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萧麻子贪财传死信
温如玉设祭哭情人
词曰:
秋霜早,桐花老,几多离恨愁难扫。佳期阻,如何处?乍闻凶信,神魂无主。苦!苦!苦!
情难竭,柔肠结,泪痕滴尽心头血!读哀札,奠浆茶,新坟三尺,永埋冤家。呀!呀!呀!
右调《钗头凤》
话说金钟儿死去,郑婆子搂住脖项,没命的喊叫道:“我的儿!我的苦命的儿!你杀了我了!我同你一路上去罢!”把头在窗棂上一碰,差些儿破个大窟窿。郑三在地下跳了两跳,昏倒在地。
猛见郑婆子丢开金钟儿,往外飞跑。苗秃子正在厅屋隔扇前走来走去想算道路,又不敢偷走,怕郑三将来有话说,后悔的揉手挝心;不防郑婆子在背后用头一碰,身子站不稳,往前一触,触在门框上,碰了个大疙瘩。掉转身子,正要看时,被郑婆子十个指甲在脸上一抓,手过处皮开肉破,鲜血长流。苗秃子见势不好,就往外跑,又被门坎子一绊,腿不能做主,跌下台阶。郑婆子赶上按住,在脖项上乱咬,两个人滚成了一堆。
郑三在房里喊天振地的哭叫,早惊动了许多邻居都来看视。入的门,见一个和尚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搂在院里乱滚,众人向前用力分开,一家子又哭又嚷,问也问不明白。到房中一看,才知道郑三家闺女死了。又见郑三和疯子的一样,在房内不住挝心乱跳。
忽见萧麻子急急的走入来,问道:“还有气哩没有?”打杂的胡六道:“死了这一会了。”萧麻子道:“何如?我原是料着有这一番。”又将金钟儿仔细一看,只是乱发蓬松,鼻口流血,头上青一块红一块,俱是咬打的伤痕,把个千伶百俐俊俏佳人,弄的与阎王殿上小鬼无异。萧麻子把手一拍,口里嗟叹道:“咳!死的可惜可怜!”
话未说完,猛见人丛中钻出个光头,搽抹许多鲜血,真与那打破的红西瓜相似,扑上来将萧麻子一抱,萧麻子大吃了一惊。仔细看时,才认的是苗秃子。忙问道:“你是怎么?”苗秃子道:“了不得,了不得!反了,反了!”正说着,见郑婆子大披着头发,从院外大放声哭入来。苗秃子拉着萧麻子往人丛中急忙一钻,让郑婆子入去,方说道:“你快同我到院里来,我和你说。”
两人到西房檐下,又向萧麻子作了一揖道:“没的说,一个知己朋友,难道还不如个亡八的交情么!你有甚么好主见,快说与我,我与他家势不两立。怎么他的女儿死了,拿我出气?良贱相辱,还要分别治罪;他竟敢殴辱斯文,我辈还要这秀才何用?”萧麻子道:“你这殴辱斯文的题目,倒也想的有一二分;只是他的题目若讲出,比你更利害几倍。”苗秃道:“他有甚么利害题目,难道朝廷家名器,是该叫娼妇龟婆白打的么?”萧麻子冷笑道:“你这秃兄弟,都说的是醉里梦里话。我不该说,你今日做的,都是伤天害理刻薄不过的事情!金钟儿抵盗财物与温大哥,他抵盗的是亡八家的,须知不是你家的,你怎便那样着急?就是温大哥家被盗,我们与他交往一场,该动个可怜他、帮助他的意见才是,谁想你得了风儿就是雨儿。你说被盗,也还是人情以内的事;怎么又说他存放的银子是假的,又说衣服首饰都抵盗与温大哥?我彼时已明白银子出落,惟恐怕起是非,还从旁开解,说金姐没有这般大的胆子。你和玉磬儿左一句,右一句,必定要叫查看他的箱柜,验银子的真假。我几次阻说不听,你说这金钟儿的命不是你要了他的,是谁要了他的?这件事体,郑三家两口子一翻过脸来,他女儿现有脚踢拳打的伤痕,他竟一口咬定你,说是因嫖角口,被你重加殴打,当时殒命。告到官前,纵然抵不了命,熬出来也头白了。”苗秃子听了这些锥心刺骨的话,不由的着慌起来,两只手不由的在秃头上乱挠,口里道:“呀!呀!呀!这还了得!”萧麻子见他怕了,越发说起霹雳闪电的话来。苗秃被萧麻子吓恐了一番,反倒求他设法维挽。
两人鬼混了一夜,苗秃家中还有三十两银子、五千大钱,都交与萧麻,安顿郑三目下且不报官。又将一处住房——是六十两银子典的——说定十五天内搬去,交与萧麻管业。可怜苗秃不过百两家私,被萧麻几句话弄尽,连五千钱也没落下,致令家产尽绝,岂不可笑!
