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惟念覲省南還,因與葉淵發孝廉
同遊廣州,葉即南陽學士長公也,贈别二首
偶然吹動故鄉思,正是秋風乍起時。斑管書留芸閣重,青樽客散竹林遲。橘因遊子垂朱實,蓴爲歸舟罥碧絲。多少蛾眉邀曲顧,不將歡賞誤佳期。
又
學士門前感廢興,誰家歌舞宴華燈。舊時講舍常分席,今日齋寮獨飯僧。(君每遇南陽公忌日,即往長椿寺禮懺終日。)並宿靈臺悲短袖,遠尋南嶽仗贏縢。知君高誼超今古,欲共扁舟苦未能。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送周參軍之幕和魏禹平韻》二首,又《題侯大年鳳阿山房圖因送歸疁城次韻》三首,又《昨梁藥亭孝廉將還嶺南,枉過不值,因有此贈》一首,均見《葦間集》。
秋山
微雨一以過,衆山何歷歷。飄然黄葉下,暗與深潭積。回首嶺上雲,何人坐吹笛。
牆東
小小隔花叢,還將舞態同。臨風吹玉笛,變入第三宫。
八月夜飲高學士齋中看桂,同閣學司業兩徐公,次閣學韻二首
疏簾新月映,叢桂小山支。爲有琴尊興,還同杖履隨。光摇輝玉麈,香細逐金巵。不覺塵氛滌,終宵對紫芝。
又
未近中秋節,聊將月色賒。砌蟲吟玉露,風穗落燈花。西苑書何麗,(學士出示《金鼇退食記》,皆西苑左右勝蹟。)南州語更葩。飄零吾誰似,白髮是生涯。
金生小像戲題俞大文詩後
風枝月榭浄無塵,挾册閒吟自在身。安得仙郎真結侣,畫將白璧一雙人。(原詩:何當共結巖阿侣,付託生涯秋樹根。)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總憲公修禊楊氏園同西崖、季野諸君》一首,已見《葦間集》。
送湯西崖歸里
湯生交我十年餘,我遇湯生兩爲客。但見吟髭出頰黄,幾曾狂眼逢人白。東家小兒誇伶俐,偏製五言工挾策。金門初上便見收,公府誰人不争識?負郭纔避長者車,登筵已奪先生席。翻笑揚雄老自苦,更嗔李廣數何隻。年少輕薄徒紛紛,轉瞬反覆詎足論。我愛湯生今静者,胸無俗事貯風雅。暫將貧賤逐吾曹,縱使飛騰亦瀟灑。以此徑託忘年遊,日向官街並羸馬。落花飛絮飄金尊,翩然長揖返故園。回首可憐學士館,(宋置學士館於王儉家,君今館穀於喬侍講。)歸心已指秀才村。努力歸去來明年,長安公道昭昭懸。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辛酉十二月初至京投宿慈仁寺袁君寓舍,集杜贈之》一首,已見《葦間集》。
謝提學赴滇南二首
秋原極目盡天涯,送别青門去路賒。自奉簡書辭魏闕,遥瞻旌節指金沙。人煙望入殊方樹,雨露霑多徼外花。誰使桑榆同下拜,相如詞賦足才華。
又
西南天外古名都,越巂蒼山入畫圖。舊日苴蘭空霸迹,於今卉服盛文儒。碧雞自拜蠻君長,金馬人看漢大夫。(君自翰林出爲部曹。)萬里輶軒歸奏日,采風應自遍寰區。
次韓元少閣學韻奉顧舍人
四十九年君過之,才名空勞復何辭。淒凉玉笛因成賦,(以容若喪未歸。)狼藉[1]牙籖爲校詩。(君方選全唐詩。)西掖手裁幾柳在,北城行迹少人知。舊傳樂府今存否,好泛新聲入酒巵。
