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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或问卷下

时间:2023-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余说虽多,大概放上声。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程子说,详见《论语·吾道一贯章》集注。诸说于此,多所未合,则不察文义,而强上声。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上声。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录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去声,下“正为”同。

中庸或问卷下

或问:十三章之说,子以为“以人治人”为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说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耶?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须臾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远自迩、升高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为姑息,而遽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宜,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焉耳。○曰:子、臣、弟、友之绝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责乎子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父,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臣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弟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兄,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则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责彼者,自责于庸言庸行之间,盖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则,具于此矣。今或不得其读,音豆。而以父、君、兄友四字为绝句,则于文意有所不通,而其义亦何所当去声。哉!朱子曰:“此处主意立文,与《大学》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误读。”黄氏曰:“或以‘所求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诸侯有土者多称君,其下皆称臣,凡卑之于尊,仆隶之于主,便有臣义。”○曰:诸说如何?曰:诸家说《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说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远”之意,一矛莫侯反,兵器,建于兵车,长二丈。一盾,食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其迹虽同,而所以为忠恕者,其心实异。非其知德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己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谓此章违道不远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己,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己,而万物已各得其所矣。曾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名之,学者默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明,而不害其为同也。余说虽多,大概放上声。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程子说,详见《论语·吾道一贯章》集注。朱子曰:“《论语》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远是也。曾子所说,却是移上一阶说天地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庆源辅氏曰(57):“违道不远者,学者之忠恕也。动以天者,圣人之忠恕也。曾子一贯之忠恕,虽借学者之事而言,其所以异者,只是动以天耳。所谓动以天耳者,盖于己上已全尽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谓以己及物,仁也。此则夫子之一贯,所谓动以天也。”陈氏曰:“《中庸》说忠恕违道不远,正是说学者之忠恕。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说圣人之忠恕。圣人忠恕是天道,学者忠恕是人道。”违道不远(58),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非背音佩。下同。而去之之谓,愚固已言之矣。诸说于此,多所未合,则不察文义,而强上声。为之说之过也。夫音扶。下同。齐师违谷七里,而谷人不知,则非昔已在谷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于禽兽不远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贤遍反。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尽己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施无不当,去声。不然,则求之愈远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远,其曰违者,非背而去之之谓也。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去声。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程子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上蔡谢氏曰:“忠恕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上声。为,而不由乎中矣,岂忠恕之谓哉?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录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去声,下“正为”同。言之,而非正为忠恕发也。朱子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两个看。”“忠与恕,不可相离一步。”陈氏曰:“大概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两片,则为二物。盖存于中者既忠,则发出外来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是在我者,心不十分真实。故发出忠的心,便是恕的事;做成恕的事,便是忠的心。”张子二说,皆深得之,但“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仁俱生”之语,若未莹萦定反。耳。张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能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得尽?如博施济众,尧舜实病诸。尧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无穷,方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尧舜实病之。欲得人人如此,亦安得如此。”又曰:“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人俱生,礼义者仁之用。”吕氏改本太略,不尽经意,旧本乃推张子之言而详实有味,但“柯犹在外”以下,为未尽善。蓝田吕氏曰:“妙道精义,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不离乎交际酬酢应对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绝乎人伦、外乎世务,穷其所不可知,议其所不可及,则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谓大而无外、一以贯之,安在其为道也欤?执斧之柄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则固不远矣,然柯犹在外,睨而视之,始得其则。若夫治己治人之道,于己取之,不必睨视之劳,而自有于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众人也,以众人之所及知,责其所知;以众人之所能行,责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爱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众人之所能;尽人伦之至,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此舜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德也,必行而已;有问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无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则德有止而不进;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无是行也,不敢苟言以自欺,故言顾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弃,故行顾言。”若易之曰:“所谓则者,犹在所执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执柯者必有睨视之劳,而犹以为远也。若夫以人治人,则异于是。盖众人之道,止在众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责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责其行,能改即止,不厚望焉,则不必睨视之劳,而所以治之之则,不远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诚心以及于人,则其所以爱人之道,不远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责乎己之所未能,则其所以治己之道,亦不远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众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谓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责人者耳。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而道之体用,其大天下莫能载,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59),盖为去声。此也。”如此,然后属音烛。乎庸者常道之云,则庶乎其无病矣。且其曰“有余而尽之,则道虽继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耻躬不逮”为得其文意也。广平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将以践言也,则其行顾言矣。有余不敢尽,耻躬之不逮也,则其言顾行矣。”谢氏、侯氏所论《论语》之忠恕(60),独得程子之意。上蔡谢氏曰:“以天地之理观之,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知此,则可以知一贯之理矣。”河东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圣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户腊反,闭也。辟,毗亦反,开也(61)。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音烦茂也。则有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隐,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闭于私欲而实有忮支义反。害之心也。谢氏推明其说,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则其说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62),而自绝于天矣。为天地者,乃效其所为,以自己其於音乌。穆之命也,岂不误哉!上蔡谢氏曰:“程子云天地变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闭,贤人隐,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与天地为一,故有意必固我,则与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说,其病尤多。至谓“道无物我之间,去声。而忠恕将以至于忘己忘物,则为己违道而犹未远也”,是则老庄之遗意,而远人甚矣,岂《中庸》之旨哉!广平游氏曰:“夫道一以贯之,无物我之间,既曰忠恕,则已违道矣。然忠以尽己,则将以至忘己也,恕以尽物,则将以至忘物也,则善为道者莫近焉,故虽违而不远矣。”杨氏又谓“以人为道,则与道二而远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与道二,故睨而视之,犹以为远,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为道则远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说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说乃如彼,既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教人以为道者,反为误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则不可为,自求仁言之,则忠恕者莫近焉。”则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复为是说以救之,然终亦矛盾而无所合,是皆流于异端之说,不但毫厘陵之反。之差而已也。龟山杨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岂尝离人哉?人而为道,与之二矣。道之所以远,执柯以伐柯,与柯二矣,为道之譬也。睨而视之,犹以为远,为道而远人之譬也。执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谓近矣。睨而视之,犹且以为远,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则其违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为已甚也。盖道一而已,仁是也,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则道其在是矣。然则道终不可为乎?曰:自道言之,则执柯伐柯,犹以为远也;自求仁言之,则惟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进为之方,庶乎学者可与入德矣。”侯氏固多疏阔,其引颜子乐音洛。道之说,愚于《论语》已辨之矣。至于四者未能之说,独以为若止谓恕己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河东侯氏曰:“为道,如言颜子乐道同。”又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义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义也。孔子自谓皆未能,何也?只谓恕己以及人,则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乎?盖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音豆。而辄为之说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于是乎验矣。此评横浦张氏子韶之说。

或问十四章之说。曰:此章文义,无可疑者,而张子所谓“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者”,尤为切至。张子曰:“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非人,学之至也。”吕氏说虽不免时有小失,然其大体,则皆平正慤克角反。实而有余味也(63)。蓝田吕氏曰:“达则兼善天下,得志则泽加于民,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不骄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穷则独善其身,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素贫贱行乎贫贱者也,不谄不慑,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箕子内难而能正其志,素患难行乎患难者也。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从则罪其下,援上不得则非其上,是所谓尤人者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居易者也。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心逸日休,行其所无事,如子从父命,无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险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则贪为己力;不得则不能反躬,是所谓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诸正鹄者,未有不反求诸身。如君子之治己,行有不得,亦反求诸身,则德之不进,岂吾忧哉?”游氏说亦条畅,而存亡、得丧、去声。穷通、好丑之说尤善。广平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此非素贫贱而道行乎贫贱,不能然也;及其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贵而道行乎富贵,不能然也。饭糗袗衣,其位虽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难,亦若此而已,道无不行,则无入而不自得矣。盖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无古今;则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损,故无得丧。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贵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贫贱之非约也。此惟正己而不求于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盖君子惟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穷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险以徼幸,行险未必常得也,故穷通皆丑。学者要当笃信而已。”但杨氏以反身而诚为不愿乎外,则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诡遇得禽,亦非行险徼幸之谓也。龟山杨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无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何愿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无事也;行险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诡遇而得禽者盖有焉,君子不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节比于礼乐为善,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鹄者,未能审固也,如射者岂他求哉?反而求诸吾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险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诡遇也,则异于是矣。”【附纂】黄氏洵饶曰:“行险徼幸,乃全是不好。”侯氏所辨常总默识自得之说甚当去声,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傅音义与“附”同。著其说,而指意乖剌郎葛反,戾也。如此类者多矣,甚可笑也。僧总老尝问一士人曰:“《论语》云默而识之,识是识个甚?子思言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得是得个甚?”或者无以对。河东侯氏曰:“是不识吾儒之道,犹以吾儒语为释氏用,在吾儒为不成说话。既曰默识与无入不自得,更理会甚识甚得之事,是不成说话也。今人见笔墨,须谓之笔墨;见人,须谓之人。不须问,默而识之,是默识也。圣人于道犹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是自得也,岂可名为所得所识之事也?”但侯氏所以自为说者,却有未善,若曰“识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无所不足于吾心而已”,则岂不明白真实而足以服其心乎!

