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大军自病愈以后,工程进展神速,一路自西而东疏浚。这日到了距甘枣山以东三十五里的渠猪山,将治渠猪水。渠猪水起于蒲,南穿襄山至河。渠猪山遍长青竹,竿枝交织,竹叶茂密,满山翠绿。禺强、庚辰等怕渠猪山有猛兽伤人,故带领百名士卒深入竹林察看,每名士卒都备有石斧尖矛,边走边砍竹竿杂树,逐渐向林深处进发。前进十丈后,林中光线阴暗,隐约可见竹叶婆娑舞动,令人眼花缭乱。气温潮湿,霉根腐叶气息扑鼻,地下松软,踏处沙沙作响,似有虫蚁爬动。禺强走在后面,只听得已深入竹林的士卒阵阵惊呼,有几声十分凄厉骇人,闻之毛骨悚然,并闻有倒地之声。
禺强正欲上前询问,忽见前进军士纷纷退回,手中还拖着几名垂死士卒。禺强大惊,忙率众退到林外。只见五名士卒双目紧闭,脸色青紫,气若游丝,奄奄待毙,知是中毒所致,但不知为何中毒。忽见中毒军士怀中似有蠕动之物,禺强命其他士卒用矛尖挑开伤卒衣服,只见数条身子细长、色如翠竹的毒蛇,正贴在伤卒皮肤上,一见亮光就急速游动逃窜。这是剧毒的竹叶青蛇,体色与竹叶竹竿相似,终日在竹林中栖息,本深居竹林之内,很少外出,因军士搜林受惊,就钻入士卒衣内咬破士卒皮肤。毒液注入士卒体内,士卒立即中毒,被咬处紫黑色血液缓缓流出。当被矛尖挑破衣衫,竹叶青怕光逃逸,满地乱游,士卒看了头皮发麻,躲避不迭,蛇就蜿蜒游入了竹林。五名士兵随即死亡,众人就地挖坑埋葬。
禺强见满山竹林,面积广大,心想如此竹林,毒蛇必多,光线又暗,无法用刀矛棍棒铲除,只得收兵回营。至大营向伯禹、伯益禀报渠猪山上竹林中有毒蛇为害之事。伯禹闻报与伯益等商议去除毒蛇方法。雷翁道:“竹叶青毒性厉害,又为数众多,山民深受其害,却无力铲除。此次若能借伯禹众军之力,一举扫除毒蛇,是为民造大福了,只是一时难得消灭之法。”伯益道:“竹林茂密,面积广阔,非一般人力可灭,可借用火力消灭。”伯禹请宋无忌、方道彰前来商量。宋无忌善用火力,方道彰善用风力,人称风火两神。两人领命后至禺强处,准备火攻。伯禹又命人通知治水之军民,小心谨慎,不要靠近竹林,提防竹叶青伤人。
却说宋无忌、方道彰与禺强商量了灭竹叶青办法:准备士卒千人,人手一支长矛、一条三尺长竹梢,另备生石灰、硝石数百车和各种引火焚林之物待用。由禺强派兵沿竹林四周挖掘深坑,坑深四尺宽三尺,团团围住竹林,坑掘好后先放入少许生石灰铺底,其余放在坑边外沿待用。分士兵为两部,一部是焚林之卒,东南西三面放火焚林,独留北面,因当时季节东南风劲吹,故火从南首放起,驱蛇北逃。焚林之卒百人,以南首为主,东西两面也同时点燃。另一部为灭蛇之卒,九百人,北面为主,有四百人,东西两面各二百人,南面一百人,守候分布在深坑外沿。待林火狂燃,毒蛇必被火逼出林外逃生,蛇一出竹林必落入深坑,守候之卒随落坑竹叶青多寡不断投入石灰、硝石杀之。
禺强吩咐众卒道:“不要一次投入,须做到毒蛇在下,生石灰在上。竹梢细长有力,若有蛇从坑中游上坑沿,用竹梢劈杀,其功效较利刃更有效。劈死的蛇再用长矛挑落入坑,以免毒蛇留在地面。”各士卒领命各去竹林四周。禺强命庚辰统率北面众卒,命朱虎、熊罴分别去东西两面统率,自己和宋无忌、方道彰在南面督促放火。部署分工既定,各将卒自去掘坑备物。
十天后,沿竹林四周之坑已成,所需各物齐备。这日正好东南风大发,宋无忌、方道彰就知会各将立即焚林驱蛇灭蛇。宋、方二人同禺强来到渠猪山南面,禺强一声呼哨,众军士点燃引火之物投入竹林,不一时竹林火起。此时东南风正旺,火势立即大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哔哔啪啪之声震动全山。靠南一线全长十余里,同时起燃,东西两边夹攻,由外沿烧向竹林深处。随着南风,火势向北烧去。山下治水大军也知今日焚林灭蛇,见山上火光烛天,齐声呼喊助威。禺强见火势已盛,督促守坑灭蛇之卒注意毒蛇逃出,随后巡视其余三面。