贈張經歷還任(由御史謫官)
三戟舊名家,冠曾號觸邪。連隨伏波幕,徧踏武陵花。旂陣刀生澀,題詩墨任斜。功成偏失意,莫使鬢雙華。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陳北山郡丞將赴任上郡賦贈》一首,又《海昌楊少司壽辭》一首,又《八月十四日出郭歸途得句》二首,均見《葦間集》。
楊少司馬假歸終養二首
賜歸丹詔出明光,祖帳傾城别侍郎。破臘寒輕珠勒驟,隔年春送酒杯香。自來少讀陳情表,公去重開逸老堂。翦燭辛勤將母意,只憐恩重話偏長。
又
非因鶴怨與猿驚,祗爲綱常係重輕。聖主何緣能暫舍,諸公相望在兹行。流凘傍岸看魚躍,候館分宵聽馬鳴。料得歸程須計日,其如羈客倍關情。
張漢瞻將歸,客有貽以《望雲圖》者,諸君皆賦此贈行,
予未果作,今張子書來索詩,書此緘寄,亦仍題《望雲圖》
兩年歸客音問稀,應爲板輿饒樂事。不知羈孤魂夢勞,今朝忽見郵書至。烹羔爚茗茅檐下,婦能拂席兒奉斝。年豐不到追呼聲,仰見白雲常抱舍。白雲下有白髮親,往時悵望歡兹辰。感君書字能相憶,憶我顦顇京華春。京華遊子盛軒冕,不少白雲對舒卷。白雲自閒人自忙,朱門要地鬭力强。我本無事歸何所,看雲獨立淚沾裳。
送吴青壇御史建言譴歸,贈行二首,兼柬賢叔孟舉
春明襥被出城南,攜手相看客二三。舉世猶能憐直道,當時豈是寄空談。休將紫氣驚關尹,任買青山結草庵。只恐求言旋有詔,不容高卧獨抽簪。
又
當年驄馬自南來,尺素遥傳手自開。黄葉村邊詩獨步,烏衣巷口客重回。但論世事寧搔首,敢訴君門有暴腮。共醉陶然竹林下,可容吾老獨追陪。
送徐電發檢討歸里二首
君今南去莫悽然,正好鶯花二月天。舉網得魚肥可鱠,開籠放鳥潔堪憐。制科妙可留宸賞,樂府新詞過海傳。(高麗皆誦君菊莊詩。)從此一瓢蓑笠侣,何須更説道山仙。
又
漢陰河上署清銜,此去西疇喜載芟。但可祝雞呼咮咮,寧同棲燕語喃喃。君恩日下留金馬,公案山頭問布衫。我亦東方避世者,鑑湖準擬卓歸帆。
芍藥花
亂紫繁紅鬭麗華,風光占斷五侯家。等閒收拾春歸盡,開到庭前芍藥花。
贈王菉園奉常
瞻依却喜共鄉邦,相過花前白玉缸。已見南臺稱獨步,自來江夏本無雙。鈞韶天上和蔥珮,槐柳門前列戟幢。時被松風吹夢醒,洞天家在石爲窗。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送徐行人齎詔雲南》二首,又《八月二十九日書懷》二首,又《禹鴻臚倣松雪水村圖自畫小影索題》一首,又《總憲公邀同竹垞檢討遊上方山,晚憩長新店》一首,又《早發盧溝橋至普濟寺宿》一首,又《登上方山飯兜率院》一首,又《望摘星陀》一首,均見《葦間集》。又《次日抵石經山下不果上,小憩東峪寺還》一首,則《葦間集》所無,今以次移補之。又《六聘山吊霍處士》一首,又《賈島峪》一首,又《宿顧砦觀明日總憲公、竹垞先還紀事》一首,又《寄壽棗强縣馮揮五》二首,又《閒居》一首,又《題畫桃柳燕子》一首,亦均見《葦間集》。
即事偶成一律,戲學時體
真成閉户緣多病,并抑吟懷怕憶家。世事階前看蟻陣,官情壁上鬧蜂衙。棗移陰比三竿竹,蟬送聲兼兩部蛙。所喜故人垂遠餉,箬籠新解洞山茶。
