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节选）

席方平（节选）

【导读】

本篇小说写了席方平在为父申冤的过程中，受到了城隍、郡司以及冥王的种种残酷迫害，曲折地反映了旧制度下官僚机构的腐朽，揭示出政治的黑暗，统治者的残忍，同时讴歌了普通百姓坚韧不拔的反抗精神。

【原文】

席方平，东安^①人。其父名廉，性戆拙^②。因与里中富室羊姓有隙，羊先死；数年，廉病垂危，谓人曰：“羊某今贿嘱冥使搒^③我矣。”俄而身赤肿，号呼遂死，席惨怛^④不食，曰：“我父朴讷^⑤，今见凌于强鬼；我将赴地下，代伸冤气耳。”自此，不复言，时坐时立，状类痴，盖魂已离舍^⑥。

【注释】

①东安：地名。今河北省安次县。

②戆（zhuànɡ）拙：迂直而诚实。

③搒：拷打。

④惨怛：忧伤，悲痛。

⑤朴讷：老实不会说话。

⑥离舍：离开躯体。

【经典原意】

席方平，河北省东安县人。父亲叫席廉，生性戆直，和同乡姓羊的财主结怨。姓羊的先死了，几年之后，席廉也病倒在床上，临危时对家人说：“姓羊的买通阴间的差役来打我。”不久全身红肿，惨叫了几声便死了。席方平看到父亲惨死，悲痛欲绝，饭也吃不下，说：“我父亲老实忠厚，笨嘴拙舌的，今天遭到恶鬼的欺凌，我要到阴间替父申冤。”于是不再说话，时而呆坐，时而傻站，好像是得了痴癫病。原来，他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了。

【原文】

席觉初出门，莫知所往，但见路有行人，便问城邑。少选^①，入城。其父已收狱中。至狱门，遥见父卧檐下，似甚狼狈。举目见子，潸然流涕，曰：“狱吏悉受赇嘱^②，日夜搒掠^③，胫股摧残甚矣！”席怒，大骂狱吏：“父如有罪，自有王章^④，岂汝等死魅所能操耶！”遂出，抽笔为词。趁城隍^⑤早衙，喊冤投之。羊惧，内外贿通，始出质理^⑥。城隍以所告无据，颇不直席^⑦。席愤气无伸，冥行^⑧百余里至郡，以官役私状，告诸郡司^⑨。迟至半月，始得质理。郡司扑^⑩席，仍批城隍复案。席至邑，备受械梏，惨冤不能自舒。城隍恐其再讼，遣役押送归家。役至门辞去。

【注释】

①少选：一会儿，不久。

②赇嘱：贿赂嘱托。

③搒掠：拷打。

④王章：王法。

⑤城隍：守护城池的神。

⑥质理：质对评理。

⑦直席：以席为直。

⑧冥行：夜行。

⑨郡司：守护一郡的神。

⑩扑：打。

复案：再审。

械梏：刑具拷打。

【经典原意】

席方平刚走出家门的时候，不知道该往那儿走。凡是遇到过路人，即打听去城里怎么走。不久到了城里。他的父亲已被关进监狱。他到监狱门口探望，远远地就看见父亲躺在屋檐底下，看上去好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席廉抬头看见儿子来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说：“监狱里的差役都得了姓羊的好处，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打我，我两条腿都给打坏了。”席方平听罢，火冒三丈，大骂狱吏，说：“我父亲就是有罪，自有王法处置，哪里能由你们这群死鬼任意蹂躏。”说完，走出监狱，写好状子，趁着城隍坐早堂的机会，闯进衙门，大声喊冤，然后送上状子。姓羊的害怕了，里外都用钱打通关节，出庭对质。城隍受了贿赂，就说席方平说的与事实不符，不同意他的投诉。席方平一肚子冤气没处诉，于是连夜走了一百多里地，到了府城，把城隍、差役徇私枉法的事向郡司申诉。拖延了半个多月，才开庭审理。郡司将席方平一顿毒打，又把状子批给城隍再审。席方平到了县里，受尽种种酷刑，满肚子冤气无处排解。城隍怕他再次上告，赶忙派差役将他押送回家。差役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