或问十五章之说。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虽无所不在,而其进之则有序也。其下引《诗》与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义为止于此也。诸说惟吕氏为详实,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发明引《诗》之意,则失之矣。蓝田吕氏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顺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顺乎亲,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孥乐之,致家道成,然后可以养父母之志而无违。行远登高者,谓孝子莫大乎顺其亲者也。自迩自卑者,谓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则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或问:鬼神之说,其详奈何?曰:鬼神之义,孔子所以告宰予者(64),见贤遍反。于《祭义》之篇,其说已详,问:“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孔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又曰:‘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是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或问》引之。”朱子曰:“夫子答宰我鬼神说甚好。气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人死时,魂气归于天,精魄归于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诸阳,灌以求诸阴。”又问:“其气发扬于上至神之著也,何谓也?”曰:“人气本腾上,这下面尽,则只管腾上去,如火之烟,这下面薪尽,则烟只管腾上去。”新安陈氏曰:“又一条,释昭明。焄蒿凄怆,已见本章《章句》下。”而郑氏释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为魂,耳目之精明者为魄,盖指血气之类以明之。问:“阳魂为神,阴魄为鬼。《祭义》曰:‘气也者,神之盛也。’而郑氏曰:‘气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聪明为魄。’然则阴阳未可言鬼神,阴阳之灵,乃鬼神也,如何?”朱子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气之神,魂魄是形气之精英,谓之灵。故张子曰二气之良能,二气即阴阳,而良能是其灵处。”“口鼻嘘吸,以气言;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亦何故以血言,医家以耳属肾,精血盛则听聪,精血耗则耳聩矣。气为魂,血为魄。”问:“眼,体也,眼之光为魄;耳,体也,何以为耳之魄?”曰:“能听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渐要散。”程子、张子更以阴阳造化为说,则其意又广,而天地万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盖阳魂为神,阴魄为鬼,是以其在人也,阴阳合,则魂凝魄聚而有生;阴阳判,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易大传》去声。所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者,正以明此。而书所谓徂丛胡反,往也。落者(65),亦以其升降为言耳。《书·舜典》云:二十有八载,帝乃徂落。朱子曰:“《周礼》言天曰神,地曰祇,人曰鬼,三者皆有神,而天独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动不息,故专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则谓之神,散则谓之鬼耳。鬼是散而静了更无形,故曰往而不来。”又问:“子思只是举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鬼?”曰:“鬼是散而静更无形,故不必言。神是发见,此是鬼之神,如人祖考气散为鬼矣。子孙尽精神以格之,则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岂非鬼之神耶?魂者阳之神,魄者鬼之神,见《淮南子》注。”“天地阴阳之气交合,便成人,气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将死,热气上出,所谓魂升,下体渐冷,所谓魄降。魂归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陈氏曰:“鬼神之义甚博,程子就‘阴阳’二字,发用之迹,显然可见者言之,张子亦言二气自然能如此,大纲只是往来屈伸之谓耳。”“阴精阳气,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属乎阳;魂游魄降,散而为变,乃鬼之归也,而属乎阴。鬼神情状,大概不过如此。”“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张氏存中曰:“《礼记·祭义篇》之说,朱子已及之。《易·大传》即《系辞》也。《或问》所引已明,此皆不重出。”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则来者方伸而为神,往者既屈而为鬼。盖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阳主伸,阴主屈,而错综子宋反。以言,亦各得其义焉。新安陈氏曰:“错综以言,即朱子神之神、神之鬼一条,已载《章句》下。”学者熟玩而精察之,叶氏曰:“学者先看天地二气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荣谢,大纲已明,却反验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长壮老之变,昼夜作息梦觉,熟体而精察之,无余蕴矣。”如谢氏所谓做题目、入思议者,则庶乎有以识之矣。上蔡谢氏曰:“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说不济事。”曰:诸说如何?曰:吕氏推本张子之说,尤为详备,蓝田吕氏曰:“鬼神者,二气之往来尔,物感虽微,无不通于二气,故人有是心,虽自为隐微,心未尝不动,动则固已感于气矣。鬼神安有不见乎?其心之动,又必见于声色举动之间,乘间以知之,则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乃形溃反原之意,张子他书亦有是说,张子曰:“形聚为物,物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欤!”蓝田吕氏曰:“往者屈也,来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无息。”而程子数音朔。辨其非,《东见录》中所谓“不必以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者,其类可考也。程子曰:“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以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若谓既返之气,复将为方伸之气,必资于此,则殊与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穷,更何复资于既毙之形、既反之气以为造化。近取诸身,其开阖往来,见之鼻息,然不必须假吸复入以为呼。气则自然生,人气之生,生于真元,天地之气,亦自然生生不穷。至如海水因阳盛而涸,及阴盛而生,亦不是将已涸之气却生,水自然能生。往来屈伸,只是理也。盛则便有衰,昼则便有夜,往则便有来。”格庵赵氏曰:“屈伸往来者,气也;其所以屈伸往来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气已散;来而伸者,其气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穷。若谓以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则是天地间只有许多气,来来去去,其轮回之说,而非理之本然也。”谢氏说则善矣,但归根之云,似亦微有反原之累耳。上蔡谢氏曰:“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神,圣人所以神明之也。”或问:“死生之说如何?”曰:“人死时气尽也。”曰:“有鬼神否?”曰:“余当时亦曾问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无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但去寻讨看。’此便是答的语。”又曰:“横渠说得来别,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说不济事。”又问曰:“沉魂滞魄,影响底事如何?”曰:“须是自家看破始得。张亢郡君化去,尝来附语,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与道士围棋,又自外来,道士将一把棋子令将去问之,张不知数,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识字底,把着写不得,推此可以见矣。”曰:“先王祭享鬼神则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斋、五日戒,求诸阴阳四方上下,盖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假有庙,必于《萃》与《涣》言之(66)。虽然,如是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于若有若无之间,须断置得去始得。”曰:“如此说,却是鹘突也。”曰:“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间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朱子曰:“归根本,老氏语。毕竟无归,这个何曾动?此性只是天地之性,当初亦不是自彼来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复归。如月影在这盆水里,除了这盆水,这影便无了,岂是这月飞上天,去归那月?又如这花落,便无这花了,岂是归去那里,明年又复来生这枝上?”游、杨之说,皆有不可晓者,广平游氏曰:“道无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德固不盛欤?夫欲知鬼神之德者,反求诸其心而已。神将来舍,则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则乖矣,所谓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犹不可,又况得而忘之乎?所谓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视不见、听不闻;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微之显如此,以其诚之不可掩也。诚则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掩。微之显者其理也,诚之不可掩,以其德言也。”龟山杨氏曰:“鬼神之德,惟诚而已,诚无幽明之间,故其不可掩如此,夫不诚则无物,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尚何显之有?知此,其知鬼神矣。”唯“妙万物而无不在”一语便是,而以其他语考之,不知其于是理之实,果何如也?龟山杨氏曰:“鬼神体物而不可遗,盖其妙万物而无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诚也,鬼神之德,则诚也。”按经文本赞鬼神之德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结之曰“诚之不可掩如此”,则是以为鬼神之德所以盛者,盖以其诚耳,非以诚自为一物,而别为鬼神之德也。今侯氏乃析鬼神与其德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读如可喜者,而细以经文事理求之,则失之远矣。程子所谓“只好隔壁听”者,其谓此类也夫!音扶。河东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诚也。经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鬼神之德,诚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学者心得之可也。”问:“鬼神之德如何?”朱子曰:“此言鬼神实然之理,犹言人之德,不可道人自为一物,其德自为德。侯氏解鬼神之为德,谓鬼神为形而下者,鬼神之德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德,不成说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德为形而上者。”双峰饶氏曰:“鬼神之为德与中庸之为德,语意一般,所谓德,指鬼神而言也。”曰:子之以干事明体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为也,故鬼神为物之体,而物无不待是而有者。然曰为物之体,则物先乎气,必曰体物,然后见其气先乎物而言顺耳。朱子曰:“不是有此物时,便有此鬼神,凡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乎鬼神也。体物,将鬼神做主,将物做宾,方看得出。”干,犹木之有干,必先有此,而后枝叶有所附而生焉,贞之干事,亦犹是也。

或问十七章之说。曰:程子、张子、吕氏之说备矣。程子曰:“知天命是达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应也。命者,是天之付与,如命令之命。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然而细推之,则须有报应,但人以浅狭之见求之,便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德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此道也。”张子曰:“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穷理尽性,则性天命,命天德。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蓝田吕氏曰:“天命之所属,莫逾于大德,至于禄位名寿之皆极,则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之万物,其所以为吉凶之报,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养,则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风凌雨,则其本先拨。至于人事,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宪宪之令德,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义与?”又曰:“命虽不易,惟至诚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杨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则亦程子所谓非常理者尽之。而侯氏所推以谓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龟山杨氏曰:“孔子当衰周之时,犹木之生非其地也,虽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寻于其上,则是濯濯然也,岂足怪哉?”河东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谓必得者,先天而天弗违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德为圣人也,而不得者,后天而奉天时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于颜、跖音只,与孟子“蹠之徒”之“蹠”字通。寿夭之不齐,则亦不得其常而已。杨氏乃忘其所以论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他谈反。之言,以为颜子虽夭而不亡者存,则反为衍说,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谓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则是古今圣愚公共之物,而非颜子所能专;若曰气散而其精神魂魄犹有存者,则是物而不化之意,犹有滞于冥漠之间(67),尤非所以语颜子也。龟山杨氏曰:“颜跖之夭寿不齐,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寿。’颜虽夭而不亡者,犹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识之?”侯氏所谓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为天于孔子固己培之,则不免有自相矛盾处。盖德为圣人者,固孔子之所以为栽者也。至于禄也、位也、寿也,则天之所当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适丁气数之衰,是以虽欲培之而有所未能及尔,是亦所谓不得其常者,何假复为异说以汩音骨。之哉!河东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非谓如孔子者也,孔子德为圣人,其名与禄寿孰御焉?固以培之矣。孟子所谓天爵者也,何歉于人爵哉?”

