回话,不由生气怒在心,只怪女儿没道理,没有拜寿落楼门。他心想,亲生爹爹都不拜,还在拜什么神明?酒筵结束送客走,马上回到后堂厅,发火高声问葛氏,葛氏一听惊一惊。陈公不等她开口,连声斥责自夫人,说她宠坏三女儿,致使她,不懂世事和人情。说罢就去南云楼,对女儿,举指提言骂高声:丫头啊,目无家规不孝女,我是你生身父亲,我做寿你不来拜,只拜菩萨观世音。泥塑木雕有啥拜?你这女儿神不清。陈靖姑,看见爹爹满肚气,上前就把礼来行。爹爹啊,今日为何恁发怒?小女在此敬圣神,有朝一日若得道,可度双亲上天庭。陈公喝了多杯酒,一听更怒发雷霆,揪住女儿青丝发,几个巴掌打得狠。
陈法师,经楼巴掌打三女,越打越怒气难忍,说她今日倒自霉,做寿不拜上辈人。越打越恨越怒起,顺手拿来一条棍。这时靖姑跪求饶,边哭边喊叫高声:爹爹啊,就当女儿有差错,你可知,父女之情如海深,千求万求爹爹你,容情之中再容情!今日父亲教训我,女儿以后会留心。陈公正在气头上,女儿话语听不进,只听到“教训”二字,就将棍棒高高擎,狠狠打向三女儿,没打准,却打到菩萨金身,一只佛手被打断,整个塑像倒地尘。这时节,两个媳妇正赶到,葛氏妈妈随后跟,高叫道:这个老头酒吃多,闯上楼来发神经,边说边把法师拉,两个媳妇也帮衬,硬把法师拉下去,剩下靖姑泪纷纷。
陈靖姑,边哭边把菩萨扶,双脚落跪求观音:菩萨啊,千错万错是我错,今日是,我爹六旬大寿辰,我未落楼去拜寿,所以我爹怒气生,说我今日倒他霉,使得他,亲朋之中失面情。菩萨啊,一切都是我之过,要罚就罚我一人。我爹今日酒喝多,菩萨莫罚我父亲。陈靖姑,祷告一毕抬身起,坐到椅上又念经。可是陈公发脾气,今日也有点过分,不光巴掌打女儿,还打倒菩萨金身。陈老法师有冒犯,菩萨半空已知情,不由心中有见怪,怪着法师不该应。陈广义啊陈广义,你是目无我佛门,你女儿是我佛血,你咋这样打狠心?你还打倒我塑像,不罚你算不可能。如果我不责罚你,谁人还把神佛敬?多少让你吃点苦,不算重也不算轻。
菩萨想定主意后,念动咒语和经文,当空放下金钩扎,扎住陈广义背身。陈法师,马上就觉背身痛,接着起包连骨筋,生个脓疮硬如铁,灵丹妙药无效应。只觉一日重一日,痛得啊哟叫连声。这病就叫生背痈,只有重起没减轻。法师觉得甚奇怪,用茅山法也不灵。慢慢想起日间事,打了女儿的面门,恐怕菩萨也有怪,生背痈是受报应。陈靖姑,得知父亲生背痈,触动她的慈悲心,又在菩萨前祷告,恳求菩萨要留情:菩萨啊,如果菩萨有见怪,切勿怪着我父亲,要怪就怪我信女,放过我的上辈人。只是求求没有用,这处罚是菩萨定。葛氏妈妈和两媳,服侍病人甚殷勤,大二仙官没办法,只有偶尔来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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