【原文】

席不肯入，遁^①赴冥府^②，诉郡邑之酷贪。冥王立拘质对。二官密遣腹心，与席关说^③，许以千金。席不听。过数日，逆旅主人^④告曰：“君负气已甚，官府求和而执^⑤不从，今闻于王前各有函进，恐事殆^⑥矣。”席犹未信。俄，有皂衣人唤入。升堂，见冥王有怒色，不容置词，命笞^⑦二十。席厉声问：“小人何罪？”冥王漠若不闻。席受笞，喊曰：“受笞允当^⑧，谁教我无钱也！”冥王益怒，命置火床。两鬼捽^⑨席下，见东墀^⑩有铁床，炽火其下，床面通赤。鬼脱席衣，掬置其上，反复揉捺之。痛极，骨肉焦黑，苦不得死。约一时许，鬼曰：“可矣。”遂扶起，促使下床着衣，犹幸跛而能行。复至堂上，冥王问：“敢再讼乎？”席曰：“大冤未伸，寸心不死，若言不讼，是欺王也。必讼！”王曰：“讼何词？”席曰：“身所受者，皆言之耳。”冥王又怒，命以锯解其体。二鬼拉去，见立木，高八九尺许，有木板二，仰置其下，上下凝血模糊。方将就缚，忽堂上大呼“席某”，二鬼即复押回。冥王又问：“尚敢讼否？”答曰：“必讼！”冥王命捉去速解。既下，鬼乃以二板夹席缚木上。锯方下，觉顶脑渐辟，痛不可禁，顾亦忍而不号。闻鬼曰：“壮哉，此汉！”锯隆隆然，寻至胸下。又闻一鬼云：“此人大孝无辜，锯令稍偏，勿损其心。”遂觉锯锋曲折而下，其痛倍苦。俄顷，半身辟矣；板解，两身俱仆。鬼上堂大声以报，堂上传呼，令合身来见。二鬼即推令复合，曳使行。席觉锯缝一道，痛欲复裂，半步而踣。一鬼于腰间出丝带一条授之，曰：“赠此以报汝孝。”受而束之，一身顿健，殊无少苦。遂升堂而伏。冥王复问如前，席恐再罹酷毒，便答：“不讼矣。”冥王立命送还阳界。隶率出北门，指示归途，反身遂去。

【注释】

①遁：逃跑。

②冥府：阎王殿。

③关说：替别人说好话。

④逆旅主人：旅店的主人。逆旅，旅店。

⑤执：坚持，固执。

⑥殆：危险。

⑦笞：鞭打。

⑧允当：合适，正当。

⑨捽：抓，揪。

⑩东墀：东边的台阶。

掬：抱，抓。

踣（bó）：仆倒。

【经典原意】

席方平不肯进家。于是偷偷跑到阎王府，控告郡司、城隍的贪赃枉法。阎王立即下令，把郡司、城隍传来对质。郡司、城隍害怕了，悄悄地派心腹奴才向席方平求和，答应给他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答应。过了几天，店主对席方平说：“你太执拗了。当官的向你求和，你还不肯，我听说他们给阎王送礼物了，恐怕事情有些不妙。”席方平觉得不可能，没放在心上。不一会，一个穿黑衣的差役来传他去过堂。上了公堂，阎王怒容满面，不等申诉，就打了他二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责问：“我到究竟犯了什么罪？”阎王装作没听见，不去理会。席方平被打之后，大喊：“挨打活该，谁叫我没有钱啊！”阎王恼羞成怒，叫带下去施以火床的刑罚。两个鬼役就把他揪下公堂。只见东厢台阶上有个铁床，下面烧着熊熊烈火，烤得铁床红通通的。鬼役剥光席方平的衣服，将他摁到火床上，翻来覆去地揉搓。席方平痛得死去活来，筋肉也烧焦了，巴不得赶快死去。折磨了一个时辰左右，鬼役说：“行了。”就把他扶起来，催他下床穿上衣裳，他一跛一拐地勉强能走。回到公堂。阎王问：“还敢告吗？”席方平大义凛然，说：“大冤一天不昭雪，我这颗心就不会死，如果说不再上告，那是欺骗您的。只要不死就要告！”阎王又问：“你告什么呢？”席方平说：“我亲身遭受的痛苦，我会通通说出来。”阎王更加恼火，下令施以锯刑。席方平被两个鬼拉去，面前竖着一根木头柱子，高八九尺，下面平放着两块木板，木板上下血迹斑斑。鬼刚要把席方平绑起来，忽听堂上大声呼叫：“席方平！”两小鬼立即把他押回堂上。阎王问说：“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坚决地说：“一定要告！”阎王下令立即锯开。席方平被带下公堂，鬼用两块木板把他夹住，然后绑在木头柱子上。刚开始锯的时候，只觉得脑壳渐渐裂开，痛得难以忍受，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一声不哼。鬼卒称赞说：“此人真是硬汉啊！”锯到胸口时，鬼卒又说：“这是个大孝子，又没犯什么罪，将锯子拉偏一点吧，不要锯坏了他的心脏。”席方平就觉得曲曲折折地往下锯，十分痛苦。眨眼工夫，身子就裂成两半。鬼刚解开木板，两半身子轰然倒地。鬼上堂禀报。堂上传下话来，让再合成一体去受审。两个鬼将两半身子合起来，拉着就走。席方平觉得身上的裂缝处，好像又要裂开，挪了半步就跌倒了。一个鬼从腰里拿出一条丝带给他，说：“这条带子送给你了，以奖励你的孝心。”席方平接过带子，往身上一扎，立刻觉得浑身矫健，疼痛消失。走上公堂，伏在地下，阎王问又问还告不告。席方平恐怕再遭毒刑，就撒谎说：“不告了。”阎王立即下令把他送回人间。差役带他出了北门，告诉他回家的路，就转身走了。

