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

本條爲全篇篇首語，文字均無礙難處，各家都譯解爲：古代聖賢所作的書籍言辭，統稱都叫做文章，這不是指它們都有文采又是甚麽呢？均確。

但是，“文章”二字的概念，具體應指甚麽？照有些註釋家的用語，即應是廣義的還是狹義的指稱呢？范註云：“《禮記·樂記》：‘文采節奏，聲之飾也。’文采文章，皆修飾章明義。”牟注等本又都引《論語·公冶長》何晏集解：“章，明也；文，彩。形質著見，可以耳目循。”“文”“章”二字訓釋確，祇是未說明聯語實指爲何。周注則明確指出：“這個文章不是指作品，文是有條理，章是有色采，就是文采鮮明的意思。”其注釋本也說：“稱聖賢的書辭爲文章，指有文采說。”龍本也說本條二句的“文章”，“不是文章作品的意思”。但具體所指係何仍未明說，祇將原文二字加引號寫作“總稱‘文章’”，譯文亦爲有引號的“文章”以示特殊含義，或正是周注“文采鮮明”的意思吧。

其實，本條“文章”二字正指作品，包括各種類別、多種寫法的作品。周、龍二本理解恐未安。作者明明將“書辭”稱爲“文章”，限定範圍較窄，怎麽會是廣義的指稱呢？再則，句中“文章”如若不指具體著述，則前二句意思應是：聖賢所作之書辭，都稱得是文采鮮明的。那末，三句“非采而何”，豈不純屬多餘？

另，黃春貴《文心雕龍之創作論》也說：“文章二字之意義，在《說文解字》曰：‘文，錯畫也；章，樂竟也。’聯結成詞，本泛指一切形色錯雜，聲韻諧和，具有文采之藝術事物而言，而古聖先賢既以之爲著述言論之代名，遂指作品之辭采而言。”（臺灣文史哲出版社，1978年版）這更是說，“文章”一語詞義再度縮小，早已成爲一切以文字表述的書辭著作的代名詞了。

所以，就語辭使用、文句組織看，本條“文章”正指一般意義的作品，取後起的狹義（自然，相對於文體分類、寫作風格而言，它又具廣義的性質）。這些作品普遍都含辭采，故總稱“文章”，但是，此處“文章”之所指，及其名稱之所由來，則恐宜區而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