或问十八、十九章之说。曰:吕氏、杨氏之说,于礼之节文度数详矣,其间有不同者,读者详之可也。蓝田吕氏曰:“期之丧达乎大夫者,期之丧有二,有正统之期,为祖父母者也,有旁亲之期,为世父母、叔父母、众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统之期,虽天子诸侯莫降。旁亲之期,天子诸侯绝服,而大夫降,所谓尊不同,故或绝或降也。大夫虽降,犹服大功,不如天子诸侯之绝服也。如旁亲之期,亦为大夫,则大夫亦不降,所谓尊同则服其亲之服也。诸侯虽绝服,旁亲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犹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適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天子达乎庶人一也,父在,为母及妻虽服期,然本为三年之丧,但为父为夫屈者也,故与齐衰期之余丧异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后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寿卒,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则包后亦为三年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别人伦也。亲亲之义也,父为昭、子为穆。父,亲也,亲者迩,则不可不别也。祖为昭,孙亦为昭,祖为穆,孙亦为穆。祖,尊也,尊者远,则不嫌于无别也。故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此昭穆之别于尸者也。丧礼:卒哭而祔,男祔于皇祖考,女祔于皇祖妣,妇祔于皇祖姑。《丧服小记》:士大夫不得祔于诸侯,祔于诸祖父之为士、大夫者,亡则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祔者也。有事于太庙,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群昭群穆不失其伦,凡赐爵,昭与昭齿,穆与穆齿,此昭穆之别于宗者也。序爵者,序诸侯诸臣与祭者之贵贱也,贵贵之义也。《诗》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此诸侯之助祭者也。‘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此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贤与能而授之事也,尊贤之义也。孰可以为祭而诏相,孰可以为祝而祝嘏,孰可以祼赞献,孰可以执笾豆。至于执爵沃盥,莫不辨其贤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为上者,使贱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义也。若特牲馈食之礼,宾弟子,兄弟弟子,各举觯于其长,以行旅酬于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则尚齿也,长长之义也。毛,发色也,以发色别长少而为之序也。祭则贵贵,贵贵则尚爵,燕则亲亲,亲亲则尚齿,其义一也。天下之大经,亲亲长长,贵贵尊贤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间,大经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尽矣。”龟山杨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庙,则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此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尸饮七,以瑶爵献大夫,尸饮九,以散爵献士及群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贵贱也。玉帛,交神明也,祼鬯(68),求神于幽也,故天地不祼,则玉币尊于鬯也,故太宰赞之。鬯则大宗伯莅之,祼则又卑于鬯也,故小宰赞之。若此类,所谓序事也。先王量德授位,因能授职,此序事所以辨贤也。馈食之终,酳尸之献,下待群有司更为献酬,此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既终而以燕毛为序,所以序齿也。序昭穆,亲亲也;序爵,贵贵也;序事,尚德也;旅酬逮贱,燕毛序齿,尚恩也。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况其所尊乎?爱亲者不敢恶于人,况其所亲乎?事死如事生,若余阁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齐必见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为文王未尝称王之证,深有补于名教,广平游氏曰:“武王于《泰誓》三篇,称文王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后称文考为文王,仍称其祖为大王王季,然则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德、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德,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太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礼记·大传》载牧野之奠,追王太王、亶父、王季历、文王昌,亦据《武成》之书,以明追王之意出于武王也。世之说者,因《中庸》无追王文王之文,遂以为文王自称王,岂未尝考《泰誓》、《武成》之书乎?君臣之分,犹天尊地卑,纣未可去,而文王称王,是二天子也。服事商之道,固如是耶?《书》所谓九年大统未集者,后世以虞芮质厥成,为文王受命之始故也。当六国时,秦固以长雄天下,而周之位号微矣!辛垣衍欲帝秦,鲁仲连以片言折之,衍不敢复出口,盖名分之严如此。故以曹操之英雄,逡巡于献帝之末而不得逞,彼盖知利害之实也。曾谓至德如文王,一言一动,顺帝之则,而反盗虚名而昧天理乎?且武王观政于商,而须暇之五年,非伪为也,使纣一日有悛心,则武王当与天下共尊之,必无牧野之事,然则文王已称之名,将安所归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欧阳、苏氏之书,亦已有是说矣。欧阳氏曰(69):“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于商乎?伯夷叔齐让国而去,顾天下皆不可归,往归西伯。当是时,纣虽无道,天子在上,诸侯不称臣而称王,是僭叛之国也。彼二子者,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称王十年者,妄说也。《泰誓》称十有一年,说者谓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丧三年,并数之,是以听虞芮之讼谓之受命,以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称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间不宜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丧称十一年。及其灭商而得天下,其事大于听讼远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谓西伯以受命之年为元年者,妄说也。”格庵赵氏曰:“按眉山二苏氏说,与欧阳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苏氏也,当考。”【附纂】苏氏本三苏文论管仲处说。郊禘(70),吕、游不同,然合而观之,亦表里之说也。蓝田吕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经,仁义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虽隐微之间,恐惧戒谨而不敢欺,则所以养其诚心至矣。盖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乌能治国家哉?”广平游氏曰:“祭祀之义,非精义不足以究其说,非体道不足以致其义。盖惟圣人为能飨帝,为其尽人道而与帝同德,孝子为能飨亲,为其尽子道而与亲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祇祖考安乐之,则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则于为天下国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71),世读为韶,今从本字,何也?曰:昭之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读为韶,先儒以为晋避讳而改之,晋避司马昭讳。然《礼》、《书》亦有作佋与“韶”同音。字者,则假借而通用耳。曰:其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晓也,今且假设诸侯之庙以明之。盖周礼建国之神位左宗庙,则五庙皆在公宫之东南矣(72),其制则孙毓余六反。以为外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孙毓曰(73):“宗庙之制,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盖太祖之庙,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庙,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庙,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庙,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庙,五世之君居之,庙皆南向,各有门堂室寝,而墙宇四周焉。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自余四庙,则六世之后,每一易世而一迁。其迁之也,新主祔于其班之南庙(74),南庙之主迁于北庙,北庙亲尽则迁其主于太庙之西夹室,而谓之祧。音挑。朱子曰:“古者始祖之庙有夹室,凡祧主皆藏之于夹室。”凡庙主在本庙之室中皆东向,及其祫于太庙之室中,则惟太祖东向自如,而为最尊之位。群昭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北牖下而南向,群穆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谓之昭;北向者,取其深远,故谓之穆。盖群庙之列,则左为昭而右为穆,祫祭之位,袷,音洽,大合祭也。则北为昭而南为穆也。【通考】赵氏德曰:“按三礼辨曰:宗庙昭穆,《或问》之说详矣,但谓祫于太庙室中,则群昭群穆之主,皆如列牖下则小误耳。逸禘祫礼,昭穆各用一尸,盖周之中世,先王先公之位已凡二十余所,使南北相向,各列牖下,假以宣王考室之时言之。后稷东向,先公不窋以下十一尸,先王太王以下十三尸。南北相向,每尸设二十六豆笾,九爼八笾六img82,及尸与主宾献酬之地,盖此明堂三倍之广,而二十余尸,各十一献,又有三酬,亦非一日所能行也。愚因李氏之说而考之,陈祥道《礼书》言禘祭之礼,大王、王季以上,迁主于后稷之庙,其座位与祫祭同。文武以下,若穆之迁主祭于文王之庙,文王居室之奥东面,文王孙成王居文王之东,而北面以下穆主直至亲尽之祖,以次继而东阶,北面无昭主,若昭之迁主祭于武王之庙,武王亦居室之奥,东面以次,亦继而东,直至亲尽之主无穆主也。其尸:后稷庙中后稷尸一,昭、穆尸各一。文王庙中、武王庙中文王尸一,昭穆尸各一,武王尸一,昭尸共一。其实太祖庙中三尸也。其五斋自醴斋而下四斋而已,无泛斋。酒亦三酒,所陈设之处,所加之明水、玄酒等,一如禘祭于文王之庙,无降神之乐,其裸尊用鸡彝鸟彝,朝践用两献,尊再献,用两象尊,其迎尸出在堂之时,其后稷文武之尸,皆南面,余尸主如室中之左右也。合乐时,四代之乐。其祭礼后稷、文王、武王庙各一日,绎祭则同一日。愚因郑说推之,禘之迎主不迎主固未可知。若昭穆各用一尸,以及礼文之杀,恐亦或然,故杜预云:《逸礼》,祫于太庙之礼,毁庙之王升合食而立二尸。以此言之,则祫祭之群昭群穆虽多,昭而言则七尸既不备,则笾豆簠簋之杀,恐亦当如郑氏之说也。李氏云尸各十一献,此因贾公彦之说也。贾曰祫有十二献,禘九献。祫之十二献,此必因《少牢馈食礼》‘尸有十二饭’而言。《礼器》云一献质,再献文,五献察,七献神。七献祭先公。此语可。昭者以此例之,则先王或是九献。若曰十二献者,特牲馈食礼,主人主妇既酳尸毕,然后长兄弟洗觚,为加爵,献用爵,加用觚,加在献数之外。加爵之时,笾人加,侄兄弟群昭群穆分之,于理亦顺,则无妨于一日所行矣。”曰:六世之后,二世之主既祧,则三世为昭,而四世为穆,五世为昭,而六世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为昭,穆常为穆,礼家之说,有明文矣。盖二世祧,则四世迁昭之北庙,六世祔音附。昭之南庙矣;三世祧,则五世迁穆之北庙,七世祔穆之南庙矣。昭者祔,则穆者不迁,穆者祔,则昭者不动。朱子曰:“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盖祔昭,则群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群穆皆移,而昭不动。”此所以祔必以班,【附纂】黄氏洵饶曰:“即昭常为昭之数。”尸必以孙(75),朱子曰:“《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是也。”“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孙可以为祖尸,子不可以为父尸,以昭穆不可乱也。”而子孙之列,亦以为序。《礼记·祭统篇》云:夫祭之道,孙为王父尸。王父,乃祖也。所使为尸者,于祭者,子行也,父北面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行音杭。若武王谓文王为穆考,成王称武王为昭考,则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传》去声。下同。以管、蔡、郕、霍为文之昭(76),邘、音于。晋、应、平声。韩为武之穆(77),则虽其既远而犹不易也,岂其交错彼此若是之纷纷哉!格庵赵氏曰:“后稷至文武十五六世,文王于庙次为穆,故谓其子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于庙次为昭,故谓其子为穆,邗晋应韩者,武王之子也。”曰:庙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则固当以左为尊而右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则右反为尊而左反为卑也,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庙之制,但以左右为昭穆,而不以昭穆为尊卑。故五庙同为都宫,则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为一庙,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会于一室,然后序其尊卑之次,则凡已毁未毁之主,又毕陈而无所易。朱子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唯四时之祫,不陈毁庙之主,【附纂】黄氏洵饶曰:“此四时之祫,又曰三年祫,五年禘,左右为尊卑。大祫则已毁皆陈。庙制不以左右为尊卑。”则高祖有时而在穆,其礼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则高之上无昭,而特设位于祖之西,祢乃礼反。之下无穆,而特设位于曾之东也与?羊诸反。曰:然则毁庙云者,何也?曰:《春秋传》曰:“坏音怪。庙之道,易檐余廉反。可也,改涂可也(78)。”说者以为将纳新主,示有所加耳,非尽彻而悉去上声之也。朱子曰:“改涂易檐,言不是尽除,只改其衣饰,易其屋檐而已。”新安陈氏曰:“所引《春秋传》见《穀梁》文公二年。”曰:然则天子之庙,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79),虞之神宗(80),商之七世三宗,其详今不可考,《书·舜典》云:受终于文祖。《大禹谟》云:受命于神宗。《商书·咸有一德》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德。新安陈氏曰:“三宗,谓太甲庙号太宗,太戊号中宗,武丁号高宗是也。”独周制犹有可言,然而汉儒之记,文已有不同矣。谓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去声。故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者,诸儒之说也。朱子曰:“韦元成等书,谓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庙之主,藏于太祖,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已。”谓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文、武为宗,不在数中者,刘歆虚今反。之说也。朱子曰:“歆谓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于殷有三宗,周公举之以告成王,由是言之,宗无数也。”虽其数之不同,然其位置迁次,宜亦与诸侯之庙无甚异者。但如诸儒之说,则武王初有天下之时,后稷为太祖而组音祖。绀古暗反。居昭之北庙,太王居穆之北庙,王季居昭之南庙,文王居穆之南庙,犹为五庙而已。至成王时,则组绀祧,王季迁,而武王祔。至康王时,则太王祧,文王迁,而成王祔。至昭王时,则王季祧,武王迁,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上声。亦皆且为五庙,而祧者藏于太祖之庙。至穆王时,则文王亲尽当祧,而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西北,而谓之文世室,于是成王迁,昭王祔,而为六庙矣。至共音恭。王时,则武王亲尽当祧,而亦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东北,谓之武世室,于是康王迁,穆王祔,而为七庙矣。自是之后,则穆之祧者藏于文世室,昭之祧者藏于武世室,而不复藏于太庙矣。如刘歆之说,则周自武王克商,即增立二庙于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高圉、音语。亚圉,如前逓迁(81),至于懿王,而始立文世室于三穆之上,至孝王时,始立武世室于三昭之上,此为少不同耳。格庵赵氏曰:“父昭子穆而有常数者,礼也。祖功宗德而无定法者,义也。周于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庙,观《春秋传》,称襄王致文武胙于齐侯,《史记》称显王致文武胙于秦孝公。方是时,文武固已远矣,襄王显王犹且祀之,则其庙不毁可知矣。”【通考】赵氏德曰:“文世室、武世室,盖本于《礼记·明堂位》之言,鲁公之庙,文世室也;武公之庙,武世室也。郑注:此二庙象周有文王武王之庙也。世室者,不毁之名。鲁公,伯禽也;武公,伯禽之玄孙,名敖。疏云:文世室者,鲁公伯禽有文德,世世不毁其室,故云文世室;武世室者,伯禽玄孙武公有武德,其庙不毁,故云武世室。按记礼者之意,谓周有文王世室、武王世室,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故鲁有伯禽及武公之庙,得以象文王武王不毁之庙也。后儒因《明堂位》之文,遂以周有文世室、武世室也。《三礼辨》曰:武公之庙,盖已久毁,成公三年,季孙宿以鞌之战有功而立之,《春秋》书‘立武宫’,《左氏》、《公羊》并讥之,谓不宜立也。世室屋坏,《左氏》谓之太室,《公》、《谷》谓之世室,武、汤皆称宫,无所谓武世室也。诸儒或引此以证文王武王之庙为世室,误矣!”曰:然则诸儒与刘歆之说,孰为是?曰:前代说者,多是刘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朱子曰:“歆说得较是,他谓宗不在七庙中者,恐有功德者多,则占了那七庙数也。”格庵赵氏曰:“若从诸儒之说,则王者不过立亲庙四,与太祖为五,其与诸侯五庙又何别乎?《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自昔有七庙矣,故朱子以歆说为是。”曰:祖功宗德之说尚矣,而程子独以为如此,则是为子孙者,得择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尝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见贤遍反。于经典,皆有明文,而功德有无之实,天下后世自有公论。若必以此为嫌,则秦政之恶去声。夫音扶。子议父、臣议君,而除谥法者,不为过矣。朱子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别立庙,只是亲庙时,何不胡乱将三个来立,如何恰曰取太甲、太戊、高宗为之,那个祖有功,宗有德,天下后世自有公论,不以拣择为嫌,所谓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那个好底,自是合当祭祀,如何毁得?”【通考】按《史记·始皇纪》:二十六年,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其除谥法。”且程子晚年尝论本朝音潮。庙制,亦谓太祖、太宗皆当为百世不迁之庙,以此而推,则知前说若非记者之误,则或出于一时之言,而未必其终身之定论也。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德,文武之庙,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庙,如本朝太祖太宗,皆万世不祧之庙。河东闽浙,皆太宗取之,无可祧之理也。”曰:然则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庙,则视诸侯而杀其色界反。下同。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犹诸侯也。適音的。士二庙(82),则视大夫而杀其一,官师一庙(83),则视大夫而杀其二,然其门堂寝室之备,犹大夫也。曰:庙之为数,降杀以两,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节、藻棁、复音福。庙、重平声。檐,与“簷”同(84)。诸侯固有所不得为者矣;诸侯之黝于九反。垩、音恶。斫竹角反。砻(85),大夫有不得为矣;大夫之仓楹、音盈。斫桷,音角,椽方曰桷。士又不得为矣,曷为而不降哉?格庵赵氏曰:“山节,谓欂栌刻为山形,即今之斗栱。藻棁者,谓侏儒柱,画为藻文,梁上短柱也。复庙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谓就外檐下壁复安板檐,以辟风雨之洒壁。”“黝,黑也;垩,白也。地谓之黝,墙谓之垩。斫,削也。砻,磨也。”“仓楹者,苍其柱也。斫桷者,磨其榱也。”【附纂】黄氏洵饶曰:“《礼》:天子宗庙,‘山节藻棁,复庙重檐’。《穀梁》庄公二十三年丹桓宫楹,《传》曰:‘天子诸侯黝垩,大夫仓,士黈。’二十四年刻《桓宫桷传》:‘天子之桷,斵之、砻之,加密石焉。诸侯之桷,斫之、砻之,大夫斫,士斫本。’”独门堂寝室之合,然后可名于宫,则其制有不得而杀耳。盖由命士以上,上声。父子皆异宫,生也异宫,而死不得异庙,则有不得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则后世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而以西为上者,何也?曰:由汉明帝始也(86)。夫音扶。汉之为礼略矣,然其始也,诸帝之庙皆自营之,各为一处,虽其都宫之制,昭穆之位,不复如古,然犹不失其独专一庙之尊也。至于明帝,不知礼义之正,而务为抑损之私,遗诏藏主于光烈皇后更平声。衣别室(87),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魏、晋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庙之礼,始尽废矣。【通考】赵氏德曰:“魏明帝青龙四年,高堂隆生上疏曰:‘凡帝王徙都立邑,必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今国立,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庙之制未为礼。’晋武泰始二年春正月,即用魏朝祭礼,司马公所谓先王宗庙之礼始尽废,盖可知矣。裴秀傅玄之徒,尚欲其君遵汉文以日易月之制,废先王之礼经,此司马公所不能已于言也。原庙,谓又一庙也。胡致堂云,天子七庙致其诚敬足矣。《中庸》记宗庙之礼,陈其宗器,设其裳衣,非他所也,谓庙中也;非他时也,谓祭祀时也。今以死者衣冠月出游之,及筑复道于武库南,于礼褺矣,使后世致荣于原庙而简于太庙者,则通说启之也。其后汉明帝遂有朝原陵之失,此举盖生于原庙。”降及近世,诸侯无国,大夫无邑,则虽同堂异室之制,犹不能备,独天子之尊,可以无所不致,顾乃梏姑沃反。于汉明非礼之礼,而不得以致其备物之孝。盖其别为一室,则深广之度,或不足以陈鼎俎(88),而其合为一庙,则所以尊其太祖者,既亵而不严,所以事其亲庙者,又厌于甲反。而不尊,是皆无以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而当世宗庙之礼,亦为虚文矣。朱子曰:“更历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祖,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群庙之臣,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子孙之心,宜亦有所不安哉!”宗庙之礼既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终不能以自己者,于是原庙之仪,不得不盛。然亦至于我朝,音潮。下同。而后都宫别殿,前门后寝,始略如古者宗庙之制,是其沿袭音习。之变,不惟穷乡贱士有不得闻,而自南渡之后(89),故都沦没,权宜草创,无复旧章,则虽朝廷之上,礼官博士,老师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经学古之人,乃能私议而窃叹之,然于前世,则徒知讥孝惠之饰非,责叔孙通之无礼(90),而于孝明之乱命,与其臣子之苟从,则未有正其罪者;《前汉书·叔孙通传》:孝惠即位,惠帝乃高帝子也,乃谓通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徙通为奉常,定宗庙仪法,又稍定汉诸仪法,皆通所论著也。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作复道。方筑武库南,通奏事,因请问曰:“陛下何自筑复道高寝,衣冠月出游高庙,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上行哉?”惠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后汉书·明帝纪》:“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扫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勿开修道,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前书》曰:擅议宗庙者,弃市。于今之世,则又徒知论其惑异端徇流俗之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于宗庙者,是以不能不自致于此也。朱子曰:“不起寝庙,明帝固不得为无失,然使章帝有魏颗之孝,其群臣有宋仲几、楚子囊之忠,则于此别有处矣。况以一时之乱命,而坏千古之彝制,其事体之轻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谓略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礼,杨氏所谓舍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抑尝观于陆佃之议(91),而知神祖之尝有意于此矣,然而考于史籍,则未见其有纪焉。若曰未及营表,故不得书,则后日之秉史笔者,即前日承诏讨论之臣也,所宜深探遗旨,特书总叙,以昭示来世,而略无一词以及之,岂天未欲使斯人者复见二帝三王之盛,故尼女一反,止也。其事而啬音色,正作啬。其传耶?呜呼惜哉!朱子曰:“神祖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将以远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缪,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尔。”然陆氏所定昭穆之次,又与前说不同,朱子曰:“佃谓昭穆者父子之号,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方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岂可胶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且必如佃说,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其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而张琥音虎。之议(92),庶几近之,朱子曰:“琥谓四时常祀,各于其庙,不偶坐而相临,故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合食乎祖,则王季文王,更为昭穆,不可谓无尊卑之序。”读者更详考之,则当知所择矣。【通考】吴氏征曰:“古者天子祭七庙,初受命之主为太祖,东三昭西三穆,凡六庙。东西之南二庙为祢,为祖。东西之中二庙为高,为曾,此谓之四亲庙。东西之北二庙祭高祖之父,与高祖之祖,为二祧庙。亲庙四,祧庙二,合之为三昭三穆。其有功德之祖,亲尽,庙当毁,则别立一庙于昭穆北庙之北,谓之宗,百世不毁,与太祖同。周之文世室、武世室是也。太祖、二宗、三昭三穆谓之九庙,此天子之制也。诸侯所封之君为太庙,高曾祖祢为四亲庙,是曰二昭二穆,无二祧,亦无有功德之主,故其祫祭也,但有时祀而无太祀。旹祀者,迁二昭二穆之主合祭于太庙,大祫者三昭三穆二宗之外,凡庙之已毁者,皆得合祀于太祖之庙也。大夫三庙,初为大夫者居中,曰太庙,一昭一穆则祖祢也。上士二庙,惟祖与祢,无太庙也。中士下士一庙,祢庙而已,无祖庙也。庶人无庙,祭父于其寝中而已。中士下士之常祭,但得祭祢,若欲祭祖,则于祢庙祭之。上士欲祭曾、高,则于祖庙中祭之。大夫欲祭祖以上,则于太庙祭之。”又曰:“朱子所谓二祖者,此言继祢之宗子。载其考妣之精神,常与神主相依,不别立祠版之类也。干祫及其高祖者,干谓由下而达于上也。高祖本无庙,若或立功于国君,宠锡之,则合祭四代上及高祖。大夫则祭于其太庙,上士则祭于其祖庙,中下士则祭于其祢庙。”又曰:“大夫上有主,自伊川所定之礼始,然亦无害于义。但是有庙者有主,其无庙者,其主埋于葬所。若欲追庙制,皆非古,则只当循伊川所定之礼行之。”