【原文】

席念阴曹之昧暗^①，尤甚于阳间，奈无路可达帝听。世传灌口二郎^②为帝勋戚^③，其神，聪明^④正直，诉之当有灵异^⑤。窃喜两隶已去，遂转身南向。奔驰间，有二人追至，曰：“王疑汝不归，今果然矣。”捽回，复见冥王。窃疑冥王益怒，祸必更惨；而王殊无厉容^⑥，谓席曰：“汝志诚孝。但汝父冤，我已为若雪之矣。今已往生富贵家，何用汝鸣呼为^⑦。今送汝归，予以千金之产、期颐^⑧之寿，于愿足乎？”乃注籍^⑨中，嵌以巨印，使亲视之。席谢而下。鬼与俱出，至途，驱而骂曰：“奸猾贼！频频反复，使人奔波欲死！再犯，当捉入大磨中，细细研之！”席张目叱曰：“鬼子胡为者！我性耐刀锯，不耐挞楚耶！请反见王，王如令我自归，亦复何劳相送。”乃返奔。二鬼惧，温语劝回。席故蹇缓^⑩，行数步辄憩路侧。鬼含怒不敢复言。约半日，至一村，一门半开，鬼引与共坐；席便据门阈。二鬼乘其不备，推入门中。

【注释】

①昧暗：黑暗。

②灌口二郎：灌江口杨二郎，传说中玉皇大帝的外甥。

③勋戚：有功业的亲戚。

④聪明：明察事理。

⑤灵异：灵验。

⑥厉容：怒容。

⑦何用汝鸣呼为：哪里用得着你喊冤告状。

⑧期颐：一百岁。《礼记·曲礼上》：“百年曰期、颐。”