道傍宅
立馬塵沙大道傍,漆門雙掩對斜陽。昨來是處齊槐柳,有客無端語棟梁。自信機關能闔闢,誰教公道更分張。尚書歸櫬猶前日,馳驛恩深感聖皇。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傷古》一首,又《送張昆貽進士歸覲》一首,均見《葦間集》。惟“傷古”,《葦間集》作“傷事”。
戲書
落魄長安道,偏憐久住身。五行惟有土,四季不知春。馬糞供炊飯,羊脂解照人。蕭然武陵客,辭賦獨無塵。
題高學士《蔬香圖》二首
馬齒鳧葵共一欄,不煩菜把送園官。十年前向詩中見,今日親從畫裏看。(前曾屬余爲《蔬香圖詩序》。)
又
學圃校書寧異趣,乘車戴笠總尋常。從今不作松風夢,直展新圖見故鄉。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雜詠》六首,均見《葦間集》。
感舊
風梧葉葉向人翻,如此情懷那得論。往事蒼茫回白首,舊歡索莫過朱門。水流到海無歸信,花落成泥有斷魂。不悟繁華非久駐,笙歌猶自出重垣。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見市有籠蟋蟀賣者,命僕以錢十文得之》一首,已見《葦間集》。
柯孝廉翰周落第南還,隨所知遊姑蘇二首
知君不得意,歸卧向江潭。且伴故人去,聊停林下驂。濁醪辭更把,黄菊起重簪。相送青雲客,何人共醉談。
又
正是南行日,霜風北面吹。近鄉分氣候,轉棹復天涯。路入三山險,江空六代悲。休增摇落恨,上苑有新枝。
所見
長安門外行時見,□羃無因得細窺。不辨眉彎輕似黛,且憐腰細弱於枝。回身誤道金鞭落,彈指偷驚玉箸垂。歸去生憎塵滿襪,香韉餘暖阿誰知。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送菊隱先生南還》一首,已見《葦間集》。惟“菊隱”,《葦間集》作“竹垞”。
因□寄問,張子時欲邀其入都共定志中人物
前時曾喜得雙魚,報道關情與世殊。可是胸中人物志,北來還許問何如。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慈仁寺見賣白鸚鵡》一首,又《送沈南川之任》一首,均見《葦間集》。
送宋徵君南還
客秋常送客,每送一悽然。羨爾隨陽雁,歸棲欲暮天。卸鞍野店火,沽酒渡江船。莫自傷摇落,才名舉世傳。
題張子詩集送還蘄水幕
問子何緣京洛居,經時不食武昌魚。博徒游戲聊爲爾,酒債尋常莫問渠。浠水一編吟可飽,蘭溪再去種休鋤。道傍已少狐鳴客,安穩蒲帆逼歲除。(構火狐鳴事在蘄水,時新經武昌之變。)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爲《高生作書竟戲題》一首,已見《葦間集》。
顧母特旌詩
金章白髮映鬖鬖,曾是孤燈伴佛龕。半掩青銅鸞獨舞,九重丹詔鳳雙銜。陶歌黄鵠雖無侣,劉頮桃花已得男。不待今朝高綽楔,朱門靄靄列華簪。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冢宰陳公餉木瓜兼示新詩索和》一首,已見《葦間集》。