郑三于试马坡西,用银六两买了一亩来地,将金钟埋葬。郑婆子恨玉磬儿挑唆搜看箱柜,日日不管有客没客,定和他要五钱银子,没了就用鞭子痛打。到九月初间,萧麻子知玉磬儿人才平常,从他身上吃不了大油水,出了主见,叫郑三带二百多两银子,他同去各乡各堡,于穷户人家采访有姿色妇女,只半月,就买了本州周家庄良人女子小凤儿,日夜着郑婆子鞭打,逼令接客。这话且按下不表。
再说韩思敬递被盗呈子后,州官将思敬传去问了被窃原由,随即差人去温如玉家验看,委令捕头拿贼,与了三日限期。韩思敬回到家中,和他老婆说了一番。又过了五六天,雇了个驴子,往省城寻温如玉报信。
且说温如玉出场后,在省城闲游了两三天。那日正在寓中吃完了午饭,忽听的张华在院内说道:“韩思敬来了。”如玉着惊道:“他来做什么?”只见韩思敬入来,跪在地下大哭。如玉道:“是怎么?快说!”思敬将如何被盗,如何寻问到此处……如玉未曾听完,耳朵里觉的响了一声,便昏闷在床上。急的张华乱叫好一会,如玉才起来,一句话儿也不说。着张华买了个手本,如玉写毕,暗中吩咐张华伴着韩思敬,不许看他出门。独自一个到济东道衙门里来投禀求见,备诉原由。即将韩思敬着历城县专差押解来州。又求了一封嘱托书字。
如玉到了家,另写了一张呈子,把韩思敬夫妇告了个监守自盗。次日早,到州宅门上投递。那州官见有济东道的书字,立刻叫捕役来问明白了情形,旋即坐了大堂,将韩思敬覆加刑讯,打了四五十个嘴巴,又夹了两夹棍,他才吐出实情。当即差捕役同去起赃,不想止起出了二十两一小包,那四百五十两大总,竟归乌有——想是被旁人识破,转挖去了。又将他女人王氏拿来打了二三十嘴巴,拶了一拶子,究竟供不出下落来。州官只得差捕役查访转挖之人,先将二十两银子交与温如玉收存。
这温如玉着张华打听得韩思敬夫妇供出真情,押到房后坑中起赃,心上甚喜;后又听止起出二十两,余银俱无下落,心下又慌乱起来。自己一个咨嗟太息,怨恨命苦,想算着不但将来日月难过,还有甚么脸面去见金钟儿!从此茶饭减少,渐渐的黄瘦起来。
一日,正在书房中闷坐,只听的张华说道:“试马坡萧大爷来了。”如玉听见“试马坡”三字,心上动了几动,连忙迎接到房内,叙礼坐下。萧麻子道:“大爷是几时来的?文章必定得意!”如玉道:“我回来四五天了。还讲文章得意不得意,将来连穿衣吃饭处还未定有无!”萧麻子道:“我久知大爷被盗,倒想不到韩令价身上;昨日在苗秃子家方知根由,真是世间没有的怪事。”如玉道:“总是我命运该死,未知此信金姐知道不知?”萧麻子笑道:“你问金姐么,他知道之至。”如玉道:“他可有什么话说?”萧麻子道:“他闻信的那半晌,话说最多,到如今十数天,我从未听见他说句话儿。”如玉道:“想是他气恨极了,所以他一言不发。”萧麻子道:“正是。”如玉叹恨了一声。张华送上茶来,萧麻子吃毕,问道:“大爷共失去多少银子?”如玉道:“四百七十两。”