⑨籍：这里指席方平的生死簿。

⑩蹇（jiǎn）缓：行走缓慢。蹇，行动迟缓。

门阈（yù）：门槛。阈，门槛。

【经典原意】

席方平心里想，阴间的衙门比阳间还黑暗，只可惜无法让玉皇大帝知道，听说灌口的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聪明正直，如果告到他那里，一定能成功。暗自庆幸两个差役已经回去，于是转转身子，朝南飞奔。正在奔跑之际，差役又追了上来，说：“阎王担心你不回去，果然如此。”说着把他往回拉，又押到阎王面前。席方平心想：这下阎王肯定更为恼火，一场更残酷的刑罚是不可避免的了。谁知阎王一点也不生气，说：“你真是个大孝子！只是你父亲的冤屈，我已经替你处理了。他已经投生到富贵人家，现在用不着你到处申冤了。现在就送你回家，赏给你千金家产，百岁的寿命，总该满足了吧？”一边说着，就记在生死簿上，盖上大印，并且让席方平亲自过目一番。席方平谢过退出公堂。差役和他一道出来，到了路上，差役一边赶他快走，一边骂：“你这个奸猾的家伙，一次次反复，害得我俩来回奔波，快要累死了。再敢这样的话，就把你放到大磨里，细细地碾成粉末。”席子方平瞪起两眼，怒斥道：“鬼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我天生经得住刀砍锯锯，受不了辱骂。回去问问阎王，他要是让我自个回家，也就不劳驾你们来送了。”说完就往回走。两个小鬼害怕了，低声下气地求他回家。席方平故意一拐一拐慢腾腾地往前走，走几步，就停在路边歇一歇。差役心中愤怒，却不敢发作。走了半天的时间，来到一个村庄，有一户人家大门半开着，差役招呼席方平坐下歇一歇。席方平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差役就趁他不提防，一把将他推入门里。

【原文】

惊定自视，身已生为婴儿。愤啼不乳，三日遂殇^①。魂摇摇不忘灌口，约奔数十里，忽见羽葆^②来，幡戟^③横路。越道避之，因犯卤簿^④，为前马所执，絷^⑤送车前。仰见车中一少年，丰仪瑰玮^⑥。问席：“何人？”席冤愤正无所出，且意是必巨官，或当能作威福，因缅诉^⑦毒痛。车中人命释其缚，使随车行。俄至一处，官府十余员，迎谒道左，车中人各有问讯。已而，指席谓一官曰：“此下方人，正欲往诉，宜即为之剖决^⑧。”席询之从者，始知车中即上帝殿下九王，所嘱即二郎也。席视二郎，修躯多髯，不类世间所传。九王既去，席从二郎至一官廨^⑨，则其父与羊姓并衙隶俱在。少顷，槛车中有囚人出，则冥王及郡司、城隍也。当堂对勘，席所言皆不妄。三官战栗，状若伏鼠。

【注释】

①殇：未成年而死。

②羽葆：鸟羽连缀为饰的华盖。

③幡戟：旌旗和棨戟。泛指前驱仪仗。

④卤簿：王公大臣等出行的仪仗队。

⑤絷（zhí）：抓住。

⑥丰仪瑰玮：仪貌英俊魁梧。

⑦缅诉：追述。

⑧剖决：判决。

⑨官廨：官衙。廨，官府的房舍。

【经典原意】

惊魂未定的席方平，定睛一看，自己已经转生为婴儿。气得大哭，啥也不吃，三天后就死了。魂魄飘飘荡荡，但总忘不了到灌口去告状。大约跑了几十里路，忽然看见一辆鸟羽装饰的车走来，旌旗如云，剑戟林立。席方平赶忙穿过大路回避，不小心冲犯了仪仗队，被开路的马队捉住，绑着送到车前。他抬头一看，车里坐着一位青年，仪表魁伟、神采焕发。青年问席方平：“你是什么人？”席方平正满腔冤愤无处诉说，觉得这青年一定是个大官，也许他能决定人的祸福，可以替自己申冤报仇。就把自己遭受的苦楚，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那青年听后，就叫人解开绳子，让席方平跟着车队。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有十多名官员在路旁迎接。青年一个一个地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指着席方平对一位官员说：“这是下界的人，正想上你那儿告状，希望及时替他解决。”席方平私下问随从的人，才知道青年是玉皇大帝的殿下九王，他所交代的官员正是二郎神。席方平打量了一下二郎神：身材高大，满脸的胡须，与世间传说的有差别。九王走后，席方平跟着二郎来到一所官署。原来他父亲和姓羊的以及差役都在这里。不久，来了一辆囚车，从里面走出几个犯人，原来是阎王、郡司和城隍。二郎神让他们当场对质，席方平的控诉句句属实。三个贪官吓得瑟瑟发抖，丑态如同蜷伏的老鼠。