寄贈無錫稽漪園司理兼詢嚴蓀友檢討
緑髮修髯六十春,宦遊江海暫歸身。絶交偏畏公卿識,樂志多從山水論。拊髀談兵酬幕府,揮豪削牘對湖濱。廿年舊事誰能憶,只有羊裘一釣綸。(君嘗司理嚴州。)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大駕南巡還幸闕里恭紀》一首,已見《葦間集》。
飲古藤書屋分賦暖具得布簾二十韻
客有居京都,經冬伏邸舍。苦被朔風利,鑽隙無賸罅。密思楮新糊,輭愛氊重藉。□□□□□,□□鳥投夜。若非七尺簾,寒威吁可怕。燕俗大狡獪,此物坐長價。裁布取方幅,縮縫隨高下。髹木三衡之,連釘若帶銙。旁緣以青藍,帖妥光出砑。俗客未敢搴,鄰翁不妄借。富者施綾錦,咇茀走蘭麝。貧家饒樂事,糟床酒方醡。虚白透窗櫺,紅燄爐供架。元冥望却回,青女來遭嚇。蝦鬚凍無色,湘筠苦思夏。暗似春轉脚,融若陽生瓦。方念帶索子,彳亍市兒罵。復念待漏人,五更霜滿胯。而我獨何爲?劇飲飽噉炙。亦不學君平,讀易賣卜罷。
金豆
程舍人席上分賦。
仙山有奇果,移植在江東。顆比朱櫻小,香分夏橘同。珊瑚枝出網,鸚鵡嘴窺籠。本草偏遺録,留題見土風。(金豆出明台海山中,圓細纔如豆,色紅,味甘酸,與橘無異,余鄉製以飣茶,芳香絶勝,本草以名金柑,今吴下猶冒此稱,蓋不知有海中之産也。)
送汪檢討出守河南
北闕新辭珥筆行,東郊來綰使君章。官榮主眷歸詞伯,郡古人情重洛陽。政事科中小游夏,儒林傳裏傲龔黄。今朝攬轡王程急,到日春多蔽芾棠。
送衛鄖陽
漢水東流繞郭生,朱幡皂蓋此中行。三千路喜迎家近,(君曲沃人,去郡僅千里。)二十人同荷主榮。舊壘旌旗麋子國,秋風禾黍趙王城。巖疆保障須才子,莫遣吟多緩去程。
送徐生歸葬(故人楨啟高士子也)
對君談笑風塵裏,憶我交游二十年。往事虚隨霜鬢换,歸心争共客程先。山頭鶴化留遺跡,地上烏銜感舊阡。自想蹉跎負土計,不因聞笛倍淒然。
健庵司寇禊飲祝氏園,分得激字
城北苦喧湫,城南快所歷。况當良辰會,共此京華客。名園遺構在,疎散見標格。庭攢八九峯,池深三兩尺。草經寒始荑,水浮觴可激。中堂緬平蕪,炮臇紛羅列。雅令徵經史,瑣細徧抽摘。野父競窺門,飛禽時拂席。道濟賢者心,頗耽泉石癖。偕我二三子,賞玩竟日夕。皇天久不雨,向晚雲陰羃。呼唱俄滿林,餘亦動輕策。
司農公以閏月新齋落成,續修禊事,分得原字
物情重佳節,高會喜重敦。蕭齋宅西隅,結構亦不煩。琴書静晝色,晤對藹春温。微微花氣動,漠漠陰雨翻。點滴蕉上聲,桃李終無言。即事愜幽素,豈異在郊原。終宴發妙論,體製蔚高騫。君子善祓除,因以綏黎元。山茨非所營,外物理自存。(原詩云:“山村結茅齋,終老以爲期。”)方同謝安石,日舉林中樽。
言志二章贈楊芝田編修
洛城年少盛襟裾,得得相逢氣味疏。夫子名高楊伯起,先生賦就馬相如。酒懷月色芸香俸,筆意家傳蕙露書。莫擬青雲攀路絶,塵埃時復到吹嘘。
又
