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字采桑子

（按此调词律不载，词谱有促拍采桑子，字同句异。一本作采花。）

闲愁似与斜阳约①，红点苍苔②，蛱蝶飞回。又是梧桐新绿影，上阶来。

天涯望处音尘断，花谢花开，懊恼离怀。空压钿筐金缕绣，合欢鞋③。

注释

①闲愁句：正当愁绪满怀时，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节，所以愁情仿佛是与夕阳有约。②红点：指下句提到的蛱蝶飞来落在苍苔上。③空压二句：意谓饰有螺钿之筐中，只剩有一双金缕绣织的鞋子，而鞋之主人却不在身边了。

词解

夕阳西下，春日的黄昏依旧残存着些许寒意，目视着斜阳的余晖，心中生出无限怅惘、迷离的感觉。年年蛱蝶梦花开，岁岁春光长青苔。几点落红点缀在苔藓上，几只蝴蝶翩然飞来，或是为深情款款探花香，或是风姿绰约比红装。

粉蝶曾弄金丝簪，苍苔今映合欢鞋。又是一年梧桐新，庭阶人寂寂，相照唯绿影。玉人音尘无处觅，独留渺渺空怀。怀念着曾经那位伊人，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春光，但如今却分隔开来，空自缅怀。

评析

容若的这一阕《添字采桑子》，情景交织切换，愁绪迭生。首先感受到春意的暖，其次感受到其中的浓烈离愁。尔后，就是以浓愁把心底暗藏的暖意彻底抽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卷清透，不染任何尘埃的绢帛画卷。眼前风物，心内离情，都让容若感到愁苦恼恨。

钿筐，也就是镶有饰物的头簪。

金缕绣，指金丝绣衣。合欢鞋，是古代女子穿的布鞋，绣着鸳鸯或鸾凤的图案。容若是在睹物思人，或者说只能是睹物思人。这些被搁置已久的物事，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沉浸在回忆的深渊当中，无能为力，也无力自拔。

“天涯望处音尘断。”说明容若已经和伊人离别，难以相见。这首词的创作年份不详，也许是容若在沈宛离开京城后写下的。沈宛不得不离别，是划在他心口的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就算在这春天，草木再丰美，春意再明艳，也治愈不了其中的一丝一毫。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路途遥远还可以设法到达，然而他与她之间，相隔的并非天南地北，而是不同的背景身份。清廷禁止满汉通婚，而且在康熙年间推行得非常严格，违者治罪。沈宛是汉族的平民女子，容若是满人的贵胄公子，这一点上，他不可违背，她也只好认命。

●天涯望处音尘断

他们之间注定只是一场金风玉露之缘，美丽绚烂却注定无法长久。薄欢如梦，世间之事，愈是美好也就愈是短暂。此次相逢之后，只能退回到各自的阶层。空留落红般的记忆，见证隐忍、温热、清幻的那个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