【原文】

【注释】

①膺：担当，承担。

②贪墨：贪污。

③繁缨棨（qǐ）戟：繁，马腹带。缨，马颈革。棨戟，有缯衣或油漆的木戟，古代官吏出行时作为前导的仪仗，后来也列于门庭。

④品秩：官衔。

⑤斲：砍削木头的工具。

⑥妇子：妇孺，泛指男女老少。

⑦湔（jiān）：洗涤。

⑧东壁之床：上文中所提到的阎王在东墀所设烧席方平的铁床。

⑨请君入瓮：故事出自《新唐书·周兴传》，来俊臣和周兴是武则天时候的酷吏，周兴犯罪，来俊臣用周兴审犯人的方法来审问他。这种方法是把犯人放在大瓮中，周围烧火。后人用“请君入瓮”来表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⑩司上帝牛羊之牧：负责为上帝管理人民。

尽瘁者：鞠躬尽瘁的人，即竭尽全力的人。

折腰：语出晋陶渊明“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折腰”的意思是弯腰屈服，这里指屈己奉公。

势逼大僚：被达官贵族所威胁。

强项：强硬，刚正。典出《后汉书·董宣传》，东汉董宣为洛阳令时，湖阳公主的一个仆人杀人后，躲藏在公主家里，后来随公主出游，董宣在路上拦住车辆，大声数落公主的过失，并当场杀死那个仆人。公主告诉光武帝，光武帝很生气，让宦官拉着他给公主叩头赔罪，他两手撑地不肯屈服。光武帝称他为“强项令”。

上下其鹰鸷之手：上下其手，典出《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楚国攻打郑国时，穿封戌俘虏了郑的将领皇颉，公子围与穿封戌争功，请伯州犁裁处。伯州犁让皇颉出来作证，他有意偏袒公子围，抬起手，说：“这是王子围，我们国君的弟弟。”放下手，说：“这是穿封戌，长城外的县尹。是谁俘虏了你？”皇颉说是公子围。后来把这种玩弄手法，颠倒是非，通同作弊的行为称为“上下其手”。鹰鸷：凶猛的鸟，这里用来比喻阎王等的凶狠。

飞扬其狙狯之奸：飞扬，放纵。狙狯，狡猾奸诈。

剔髓伐毛：剔除骨髓，驱除皮毛，即脱胎换骨，从新做人的意思。

冥死：处死。

落蓐之身：生死轮回中人的肉身。落蓐，落草。蓐，产褥。

隳（huī）突：横行骚扰。

九衢：繁华的街市。

屠伯：屠夫，这里指贪酷的狱吏。

金光盖地：比喻钱的能力强，和下面的铜臭熏天相对。

籍：没收。

225东岳：泰山。

【经典原意】

二郎神提笔判决，一会儿，发下判决书，传令让和案子有关的人仔细阅读。判决书写道：“据查，阎王，虽荣任王侯爵位，身受玉皇鸿恩，本应廉洁奉公以作表率，但是贪赃枉法，败坏官府名声。而且耀武扬威，夸耀爵位，贪婪狠毒，玷污人臣气节。对小民敲诈勒索，骨髓全被榨干，以强凌弱，微弱生命值得同情。当取西江水，洗涤你肮脏的肚肠，燃起东壁床，拷问你卑鄙的灵魂。城隍、郡司，身为地方官吏，奉上帝之命管理人民。尽管职位低下，鞠躬尽瘁者就会不辞劳苦，凛然正气者，不受上司权势所威逼。而你们，凶残如同鹰鸷，上下勾结，绝然不念百姓之贫困，狡猾好比狙狯，奸计用尽，一点不顾穷鬼瘦弱，只知贪赃枉法，真乃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对恶狼，要剔掉骨髓，刮去毛发，先判阴间的死刑，剥去人皮、换上兽皮，让他们投胎作牲畜。鬼差们，既入鬼藉，就非人类。本应洁心行善，转世为人，却在苦海中推波助澜，犯下弥天大罪。横行霸道，冷酷无情，再酿不白之冤，狂呼乱叫，狐假虎威，阻断申冤大道。滥施淫威，人人害怕，成为昏官的帮凶，大家说起就不寒而栗。法场之上，要剁碎你们的四肢，汤锅之中，捞取你们的筋骨。羊姓无赖，为富不仁，狡猾奸诈。金钱开道，使得阎罗殿上，阴森可怖，贿赂官府，直叫屈死鬼城，暗无天日。臭钱能驱使鬼役，神通竟左右神明。必将没收姓羊的家产，用以嘉奖席方平的孝道。即刻押人犯到泰山大帝那里依法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