行吟坐嘯復如何?已負心期兩歲過。老去消除安命薄,閒來輾轉感知多。不辭藜閣分餘照,敢近龍津浥潤波。陶鑄空煩造化力,千秋勳業畏蹉跎。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戲作紀事》一首,已見《葦間集》。
高學士夢得“伏雨炎風正夏闌”之句,足成
絶句五首見寄,且徵和詩,遂次原韻如其數
伏雨炎風正夏闌,玉堂清夢夜漫漫。覺來似訝參朝晚,苦憶西溪一釣竿。
又
伏雨炎風正夏闌,五龍橋外注驚湍。人間不少泥塗恨,遥想沈吟一據鞍。
又
伏雨炎風正夏闌,水衣凉透薄齊紈。子亭濡蠟移時出,不見瑶墀月露團。
又
伏雨炎風正夏闌,庭花沈液似金攢。拋殘書卷支牀足,忽枉愁霖細細看。
又
伏雨炎風正夏闌,吟情好並玉壺寒。昨陪鏘玉趨東觀,轉憶停杯入夜殘。(客秋同玉峯侍郎方虎司業過宿,賜第。)
偶過馮方寅檢討話别留飲
繫馬當何處,城南小巷中。淺能藏客徑,曲不礙春風。藴火花房暖,穿簾酒氣融。新年辭舊史,此樂幾時同。
鄉人送筍
嚴冬此物到,豪家競走鬻。千錢盈高價,泥裏無一束。我本江鄉人,過市如舊熟。徒結山中緣,何由飽饞腹。飛騎從南來,解飽紛觳觫。尚想戴地翻,乍可出泉漉。千里故園思,欣然媚幽獨。且欲芼菘芥,豈忍溷魚肉。所愁落菜園,非久養成竹。彌爲時所憎,磥砢多節目。
次竹垞送徐敬可韻
自分天高不可攀,白衣今日始言還。與君共作歸山計,但説無錢可買山。
題魏禹平《水村圖》二首
更無塵處掩柴門,雞犬鄰家也自喧。日暮漁翁相問訊,一灣流水繞孤村。
又
通志堂前前日見,生綃一幅似桃源。不知神物歸何處,留得青衫舊酒痕。(向見松雪《水村圖》,主人零落,此圖亦不可問矣。或云已入祕府。)
題《項節婦傳》,是亡友寧都魏凝叔所著二首
截肢剺面撫孤辰,拋過韶華五十春。培出芝蘭霜霰後,祥風麗日一時新。
又
東京列女文姬傳,多事南朝范蔚宗。惟有李翱楊烈婦,寧都健筆與齊鋒。
三家店同查夏重
與君共宿三家店,昨夜停驂六里河。一日纔行六十歷,漫漫前路欲如何。(琉璃河,舊名六里河。)
宿白溝店,見鄭生題壁詩,時正清明日
遺蹟塵封丁卯年,瓦橋風物故依然。不知夕照門前柳,今日何人掛紙錢。(停櫬夕陽寺。)
飯趙北口,得魚數頭,是北來所未有
洪湖新漲白瀾翻,湖外人家小荻門。牽動江東鱸膾興,飯炊香稻出魚飧。
登趙北口小閣
淺淺河流接濁河,津門東去海增波。憑欄試騁登臨目,但是西山擁霧多。
河間城外
手板争趨候吏傳,雙飛紅旆落城邊。輚車倦客支頤坐,看數壚頭姹女錢。
景州
一望蕭條直似秋,草根劚盡只荒邱。陵陂始見青青草,行盡畿南是景州。
發剡城
茅屋數村煙裊裊,枳籬一帶竹鬖鬖。(皆乍見者。)風霾猶作北來惡,其奈人情盡向南。
紅花埠
此方舊號紅花埠,無數紅花間白花。只少畦風湖上閣,菜花黄處即吾家。(予别墅畦風閣,取酈道元“畦風吹馨”之句。)
早發紅花埠
村鼓不鳴雞唱曉,厨燈始至客催程。車中暗識桃花氣,耿耿推窗殘月明。
途次泰安州宴周别駕宅
時主人以馬迎客。
桃花歷亂撲征衣,一角孤城瑣翠微。金勒影回邀客醉,玉簫聲斷聽更稀。常揮簿領開衙晚,乍脱行縢拜嶽歸。自是使君饒逸興,歧亭分手意多違。
至峒峿始入江南境