或问二十章蒲卢之说(93),何以废旧说而从沈氏也(94)?曰:蒲卢之为果臝(95),鲁果反,果臝,细腰蜂也。他无所考,且于上下文义,亦不甚通,惟沈氏之说,乃与“地道敏树”之云者相应,故不得而不从耳。曰:沈说固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玄雉入于淮为蜃’(96),时忍反,大蛤也。而其传去声。下同。曰“蜃者,蒲卢也”,则似亦以蒲卢为变化之意,而旧说未为无所据也。曰:此亦彼书之传文耳,其他盖多穿凿不足据信,疑亦出于后世迂儒之笔,或反取诸此而附合之,决非孔子所见夏时之本文也。且又以蜃为蒲卢,则不应二物而一名,若以蒲卢为变化,则又不必解为果臝矣。况此等琐碎,既非大义所系,又无明文可证,则姑阙之,其亦可也,何必详考而深辨之耶?○曰:达道达德,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则一,何也?曰:此气质之异,而性则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灵,不待教而于此无不知也;安而行者,安于义理,不待习而于此无所咈音拂。也。此人之禀气清明,赋质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丧去声。者也。学而知者,有所不知,则学以知之,虽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虽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无蔽,得粹之多,而未能无杂,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学而未达,困心衡与“横”同。虑,而后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获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矫而行之者也。此则昏蔽驳音剥。杂,天理几平声。亡,久而后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气质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则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则其所知所至,无少异焉,亦复其初而已矣。曰:张子、吕、杨、侯氏皆以生知安行为仁(97),学知利行为知,去声。下文“则知”、“为知”、“非知”、“明知”、“语知”并同。困知勉行为勇,其说善矣。子之不从,何也?曰:安行可以为仁矣,然生而知之,则知之大,而非仁之属也;利行可以为知矣,然学而知之,则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语知也不卑矣,夫音扶。岂专以学知利行者为足以当之乎?故今以其分去声。而言,则三知为智,三行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于知之成功之一为勇;以其等而言,则以生知安行者,主于知而为智;学知利行者,主于行而为仁;困知勉行者,主于强而为勇。又通三近而言,则又以三知为智,三行为仁,而三近为勇之次,则亦庶乎其曲尽也欤!○曰:九经之说,奈何?曰: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其外,则无以养其中。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故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则内外交养,而动静不违,所以为修身之要也。西山真氏曰:“斋戒明洁以正其心,盛服俨然以正其容,心正则容正,故曰一其内,所以正其外;容正则心亦正,故曰斋于外,所以养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静者,未应物之时,动者,应物之际,静而存养,则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动而省察,则有以防人欲于将然。动静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内外动静无不敬,身安得不修乎?”信谗邪,则任贤不专;徇货色,则去声好贤不笃。贾捐之所谓“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微;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98),盖持衡之势,此重则彼轻,理固然矣。《前汉·贾捐之传》: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发兵击之,珠崖在南方海中洲居,诘问捐之,捐之对,其略曰:“至考文皇帝闵中国未安,偃武行文,逸游之乐绝,奇丽之赂塞,郑卫之倡微矣。夫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处;佞臣用事,则诤臣杜口。”而元帝不行。三山陈氏曰:“有好贤之心,而为谗谄之人、货色之欲夺之,则好贤之心衰,而贤者去矣。故必去谗、远色、贱货,而惟德之为贵,然后贤者肯为我留也。”故去谗远色,贱货而一于贵德,所以为劝贤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庶官无旷,则大臣得以总其凡于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备任使,则大臣将亲细务,而不暇于佐主矣。”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无相远,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恶,所以为劝亲亲之道也。大臣不亲细事,则以道事君者得以自尽,故官属众盛,足任使令,平声。所以为劝大臣之道也。尽其诚而恤其私,则士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音洛。趋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为劝士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士者,百官之总称,待之以不诚,则士不肯尽其心,仕有时而为贫,使仰事俯育之不给,则士之不肯尽其力,此劝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当重禄也。”格庵赵氏曰:“苟无忠信,而谓爵禄足以骄士,则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禄者,所得不过庸士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时使薄敛,所以为劝百姓之道也。三山陈氏曰:“使民以时,而薄其税敛,则民有余力、余财而乐于劝功矣。”新安陈氏曰:“时使不尽人之力,薄敛不尽人之财。”日省月试,以程其能,既禀称事,以偿其劳,则不信度、作淫巧者无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劝矣。为去声。之授节(99),以送其往,待以委去声。积,子赐反(100)。以迎其来,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上声。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途矣。朱子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谓愿留于其国者也。”无后者续之,已灭者封之,西山真氏曰:“继绝,如周武王立夏殷后;兴灭,如齐桓公封卫。”治其乱,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节(101),而不劳其力,贡赐有度,而不匮求位反。乏也。其财,贡,谓下贡上。赐,谓上赐下。则天下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方烦反,亦作“藩”,屏也。屏,必郢反。卫王室,而无倍音佩。畔之心矣(102)。凡此九经,其事不同,然总其实,不出乎修身、尊贤、亲亲三者而已。敬大臣,体群臣,则自尊贤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则自亲亲之杀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贤而亲亲,则又岂无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后有以各当去声。其理而无所悖耳。曰:亲亲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亲亲、尊贤并行不悖之道也。苟以亲亲之故,不问贤否,而轻属音烛。任之,不幸而或不胜平声。焉,治之则伤恩,不治则废法,是以富之贵之,亲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亲爱而保全之也。若亲而贤,则自当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岂但富贵之而已哉!观于管、蔡监古衔反。商,而周公不免于有过,及其致辟毗亦反。之后,则惟康叔、聃他谈反。季相与夹辅王室(103),而五叔者有土而无官焉,则圣人之意,亦可见矣。《书·蔡仲之命篇》云:“乃致辟管叔于商。”《左传·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寇,聃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五叔,谓管叔鲜、蔡叔度、成叔武、霍叔处、毛叔聃也。曰:子谓信任大臣而无以间去声。之,故临事而不眩,使大臣而贤也则可,其或不幸而有赵高、朱异音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史记》:赵高,秦始皇时人。二世时,官至丞相,恃恩专恣,以私怨杀人。指鹿为马,杀二世望夷宫,子婴杀之。《南史》:朱异,字彦和,梁武帝时,官至中领军,贪财冒贿,欺罔视听,蔑弄朝权,轻作威福,死赠尚书左仆射。《隋书》:虞世基,字茂世,隋炀帝朝,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参掌朝政,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宇文化及弑逆,世基亦见害。《唐书》:李林甫,唐玄宗朝官至中书令,封晋国公,性阴密,忍诛杀,排搆大臣,荡覆天下,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死赐太尉扬州大都督。则邹阳所谓“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范睢许规反。所谓“妒都故反。贤嫉音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觉悟”者,亦安得而不虑耶?《史记·邹阳传》:邹阳者,齐人也,游于梁,以谗见禽,乃从狱中上书,其略曰:“百里奚乞食于路,缪公委之以政,宁戚饭牛车下,而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借宦于朝、假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亲于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范睢传》:范睢,魏人也,秦昭王号为应侯。说秦昭王曰:“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纵酒驰骋弋猎,不听政事,其所授者,妒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悟,故失其位国。”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去声。不知此经之义而然耳,使其明于此义,而能以修身为本,则固视明听聪,而不可欺以贤否矣。能以尊贤为先,则其所置以为大臣者,必不杂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则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岂有知其必能为奸以败国,顾犹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书为职业,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音扶。下同。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任则不疑,而疑则不任,此古之圣君贤相去声。所以诚意交孚,两尽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业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仓才反,疑也。防畏备者愈密,而其为眩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奸遂,则其祸固有不可胜平声。言者,幸而主之威胜,则夫所谓偏听独任、御下蔽上之奸,将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为国家之祸,尤有不可胜言者矣,呜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远人之为无忘宾旅也?曰:以其列于怀诸侯之上也。旧说以为蕃方烦反。国之诸侯,则以远先近,而非其序。《书》言“柔远能迩”,而又言“蛮夷率服”,则所谓柔远,亦不止谓服四夷也。况愚所谓授节委积者,比毗至反。长、上声。遗维季反。人、怀方氏之官掌之,于经有明文耶!《周礼》:比长,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亲,徙于国中及郊,则从而授之,若徙于他,则为之旌节而行之。遗人,掌邦之委积,以待施惠。施,去声。郊里之委积,以待宾客;野鄙之委积,以待羁旅。凡宾客会同师役,掌其道路之委积。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怀方氏,掌来远方之民,致方贡、致远物而送逆之。达之以节,治其委积馆舍饮食。○曰:杨氏之说,有虚器之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段主于诚意,故以为有法度而无诚意,则法度为虚器,正言以发之也;其后段主于格物,故以为若但知诚意,而不知治天下国家之道,则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为虚器而不之讲,反语以诘吃吉反。之也,此其不同审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则又若主于诚意,而与前段相应,其于本段上文之意,则虽亦可以宛转而说合之,然终不免于迂回而难通也,岂记者之误耶?然杨氏他书,首尾衡读如横。决,亦多有类此者,殊不可晓也。龟山杨氏曰:“天下国家之大,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虽法度彰明,无诚心以行之,皆虚器也。”“九经行之者一,一者何?诚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乌足以知其道哉?若谓意诚便足以平天下,则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尝谓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耳。”○曰:所谓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诚也。先立乎诚,则言有物而不踬音致。矣,事有实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穷矣。诸说惟游氏诚定之云得其要。张子以精义入神为言,是则所谓明善者也。广平游氏曰:“惟至诚为能定,惟前定为能变,故以言则必行,以事则必成,以行则无悔,以道则无方,诚定之效如此。”张子曰:“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研之,精义入神,然后立斯立、动斯和矣。”○曰:在下获上、明善诚身之说,奈何?曰:夫音扶。在下位而不获乎上,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获乎上,又不以谀音臾。说音悦。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盖不信乎友,则志行去声。不孚,而名誉不闻,故上不见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平声。佞苟合也,其道在悦乎亲而已,盖不悦乎亲,则所厚者薄,而无所不薄,故友不见信。然欲顺乎亲,又不可以阿意曲从也,其道在诚乎身而已,盖反身不诚,则外有事亲之礼,而内无爱敬之实,故亲不见悦。然欲诚乎身,又不可以袭取强上声。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盖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则好去声。下“如好”,同。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恶去声。下“如恶”,同。恶必不能如恶恶臭,虽欲勉焉以诚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诚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择善、固执者继之。盖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择之之明,则《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也;执之之固,则《大学》所谓意诚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则反诸身者将无一毫之不实,意诚心正而身修,则顺亲、信友、获上、治民,将无所施而不利,而达道、达德、九经凡事亦一以贯之而无遗矣。庆源辅氏曰:“始则《大学》之次序,终则《中庸》之极功。”曰:诸说如何?曰:此章之说虽多,然亦无大得失,惟杨氏反身之说为未安耳。盖反身而诚者,物格知至,而反之于身,则所明之善无不实,有如前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无内外隐显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则反之而不诚者多矣,安得直谓但能反求诸身,则不待求之于外,而万物之理,皆备于我,而无不诚哉?况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离去声。去事物而专务求之于身,尤非大学之本意矣。龟山杨氏曰:“反身者,反求诸身也,盖万物皆备于我,非自外得,反诸身而已。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诚之为义,其详可得而闻乎?曰:难言也。姑以其名义言之,则真实无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则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实无妄之意耳。盖以自然之理言之,则天地之间,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故天理得诚之名,若所谓天之道、鬼神之德是也。以德言之,则有生之类,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故圣人得诚之名,若所谓不勉而中、去声。不思而得者是也。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去声。之实亦诚也,是其大小虽有不同,然其义之所归,则未始不在于实也。曰:然则天理、圣人之所以若是其实者,何也?曰:一则纯,二则杂,纯则诚,杂则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陈氏曰:“凡物一色谓之纯。”夫音扶。下同。天之所以为天也,冲漠无朕直忍反,兆也。而万理兼该,无所不具,然其为体则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杂之也。是以无声无臭,无思无为,而一元之气,春秋夏冬,昼夜昏明,百千万年,未尝有一息之缪;靡幼反。天下之物,洪纤巨细,飞潜动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尝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为实而不妄者也。陈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无一毫之妄,暑往则寒来,日往则月来,春生了便夏长,秋杀了便冬藏。元亨利贞,终始循环,万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实处。凡天下之物,洪纤高下,飞潜动植,青黄黑白,万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叶观之,缺者常缺,圆者常圆,修者常修,短者常短,无一毫差错,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来,终不相似,都是实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实,但以气质之偏,口鼻耳目四肢之好去声。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当其恻隐之发,而忮支义反。害杂之,则所以为仁者有不实矣;当其羞恶之发,而贪昧杂之,则所以为义者有不实矣。此常人之心,所以虽欲勉于为善,而内外隐显,常不免于二致,其甚至于诈伪欺罔,而卒堕于小人之归,则以其二者杂之故也。惟圣人气质清纯,清属气,纯属质。浑然天理,初无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则表里皆仁,而无一毫之不仁,义则表里皆义,而无一毫之不义。其为德也,固举天下之善而无一事之或遗,而其为善也,又极天下之实而无一毫之不满,此其所以不勉不思,从七容反。容中去声。下同。道,而动容周旋,莫不中礼也。曰:然则常人未免于私欲,而无以实其德者,奈何?曰:圣人固已言之,亦曰择善而固执之耳。夫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而不能不为,知其如是为恶而不能不去,上声。下同。则其为善去恶之心,固已笃矣。于是而又加以固执之功,虽其不睹不闻之间,亦必戒谨恐惧而不敢懈,居溢反。则凡所谓私欲者,出而无所施于外,入而无所藏于中,自将消磨泯弭尽反。灭,不得以为吾之病,而吾之德,又何患于不实哉!是则所谓诚之者也。曰:然则《大学》论小人之隐恶阳善,而以诚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体观之,则其为善也诚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扶问反。观之,则其为恶也何实如之,而安得不谓之诚哉?但非天理真实无妄之本然,则其诚也,适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为不诚耳。问:“诚于中形于外,是实有恶于中,便形见于外,然诚者真实无妄,安得有恶?有恶,不几于妄乎?”朱子曰:“此便是恶底真实无妄,善便虚了,诚只是实,而善恶不同,实有一分恶,便虚了一分善。实有二分恶,便虚了二分善。”新安倪氏曰:“‘诚’字,有以实理言者,有以实心言者。以实理言,则惟天理得诚之名,而人欲不可以谓之诚;以实心言,则君子之实于为善者,固可以言诚,而小人之实于为恶者,亦可以言诚也。”曰:诸说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于《通书》之说,亦既略言之矣。周子《通书》曰:“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故诚则无事矣。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朱子说具《通书解》中。程子无妄之云,至矣,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朱子曰:“无妄是我无妄,故诚,不欺者,对物而言,故次之。”问:“无妄,诚之道;不欺,则所以求诚否?”曰:“无妄,是自然之诚,不欺是著力去做底。无妄者,圣人也,谓圣人为无妄则可,谓圣人为不欺则不可。”其他说亦各有所发明,程子曰:“诚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则诚。”又曰:“主一之谓敬,一者之谓,诚敬则有意在。”读者深玩而默识焉。则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学、问、思、辨,亦有序乎?曰:学之博,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故能参伍之以得所疑而有问;问之审,然后有以尽师友之情,故能反复芳服反。后言“反复”,音同。之以发其端而可思;思之谨,则精而不杂,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则断而不差,故能无所疑惑而可以见形甸反。于行;行之笃,则凡所学、问、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践其实而不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陈氏曰:“学,不止于博览群书,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须一一理会,故曰博。问:不可粗略,须是详审,凡事物之理,纷纭交错、轻重浅深,看端的可疑是何处,然后问乃能尽师友之情而疑可释,故曰审。思,不可泛滥而失之放荡,须是谨。思则能精而不杂,然后实有得于心,实有所得,则可以辨别众理、毫分缕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学问思辨至此,见得道理真实分晓,然后笃力而行之,则可以践其实,而不为空言。此五者,不可废一,然亦有次序。须从博学起,又须经四节目,道理方实,知所谓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确然不可易,然后守之方可牢固。”曰:吕氏之说之详,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为详实,然深考之,则亦未免乎有病。盖君子之于天下,必欲无一理之不通,无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学,而其学不可以不博,及其积累鲁水反。后言“积累”,音同。而贯通焉,然后有以深造乎约而一以贯之,非其博学之初,已有造七到反。约之心,而姑从事于博以为之地也。蓝田吕氏曰:“君子将以造其约,而不可以不博学以聚之,聚不博,则约不可得,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为学之道,造约为功,约即诚也。不能至是,则多闻多见,徒足以饰口耳而已,语诚则未也。”朱子曰:“人须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然后可到简易田地,若不如此用工夫,一蹴便到圣贤地位,大段易了,古人何故如此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乎?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语》云:‘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须是先博然后至约,如何便先要约得人,若先以简易存心,不知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将来便入异端去。”至于学而不能无疑,则不可以不问,而其问也或粗略而不审,则其疑不能尽决,而与不问无以异矣,故其问之不可以不审。若曰成心亡而后可进,则是疑之说也,非疑而问、问而审之说也。蓝田吕氏曰:“学者不欲进则已,欲进,则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则不可与进乎道矣。故成心存,则自处以不疑,成心亡,然后知所疑矣。小疑必小进,大疑必大进,盖疑者不安于故而进于新者也,如问之审,审而知,则进孰御焉?”学也,问也,得于外者也,若专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验其实,则察之不精,信之不笃,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山客反。以精之,然后心与理熟,而彼此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专,则亦泛滥而无益,或太深而不止,则又过苦而有伤,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贵于能慎,非独为反之于身,知其为何事何物而已也。蓝田吕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诸身,则学问闻见非吾事也,故知所以为性,知所以为命,反之于我,何物也?知所以名仁,知所以名义,反之于我,何事也?故曰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于得而后已,则学问闻见,皆非外铄,是乃所谓诚也。”其余则皆得之,而所论变化气质者,尤有功也。变化气质之说见《章句》。○曰:何以言诚为此篇之枢纽也?曰:诚者,实而已矣。天命云者,实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实体,道其当然之实用,而教也者,又因其体用之实而品节之也。不可离者,此理之实也。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戒谨恐惧而慎其独焉,所以实乎此理之实也。中和云者,所以状此实理之体用也。天地位,万物育,则所以极此实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实理之适可而平常者也。过与不及,不见实理而妄行者也。费而隐者,言实理之用广而体微也。鸢飞鱼跃,流动充满,夫岂无实而有是哉!道不远人以下,至于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实理应用之当然。而鬼神之不可掩,则又其发见之所以然也。实理所发见。陈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实道理如此。”圣人于此,因以其无一毫之不实,而至于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实而无一毫之伪也。盖自然而实者,天也,必期于实者,人而天也。说天道人道诸章。诚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复乎此,而语其所以。至于正大经而立大本,参天地而赞化育,则亦真实无妄之极功也。卒章尚img83之云,又本其务实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谨独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谨恐惧而无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实乎此之序也。时靡有争,变也;百辟刑之,化也;无声无臭,又极乎天命之性、实理之原而言也。盖此篇大指,专以发明实理之本然,欲人之实此理而无妄,故其言虽多,而其枢纽不越乎诚之一言也,呜呼深哉!