萧麻子道:“金姐首饰衣服还在么?”如玉着惊道:“他有甚么首饰衣服,老哥何出此问?”萧麻子道:“我承金姐不弃,除大爷而外,事无大小,从不相欺。”如玉听了,不由的面红耳赤起来。萧麻子道:“大爷当嫖客一场,能勾着行院中人倒贴财物,真不愧风流子弟。”如玉道:“他因何事就与老哥说起这莫须有的话来?”萧麻子冷笑道:“这‘莫须有’三个字休向小弟说!就是大爷这番被盗的银子,还是郑三家柜内锁的原物,只可惜没有将那十几包石头带回来,所以就该吃了大亏了。”如玉听了,吓的痴呆了半晌,忙问道:“老哥倒要说明。”萧麻子道:“你要叫我说明么?也罢了!”遂将苗秃子如何翻舌根,玉磬儿如何挑唆,他彼时如何开解,他父母如何搜拣,金钟儿如何痛骂苗秃,他父母如何毒打……温如玉忍不住浑身肉跳起来。后说到吃了官粉,如玉往起一站,挝住萧麻子肩臂大声道:“他死了么?”萧麻子道:“你坐下,我和你说。”如玉那里还坐的住,只急的揉手挝腮,恨不得萧麻子一气都说出来,他好死心塌地。又见萧麻子必要叫他坐下,只得隐忍着,坐在炕沿边催说。萧麻子又将郑婆子如何与苗秃打驾,他从中如何劝阻,苗秃子如何许了三十两银子,方才说到金钟儿自己吃了官粉,到定更时如何肝崩肠断,如何鼻口流血……说到此处,将桌子用手一拍,大声呛喝道:“死了!”如玉听了个“死”字,把眼一瞪,就跌倒在地,面色陡然透黄,早已不省人事。
萧麻子本意原不过将金钟儿负气衔怨,服毒暴亡的事说的可怜些,感动如玉,好借买坟地安葬话插入,鬼弄他几十两银子,一则完郑三信义,二则自己于中也可以取他几两使用,倒不意料如玉多情到这步田地,忙上前帮着张华叫喊。只见他两手冰冷,闭目不言,口中止存微气。正在急忙时,又被张华说了两句道:“我家主人若有好歹,也不愁你不偿命。”萧麻子听了这两句话,见如玉死生只在须臾,他虽然有胆量,也心里要打一个稿儿;走又不好意思,没奈何,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静候。待了好半晌,方才听的如玉喉内喘息有声,少刻,口中吐了许多的白痰,张华才将心放在肚内。萧麻子道:“好了,我这老命才算是保住了。”说罢,摇着头冷笑着出来。
如玉自得此信,昏昏迷迷有两昼夜,才少进些饮食,仍是时刻流泪。每想到极伤心处,便说道:“是我杀了你了!”亏得张华百方劝解,不至弄出意外的事来。到半月以后,方在房内院外行动,竟和害了一场大病的一般。无日不梦见金钟儿言新叙旧。只因他心上过于痛惜,每见了蜂游蝶舞,花落云行,无不触目伤心。差张华去试马坡,打听金钟儿停放在何处,几时埋葬他。过了几日,张华回来说道:“金钟儿是八月十四月晚上死的,十七日就打发出去,在试马坡村西一个姓苗的坟旁埋着。小的也没到郑三家去问,他本村里人都说,郑三同萧麻子近日买了良人家一个闺女叫小凤接客。小的还到金钟儿坟前看了看。”如玉道:“你叫个金姐,也低不了你!”说着,泪流满面。吩咐张华买办祭物并香烛纸马之类,自己又哀哀切切做了一篇祭文,叫张华家女人谨守门户,雇车子同张华到试马坡来。