黄紫徧鋪地上華,間關時弄枝頭響。便有人家事早耕,開門飲犢河流上。乍來流汗浹生衣,今日東風夾雨飛。乍暖乍凉佳氣候,此行方信伴春歸。
河隄同夏重二首
蒲帆幅幅向長安,直得黄河似帶看。幾輩金錢充幕府,詔恩新許拜流官。
又
隄外村墟絶可憐,萬株官柳漾新煙。昔年曾是松楸地,尚有人來泣墓田。
宿遷聞蚯蚓聲
退之北還喜見蜴,今我南歸聽此聲。不是田家初夏令,故應知我憶山情。
大壩馬上口號
一樹花飄一夜風,枝枝淺緑襯殘紅。行人但信馬蹄疾,歸看團圞芍藥叢。
途中感舊
但言歸後無多趣,况是沈吟未得歸。四海何人知我意,只應老淚獨沾衣。
晚泊寶應城外飲喬侍讀别業聽歌二首
繫舟城畔恰斜陽,走覓街南近水莊。迎客數株紅瀲灧,入門一片白瀰茫。并添畦徑通花墅,直借城陰護草堂。誰迷玉珂人到此,四時占斷好風光。
又
方信椒蘭未較癡,楚騷空復怨江籬。對君祗覺風生腋,卧病微憐雪上髭。一笑樽前逢酒侣,十番花下試歌兒。曲終不敢分明顧,行幄初聞被賜時。(有六朗者,駕南幸時曾召演劇,上出桂重二兩賜之。)
驛舍詠蛙
古驛荒凉日落時,侵階草色上旌麾。分明兩部蛙聲意,只爲官忙不爲私。
追和顧織簾先生晚望與子唱和詩
遺經常在抱,俗慮肯相關。芬馥幽蘭室,淒凉叢桂山。君平甘棄世,潘岳豈知閒。爲憶趨庭暇,商歌一解顔。
吴門寄贈京兆二兄,值其生日
峩峩太嶽後,兩地蔚相望。兄系來會稽,奕葉垂芬芳。繁華何足道,忠孝扶其網。大哉聖人訓,積善有餘慶。自兄始弱冠,礪鏃鋭穿楊。一鳴單父琴,再登諫議堂。遇事不妄聒,所發亦莫當。出入西掖垣,冠佩何昂昂。歸來侍庭闈,跪立必有常。奉膳極珍羞,疏食對客嘗。怡然子舍中,一住經十霜。中歲被嚴檄,視事遼水陽。雖同峻阪馳,夢寐在親旁。告歸太匆匆,慈顔彌悦康。晚節竟誓墓,著書溢縑緗。羣山落几案,兩水明豪芒。(兩水其住處。)時值野父遊,或隨天風翔。世事不掛齒,簪組忽若忘。但及君父際,有言必慷慨。心無俯仰媿,坐有書卷香。人生饒此樂,寧論百歲强。即今兄七十,舉案齊孟光。弟衰日蹭蹬,□髮苦不長。未欲較賢愚,且自慚行藏。今日良宴會,吹簫間笙簧。何用歌明德,永言寄此草。
題畫菜
江鄉物色到田家,紫莧青葵半著花。墨汁纖濃飽霜露,肯將鬆脆鬭黄茅。
又
細雨田園蘆荻肥,清晨小摘荷鋤歸。何如張翰思蓴日,辛苦江東煙樹違。
紅橋泛舟五首
霧霽湖明緑暗時,幾家臺榭映參差。林梢礙日啼鳩婦,荷葉牽風罥鴨兒。
又
柳條飛雪白漫漫,料峭東風作意寒。何處春光遮不住,粉紅橋外隔簾看。
又
又
城隅新甃緑蘿生,(東城被兵爲炮擊壞。)四十年前感慨情。幸遇太平觴詠洽,不教腸斷賦蕪城。
又
落日城頭急暮鴉,歸飛整整復斜斜。誰家門巷臨清泚,待吃先生七椀茶。(時泊舟查處士門前啜茶而退。)
登瓜洲大觀樓同張見陽司馬
蔓草縱横逼女牆,憑高面勢敞虚堂。南來風壓歸帆白,北顧山團落日黄。趨海急流分半壁,際天孤島隱殊方。新秋鼓角城頭静,坐聽漁舟一笛凉。
清江浦同張力臣諸君過大寺雪上人方丈
前年歸舟過淮,小泊寺前。隨意起步山門,款扉而入,得一静室,見几上琴書靚潔,佳花香草叢生階下,特不見主人而去,懷此十餘年矣。今日復至浦上晤張子力臣,始知是雪上人所居,相留一飯,予明當北發,因題此作。