守候在北东西三面之卒,见南面火起,都注视地面蛇踪,不敢稍有懈怠。因为竹林广而茂密,又都是新鲜活竹,不易燃烧。将近午时,大火逐渐旺烈,南风又猛,火焰热气浓烟直窜深林,并逐步透出北面。竹林内竹叶青受不住浓烟烈火,纷纷从里面窜出,开始只有几条,随后大批游出,甚至成团成捆,重重叠叠如江河决口一般涌出。一色翠绿,全身细长,口吐蛇信,眼露凶光,盘旋曲折而前,视之令人战栗。幸有大沟阻拦,否则众卒虽有武器,也难抵挡这洪水一般的成堆毒蛇,非被咬死不可。此时毒蛇都落入坑内,守在坑边的士兵随时投入生石灰、硝石。毒蛇落入坑内被灰硝烫伤,在坑内翻滚,再无力上坑。随着落入坑内的毒蛇越来越多,下层之蛇已被埋在下面窒息而死,上面的蛇又受灰硝所伤也渐至死亡,一层层越叠越多,极少上蹿之蛇。极少数游过坑的,也被士兵用竹梢劈削后挑入坑内。东西两面差不多,不过没有北面之多。
这场烧山从早晨开始一直烧到傍晚酉时,竹林燃烧已过九成,虽未至尽头,但林内毒蛇虫蚁都被驱赶出林,竹叶青等毒蛇几乎被消灭殆尽。禺强、宋无忌、方道彰三人去三面检查,见北面已无蛇从林中游出,东西两面尚有零星发现,三人知道林中灼热异常,毒蛇无法存身,全部被逼出林外,除蛇之役已经完成。宋、方二人与禺强等商定:留下部分士兵继续守坑除蛇和防火,其他士兵回营休息,明日再来。禺强又命收兵之前,对已落入坑内的毒蛇上再撒上一层生石灰,然后用土夯实,不使毒蛇复生。留下的士兵用火把照明,以免夜间有残留毒蛇从残林中游出伤人。北面留士兵防火,令沿林处多撒石灰、硝石以防。布置定当后方收兵回营。
次日一早,禺强心挂渠猪山灭蛇之事,餐后即拟前往察看,恰宋、方二人也挂念此事,前来约请禺强。禺强大喜,随即点起原有军士,和庚辰、朱虎、熊罴等将再至渠猪山察看。先到北面,留值军士报告,山上残林已经烧尽,有少数几条带伤毒蛇从林中游出,已被劈杀,坑内毒蛇未见复活迹象,禺强听了放心。复至东西两面,亦复相同。然后来至南面,士兵禀报:林已烧尽,南面未见毒蛇游出。禺强见竹林已是一片空旷,满目只见尖尖竹根耸立,地面一片焦黑,有几处叶灰成堆,是大风旋成,灰堆仍炽热冒烟。毒蛇踪迹不见。
宋无忌道:“此番焚了竹林,灭了蛇窝,但竹鞭盘伏地下,来春难免发芽生长,不出两年,又会茂密成林,难保竹叶青再来盘踞做窝,继续繁殖生息。若要彻底根除蛇窝,须开山掘鞭,方绝后患。”禺强道:“宋兄言之有理,就命军士动手开山,尽掘竹鞭。”从此渠猪山不再产竹,也不见竹叶青毒蛇盘踞做窝。
却说伯禹军在中条山治水,转眼已到盛夏。自西向东,已经历三百余里,这时到了檀谷、吴林山一带。这一带山势高峻,水流杂乱,无主川可循。山北积水没径,田野一片泽国,水无出路。北山麓是伯禹故里夏城,伯禹一心治水,未去祖居。这日伯禹集众将议道:“此处峡谷纷乱,南不通河,积水难去,诸君有何良策可平虞坂夏南之水?”雷翁道:“只有劈开山脉,导水南流,除此没有别法。”伯禹道:“我也知导水南流为上策,但这里山峦重叠,高低悬殊,若视测有误,将劳而无功,故不敢轻言开凿中条。”
伯益道:“开山凿渠,工程艰巨,山丘高低之测,非目视所能定,中条南北两坡,何为高,何为低,需测量计算而定,方能一举成功。今应龙已来,何不请他出个主意,看能不能测出山两边高低,若能凿通中条,则虞南之水可以泄退,并得大片陆地了。”应龙听后道:“待我与童律、乌木由、两亥兄弟共同勘察后,拿出方案,再作道理。”
话说五人领命以后,就巡视脱扈,登临泰威、檀谷,至吴林、牛首诸山。应龙执度量计测算,童律视道路远近高下起讫之地,两亥兄弟拉索丈量,奔走相助,四人皆报数据,由乌木由记录,最后由应龙计算出开凿道里高下、走向等准确数据,并在甲骨上绘刻出可开的山形地段,水道所经,标明地势高下,道里长短,沟渠阔狭、深浅、尺寸之图形,呈于伯禹。