他是来往惯了的人,又值深秋时候,一路上见那夕阳古道。衰柳长堤,以及村坊酒市,往还行人,都是凄凉景况。车子绕到了试马坡村西,张华用手指道:“那几株柳树下就是姓苗的坟。”又指着北边一个新道:“那就是金姐的坟堆。”
如玉连忙下了车。抬头一看,只见新堆三尺,故土一抷,衰草黄花,萋迷左右。想起从前的幽欢密爱,背间嘱咐话儿,心上和刀剜锥刺一般。离坟堆还有十四五步,他就舍命跑到跟前,大叫道:“金姐!我温如玉来了!”只一声,便痛倒在地。张华同车夫搀扶了好一会,他才苏醒过来,又复放声大哭。早惊动了那些垄头陌畔受苦的农人,都来看视,你我相传,顷刻就积聚了好些。如玉哭的力尽神疲,方才令张华取出了祭品,就在地下摆设起来。自己满酌了一杯酒,打一恭,浇奠毕,将祭文从怀内取出,自己悲悲切切朗念道:
维嘉靖某年月日,温如玉谨以香烛酒醴之物,致奠于贤卿金姐之茔前曰:呜呼痛哉!玉碎荆山,珠沉泗水,曾日月之几何,而贤卿已成泉下人矣!卿以倾国姿容,寄迹乐户,每逢客至,未尝不惊羞欲避,愧愤交集。非无情于人也,恨无一有情人付托终身耳。辛酉岁,玉失志朱门,路经卿闾,缘萧姓牵引,得近芝兰,欢聚十有四月。复承卿青目,不鄙玉为陋劣,共订生死之盟。又虑玉白镪易尽,恐致红叶无媒,爰授良法,节减繁费,以月计之数,省二十余金。用情至此,感激曷极!奈卿母志在鲸吞,谇诟之声,时刻刺耳。卿则多方安慰,戒玉忍辱,以俟机缘。后王国士赍房价银至,而卿父母贪狠益迫矣。卿惧伊等饕獍存心,遂动以石易银之见。既叨明示,兼惠私房,完璧归家,皆卿锦肠绣肝所赐也。无何,试期甚迩,致令寄托匪人,萧墙变起。因被盗故,竟星驰州堂;而涓滴之水,又为外贼窃其所窃。月前二十五日,萧姓过访,始知贤卿服粉夭亡。玉闻信,即欲挂树沉河,一谢知己,苦为张华夫妇防范,莫遂所思。柔肠之断,岂仅百结已耶!呼呼痛哉!贤卿因父母凌虐而死,而死卿者本由于苗贼。苗贼架言,致卿于死,而究其所以死卿者,实由于如玉也。痛哉!痛哉!王国士不交银于昔日,卿犹嬉笑于今夕;如玉不应试于月前,而逆奴亦无由盗窃于场后。反覆相因,终始败露;虽曰天命,岂非人为!是卿名登鬼录,定衔怨于九泉;玉身寄人间,将何以度无聊之岁月耶!夫飞英守株,尚传美于千秋;关盼绝食,犹流芳于百世。以卿之捐躯赴义,节烈更为何如?玉非木石,又安忍不情竭桃花之纸,泪尽子规之血也哉!痛哉!痛哉!卿不遇玉于富足之时,是卿薄命;玉得交卿于贫寒之际,即玉寡缘。卿今为玉而死,玉尚偷生;玉今为卿而来,而卿安在耶?呜呼!西域人遐,恨名香之莫购;琼田路渺,哀仙草之难寻。卿如有知,或现芳魄于白昼,或传清梦于灯前,畅叙卿生前未尽之余情,指示玉导日苟延之一路。此固玉之所厚望于卿,想亦卿之所欲言于玉者矣!尚飨!