或问诚明之说。曰:程子诸说,皆学者所传录,其以内外道行为诚明,似不亲切。程子曰:“自其外者学之而得于内者,谓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于外者,谓之诚。诚与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发而为行,如《乡党》之所载者,自诚而明也;由《乡党》之所载而学之,以至孔子者,自明而诚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诸心一条,以知语明,以行语诚,为得其训,乃《颜子好去声。学论》中语,而程子之手笔也。亦可以见彼记录者之不能无失矣。程子曰:“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知其性,然后反而诚之,则圣人也。”张子盖以性、教分为学之两途,而不以论圣贤之品第,故有由诚至明之语。程子之辨,虽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诚即明也,恐亦不能无误。张子曰:“自诚明者,先尽性以至于穷理也,谓先自其性理会来以至于理。自明诚者,先穷理以至于尽性也,谓先从学问理会以推达于天性也。”程子曰:“张子言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言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而于诚字,以至简至易、去声。行其所无事为说,则似未得其本旨也。且于性、教皆以至于实然不易之地为言,则至于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申实然之说也。蓝田吕氏曰:“自诚明,性之者也;自明诚,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德而言,圣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学而言,圣人之所教也。成德者,至于实然不易之地,理义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闻,不虑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谓诚则明;志学者,致知以穷天下之理,则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于实然不易之地,至简至易,行其所无事,此之谓明则诚。”然其过于游、杨则远矣。广平游氏曰:“自诚明,由中出也,故可名于性;自明诚,自外入也,故可名于教。诚者因性,故无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诚。”龟山杨氏曰:“自诚而明,天之道也,故谓之性;自明而诚,人之道也,故谓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归则无二致也,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或问:至诚尽性诸说,如何?曰:程子以尽己之忠、尽物之信,为尽其性,盖因其事而极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录也。程子曰:“尽己为忠,尽物为信。极言之,则尽己者,尽己之性也;尽物者,尽物之性也。信者,无伪而已,于天命有所损益,则为伪矣。”其论赞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赞助言,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曰即穷理便是至于命,则亦若有可疑者。程子曰:“赞者,参赞之义,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之类也。非谓赞助,只有一个诚,何助之有?”又曰:“如言穷理以至于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实只是穷理,便能尽性至命也。”盖尝窃论之,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语其分扶问反。下同。则未尝不殊,此自然之势也。盖人生天地之间,禀天地之气,其体即天地之体,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岂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虽若人之所为,而其所以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为也。又况圣人纯于义理,而无人欲之私,则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赞天地之化,尤不见其有彼此之间去声。也。若以其分言之,则天之所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状,人莫不知,而理之一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发明理一之意多,而及于分殊者少,盖抑扬之势不得不然,然亦不无少失其平矣。唯其所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乃为全备而不偏,而读者亦莫之省悉井反。也。程子曰:“自人而言之,从尽其性至尽物之性,然后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言人尽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诚,更不须论。所谓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聪明,止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至于穷理至命,尽人尽物之说,则程、张之论,虽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则其说初亦未尝甚异也。盖以理言之,则精粗本末,初无二致,固不容有渐次,当如程子之论;若以其事而言,则其亲疏远近,浅深先后,又不容于无别,笔列反。当如张子之言也。张子曰:“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亦是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己之性。既尽得己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会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序,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远近,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吕、游、杨说皆善,而吕尤确克角反。实。杨氏万物皆备云者,又前章格物诚身之意,然于此论之,则反求于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蓝田吕氏曰:“至于实理之极,则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于理,则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德,柔强昏明之质虽异,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浅深,故别而为昏明,禀有多寡,故分而为柔强。至于理之所同然,虽圣愚有所不异。尽己之性则天下之性皆然,故能尽人之性。蔽有浅深,故为昏明;蔽有开塞,故为人物;禀有多寡,故为强柔;禀有偏正,故为人物;故物之性与人异者几希。惟塞而不开,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美。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系乎此。于人之性,开塞偏正,无所不尽,则物之性未有不能尽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尽其性,则天地之化几矣。故行其所无事,顺以养之而已,是所谓赞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尧命羲和,钦若昊天,至于民之析、因、夷、隩,鸟兽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无不与知,则所赞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犹有所不及,必人赞之而后备,则天地非人不立,故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才,此之谓与天地参。”广平游氏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千万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万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则尽人之性也。至于尽物之性,则和气充塞,故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则天覆地载,教化各任其职,而成位乎其中矣。”龟山杨氏曰:“性者,万物之一源也,非夫体天德者,其孰能尽之?能尽其性,则人物之性斯尽矣。言有渐次也,赞化育、参天地,皆其分内耳。”又曰:“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则数虽多,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故曰‘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己与人物,性无二故也。”