十年來此地,曲岸暫維舟。石上經猶在,門前水絶流。(今舊河已廢。)邀尋同數子,惆悵憶前遊。書字聊爲爾,他時一笑投。
復至京師,送金會公檢討還黄州二首
相見依然别思傾,峥嶸新句賦南征。(君先賦《南征寫懷》十首見示。)蓬山去後無詩老,竹徑開時有步兵。直道何人憐蕙茝,知音滿眼是公卿。乍來曾共山公飲,流涕終朝説賈生。(謂澤州公。)
又
已過中秋逢九日,便辭北闕伴南鴻。登高宋玉悲秋裏,零雨孫荆歧路中。清切舊名餘視草,羈棲幽恨託枯桐。嗟子皓首陪東觀,十載論交泣轉蓬。
嬾許歌
長洲許生,人謂之嬾許。生亦以自號,請予爲歌。
草衣席帽吴閶中,詔書召見乾清宫。騎驢長安不得意,去學無生初受記。復向穹窿叩道源,如來頂上加一冠。沈浮蹤跡今何處,三教那能收拾住。不教姓氏落人間,且任兒童唤嬾許。
將出京留别所知
久待公車詔,漫索東方米。一笑十年留,游戲聊爲爾。朝驅羸馬别故知,各言此去來何時。西風城頭吹觱栗,行人衣單鬢雙雪。聞道家鄉大浸餘,田廬漂蕩魚龍室。學農求仕兩不成,且當乞食隨僧行。不然深山竟長往,託契猿鹿羣鼯鼪。安能屈曲向年少,意氣相逢資嘲笑。撑腸拄腹是何用,附耳駢肩豈同調。玉河冬淺寒未凍,箬篷艇子如飯甕。回首知音有幾人,昨語情親今夕夢。
題舊錦衣王君畫像三首
校獵親經事武皇,身隨十二羽林郎。尋思往事堪回首,野史亭邊送夕陽。(君有《崇禎遺録》。)
又
萬樹桃花紅勝錦,一灣春水緑生漪。因何不上麒麟閣,恰是生來邱壑宜。
又
掛壁弓衣屋漏穿,一條竹杖自拖肩。此翁矍鑠今應甚,閒過風光四十年。
贈戎進士心源言别
老去漸與人羣疏,况復失志增艱虞。生憎年少善齒冷,笑我齷齪非通儒。戎子才華世少匹,好尚益復與人殊。二十充賦試禮部,一朝對策俯玉墀。不能傴僂入中祕,且欲爲民求牧芻。經年需次伏窮邱,與我談笑資歡娱。細參筆勢分啄磔,閒究遺文辨魯魚。頽然時復中賢聖,安知世路多崎嶇。君行作吏綰墨綬,騰聲卓異爲時須。我亦南歸返樵漁,藤帽椶鞋縱所如。他時有意能相憶,白鷗浩蕩空江湖。
題舊寓棗樹
窗外一株榮復落,年年伴我秋鬢霜。正是花開客歸去,故留紅實待君嘗。
贈錢處士二首
方叔詼諧金馬門,復言驚座有陳遵。寂寥宇宙今餘幾,故讓髯才能絶倫。
又
坐愛芙蓉列畫屏,蒲帆十幅送歸舲。數峯江上無由見,惟有湘靈鼓瑟聽。(君初自楚歸,其族叔湘靈爲啟徵詩。)
初九日僧舍獨坐書夢
短檠獨酌醉兀兀,仰看半鈎月西没。心知夢苦不成眠,夢去醒來亦倉卒。初憂亂離覺母孤,樓下驚聞如索扶。奔我所生近即無,復道太平母安在?不數武與阿姊俱,姊疑我身翻異物。故遺紙筆令手書,問我舊事麤了了。對母微笑此非虚,恍惚不記生死誰。未能迫就俄去之,(先姊亦先後去世矣。)兒啼一聲忽驚覺。流汗被褥雞三號,眼中老淚尚餘幾?生兒無成不如死,君不見十年風木悲游子,燭冷帷堂塵暗几。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阮亭副憲席上和琴魚詩》一首,已見《葦間集》。
和西城别墅十三詠
新城王清遠原唱,其尊君阮亭副憲屬和。
石帆亭
亭亭復何許,不住亦不去。容與佇蘭林,樂此延目趣。龍門下竹箭,無乃風波懼。
樵唱軒