伯禹一图在手,就完全了解应开河段的长短距离、起讫方向。施工得按图施工,可以计日程功,心中大喜,连声称赞,方知轩辕先生举荐应龙前来治水,实是深谋远虑。前一时期,伯禹只当应龙是个一般测量计算人员,未曾真识其能,故只命在冯氏、江氏兄弟处奔走效力,并未大用。今日见了此图,方知应龙实在是治水工程中第一人才,若每段水道开挖,都能事先绘制出施工图形,指明开挖深浅远近,则工量可知,工日可定。尤其在万山千壑的水道工程中,得测量计算之图,则可准确施工而不致有返工误工之事。指挥者虽千里治水,一图在手,犹如身具千里眼顺风耳,可身居帷幄之中,决策于千里之外了,应龙一人足抵数万民工。自此之后,伯禹倚应龙为左右手,凡有浚掘,无不与应龙事先商量,由应龙先绘出疏治之图而后施工,应龙也得展其所长。
却说伯禹、伯益等人既得应龙所绘治水图,就商议开工诸事。伯益道:“今视图可知大河东至吴林有柱峰当道,此柱峰名曰砥柱,拦河横立,水道狭隘不畅,因此水流缓而水位高。欲泄夏南之水,须双管齐下,才能奏效。”伯禹道:“双管何指?”伯益道:“一开交、沙两涧,使水南入于河;二凿砥柱,破山以顺河水,使涧水大泄入河后顺流东泄,方可根治。”雷翁、禺强、三奇等都赞成。伯禹就命禺强、庚辰、朱虎、熊罴等战将率所部开凿砥柱,命冯、江两部及三奇师徒按图开凿交、沙两涧,并嘱可动员附近民众参工,以加快速度。
却说伯禹心中记挂着夏南水情,总想早日根治。这日与伯益、童律、太章、方道彰、宋无忌等议论如何能加速根治之事,童律和太章都道:“目前交、沙两路工程都在按序进行,将士十分尽力,昼夜不停。但夏南遍地水泽,一片汪洋,卒民施工常没身波涛之中,效率低而事故多,开挖交、沙两涧进程难快。”
伯禹不觉双眉紧锁,低头叹息道:“秋季很快会过去,隆冬一来,夏南之民又要在冰水中苦熬一冬了。”伯益道:“夏南水不畅的根本在于大河未能畅泄,大河不畅之原因又在于砥柱耸立阻水。不如集中兵力,先治砥柱。若砥柱凿开,则河水不必环流,径直而流,其流必速,流速则水位低,水位低则河中礁岩显露,夏南积水也必有所下降,以后再治交、沙两涧,就可提高速度了。”童律道:“集中兵力,先治砥柱之策办法好。”伯禹也顿开愁眉,频频点头,召诸将集合议此方案。
次日,诸将都来了,伯禹道:“秋将尽,冬将临,夏南虞坂之水未退,庶民又将在寒水度岁,心实有不忍,诸将可有良策加快进程?”禺强、冯迟、江妃等都谈了工程情况,却提不出好的计策。伯禹道:“伯益提议,先集中人力开凿砥柱,去此拦河虎。但得砥柱开门,河水直流则水位可低,夏南积水会降,再开挖交、沙两涧及大河中零星岩礁,则较易施工,诸君以为如何?”冯江兄弟、禺强、三奇等都说可行,赞成先治砥柱,后开交、沙。伯禹道:“既诸人都赞成,自今日起,各路士卒民工除留少数人处置已开工而必须维护工程外,主力都转到砥柱两岸。开砥柱之工仍由禺强统率,冯氏、江氏兄弟协助。”
数日后,伯禹遂率众启程沿中条山南麓大河北岸向砥柱山进发。一路只见水面宽阔,但水流甚缓,而眺望大河南岸一线,水流急且时见漩涡及水势激猛而溅起的飞沫浪花。伯禹道:“水面宽阔而流缓者因河水阻于砥柱,然何以南岸流急而有飞沫浪花?”三奇道:“南岸流急,砥柱南侧有口通水。有浪花漩涡,是水下有礁石。开砥柱后,河泄水低,河中礁岩也要凿去,使水更顺。”
一日后抵砥柱山,河水益缓,但水势呈南流之状。伯禹命大军在脱扈山下建立营地,并命玄龟筹备船筏,与伯益及诸将渡河至南岸察看,后人因伯禹在此渡河,就称此处为大禹渡,此为后话。伯禹及诸将将船筏直驶到砥柱山前,只见西来之水受山所阻,河阔约三十丈。砥柱山当河而立,只有南北两端有小口通水,南口略大于北口,然礁石怒立,水流湍急,浪花四溅,舟筏难驶。北口虽少礁石,但其口仅阔丈许,且深只尺许,不能通舟只。山方圆数十里,诸峰壁立。伯禹叹道:“大河东流,砥柱当道,阻水害民,岂可不开!”
不知如何凿开砥柱,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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