或问致曲之说。曰: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自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以其气而言之,则惟圣人为能举其全体而无所不尽,上章所言至诚尽性是也。若其次,则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弟,通作“悌”。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发见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极,使其薄者厚而异者同,则不能有以贯通乎全体而复其初,即此章所谓致曲,而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者是也。问:“既是四端,安得谓之曲?”朱子曰:“四端先后互发,岂不是曲?若谓只有此一曲,则是夷惠之偏,如何得该遍?圣人具全体一齐该了,而当用时,亦只是发一端,如用仁则义、礼、智如何上来得?”问:“虽发一端,其余只平铺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后、间断之意,须待扩而后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程子曰:“人自孩提,圣人之质已完,只先于偏胜处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去气偏处发,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养,然同归于诚。”但其所论不详,且以由基之射为说,故有疑于专务推致其气质之所偏厚,而无随事用力、悉有众善之意。《左传·成公十六年》:潘尫之党,党乃潘尫之子,尫音汪。与养由基楚善射者。蹲甲而射之,蹲聚也。彻七札焉。以示王,曰:“楚共王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吕锜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音滔,弓衣也。以一矢复命。(104)程子曰:“曲,偏曲之谓,非大道也。曲能有诚,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诚,且如技艺上可见,如养由基射之类是也。”问:“程子说致曲先于偏胜处发,似未安,如此,则专主一偏矣。”朱子曰:“此说甚可疑,须于事上论,不当于人上论。”又以形为参前倚衡,所立卓尔之意,则亦若以为己之所自见,而无与音预。于人也,岂其记者之略而失之与?羊诸反。至于明动变化之说,则无以易矣。程子曰:“诚则形,诚然后便有物,如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如有所立卓尔,皆若有物方见。如无形,是见何物也?形则著,又著见也,著则明,是有光辉之时也,明则动,诚能动人也。君子所过者化,岂非动乎?”或曰:“变与化何别?”曰:“变如物方变而未化,化则更无旧迹,自然之谓也,庄子言变大于化,非也。”若张子之说,以明为兼照,动为徙义,变为通变,化为无滞,则皆以其进乎内者言之,失其旨矣。盖进德之序,由中达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说,亦自己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应专于内而遗其外也。且夫音扶。进乎内之节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张子曰:“致曲不贰,则德有定体;体象诚定,则文节著见。一曲致文,则余善兼照。明能兼照,则必将徙义;诚能徙义,则德自通变;能通其变,则圆神无滞。”游氏说亦得之,但说“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广平游氏曰:“诚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径行也。其次则临言而必思,不敢纵言也,临行而必择,不敢径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诸心也。拟议之间鄙诈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诚;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诚则形;形于身必著于物,故形则著;诚至于著,则内外洞彻,清明在躬,故著则明;明则有以动众,故明则动;动则有以易俗,故动则变。变则革污以为清,草暴以为良,然犹有迹也,化则其迹泯矣,日用饮食而已。至于化,则神之所为也,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与于此?”杨氏既以光辉发外为明矣;而又引明则诚矣,则似以明为通明之明;既以鹤鸣子和为动矣,而又曰化非学问笃行所及,则似以化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文意,不相承续,而于明动之间,本文之外,别生无物不诚一节,以就至诚动物之意,尤不可晓。今固不能尽录,然亦不可不辨也。龟山杨氏曰:“能尽其性者,诚也;其次致曲者,诚之也。学问思辨而笃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诚,诚于中,形于外,参前倚衡不可掩也,故形。形则有物,故著;著则先辉发于外,故明;明则诚矣。未有诚而不动,动而不变也。鹤鸣在阴,其子和之,非动乎?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至于化,则非学问思辨笃行之所及也,故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或问至诚如神之说。曰:吕氏得之矣,其论动乎四体为威仪之则者,尤为确实。蓝田吕氏曰:“至诚与天地同德,与天地同德,则其气化运行,与天地同流矣。兴亡之兆,祸福之来,感于吾心,动于吾气,如有萌焉,无不前知,况乎诚心之至?求乎蓍龟而蓍龟告,察乎四体而四体应,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者也,此至诚所以达乎神明而无间。故曰:至诚如神,动乎四体,如《传》所谓‘威仪之则以定命’(105)者也。”游氏心合于气,气合于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无形而气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为妙哉?广平游氏曰:“至诚之道,精一无间,心合于气,气合于神,无声无臭,而天地之间,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论,盖因异端之说,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须是用则知,不用则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如嵩山人董五经之徒,亦有能前知者,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山有董五经,隐者也,程子闻其名,谓其亦穷经之士,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尝出,是日不值,还至中途,遇一老人负茶果以归,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异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将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诚意,复同至其舍,语甚款,亦无大过人者,但久不与物接,心静而明矣。故就之而论其优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为真可贵,而贤于至诚之前知也。至诚前知,乃因其事理朕直忍反。兆之已形而得之,如所谓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者(106),非有术数推验之烦,意想测度待洛反。之私也,亦何害其为一哉!

或问二十五章之说。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说,乃与下文相应。程子曰:“诚者自成,如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学者不可以不诚,虽然,诚者在知道本而诚之耳。”游、杨皆以无待而然论之,其说虽高,然于此为无所当,去声。下同。且又老、庄之遗意也。广平游氏曰:“诚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已,其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已。自成自道,犹言自本自根也。”龟山杨氏曰:“诚自诚,道自道,无所待而然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之义,亦惟程子之言为至当,然其言太略,故读者或不能晓,请得而推言之。盖诚之为言,实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实而言者,如曰诚不可掩之类是也;有以心之实而言者,如曰反身不诚之类是也。读者各随其文意之所指而寻之,则其义各得矣。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者,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以心言之,则圣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此所谓诚者物之终始者然也。苟未至于圣人,而其本心之实者,犹未免于间断,上去声,下徒玩反。后并同。则自其实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间断之前,所为无不实者;及其间断,则自其间断之后,以至未相接续之前,凡所云为,皆无实之可言,虽有其事,亦无以异于无有矣。如曰三月不违,则三月之间,所为皆实,而三月之后,未免于无实,盖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也。日月至焉,则至此之时,所为皆实,而去此之后,未免于无实,盖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也。是则所谓不诚无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则在天者本无不实之理,故凡物之生于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无其理而徒有不实之物者也。在人者本无不实之心,故凡物之出于心者,必有是心之实,乃有是物之实,未有无其心之实而能有其物之实者也。程子所谓彻头彻尾者盖如此。程子曰:“诚者,物之终始,犹俗语彻头彻尾,不诚更有甚物也。”其余诸说,大抵皆知诚之在天为实理,而不知其在人为实心,是以为说太高,而往往至于交互差错,以失经文之本意。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而凡言仁者遂至于无事之可训,其亦误矣。吕氏所论子贡、子思所言之异亦善,而犹有未尽者,盖子贡之言主于知,子思之言主于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宾主之分,亦不但为成德入德之殊而已也。蓝田吕氏曰:“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学不厌所以成己,此则成己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则成物为智,何也?夫尽己性以成己,则仁之体也。推是以成物,则智之事也,自成德而言也。学不厌,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此子思、子贡之言所以异也。”新安陈氏曰:“不厌不倦者,进德之事。子贡盖主知而言,故以智为体,而仁为用。成己成物者,成德之事。子思盖主行而言,故以仁为体,而智为用也。仁智之所以相为体用者,仁即乾之元、时之春,智即乾之贞、时之冬也,仁如元之始、春之生,义礼智皆仁之推,此仁之所以为体而智之所以为用也。然智以知之,而后仁以行之,如贞下之起元,冬藏之蕴夫春生,此智之所以为体,而仁之所以为用也。”杨氏说物之终始,直以“天行”二字为解,盖本于易“终则有始,天行也”之说,假借依托,无所发明。杨氏之言,盖多类此,最说经之大病也。又谓“诚则形而有物,不诚则辍陟劣反,止也。而无物”,亦未安。诚之有物,盖不待形而有,不诚之无物,亦不待其辍而后无也。其曰“犹四时之运已,则成物之功废”,盖亦辍而后无之意。而又直以天无不实之理,喻夫人有不实之心,其取譬也,亦不亲切矣。彼四时之运,夫音扶。下同。岂有时而已者哉?龟山杨氏曰:“其为物终始,天行也。诚则形,形故有物。不诚而著乎伪,则有作辍,故息,息则无物矣。由四时之运已,则成物之功废,尚何终始之有?故以习则不察,以行则不著,以进德则不可久,以修业则不可大,故君子唯诚之为贵。”

或问二十六章之说。曰:此章之说,最为繁杂。如游、杨无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则不息则久以下,至何地位,然后为无息耶?广平游氏曰:“至诚无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德之纯是也。未能无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强也,若颜子之三月不违仁是也。”龟山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也,不息,所以体诚也。”叶氏曰:“虽变文云不息,若就圣人至诚言之,只是自然无息,不可以不字,为学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二之意,亦假借之类也,字虽密而意则疏矣。老子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广平游氏曰:“其为物不二,天地之得一也。一则不已,故载万物,雕刻众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测。”吕氏所谓“不已其命,不已其德”,意虽无爽,而语亦有病。盖天道圣人之所以不息,皆实理之自然,虽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德”,则是有意于不已,而非所以明圣人天道之自然矣。蓝田吕氏曰:“天之所以为天,不已其命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不已其德而已。其为天人,德命则异,其所以不已则一,故圣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积天之昭昭,以至于无穷,譬夫音扶。下同。人之充其良心,以至于与天地合德,意则甚善。而此章所谓至诚无息,以至于博厚高明,乃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积而成者,乃其气象功效之谓,若郑氏所谓“至诚之德,著于四方”者是已,非谓在己之德,亦待积而后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诗以证之,夫岂积累渐次之谓哉?若如吕氏之说,则是因无息然后至于诚,由不已然后纯于天道也,失其旨矣。蓝田吕氏曰:“虽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虽地之广,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犹是矣。其所以高明博厚,神明不测者积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为可欲之善。不充之,则不能与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则不能不勉不思,与天地合德而至于圣。然所以至于圣者,充其良心,德盛仁熟而后尔也,故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责之与天地合德,犹指撮土而求其载华岳、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龙、殖货财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杨氏“动以天,故无息”之语,甚善。龟山杨氏曰:“诚自成,非有假于物也,而其动以天,故无息。”其曰天地之道,圣人之德,无二致焉,顾方论圣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盖未觉其语之更平声。端耳。龟山杨氏曰:“积而至于博厚高明,则覆载成物之事备矣,其用则不可得而见也,故配天地无疆言之,所以著明之也。然天地之道、圣人之德,其为覆载成物之功,则无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所谓一者,诚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测,不诚,则无物矣。”至谓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则亦犹吕氏之失也。龟山杨氏曰:“诚之,一言足以尽之,不息之积也。若夫择善而不能固执之,若存若亡,而欲与天地合德,其可乎?故又继之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大抵圣贤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当去声,而无非极致。近世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于其外者,皆欲引而纳之于内,于其粗者,皆或推而致之于精,若致曲之明动变化,此章之博厚高明,盖不胜平声。其烦碎穿凿,而于其本指,失之愈远,学者不可以不察也。