邈如人境絶,獨掩空山秋。朱絃閒金徽,響澈鳴泉幽。不知何代人,樵歌互相酬。
半偈閣
巖構何必廣,丈室自超軼。緬然本平等,萬象森羅列。寄謝問津人,此中無可説。
木椿軒
磥砢蔽前榮,爲復幾時有?婆娑上皇民,息蔭共攜手。朝茵默相笑,此理誰當剖。
雙松書塢
憑兹雨露功,亦藉風霜力。蚴蟉兀相向,萬古鴻濛宅。但愁龍變化,雲行何時息。
小華子岡
平岡列逶迤,渚水亦淪漣。皓月上東嶺,漠漠出墟煙。念古同遊者,誰知心所然。
小善卷洞
主人江海意,巖壑遠相似。攢雲聳玉柱,(善卷洞内有玉柱。)穿磴落雲子。何時洞門開,吾欲探石髓。
春草池
得句超象外,夢寐結勞想。想結隨感生,吾得之濠上。辛苦濟江篇,春物遲同賞。
三峯
五嶽亘域中,三山落天外。豈如方寸地,納此須彌大。偶然洩雲雨,爲人滌氛壒。
石丈
彫鎔非外假,壁立故多奇。棄置榛莽中,與世名頑癡。無爲紛六鑿,多謝米家兒。
嘯臺
落日臨高臺,側身念古始。達人既不存,孰能窺嘯旨。泠泠鸞鳳音,所以洗其耳。
緑蘿書屋
窈窱入山館,中有閉關人。雲蘿蔓成堆,綿絡無冬春。牀頭一周易,積久自生塵。
竹徑
不知所來往,微陰恍可悦。苔紋緣緑上,屐齒隨響滅。恐有肩輿人,柴門須終閉。
大雪旅感寄懷黄硯芝編修二首
朔雪知時下,飛花徧眼前。併添雙鬢白,悔學十年玄。燕谷吹難暖,鴿原淚急懸。非君美無度,孰爲緩憂煎。
又
肉食何爲者,俱能妻子謀。早名江夏重,愛客孔融儔。凌厲歸金馬,淹遲問土牛。閉關終日卧,無賴黑貂裘。
保燮案:原本此下有《同邑鄭蘭皋先生明年壽登八十,其長君寒村庶常將請假歸覲附詩爲祝》一首,已見《葦間集》。
對雪
旅館撥寒灰,久坐聞騷屑。誰復攪人懷,清光了可悦。長安百萬家,何處簫管咽。但愛飛花撲舞筵,豈知此物本皎潔。
送戎德陽之任戎謁選得此,殊不
釋然,予聞知其土俗之美並以慰之
此去蠶叢路五千,休嗟蜀道上青天。山麛引子來聽事,谿鳥隨花過縣前。自種新畦供菜把,何妨野老送魚錢。(其俗:凡衙内支給皆里中輸辦。)知君卧閣常多暇,閒和海椶詩幾篇。(杜詩“公館海椶行”,正在境内。)
和僧過水盡頭吊左寧南墓六首
疑是其子夢庾墓,和尚誤耳。予一夜乘興和之,不忍棄也。
誰與孤墳麥飯澆,白楊枯盡晚蕭蕭。生前不共青旗入,死後重尋白馬朝。
又
瑪瑙山頭遺恨在,猿啼淚落徧空舲。何人解作雍門泣,只有軍前柳敬亭。
又
官貴身驕命亦徂,如君終合老爲奴。武昌門外千株柳,移植西山啼夜烏。
又
東下師名出晉陽,南來鐵騎本難當。大家亡國休相誚,風雨前山葬義王。
又
崇禎舊事缺長編,歸德遺文又失傳。(侯方域爲《寧南侯傳》,中多妄語。)功罪如今難定在,辨冤録内竟誰賢。(武陵相子有《辨冤録》,大抵歸罪於良玉。)
又
事去空留遺跡在,徘徊匹馬欲何之。道人不用興亡感,灰劫年年無盡時。
嚴母挽詞
一窗燈火伴寒氊,歸去長依兜率天。牆角木綿花紡具,留教兒女認生前。
【注释】
[1]雪軍案:原作“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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