如玉读罢祭文,坐在地下大哭,只哭的目肿喉哑,还不肯住手。试马坡是个小地方,见如玉与金钟儿交好,并此番抵盗了东西,激的金钟儿身死,十个人倒有九个人都是知道的。今见如玉悲痛到这步田地,没一个不点头嗟叹,且说是金钟儿为这样个有情有义的嫖客死了,也还算有眼力。还有那些心软的人,也在一旁陪着长一行短一行的流泪。
众人正议论间,猛见一个妇人,身穿青衣,头缠孝布,手里提着一条棍儿,一边跑一边哭着,往金钟儿坟上来。众人看时,原来是郑三家老婆。他听得人说温如玉在他闺女坟上烧纸,又摆着许多祭品,他也赶来陪祭;还要向如玉诉说一番苦恼,求如玉念死了的情意,帮几十两银子。及至走到跟前,见如玉哭的如醉如痴,他也就动了见鞍思马的意念,不由的一阵伤感起来。抢行了几步,到金钟儿坟上高声哭道:“我的儿!我的聪明伶俐的儿
!你死的好委屈呀!我若早知道你有今日,我一个钱儿不要,就把你白送了温大爷了。我的儿,你看温大爷是有情有义的人,今日还来祭奠你,与你烧一陌纸钱,供奉的都是新鲜的吃的东西。儿
!你为什么不出来说句话儿……”如玉正哭的头昏眼花,耳内听的数黑道黄,有人陪哭。一抬头,见是郑三家老婆前仰后合的声唤,口中七长八短,不知嚼念的是甚么,心上又怕又怒。头前张华解劝了几次,他总不肯休歇;今见了郑婆子,连忙走至车旁,向张华说:“将祭奠的东西一物不许带回,都与我洒在金姐坟堆上,速将盘碗壶瓶收在车子内,我先在大路上等你们,你可同车夫快些来。”说着,大一步小一步急急的去了。
张华听了主人的吩咐,将那猪首鸡鱼,并献饭乾菜之类,拿起来向坟堆上乱丢。郑婆子哭的中间,眼角里瞥见,便急的说道:“好张大叔,可惜东西白丢了!”小娃子同看的人,一个个没命的乱抢夺。郑婆子再一看,不见了如玉,忙问张华,张华说不知道。问看的人,有人指着他道:“适才往村东大路上去了。”这婆子提起棍来,如飞的赶来。
那婆子却待要赶,又被张华捉着两只手丢不开,于是便变了面孔,说道:“张华,你敢放他去吗!他将我家财物抵盗一空,我女儿被他谎骗自尽;你今放他去了,我就和你要人。”张华听了大怒,就将他的两手用力向婆子怀中一推,说道:“去你妈的罢!”推的婆子跌了个仰面脚着天,随即踢了两脚,向大路飞跑去了。
那婆子起来时,见张华已去,料想赶不上。一分银子也没弄上,倒挨了一顿好踢打,气的坐在当道上,拍手拍脚,又哭又骂。他本村人看见,才扶他回去。
张华跑了二三里地,方赶上车子,向如玉告诉打郑婆子的话。如玉摇着头道:“那泼妇奴才还了得!今日若不是你,我在试马坡必出大丑。”主仆回到家中。只一两天,科场报录的到来,泰安中了两个,偏没有自己的名字,只落的长叹而已。日望拿刨银的人,毫无下落。又把个有嘱托的州官,因前任失查事件挂误坏了。幸亏有下场带的一百多两银子,除用度外,还存有五六十两,苟延日月。真是踽踽凉凉,反不如张华夫妻父子完聚。把一个知疼知痒的金钟儿也死了,一个好朋友苗秃子也成了仇隙,几两房价也断了根苗,弄的孤身孑影,进退无依。正是:
郎为花娘甘共死,友无钱钞弗包含。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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