或问二十七章之说。曰:程、张备矣。程子曰:“自‘大哉圣人之道’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贯。”“德性者,言性之可贵,与言性善,其实一也。”“须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齐上下,下学而上达,极高明而道中庸。”又曰:“极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也。”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不尊德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尊德性,犹据于德,德性须尊之。道,行也。问,问得者;学,行得者;犹学问也。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致广大,极高明,此则尽远大,所处则直是精约。”“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缘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张子所论逐句为义一条,甚为切于文义,张子曰:“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皆逐句为一义,上言重,下言轻。”故吕氏因之,蓝田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德性而已,不先贵乎此,则所谓问学者,不免乎口耳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体者,广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则所谓精微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达者,高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则所谓中庸者,同污合俗矣。”然须更以游、杨二说足之,则其义始备耳。广平游氏曰:“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此尊德性也。非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则择善不明矣,故继之道问学。尊德性而道问学,然后能致广大。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充其德性之体,使无不该遍,此致广大也。非尽精微,则无以极深而研几,故继之以尽精微,然后能极高明。始也未离乎方,今则无方矣,始也未离乎体,今则无体矣。离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极高明也,非道中庸,则无践履可据之地,不几于荡而无执乎?故继之以道中庸。高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高明之实德也,其实非两体也。”龟山杨氏曰:“尊德性而后能致广大,致广大而后能极高明,道问学而后能尽精微,尽精微而后能择中庸而固执之,入德之序也。”格庵赵氏曰:“张子言逐句为义,吕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为说,杨氏以逐句上一节承上一节、下一节承下一节为说,兼读其义始备。”游氏分别笔列反。至道至德,为得之,唯优优大哉之说为未善。广平游氏曰:“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至道之功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上际于天、下蟠于地也。优优大哉,言动容周旋中礼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仪,非天下至诚,孰能从容而尽中哉?故曰待其人然后行,盖盛德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德非他,至诚而已矣。”而以无方无体,离去声。形去智,为极高明之意,又以人德、地德、天德,为德性广大高明之分,则其失愈远矣。广平游氏曰:“尊其德性而道问学,人德也;致广大而尽精微,地德也;极高明而道中庸,天德也。自人而天则上达矣。”杨氏之说,亦不可晓。盖道者自然之路,德者人之所得,故礼者道体之节文,必其人之有德,然后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礼为德,而欲以凝夫音扶。道,则既误矣。而又曰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则梏于仪章器数之末,而有所不行。则是所谓道者,乃为虚无恍惚元无准则之物,所谓德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于道也,其诸老氏之言乎?误益甚矣。龟山杨氏曰:“道之峻极于天,道之至也,无礼以范围之,则荡而无止,而天地之化或过矣。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所以体道而范围之也。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所谓至德者,礼其是乎?夫礼,天所秩也,后世或以为忠信之薄,或以为伪,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后行,盖道非礼不止,礼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资也。苟非其人而梏于仪章器数之末,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诸说但以二句相对,明其不可偏废。大意固然,广平游氏曰:“温故而知新,所以博学而详说之也;敦厚以崇礼,所以守约而处中也。”龟山杨氏曰:“温故而知新,道问学之事也;敦厚以崇礼,道中庸之事也。”然细分之,则温故然后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后有以崇礼,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礼。此则诸说之所遗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体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德性也,广大也,高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问学也,精微也,中庸也,新也,礼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德而凝是道也。以其于道之大小无所不体,故居上居下,在治去声。在乱,无所不宜。此又一章之通旨也。

或问:子思之时,周室衰微,礼乐失官,制度不行于天下久矣,其曰“同轨同文”,何耶?曰:当是之时,周室虽衰而人犹以为天下之共主,诸侯虽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国之未亡,犹未有能更平声。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则周之文轨,孰得而变之哉?曰:周之车轨书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通考】吴氏程曰:“正谓岁之首也,朔谓月之一日也。周以建子为正,以夜半为朔。商以建丑为正,以鸡鸣为朔。夏以建寅为正,以平旦为朔。《汉·律历志》:十一月子为天正,十二月丑为地正,正月寅为人正,此言月之正也。又云:天统始于子半,地统始于丑初,人统受之于寅初,此日之朔也。盖正者岁之始,故古者每以岁首寅月为正月,而周人亦称岁首十一月,日。正岁每与岁终对言,朔者月之初,凡朝会发命则必以是时行之。”若三代之异尚,其见贤遍反。于《书》《传》去声。下同。者详矣。轨者,车之辙迹也。周人尚舆,而制作之法,领于冬官,其舆之广六尺六寸,故其辙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间,广狭如一,无有远迩,莫不齐同。况为车者,必合乎此,然后可以行乎方内而无不通;不合乎此,则不惟有司得以讨之,而其行于道路,自将偏倚杌音兀。陧倪结反,不安也(107)。而跬大委反,半步也。步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为矣。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而《春秋传》所谓“同轨毕至”者(108),则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无不来也。文者,书之点画形象也。周礼司徒教民道艺,而书居其一,又有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则又每九岁而一谕焉。其制度之详如此,是以虽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犹不得变也。《周礼·地官》: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春官》:外史:掌书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掌达书名于四方。若以书使去声。于四方,则书其令。大行人:王之所以抚邦国诸侯者,岁遍存,三岁遍颓。音眺。五岁遍省,七岁属象胥,谕言语,协辞命,九岁属瞽史,谕书名,书名所以同其文,故使瞽史谕之听音声。必至于秦灭六国,而其号令法制有以同于天下,然后车以六尺为度,书以小篆隶书为法,而周制始改尔。孰谓子思之时而遽然哉?三山陈氏曰:“按鲁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盖周威烈王之十七年也。是时列国虽强,犹用周制。至秦吞并后,始用六为纪,而舆六尺,是改车之轨,损于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隶书,而后书之文始不同。”

或问二十九章之说。曰:三重,诸说不同,虽程子亦因郑注,然于文义皆不通,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礼,此即郑注之说。”唯吕氏一说说见《章句》。为得之耳。至于上下焉者,则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为是矛盾食允反。也。蓝田吕氏曰:“上焉者,谓上达之事,如性命道德之本,不验之于民之行事,则徒言而近于荒唐。下焉者,谓下达之事,如刑名度数之末,随时变易无所稽考,则臆见而出于穿凿,二者皆无取信于民,是以民无所适从。”曰:然则上焉者以时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为一说,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为霸者事耶?曰:以王去声。天下者而言,则位不可以复上矣,以霸者之事而言,则其善又不足称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义,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谬,言与其已行者无所差也。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与其自然者无所拂也。鬼神无形而难知,故曰无疑,谓幽有以验乎明也。后圣未至而难料,故曰不惑,谓远有以验乎近也。三山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无往不在,无时不然,是以达幽明、贯古今而无所不通。”动,举一身兼行与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与则而言之也。法谓法度,人之所当守也;则谓准则,人之所取正也。远者悦,其德之广被,平义反,及也。故企而慕之;近者习,其行去声。之有常,故久而安之也。

或问小德大德之说。曰:以天地言之,则高下散殊者,小德之川流;於音乌。穆不已者,大德之敦化。以圣人言之,则物各付物者,小德之川流;纯亦不已者,大德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见诸说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谓兼内外、该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则由其书之有得《夏时》、赞《周易》也,由其行去声。下同。之有不时不食也,迅雷风烈必变也,以至于仕止久速之皆当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时之意可见矣。得《夏时》,出《记·礼运篇》,详见《论语·八佾篇·禘自既灌而往章》下。由其书之有序禹贡、述职方也(109),由其行之有居鲁而逢掖音亦。也,居宋而章甫也(110),以至于用舍上声。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袭水土之意可见矣。述职方以除九丘,见《尚书》序。职方,即《周礼》职方氏也。《记·儒行篇》:“孔子曰:‘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逄掖,即深衣也。章甫,商之冠名。宋,商之后,故用其冠。若因是以推之,则古先圣王之所以迎日推策(111),颁朔授民(112),而其大至于禅授善去声。放伐(113),各以其时者,皆律天时之事也。其所以体国经野,方设居方,而其广至于昆虫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袭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则亦何歉口黠反于是哉!颁朔,详见《论语·八佾篇》“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下。《史记·黄帝本纪》云:“迎日推策。”《注》:策,数也;迎,数之也。日月朔望,未来而推之,故曰迎日。《周礼》云:“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注:体,犹分也。经,谓为之里数。亡《虞书序》云:“帝厘下土,方设居方。”言帝舜理四方诸侯,随方别其居方之法也。

或问至圣至诚之说。曰:杨氏以聪明睿知为君德者,得之而未尽,其宽裕以下则失之。盖聪明睿知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资也;容执敬别,则仁义礼智之事也。龟山杨氏曰:“《书》曰:‘惟天生聪明时img84。’《易》曰:‘知临,大君之宜,吉。’则聪明睿知,人君之德也,故足以有临;宽裕温柔,仁之质也,故足以有容;发强刚毅以致果,故有执;斋庄中正以直内,故有敬;文理密察理于义,故有别。”经纶以下,诸家之说,亦或得其文义,但不知经纶之为致和,立本之为致中,知化之为穷理以至于命,且上于至诚者无所系,下于焉有所倚者无所属,音烛。则为不得其纲领耳。游氏以上章为言至圣之德,下章为言至诚之道者,得之。广平游氏曰:“聪明睿知,圣德也;宽裕温柔,仁德也;发强刚毅,义德也;斋庄中正,礼德也;文理密察,智德也。溥博者,其大无方;渊泉者,其深不测。或容以为仁,或执以为义,或敬以为礼,或别以为智,惟其时而已,此所谓时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观,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见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悦,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诚服,此至圣之德也。天地之大经,五品之民彝也。凡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于经,而民彝为大。经纶者,因性循理而治之,无汨其序之谓也。立天地之大本者,建中于民也。渊渊其渊,非特如渊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诚之道也。”其说自德者其用以下,皆善。广平游氏曰:“德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见,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窥其奥,故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盖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诚不能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注释】

(1)禅授:犹禅让。

(2)放伐:语本《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指以武力讨伐并放逐暴虐的君主。

(3)蓝田吕氏:吕大临。

(4)四时五行:四时:四季,即春夏秋冬。五行:水、火、木、金、土,我国古代称构成各种物质的五种元素,古人常以此说明宇宙万物的起源和变化。

(5)庶类万化: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庶类:万物,万类。万化:万事万物,大自然。

(6)四端五典:四端:即仁义礼智。五典:《书·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从。”孔传:“五典,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此指“亲、义、别、序、信”五种伦理道德。

(7)荀、扬、韩子:荀子、扬雄、韩愈。

(8)荣悴:荣枯。悴:枯萎,憔悴。

(9)舛逆:颠倒,悖逆。舛:相违背。

(10)清明:神志清晰,清察明审。

(11)杀:等差。

(12)训诂:解释古书字义。《汉书·扬雄传》:“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

(13)管、商:管仲和商鞅的并称。两人分别为春秋和战国时期的重要政治家。

(14)蕞尔:形容小。《左传·昭公七年》:“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

(15)杨氏:杨时。

(16)陵阳李氏:李道传,字贯之,陵阳人。见前揭李道传注。

(17)降衷:施善,降福,赋予善性。《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孔传:“衷,善也。”

(18)裸裎:赤身露体。《孟子·公孙丑上》:“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裎:脱衣露体。

(19)遁天倍情:谓违背天然之性而加添流俗之情。一说,违背天性与真情。倍,通“背”。

(20)侯:侯仲良,宋代学者,字师圣,程颐内弟,著有《论语说》。

(21)食息:饮食和呼吸,意思是每时每刻。

(22)屋漏:古代室内西北隅施设小帐,安藏神主,为人所不见的地方称作“屋漏”。

(23)持养:保养,养育。

(24)参前倚衡:语出《论语·卫灵公》:“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倚衡,靠在车前横木上。

(25)陈忠肃公:陈瓘(1057—1122年,一作1026—1126年),字莹中,号了翁,南剑州沙县(今福建省沙县)人,登进士科,以“直谏”闻名。为太学博士,与章惇忤,不复用。曾布为相,推荐为谏官,又以为忤,出之。徽宗即位,累迁右司员外郎,出知泰州。崇宁中除名。高宗赐谥忠肃,学者称了斋先生,著有《了翁易说》、《尊尧集》等。

(26)石氏《集解》:石墩的《〈大学〉、〈中庸〉集解》。

(27)刘、李二先生:刘勉之与李侗。刘:刘勉之(1091—1149年),字致中,号白水,又号草堂,建州崇安人,以乡举诣太学。绍兴间召至临安,与秦桧议不合,即谢病归。学者踵至,随材施教。朱松将卒,嘱以后事,且戒其子朱熹受业。勉之教诲朱熹如子,且妻以女。年五十九卒,谥简肃。李:李侗。

(28)胡仁仲:胡宏,字仁仲,胡安国少子,学者称五峰先生。侯师圣:即侯仲良,字师圣。

(29)昔腴今瘠:昔日丰腴现在瘦弱。

(30)碔砆:同“珷玞”,似玉的美石。

(31)交通:感通,感应。

(32)三辰:指日、月、星。《左传·桓公二年》:“三辰旂旗,昭其明也。”杜预注:“三辰,日、月、星也。”

(34)周子:(1017—1073年)原名敦实,为避宋英宗之讳,改名敦颐,字茂叔。著《太极图说》及《通书》四十篇。采用道家学说,以太极为理,阴阳五行为气,对宋明理学影响甚大。程颢、程颐都是他的弟子。谥元公,世称濂溪先生。《宋史》载《道学传》。

(35)旒纩:有垂旒与黈纩为饰的帝王冠冕。亦借指帝王视听。旒:通“瑬”,是古代冠冕悬垂的玉串。纩:古时指新丝绵絮。

(37)舄履:复底厚履。舄:古代一种以木为复底的鞋。

(38)聋瞽:耳聋目盲,喻使人耳目闭塞。瞽:失明的人,盲人。

(39)纰漏:错误疏失。纰:疏忽,错误。

(40)块然:安然。

(41)乖剌:悖谬失当。剌:乘戾,违背。

(42)谥:古代帝王、贵族、大臣、士大夫或其他有地位的人死后,据其生前业迹评定的带有褒贬意义的称号。亦指按上述情况评定这种称号。

(43)祖考:祖先。

(44)乡原:指乡里中貌似谨厚,而实与流俗合污的伪善者。原,同“愿”,谨厚貌。《论语·阳货》:“子曰:‘乡原,德之贼者也。’”一本作“愿”。朱熹《集注》:“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愿称。”

(45)河东侯氏:侯仲良。见前揭侯仲良注。

(46)蹇浅:鄙陋浅薄。

(47)恍惚先后而不可为象:《文子·道原第一》:“忽兮恍兮,不可为象兮;恍兮忽兮,用不诎兮。”

(48)拟议:揣度议论。多指事前的考虑。

(49)高第:才优而品第高。

(50)倾侧:偏斜,倾斜。偃仆:仆倒。偃:倒伏。

(51)刘歆:约(前53—23年),汉刘向子。字子骏,后改名秀,字颖叔。河平中,与父向总校群书。向死,歆继父业,整理六艺群书,编成《七略》。对经籍目录学作出了贡献。曾建议为《周礼》、《左传》、《毛诗》、《古文尚书》等古文经设置博士。歆通晓天文律历,著有《三统历谱》。明张溥《魏汉六朝百三家集》辑有《刘子骏集》。

(52)颜氏:颜师古(581—645年),唐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市)人,名籀,以字行。祖之推,父思鲁。少传家学,博览群书,精于训诂,善属文。太宗以五经日讹,诏师古校定,后又为太子校《汉书》。新、旧《唐书》有传。

(53)夷惠:伯夷、柳下惠的并称。古代廉正之士。汉扬雄《法言·渊骞》:“‘其为人也奈何?’曰:‘不屈其意,不累其身。’曰:‘是夷惠之徒与?’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间也。’”

(54)七圣:指传说中的黄帝、方明、昌寓、张若、謵朋、昆阍、滑稽七人。《庄子·徐无鬼》:“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骖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車,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途。”

(55)祁寒:严寒。

(56)眩瞀:眼睛昏花,视物不明。瞀:昏乱。

(57)庆源辅氏:辅广,字汉卿,庆源人,居嘉兴。初事吕祖谦,后卒业于考亭。嘉定间奉祠归隐。著《五经注释》、《语孟答问》等。称传贻先生,别号潜庵。《宋元学案》卷六十四有《朝奉辅传贻先生广》。

(58)违:相距,距离。《左传·哀公二十七年》:“乃救郑。及留舒,违谷七里,谷人不知。”

(59)瞽瞍:亦作“瞽叟”。人名,古帝虞舜之父。

(60)谢氏:谢良佐(1050—1103年),北宋学者。字显道,蔡州上蔡(河南上蔡)人。人称上蔡先生。元丰进士。受学于二程,与游酢、杨时、吕大临并称“程门四先生”。强调“穷理”、“居敬”为入“圣德”之门。为后世学者称道。著有《论语说》、《上蔡语录》等。

(61)气机阖辟:气机的闭合与开启。气机:古代军事术语,用兵的关键之一,指将帅的气度、决断等。阖辟:闭合与开启。

(62)忮心:嫉恨之心,妒忌之心。

(63)慤实:朴实。慤:恭谨,朴实。

(64)宰予:即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春秋时鲁国人,孔子弟子,善辞令。曾因昼寝,被孔子讽为“朽木不可雕”。仕齐为临淄大夫,因参与田常反齐简公的斗争,事败族灭。

(65)徂落:死亡。《孟子·万章上》:“《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勋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赵岐注:“徂落,死也。”徂:死亡,凋谢。

(66)《易·萃》:“《萃》。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利贞。”《易·涣》:“《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

(67)冥漠:空无所有。

(68)祼鬯:古代祭祀仪式。以香酒灌地而告神。祼:祭名,以香酒灌地而求神。鬯:古代宗庙祭祀用的香酒,以郁金香合黑黍酿成。

(69)欧阳氏:欧阳修(1007—1072年),宋庐陵吉水人。字永叔,自号醉翁、六一居士。举天圣八年进士甲科,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因议新法,与王安石不合,致仕,退居颍川,卒谥文忠。博览群书,以文章著名。撰有《毛诗本义》、《新五代史》、《集古录》等。并与宋祁合修《新唐书》。后人辑有《欧阳文忠集》一百五十三卷,附录五卷。《宋史》有传。

(70)郊禘:古帝王以祖先配祭昊天上帝。郊,古帝王祭祀天地。冬至祭天于南郊,夏至瘗地于北郊。禘:古代帝王、诸侯举行各种大祭的总名。凡祀天、宗庙大祭与宗庙时祭均称为“禘”。

(71)昭穆:古代宗法制度,宗庙或宗庙中神主的排列次序,始祖居中,以下父子(祖、父)递为昭穆,左为昭,右为穆。

(72)五庙:古代诸侯立五庙,即父、祖、曾祖、高祖、始祖之庙。公宫:君王的宫殿。

(73)孙毓:字休朗,北海人,晋长沙太守。著有《毛诗异同评》十卷,《左传义注》十八卷、《左传贾服异同略》五卷等。

(74)袝:新死者附祭于先祖。班:分等列序,排列。

(75)尸:古代祭祀时代死者受祭的人。尸必以孙:即以孙来作为祭祀礼节中的“尸”。

(76)管、蔡、郕、霍:都是周文王的儿子的封国。武王灭商后,封其弟鲜于管(今河南郑州),与其弟蔡叔度相纣王子武庚禄父,治理殷朝遗民。蔡:周时诸侯国名。周武王弟叔度始封于蔡,后因反叛,被流放而死。郕:古诸侯国名。周武王弟叔武的封国。故址在今山东宁阳北。霍:古国名。始封之君为周武王之弟叔处,春秋时为晋所灭。约当今山西省霍县西南。

(77)邘、晋、应、韩:都是周武王的儿子的封国。邘:古诸侯国名。周武王子邘叔之封地。春秋时为郑邑。在今河南沁阳西北邘台镇。晋:古诸侯国名。周成王封弟叔虞于尧之故墟唐,南有晋水,至叔虞子燮父改国号晋。故址在今山西省、河北省南部、陕西省中部及河南省西北部。后晋为其大夫韩、赵、魏所分。应:古国名。在今河南省鲁山县东。韩: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分封的同姓诸侯国。其地在今山西河津东北。西周、春秋间为晋所灭。

(78)语见《春秋穀梁传·文公》。

(79)唐之文祖:唐尧的始祖之庙。文祖:帝尧始祖之庙,后泛指太祖庙。尧初封于陶,又封于唐,号陶唐氏,又称唐尧。

(80)虞之神宗:虞舜的祖庙。泛指太祖庙。苏轼曰:“尧之所从受天下者曰文祖,舜之所从受天下者曰神宗。受天下于人,必告于其人之所从受者。”虞:古国名。舜之先封于虞,故城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舜史称虞舜或舜。

(81)逓:王逸注:“逓,一作‘迭’。”洪兴祖补注:“逓,更易也。本作遞。”

(82)适士:上士。古代官阶之一,地位次于下大夫,高于中士,一般由大宗世嫡者担任。《礼记·祭法》:“适士二庙一坛。”

(83)官师:百官,较低级的官吏。

(84)山节、藻棁、复庙、重檐:古代天子的庙饰。山节,刻成山形的斗拱;藻棁,画有藻文的梁上短柱。《礼记·明堂位》:“山节藻棁……天子之庙饰也。”

(85)黝、垩:涂以黑色和白色。《礼记·丧服大记》:“既祥,黝垩。”孔颖达疏:“黝,黑色,平治其地令黑也。垩,白也,新涂垩于墙壁令白。”斫:用刀斧等砍或削。砻:磨。这里是指诸侯庙饰中常用的制作工序。

(86)明帝:即汉明帝刘庄(27—75年),字严,庙号显宗。汉光武帝刘秀的第四子。建武十九年(43年)立为皇太子,公元57年即皇帝位。明帝即位后,悉遵奉光武制度。

(87)光烈皇后: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4—64年),南阳新野人,传为管仲之后,刘秀结发妻,建武十七年(41年)被立为皇后。

(88)鼎俎:鼎和俎,古代祭祀、燕飨时陈置牲体或其他食物的礼器。

(89)南渡:亦作“南度”,犹南迁。这里指宋高宗渡长江迁于南方建都,故史称南渡。

(90)叔孙通:薛(今山东滕县)人,生卒年月不详,约在公元前3世纪至前2世纪之间,秦汉之际著名儒者。名载,叔孙通“秦时以文学征,待诏博士”(《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刘邦称帝后,叔孙通又进言“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又迁升太子太傅。汉惠帝继位,制定宗庙的仪法。

(91)陆佃:(1042—1102年)字农师,越州山阴人。家贫苦学,映月读书。过金陵受经于王安石。佃精于礼家名数之说,著有《陶山集》十四卷,及《埤雅》、《礼象》、《春秋后传》、《歇冠子注》等,共二百四十二卷。《宋史》有传。

(92)张琥:张璪,初名琥,字邃明,全椒人,环弟。嘉祐三年进士,授缙云令,神宗时知谏院,郑侠事起,璪媚吕惠卿,劾冯京与侠交通,致京等于罪。拜中书侍郎。哲宗时谏官御史合攻之,劾为大奸小人,以资政殿学士出郑知州,进大学士,知扬州,卒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简翼。

(93)蒲卢:沈括认为就是蒲草和芦苇。

(94)沈氏:即沈括。

(95)果臝:植物名,即栝楼,多年生草本植物,茎上有卷须,以攀缘他物。果实卵圆形,橙黄色。中医用来做镇咳祛痰药。其果实亦称“栝楼”。

(96)玄雉入于淮为蜃:见《大戴礼记·夏小正第四十七》。意即玄色的雉进入淮水,化成了蜃。杜预注:“蜃,大蛤也。”玄雉:黑色野鸡。雄者羽色美丽,尾长,可做装饰品。雌者尾较短,灰褐色。善走,不能远飞。

(97)张子、吕、杨、侯氏:分别指张载、吕大临、杨时、侯仲良。均见前注。

(98)贾捐之:字君房,贾谊曾孙。元帝初待诏金马门,捐之数召见,言多纳用。后因忤中书令石显,以罔上欺君罪被诛。

(99)授节:授以符节。

(100)委积:储备之粮草。此泛指财物,货财。

(101)朝聘:古代诸侯亲自或派使臣按期朝见天子。

(102)倍畔:同“背叛”。

(103)康叔,聃季:《左传·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大宰,康叔为司寇,聃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周武王少弟康叔谥号“康”,后人有以其谥号为氏者,是为河南康姓。聃季家族世袭周朝司空之职,是成王的叔氏族。

(104)原文为:《左传》成公十六年:“癸巳,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以一矢复命。”

(105)语出《左传·成公十三年》。

(106)不亿:即不臆测。亿,通“臆”。语出《论语·宪问》。

(107)杌陧:不安,困厄。

(108)同轨毕至:意即天下诸侯都来吊丧。同轨:指诸侯。《左传·隐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

(109)职方:古官名,《周礼》夏官所属有职方氏,掌天下地图与四方职贡。

(110)逢掖:宽大的衣袖,因指儒生所穿之衣。章甫:商代的一种冠。《礼记·儒行》:“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孙希旦《集解》:“章甫,殷玄冠之名,宋人冠之。”

(111)迎日推策:经过推算而预知未来的节气历数。

(112)颁朔:古代帝王于每年季冬将次年的历日布告天下诸侯,谓之“颁朔”。语本《周礼·春官·大史》:“颁告朔于邦国。”郑玄注:“天子颁朔于诸侯,诸侯藏之祖庙。”

(113)禅授放伐:禅授:犹禅让,以帝位让人,中国古代历史上统治权转移的一种方式。放伐:谓以武力讨伐并放逐暴虐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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